盛唐风月(校对)第4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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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踏入安北大都护府,看到那些高大的建筑时,各式各样少见的摆设,他终于完全下定了决心。因此,踏入镇北堂之后,他便诚恳地开口对杜士仪说道:“我这次随着唐使亲自过来见杜大帅,就是想表达我骨利干愿意互市的诚意。”
  鄂温余吾既然爽快地答应了这样一件事,杜士仪自是大喜。攀谈之下,他对这个豪爽的一族之主颇有好感,即便骨利干只是北海边一个并不算最强大的铁勒部族,他仍是在鄂温余吾的试探下,满口答应了与其结为兄弟的请求。为此,他还慷慨送出了两千斤茶,而换回来的,却是来自骨利干的十匹神骏。据鄂温余吾声称,这十匹神骏绝不逊色于贞观年间,骨利干进贡给大唐太宗皇帝的十骥!
第1080章
战略资源,奇袭契丹
  既然以兄弟相称,鄂温余吾又分外慷慨大方,杜士仪自是对其倍加优抚,诸多互市条款,全都让陈宝儿对其逐条解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会用虚词蒙骗,让对方吃亏。游牧民族对于这些纸面上的东西原本并不在乎,凡事都是以拳头大小,也就是实力来决定。所以,对于杜士仪提出的这些理念,鄂温余吾一面觉得新鲜,另一面却也觉得感动非常。更何况,多一个强大的盟友,总比多一个强大的敌人来得好。
  临行之际,杜士仪又亲自把他送出安北牙帐城北门三十里外。这样的殊遇让他更加高兴,甚至在道别时右手抚胸说出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如若兄长日后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我,我当亲自率领骨利干所有兵马,听候兄长的调遣!”
  鄂温余吾归去不久,虎牙便从长安风尘仆仆地归来,带来了李林甫重病不起,同时正竭力和杨钊修好的消息。对于长安那边有李杨合流这种猜测,杜士仪不予置评,但很是抚慰了一番此次奔波数千里,疲惫不堪的虎牙。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这件事,对安北牙帐城的其他人来说,遥远得根本顾不上,陈宝儿正在忙着接洽黠戛斯那边派来商讨俱力贫贺中俟斤与杜士仪未来见面事宜的使者;张兴正在负责接洽远道而来的商户代表;岑参和王昌龄负责接待兴致勃勃跑到安北牙帐城来游学的士子……至于李光弼和仆固怀恩,以及阿古滕阿尔根和其他众多武将们,则忙着熟悉各自的兵马。
  和数千里之外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长安不同,这座刚刚落成不过数年的城池,正呈现出一片繁忙而又欣欣向荣的气象。
  多年明争暗斗的宿敌不出意料会迎来末日,除却这个好消息,杜士仪须臾便收获了另外一个好消息。一条他放出去多年的长线,终于给予了他一个等待了太久的好消息。当他接到千里迢迢送来的密信之后,就把阿兹勒给召了过来。
  这么多年来,亲生儿子杜广元和杜幼麟都不在身边,因此杜士仪仿佛是为了排解思念,在很多与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身上倾注了不少心力。譬如仆固怀恩的两个儿子,譬如龙泉和阿兹勒,就连更后头前来效力的阿布思之子阿古滕,以及聂赫留之子阿尔根,他亦是不吝指点。而在众多年青一代中,阿兹勒和龙泉这一蕃一汉,自然又格外不同。
  阿兹勒一到,杜士仪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来,你当年在中受降城拂云祠中的那些兄弟袍泽,一直都有不少辗转漠北各地,或是替我传递消息,或是在各部之间刺探秘密,又或者收服马贼等等为己用,至于还有很少一些人,则是几乎从未回来过。你一直都是拂云祠中这批人的首脑,想来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你甚至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杜士仪用这样的话起头,阿兹勒不禁慌忙解释道:“我知道大帅一定对他们另有任用,并不曾怀疑过……”
  “这些都是和你从小同甘共苦的人,你有什么怀疑也并不奇怪。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们的下落也好,目的也好,我一直秘而不宣,那是因为很多事情若是早泄露出去,也就不是秘密了。你上次曾经随我去过云州云中郡,可还记得,那里的人用的是什么生火采暖?”
  阿兹勒没想到杜士仪突然会话锋一转,拐到这么一个话题上,愣了一愣后方才若有所思地说:“记得是……石炭?虎牙大叔曾经对我说过,看似石头,却不用伐木烧炭,只要挖出来就能用。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不可能的,但后世的山西大同被人称为煤都,可想而知在现在的条件下,根本不用考虑资源耗尽的问题。可云州虽好,却距离安北牙帐城太过遥远了。想着这一事实,杜士仪便笑着说道:“正是石炭,如今安北牙帐城的人越来越多,光靠牲畜粪便晒干以用作冬季取暖所用,就渐渐不够了,而在乌德犍山以及附近砍树,长此以往只会造成更大的问题。所以,我早些年开始,就派你的几个兄弟袍泽,带着一些在中原擅长炼丹的道士,在漠北各地找寻露天可开采的石炭,因为人手少,又不能惊动各大部落,所以直到现在方才有了眉目。”
  即便当年拂云祠中那几个如今毫无音信的兄弟真的是因为知道了某些事情,而被杜士仪处死了,阿兹勒跟随杜士仪多年,也不敢生出什么怨怼和愤恨,而此刻得知人都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而且还肩负重要使命,他只觉得又惊喜,又轻松。他想也不想地屈膝跪下,低下头说道:“大帅既然将这样重大的事情告诉我,一定另有分派。但请大帅吩咐,我万死不辞!”
  “很好!”
  杜士仪顿时笑了。他隐约记得,后世的内外蒙古,全都是矿产大户,尤其是露天煤矿。可在如今这个年代,要靠着那些简陋的工具,用马匹代步来寻找这样的资源,简直是难如登天,更何况之前他派出人的时候,还根本未能入主漠北,现在也只是真正掌控了安北牙帐城附近千里左右的区域。如今那边回报过来的信息,虽说是距离安北牙帐城七百里外的一出山谷,可距离同罗的领地绝不算远,他不得不小心从事。
  招手示意阿兹勒起来,杜士仪展开刚刚送来的那一张地图,划出一片区域让阿兹勒记在心里,他便沉声说道:“我拨给你精锐牙兵八百人,你跟着信使到地方会合后,就在这四周修筑工事,就地戍守。记住,一是保密,二是安静,把那里究竟有什么矿都打探清楚,不用立刻开采。如若必要,我会再继续派人在那里建设堡垒,以作为采矿所用。一两个月之内,你找出合适的人接替你,然后回来。你当年那些袍泽中,这些年历练下来,肯定有能够独当一面之辈,我不会大材小用!”
  这么多年过去了,希望那儿不止有煤矿,还能捎带点别的。当然,即便仅仅是煤,战略价值也相当高了,即便塞外其他各部未必需要这样生活资源,但他可以用来作为秘密冶炼兵器之所,这些年他陆续从中原运来的铁可是很不少!
  河北道,安禄山调兵六万,号称十五万,正由平卢出发,以投降的奚人为向导,向契丹牙帐出兵。他本待留史思明为留后,镇守幽州,可如今他麾下也算得上人才济济,思来想去,他就把节度判官张通儒留在了幽州总管留后事,其余的连史思明加上乌家兄弟,以及侯希逸以及李明骏在内,几乎把能带的武将都带上了。不但如此,他还打定主意一战而定,遂在制定策略的时候,提出一战而定,从平卢出发奔袭千里,渡过土护真河,然后,奇袭契丹牙帐。
  对于他这个美妙的设想,侯希逸和李明骏自然持保留意见。可他们都知道安禄山如今越发刚愎自用,因此谁都没有大力反对。反而是诸如田承嗣等在这几年中被提拔上来的将领,如薛嵩这样出身将门世家的新锐之将,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毕竟,之前那场使李延宠败死的大战谁都知道和他们无关,可要是这次能够拔掉契丹牙帐,那么就和当年张守珪俘获可突于和契丹王的大功一样,他们都将名垂青史。
  因此,昼夜突进,直扑契丹牙帐的这个计划,竟是轻轻巧巧就得到了群起响应!
  “希逸,明知道这一仗恐怕不容易,你我为什么不自请殿后,还非得跟着安胖子?”
  走出平卢节度使府时,听到李明骏低声相问,侯希逸只是轻轻松松地耸了耸肩:“安胖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们自请殿后,万一他大败,肯定会认为我们是明知道有问题却不提出来,届时我们就算跟了他这么多年,也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而如果他胜了,你看看他下头田承嗣那些人的猴急模样,我们到时候还有脸官居兵马使?就是安胖子自己,也必定会对我们产生疑忌。乱军之中,我们两个尽量保全实力,保命为上!”
  自从当年信安王李祎率领兵马对契丹打了第一个反攻的大胜仗,张守珪长年镇守,又是胜仗连连,从幽州到平卢这一带的大仗小仗,唐军素来是胜多败少,偶尔一两场损兵折将的败仗,早就被上上下下忽略不计了。因此,这一回安禄山甚至把手伸过界,想方设法连河东兵马都调过来了一万多放在自己麾下,总兵力超过六万,就更加不觉得自己会遇到任何阻拦,踏马契丹牙帐只是时间问题。
  好歹他并不是只擅长溜须拍马,除却蒙骗那些契丹人和奚人自动送上门来,他在张守珪麾下也好,后来兼领范阳和平卢也好,都打过不少胜仗!这其中,就有李延宠和李怀秀各自杀掉和番公主悍然叛乱之后,他迎头痛击大获全胜的一仗!也正是因为这一仗,两位倒霉公主的死自然都被归在了李延宠和李怀秀身上,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毕竟这两个便宜公主的父亲和嫡母,也不会和他这个正当红的节度使过不去!
  因此,当悄然渡过土护真河之际,当作为前军的奚人向导表示,再有三百里便是契丹牙帐之际,安禄山便立刻吩咐人对全军下令,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直扑契丹牙帐!
第1081章
双杀
  奚族五部,阿会氏为首,历任奚王都是从阿会氏嫡系之中选出,准确地说,不过是担着一个名义,并没有真正号令各部酋长的实力。而相比奚族来说,契丹的情形更加复杂,契丹八部,在可突于掌权之前,部落联盟长也就是契丹王,一直都由大贺氏族长世袭,可随着可突于或杀或逐了几任出自大贺氏的契丹王之后,便干脆不再从大贺氏选王,而是从遥辇氏中选出首领。尽管可突于在张守珪的连续用兵下最终败死,但他的忠实部将耶律泥礼却接过了他传下的接力棒,仍然把持契丹大权,甚至连张守珪奏请大唐册封的契丹王李过折也最终败死。
  当然,耶律泥礼在自封了契丹王没几天之后,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很快就将王位让给了遥辇氏,也就是汉名为李怀秀的遥辇俎里,尊其为阻午可汗,自己则是自任总揽军事大权的夷离菫。如今,面对安禄山纠集了将近三镇兵马直扑此处的凌厉攻势下,契丹牙帐却显得一片宁静。当一支兵马从西面进入这块整个契丹最重要的地方时,就只见四处只有空空如也的帐篷,半个人影都看不到,甚至牛羊马匹也都不见了踪影。
  “看来五娘打探的消息真没差,这契丹牙帐空空如也,看来恐怕是真的要在那儿恶战一场!”
  罗盈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环视左右。这次随同他来的,全都是他辛苦栽培,知道的人不多的嫡系黑衫军。因为黑衫军一出,便代表着片甲不留。其中还有废太子妃薛氏的嫡亲弟弟薛朝。
  只不过,在经历了破家之恨后,薛朝对于大唐早就没了任何归属之意,反而对于把自己救出岭南那苦海的罗盈很是感激,对于都播也有一种真切的归属感,对害得薛家一门的李瑛却很是疏远。此时此刻,策马卫护在罗盈身后的他便出声问道:“俟斤,可要派人四下看看,可有契丹余孽?”
  “用不着,纵使抓到一两个人,也于事无补。”罗盈嘿然一笑,随即就沉声喝令道,“既然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就从西边突入天门岭,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门岭西十里处,便是契丹牙帐所在,正因为如此,这里是通往契丹牙帐的最后一道关口。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的安禄山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踏入此地之后,他自以为绝密而快速的行动便遭到了最无情的阻击。熟悉地理的契丹伏兵从各处朝他杀了过来,作为向导的奚人兵马虽然竭力带路突围,可在无数的兵马阻截之下,他麾下的兵马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溃散。当他自己身边只剩下了区区数百人之际,坐骑上的他终于生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惊惶。
  他安禄山自从为张守珪赏识崛起之后,未尝打过大的败仗,难道这第一次便要死在这里?
  “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当史思明策马上来,不由分说让身边亲卫簇拥着他朝着一个方向奔逃时,安禄山终于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四周围混乱一团的战局,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先是后悔这次把太多人全都带了出来,可随即却又庆幸起了这次决定。否则若是留下哪个武将镇守,自己打的这么一个败仗必然会被贪图他这个位子的人奏报上去,很可能就会给杨钊落下口实。可如果每一个人在这场败仗中都有份,那么想要天子不追究这失律的责任,就必须帮他一块隐瞒。
  至于不幸丢了性命的人,到时候是想背一个败死的罪名,还是成为打了胜仗却不幸以身殉国的英烈,相信人人都会有选择!
  “走!”
  尽管安禄山在混战的人群中还看到了帮自己大把搂钱的侯希逸,还看到了替自己笼络了不少契丹降兵降将的李明骏,靠着祖父和父亲的名声在幽州军风生水起的薛嵩,心狠手辣的田承嗣,自己老上司的儿子侄儿乌承恩乌承玼兄弟……可这会儿他很明白,史思明只能带着牙兵竭力保护他,其余的暂时无能为力。当这一支他砸下无数钱财,最最忠诚于自己的兵马终于从乱军之中朝东杀出一条血路之际,他突然依稀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震天喊杀声。
  那一刻,安禄山的第一反应竟是,契丹人还有援军!
  这个预感让他惊得魂不附体。要知道,他这个大胖子每次出征,都会带上好几匹身强力壮,专门用来驼自己的坐骑,可刚刚在乱军之中,人都保不住,哪里还有空管什么坐骑,倘使身下这匹坐骑一旦驼不动他,后头再有生力军作为追兵,那么他这近三百斤肉恐怕就得扔在这了,史思明纵使和他义结金兰再好的情分,也救不了他!可是,就在他生出无边无际的绝望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了史思明惊喜的嚷嚷。
  “是援军,轧荦山,是援军!”
  自从安禄山显贵以来,尤其是正位节度使后,史思明很少再叫这个名字,此时突然一嗓子嚷嚷出来,安禄山却没有任何恼怒,因为他自己也是狂喜万分。他艰难地拨转马头往后看去,就只见原本已经把唐军分散切割开来的契丹兵马正一团大乱,赫然是遭到了外敌的打击。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突然解了自己危局的兵马究竟来自何处,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如释重负。
  “崒干,看清楚了这些兵马是哪里来的?”深知史思明的目力极其出众,安禄山当即厉声问了一句。
  “没有旗号,但他们全都身穿黑衣!”
  黑衣?契丹人也好,奚人也好,因为地处辽东苦寒,因此往往都是穿戴皮制品,很难有什么统一的服色,腰带能够统一就不错了,那又不是唐军!心里尽管有此疑问,但安禄山还是厉声叫道:“传令下去,那些黑衣兵马是友军,和他们合力围杀,这是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这个时候,安禄山压根没去考虑过,来的如果不是友军而是另一拨敌人,对于他来说会是怎样可怕的结局。已经输红了眼睛的他唯有相信这仅剩的一丝机会,然后把其他所有筹码都丢进去,否则这次的损失他至少要用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弥补!
  乱军之中,早有提防的侯希逸和李明骏率军互为犄角,这才堪堪应付了契丹人的连番攻势。即便如此,麾下将卒的损失仍然让他们颇为心痛。所以,当看到那黑衣兵马从契丹牙帐的方向突入进来时,两人一时如释重负,不等安禄山下令,便已经吩咐兵马全力反击。不止是他们,其他各自为战苦苦挣扎的唐军也都瞅准了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一时间战局突变。
  面对这样风云陡转的局面,正在安全地带观战的李怀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面露厉色,正要下令时,一旁却突然有几骑人簇拥着一个老者驰来,正是夷离菫耶律泥礼。耶律泥礼只是随随便便对李怀秀点了点头,继而就沉声说道:“来的是都播黑衫军,据说是都播俟斤亲自领军,这一仗已经没有机会了,撤军吧!”
  李怀秀登时大怒:“夷离菫说得容易,为了这一仗,我可是倾尽全力!”
  “如果可汗要把你的所有兵马都断送在这里,那么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我迭剌部可不想在这死光了人!”耶律泥礼轻蔑地扫了李怀秀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要知道,大唐可是册封了你的堂弟遥辇楷落为胡剌可汗,你在这拼光了,遥辇楷落可不会放过你!”
  见耶律泥礼丢下这话后便转身离去,李怀秀顿时恨得咬碎了银牙。他说是可汗,其实连遥辇氏都说不上全盘掌控,比如遥辇楷落那样的,一得到大唐册封便立刻翻脸,若不是耶律泥礼一心反唐,他甚至连契丹牙帐也早就被人占据了!想到当初大唐将那个所谓公主嫁给自己时,他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的不甘心不情愿,他就觉得心底再次生出了一股森然怒意。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率领大军回来!走!”
  撂下这句话,李怀秀喝令左右亲军卫护,甚至不顾如今仍是一团乱战的战场,不顾下头至少有超过两万的契丹子民正在为他浴血奋战,拨转马头就走。这条退路是他在开战之前就早就预备好的,和耶律泥礼准备的退路都不一样,可等到他这一行人往东北悄然脱出之际,却骇然发现谷口竟然早有人马守候,随着一声号响,赫然上千羽箭对着他们倾泻了下来。
  “杀!”
  恶狠狠地嚷嚷出这么一个字后,岳五娘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奚王李延宠可是死在了她的手里,这次如果能够杀了契丹王李怀秀,她回头就可以好好向罗盈炫耀一番了!
  一方守株待兔,一方却是猝不及防,随着岳五娘这一支生力军迎面杀来,李怀秀只以为是自己那位被大唐册封为契丹王的族兄想要杀了自己。因此一面竭力抵抗,一面命嗓门大的兵士大声嚷嚷,试图让对方相信他有意让出契丹王位和遥辇氏之主,只求能够活命。然而,对方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停歇。当一骑人仿佛从天而降似的杀到他跟前,一把明亮的宝剑直搠他胸口时,他竟分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下辈子好好记住,被人欺辱了就去杀自己的仇人,杀自己的妻子撒气,算什么男人!废物!”
第1082章
狮子大开口
  天门岭一战,唐军先败后胜,契丹先胜后败,然而真正的赢家,却是从天而降的都播黑衫军,却是率军阻击杀了李怀秀的岳五娘所领剑营。只不过,后者却不耐烦去敷衍安禄山,早早就抽身而退,回去坐镇都播牙帐了。至于罗盈,他也没有贸贸然出面去和安禄山争夺战功,而是让形貌大改,化名折尔根的薛朝带着十数人作为信使去和安禄山接洽,自己则是在毫不客气地夺取了众多战马以及其他战利品后,退回了契丹牙帐和殿后的兵马会合。
  如此他有三万兵马傍身,背后更依托着都播牙帐,还有已经悄然回归,掌握了奚族一小半兵权的度稽部俟斤吉哈默接应,不担心安禄山趁胜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
  而安禄山也顾不得这些来去如风的神秘援军。之前险死还生的经历实在让他和麾下将士们郁积了太多的恼怒,他自是放纵手下杀俘杀降,四面扫荡溃逃的契丹败军。当得到侯希逸派人飞马来报,说是那支黑衫军派出信使来见自己的时候,他便眼神闪烁盘算了起来。等到问过侯希逸派来的人,得知他也全然不知对方根底,他方才当机立断地吩咐道:“让侯希逸亲自带人来见我!”
  这一仗打得唐军身心俱疲。侯希逸带着薛朝一行人一路行来,就只见四周死伤无数,还有很多劫后余生的兵卒正疲惫地瘫软在地,三三两两无精打采,眼神空虚。这是战败后常有的现象,可问题如今他们并没有败,这种现象就耐人寻味了。要知道,安禄山此次动用的六万兵马中,汉蕃参半,可以说都是幽州和平卢两镇兵马中的精锐,却险些都砸在这里,而契丹却只用了不到三万兵马便造就了这样一个死局。
  想着安禄山此前提出奔袭一击制敌计划时的雄心勃勃,侯希逸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
  他并不认识薛朝,而且为了防止别人看出破绽,一路上和对方并没有任何交谈,直到将人带到了安禄山跟前。
  和之前乱战之中,安禄山逃命时的狼狈相比,如今这位两镇节帅显然已经修饰过仪容,但衣衫却来不及换了,乍一看去胖得犹如皮球,衣衫皱巴巴的,甲胄也乱七八糟,根本谈不上什么节度使威仪。薛朝和安禄山谈不上有什么恩怨,但他深知安禄山和权相李林甫沆瀣一气,而薛家之所以会落得如今这么个下场,天子薄情寡义,而李林甫和武惠妃却也是最大的推手!所以,甫一相见,他只是倨傲地拱了拱手。
  “我家俟斤让我捎带一句话给安大帅,这一场胜仗送给大帅作为见面礼,但作为代价,他向大帅索要契丹牙帐和松漠都督府作为报酬!”
  别说安禄山讶异地挑了挑眉,四周围那些闻讯而来的将领们,亦是全都大吃一惊。能够称为俟斤的,毫无疑问都是一族或是一部之主,莫非这支神秘的兵马来自奚族或是契丹的哪一个部落?乌承玼长年和契丹人打交道,可听到来人用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他便出声问道:“你说的俟斤,是哪一部的?”
  “我家俟斤不属契丹,也不属奚族,乃是都播之主!”
  都播是铁勒诸部之一,这些年来渐渐名传漠北,安禄山也并不陌生,据说坐拥人户六万,胜兵四万,位置正正好好在契丹所在的松漠都督府和奚族所在的饶乐都督府以西。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种时候悍然出兵直扑天门岭,解了自己一大困厄的同时,却也强夺了丰厚的战利品,回过头来竟然还向自己讨要契丹牙帐,野心昭然若揭。想到这里,他也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而是信口问道:“你家俟斤此番带来了多少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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