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校对)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41/187

  陈善昭兄弟三个从宫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早上辰初了。
  他们都尚未晋封,但既然是世子郡王,朝会按理也要点个卯,但陈栐这位新君此前提过要体恤皇族宗室,再加上亲王们都是来京城朝觐的,不是每日朝会当布景板的,于是就吩咐了只朝朔望,连他们几个也免了熬夜一宿后再强打精神上朝的苦难。呵欠连天的陈善睿进了大门便无精打采地冲着陈善昭和陈善嘉说道:“大哥,三弟,我实在顶不住了,我先去睡了。”
  见陈善睿走得飞快,想起昨夜谈到整个北边的军略边务时,陈善睿侃侃而谈,分明是早已对整个局势烂熟于心,而陈善昭却是因为一件事和皇帝有所争执,陈善嘉不禁有些忧心忡忡地对陈善昭说:“大哥,你也是的,那个宋士芳不是你和大嫂挑出来的人,传胪之日能够把九叔掀下马来,此人亦是功不可没。父皇要提拔他,你干嘛非得死死拦着?惹得父皇不高兴,回头这个宋士芳也会恨你!”
  “我若是不劝止了父皇,此事在朝中传开,也会有人劝谏,那时候事情闹大了,反而影响深远。”
  陈善昭见陈善嘉满脸的纳闷不解,知道这个弟弟战场上武勇无伦,但这种事情却不明白,因而也索性不解释,只是笑着拍了拍陈善嘉的肩膀道,“三弟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这人皮厚心厚,从前被皇爷爷也不知道责备了多少回,父皇那两句骂更是没什么打紧。”
  “可是……”陈善嘉见陈善昭一脸的无所谓,顿时更加郁闷了。敢情就是自个心里担心,大哥却没事人似的!心中不忿的他见陈善昭慢悠悠地往里走,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忙又快步追上前道,“对了大哥,还有件事我忘了对你说,赵破军被父皇调回京了!”
  “嗯?”
  陈善昭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已经淡出自己生活许久的人了,此时此刻竟是微微一愣,眼前方才浮现出了那个让自己有些介怀的人影。想起自己此前回到北平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其人,为有功将士请功的奏表上也没看见这个名字,他不禁狐疑地问道:“他从哪儿调回来的?”
  对于自己甚为欣赏的这个旧部,再加上此前一直呆在北边,陈善嘉自然比陈善昭了解得多,闻言便嘿然笑道:“你自然不知道,在你之前到北平之前,他就被父皇派了带着数百人马和几个向导,沿黑龙江坐船深入女真腹地。父皇早些年一直想着,特林等地野女真和海西女真诸部割据,虽说早年设立奴儿干卫,但一直以来驻守兵马极少,对于经营东北大为不利。父皇有将奴儿干卫升格为奴儿干都司之意,召赵破军回朝,大约也是想让其向太上皇禀报。”
  “原来如此。”
  陈善昭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辽东更北面那块广袤土地的轮廓,心里大致明白了父亲的苦心。时过境迁,章晗如今已经是他的妻子,敢觊觎的人如顾振连命都已经丢了,更何况赵破军也就是单相思。于是,他笑着打了个哈哈,又从陈善嘉的口中掏了两句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里走。一路到了梧桐苑,他原想悄悄进去,可才进穿堂就看见正房那儿的门帘都已经被人打起来了。他只能快走几步进了屋子,跨过门槛后就笑着开了口。
  “怎么这么快的耳报神?”
  “世子爷老是神出鬼没,现如今我吩咐过了,你一进门就得人来报,否则罚他们月钱。”章晗打趣了一句,见陈善昭的眼睛里头尽是血丝,知道人一宿没睡,不等人对自己问东问西,她便拉着人到了床前,亲自替其解开了衣裳的扣子,扒了外衣就把陈善昭推坐在了床上,“家里没什么事,你既然一宿没睡,快歇着吧。”
  见芳草和碧茵连忙上来抖开了被子,陈善昭见章晗脸色看着不是最好,本待再问,可打了的那个呵欠被章晗看在眼里,少不得又催促了几句,他不得已之下等人打来水洗了脚,便倒在了床上。站在一旁的章晗眼看其渐渐睡了过去,那呼吸异常均匀,这才悄然来到了外头明间:“去长安右门那儿等着大舅爷的人还没回来?”
  “回禀世子妃,还没有,只要下朝之后接着人,应当就快了。”
  虽则是心中焦躁,但章晗仍然耐着性子坐了下来。早饭便只是强撑着喝了几口稀粥就着卷子的她才坐了一小会儿,就只觉得胃里又有些翻江倒海,可想着陈善昭正在内间酣睡,她少不得竭力忍住,又命人去送来了热热的酸汤。这是金姑姑的特制好东西,不过小半盏下肚,她就觉得整个人舒坦了好些,当下便吩咐芳草拿了一本书来看。也不知道是否巧合使然,当那书一到她手中,看清封皮上的《西北方志》四个字,她不禁苦笑了起来。
  “世子妃,可是奴婢拿错了?”
  “没事,就是这本吧。”
  当章晗堪堪翻了第六页的时候,外间终于来报,说是大舅老爷来了。章晗自然不会在这梧桐苑见人,当即安排在了外头见客的花厅。等到章晟进来,他行礼过后便满脸焦急地问道:“世子妃这么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大哥坐。”章晗抬手示意章晟坐下,吩咐秋韵留下,却是让芳草去外头守着。等到章晟满脸疑惑地坐下身来,她便开口说道,“大哥可听说了关于你的任命职司的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章晟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便沉默了下来。足足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道,“若是照我的本意,爹爹既然镇守在外,我自然应当留在京城,万一有事也能够照应照应你。但岳父随着爹爹在开平,前些天他们二老让人捎带了一封信来,让我自请出外,北边不拘哪一地都行,就是千万不要留在京城。我那会儿还在犹豫,可结果便听说了那番争议。妹妹,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大嫂,我已经和她商量过了,我去榆林!京城那么多京卫,我一个指挥使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是去了榆林,哪怕那儿再破败,可终究是独当一面!”
  章晗知道章晟是如何护着自己这个妹妹,本以为要大费唇舌劝说,却不想父亲和大哥的岳父竟是想在了自己前头,一时间接下来的话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时候,还是章晟咧嘴笑了笑。
  “当年那会儿,我和爹爹当初不过是区区总旗小旗,终究还是活下来了,如今好容易熬出了头,一定会更加拼命保全自己。我当初在顾家门口就和爹爹说过,总有一天,咱们也要有顾家那声势,因为那样就能够有保全你的力量,保全家人的力量!现如今虽然咱们比从前有了些力量,但还远远不够!你大哥我这脾气,在京城兴许一个忍不住就会给你添麻烦,但放在外头,麻烦的就是那些虏寇!总而言之一句话,沙场百战觅封侯,你大嫂她是个明白人,知道咱们家的情形,至于母亲那里,自有我去劝说!”
  能说的话全都被章晟说完了,章晗只觉得喉头哽咽。正当她勉强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动静,下一刻,竟是陈善昭就这么径直走了进来。眼见得芳草满脸的愧疚,一旁赫然是断了一手的飞花,她哪里不明白是飞花制住了芳草,而陈善昭先头则完全是装睡!
  “章晟,虽说你这人毛病不少,性子执拗,但你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你是条汉子。”陈善昭见章晟先是恼怒地瞪着自己,随即方才脸色好看了些,他方才缓步入内,淡淡地说道,“榆林那地方从前虽只是榆林寨,驻兵不多,但父皇既然下定了决心,此地升为卫所,将来再驻总兵,都只是时间问题。以你多年历经的战阵,在那儿独当一面磨砺几年,很有希望将来独当一面,当然,在家的岳母和你家媳妇必定不好受。而且那儿是虏寇常常进犯的地方,再加上西北骤然没了秦藩赵藩,代藩也大堕士气,你那里的压力会很大。”
  “世子爷不用操心这些,我会尽心竭力的。”章晟冷笑着露出了满口白牙,“我就快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一条命关系重大,不会轻易拼进去的。想必世子爷也听说过我在战场逃生的本事,为了胜利和活着回来,我自然会不择手段!只是,世子爷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陈善昭瞟了一眼章晗,突然勾勾手示意章晟跟着出来。两人到外头嘀嘀咕咕片刻,便又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章晟便笑着对章晗说道:“世子妃,我先去兵部请命去了。回头等一切预备好了,我再来和你辞行!”
  呆呆地看着章晟离去,直到陈善昭缓步来到身前,章晗方才轻轻抓住了他的手。隔了许久,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声开口说道:“回房歇着吧。”
  “好。”
  陈善昭想起章晟提出的那件事,一时露出了意味难明的笑容。大舅哥虽说看着莽撞冲动,可刚刚并非让他做出今后不纳妾之类的承诺,毕竟那种事情不是掌握在他手里。要真正掌控一切,他要走的路还很长,他要花费的时间还很久。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位在前,不争不甘!
  鹏翼馆中,同样熬了一宿没睡的陈善睿笑吟吟地接过了璇玑送上来的一盏茶,却是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随即把茶盏往旁边一搁,长长舒了一口气,那精神奕奕的脸上哪里有半分睡意?王凌见他这般兴奋难耐的样子,打了个手势让人退下,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你这样子,昨儿个晚上可是在父皇面前大大露了脸?”
  “那是自然。”陈善睿自信地一笑,拉着妻子在身旁坐下,这才得意地说道,“我的军略和武艺都是父皇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父皇想的是什么,我只要稍稍琢磨就能想到。虽说三哥在武勇上头不下于我,甚至说还要稍稍高一等,但他这个人直来直去,打仗也是直来直去,真正论起大局,就及不上我了。大哥就更不用说了,毕竟他从十二岁起就一直在京城,对于那些边防要务顶多只能纸上谈兵。”
  听陈善睿如此评价陈善昭和陈善嘉,王凌不禁心中一动。然而,还不等她斟酌好自己想问的那件事,就突然感觉到手被紧紧握住了。抬头看见陈善睿那目光炯炯的眼睛,分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便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是不是想争一争东宫之位?”
  王凌是什么脾气,陈善睿也不是与其第一天夫妻了,当然清楚得很。沉默片刻,他便沉声说道:“不错!倘若父皇只是赵王,大哥身为世子,我也没什么好去争的,但如今父皇是君临天下的大齐天子,如今正谋划削藩收权,我就不得不争。你知不知道,父皇的打算是,等太上皇百年之后,收诸藩护卫,按照从前唐宋等朝的习惯,让诸王回京荣养?倘若大哥入主东宫,岂不是我今后就仿佛一头被圈养在京城的猪,一步动不得?”
  面对这么一个鲜明的比方,王凌顿时面色苍白,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双眼睛倏然看向了门外,竟是挣脱了陈善睿的手一个箭步出了门去,不消一会儿,她方才回转了来,默默地挨着陈善睿坐了下来。
  “既然是说这种话,你也该小心些。”
  “这鹏翼馆都是你挑选的人,必定都可靠,我不担心。”
  陈善睿挑了挑嘴角,这才站起身说道:“而若是我能够成功,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大哥。他善书好文,天下的古籍善本我大可全都送了给他,那些文学士子我大可任他招揽,而他的性子不像是我,在京城必然是呆得住的。就算他想四处游山玩水,我也容得下。可你想一想,倘若是他或者别人得势,我还能掌兵权么?我还能横刀立马驰骋沙场吗?更何况……”
  顿了一顿之后,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如同当初的父皇一样,同为龙子凤孙,我又不是二哥那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庸人……不去争一争的话,我不甘心。”
  陈善睿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看着那张在定远侯府初见时,便是那样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脸,王凌终于开口说道:“你可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不错。若是要立嫡长,父皇登基之后册了母后,就应该立时册立东宫,可他迟迟没有,分明心中也是有犹豫的。而且,大哥深得祖父太上皇喜爱,这在从前自然是对赵藩对他都有利的,但现如今父皇虽建极,却未全然得掌皇权,自然对太上皇有些忌惮,这一点便是大哥及不上我的地方。而若论贤内助,如夏守义等人对大嫂都颇多忌惮,你却是人人道一声将门虎女,这更是我胜过他之处!凌儿,岳父已然出镇宁夏,大嫂的父兄也是铁定都要出去的,大伙彼此算是公平竞争,大嫂虽和你有风雨同舟的情分,但大事必然只会向着大哥,你呢?”
  尽管心中纠结过犹豫过,刚刚听到陈善睿的坦然陈情时,也试图劝谏一二,但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问题,王凌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究低声说道:“夫妻本为一体,我自然是向着你……可是陈善睿,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妻子的反应不出自己意料,陈善睿顿时如释重负,此刻便满不在乎地说道:“是不是要我答应事成之后善待大哥大嫂?你放心,我不是那等没度量的人。就好比父皇,昨晚上他才对我三人说了,二伯父禁锢咸安宫,九叔永禁京城秦王府,但他们的那些儿女都会迁往父皇的祖籍青州,在当地建卫看管。二伯父和九叔都是大逆,父皇都能饶了他们的家人,更何况我和大哥不但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而且好歹还同舟共济了一场?”
  尽管陈善睿这人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说话却素来算数,王凌总算稍稍宽了宽心。既然都把话说开了,她少不得低声提醒道:“你虽是根基在军中,但如今非比从前,和那些部属往来也不要太频繁了。父皇既然正在权衡的时候,你只管好好表现就行了。”
  “这些我都明白,你不用操心。”陈善睿地往后头靠了靠,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我的那些部属,以及和我结交的人,素来都是别人有目共睹的。大哥在京城这许多年,却只混出了个书呆子的名声,从前我只觉得是他呆气,如今看来,他才是装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能明白他手底下究竟有些什么底牌,那就好了……对了!”
  陈善睿一个翻身鲤鱼打挺似的坐起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凌说道:“你上次说过,二嫂能够把家务都接过来,是因为在大嫂面前死乞白赖,还把你我之间的事情扯上了,这才得以成功。现如今我一时半会不会出外领兵,你整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到大嫂那里把府中内务接过来。借口都是现成的,二嫂那点能耐,北边王府的旧人以及这边你和大嫂用过的人都对她阳奉阴违,就说你去帮她一把。凭你的手段,还有她蹦跶的机会?”
  若是让自己直接去章晗那儿争权,如今王凌不是当年的新媳妇了,实在难以拉得下这张脸,可既然是陆氏,她就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了,当即满口答应了下来。见陈善睿越说越兴奋,拉着她又计议了好几桩事情,丝毫没有去睡觉的意思,她到最后不得不似笑非笑地说道:“郡王爷一宿没睡,要是精神头真那么好,不如陪我去演武场练一会剑?我这一早上还没来得及松筋骨,正腰酸背痛呢!”
  陈善睿愣了一愣,这才立刻打了个呵欠说道:“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都熬了一夜……得了,我先去歇会儿,备着父皇突然想起什么又召见!”
  见陈善睿竟和衣直接在软榻上躺倒了下来,王凌又好气又好笑,可听到人须臾就轻轻打起了酣,分明是疲累至极,她的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弯腰替其脱掉了脚上那两只靴子,盯着那熟睡的脸又看了好一会儿,她方才站起身来出了屋子。
  “郡王妃。”
  璇玑和天衡在宫里转了一圈,混了个女官的出身又到了皇孙府,名义上和那些在籍册的下人自然不一样。此时,天衡一见王凌出来,便快步上前去,行过礼后就低声说道:“郡王妃,刚刚您和郡王爷商议要事,我不敢打扰。外头出了点事,有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寻到门上,声称是从北平来的,要见咱们郡王爷。璇玑姐姐知道之后就立时点了几个家将出去,把人直接带到定远侯府去了。只是毕竟家里人口多,恐怕会有传言……”
  此话还没说完,王凌顿时柳眉倒竖。她扭头看了一眼里屋,想想陈善睿从前确实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人,但有傅氏这样的母亲言传身教,就算在军中厮混,理应不会让那些低贱的女子怀上他的血脉,造成如今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她便冷笑了起来。
  “到底是璇玑,反应倒快。换成了从前那几个,只怕就懵了。”想起陈善睿一宿未眠,如今听到这事情不知道什么反应,她不禁冷笑了一声,旋即才淡淡地说道,“你进去禀报了郡王爷,院子里若有传言,立时给我拿下。我这就去见大嫂!”
  当王凌来到梧桐苑正房时,才到东次间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了陆氏说话的声音:“大嫂,不是我危言耸听,这真的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四弟终究是年轻,这若是外头有人知道是他没收拾干净首尾,居然闹得有人抱着孩子上门认父亲,别说他自个儿和四弟妹,就连父皇母后也是脸上抹黑……”
  听到这儿,王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径直打起门帘入内,因冷笑道:“二嫂这话真是让我诧异了,去前头查问的璇玑都不曾禀报说来人来意如何,怎么到了二嫂这儿就成了抱着孩子来上门认父亲?事情原委都没弄明白呢,这抹黑两个字,二嫂倒是说得顺口!”
  陆氏是听说此事后就幸灾乐祸地跑来章晗这里说道,却不料王凌来得这么快,而且话语更是犀利得和刀子似的。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怒火,正要反唇相讥,章晗便开口说道:“不过是一桩没根底的事情,如今断言确实还早。四弟妹,你二嫂也是心急了些随口过来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快坐,我这儿刚炖了枸杞银耳燕窝羹。”
  王凌这才带着几分盛气在陆氏对面坐下,旋即便含笑说道:“大嫂,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我听说外院为了谁当大管家正在争执不下,竟是各自表起功来?这还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也歇了好几个月,正闲着没事,索性我来帮二嫂一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潢贵胄,雷霆大怒
  “该死,真该死!”
  当陆氏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蓬莱馆正房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拿了笔筒里的那些笔泄愤,横七竖八丢了一地。等到丫头忙不迭地弯腰一支支拾了起来,她发现西屋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顿时愠怒地对着丫头喝道:“郡王爷呢?”
  “郡王妃,郡王爷去了……去了秋月屋子里。”
  此话一出,陆氏的脸上顿时更露羞恼。自己在前头拼死拼活地忙着管家揽权,自己的男人明明也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可人家三兄弟是在宫中陪着皇帝商量政务熬夜,可陈善恩居然白天还泡在女人肚皮上!她在章晗和王凌那里受了这一肚子气,竟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还得受这腌臜气!
  想到这里,一贯就算泄愤,也只挑那些结实的贱东西发火的她终于忍不住了,劈手拿起案板上那一个钧窑笔洗,重重砸在了地上。然而,眼见好端端的东西就这么成了碎片,她又觉得心里好似被什么挖了一块似的疼,跌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眼睛竟是完全红了。就在这时候,偏偏一个人打起帘子进了屋子。
  “大白天的,声响怎么这么大?”
  一看见陈善恩,陆氏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她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丫头,霍然站起身来便冲到了陈善恩跟前,带着哭腔叫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吃力不讨好,硬是凑到别人面前去吃排揎?我千辛万苦想要在父皇母后面前给你争脸面,可你倒好,任事不管,大白天的竟然……你真是气死我了!”
  陈善恩平素看惯了妻子在自己面前一直装得大度贤惠的那副脸孔,此时见其突然拉下脸来哭闹,眼皮顿时一跳。然而,他却并没有发火,而是冷冷看了两个呆若木鸡的丫头一眼。等到她们屏气息声蹑手蹑脚出去,他方才一声不吭地抓起陆氏的手腕,把人拖到了临窗的罗汉床前,把人按着坐下了。
  “说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陆氏一忍就是快两年,再加上这些天辛辛苦苦掌家却受闲气不断,她忍不住又嚷嚷道,“都是天潢贵胄,凭什么任事咱们就低人一等?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分明是四弟在外头留了个野种别人找上了门,可不但四弟妹理直气壮,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是别人,大嫂也吩咐我让下头禁口,倒好像做错事情的是我似的?我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那王凌只是一句话,就要分我的权?”
  听到妻子这一声声充满怨气的质问,陈善恩沉默良久,这才淡淡地说道:“你早就应该知道的,我们兄弟几个原本就不一样。大哥四弟是母后的嫡子,三弟是生母早逝,母后一直带在身边教养的。至于我……她才刚刚封了贤妃,我又是读书不成习武更不成,自然不会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陆氏被陈善恩这直截了当的话噎得心里一堵,旋即便把心一横低声说道:“可你不是也还年轻么?就甘心让他们一直这么小瞧你?”
  “小瞧?”陈善恩发出了一声难听的笑声,见陆氏打了个寒噤,他淡淡地将被陈善昭和皇帝一块压下的陈善聪死因再次复述了一遍,看到妻子面无人色,他方才冷笑道,“陈善聪也是庶子,他倒是想奋力一争,可结果如何?被革了爵位除了宗籍回了秦藩,他那一直对他宠爱有加的爹一顿板子险些没把人打死,继而就把人丢了来京城捣乱,分明是死活不论!
  这事情要不是大哥替我求了个情,你以为咱们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你别看太上皇传位父皇的时候那诏书写得正儿八经,什么‘虽承继之道,咸以冢嫡居尊;而无私之怀,必推功业为首。’要不是昭庆太子死得早,二伯父又没事玩什么谋逆,父皇就是先前反正功高,立东宫也不会这么顺当。大哥和四弟去争,三弟总也免不了牵扯其中,我能作壁上观是再好没有了,贸贸然不自量力往里跳不是找死?”
  陆氏被陈善恩说得心惊肉跳,好一阵子方才回过神来,却仍是后背心发凉。即便如此,想着自己好容易捏到手中的权力极可能保不住,她仍是悲从心来,当即轻声抽泣道:“难不成咱们就这么一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
  “谁知道呢?”陈善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见妻子经过刚刚那番哭闹,一贯妆容精致的她脸色蜡黄蜡黄的,别有一番从前没见过的柔弱,他便伸出手去轻轻拭去了她眼角旁的一滴眼泪,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你没那个度量,就别装什么贤惠大度,左一个右一个往我身边塞人,好歹体谅体谅我这身板。要真的让她们千方百计生出一个庶长子来,你的脸面往哪儿搁?不是更加让人笑话?”
  哪怕是新婚那会儿,陆氏也没见过丈夫的这番体贴,此时呆了片刻,她顿时面色苍白地喃喃说道:“你……”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41/18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