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精校)第2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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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徐勋脸上笑着,但丘聚哪里不知道这小狐狸从来就是笑里藏刀的性子。以往体味这一点的都是旁人,现如今面对这种凌厉词锋的却成了自己,他忍不住心中一滞。环视大堂上的众人,见刘瑾依旧面色阴沉,其他众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事不关己,有的饶有兴致,有的则是窃窃私语……纵眼看去就没有能够给他解围说话的。
  想到当年在东宫的时候,刘瑾还不是他们当中品级最高的,后来小皇帝登基,他们几个号称八虎,刘瑾也不是打头的,可现如今朝中但知道刘公公,他们几个全都靠边站,他根本就笼络不到什么官员,他肚子里的那股火气顿时更旺了。老半晌,丘聚的嘴里终于一字一句迸出了一句话来。
  “那平北伯想要怎么处置人给你出气?”
  “如今是在刘府,而人是丘公公的人,怎么处置我就不用越俎代庖了。”徐勋一扬脑袋,笑吟吟地冲着身后侍立的曹谦说道,“曹谦,去把人押上来,请刘公公和丘公公处置吧。”
  随着五花大绑的汪平被押了上来,偌大的正堂一时间更安静了。无论是平日在部属面前如何威严的官员,这会儿都不吭一声。而丘聚用恼怒的眼神盯着汪平看了好一会儿,虽很想把这个惹是生非的干孙子径直一个窝心脚踹死,但他还是定了定神说道:“人我带回去,回头就把人赶去南京新房做杂役,终身不得回京!”
  眼见徐勋微微颔首,仿佛并无异议,丘聚一拂袖子正待转身要走,岂料还没迈开步子,后头就传来了刘瑾阴恻恻的声音:“老丘,这样的处置是不是太轻了些?把人赶去南京,天高皇帝远,天知道这人是在做杂役抵罪,还是自得其乐继续荣华富贵?要咱家说,这等惹是生非的家伙,就要教训得重一点,以儆效尤嘛!况且,天知道他之前那样肆意妄为,是不是被人指使要败坏你的名声?依咱家看,罚他没入更鼓房为净军,却是比去南京强。”
  所谓净军,可以说是宦官之中最底层的人物,大多数都是自宫之人。除却少部分能分到贵人们身边,大多数人都是称为净军,不但要做宫中最苦最累的差事,而且只要君王觉得宫中宦官太多,亦或是百官上书建言的时候,十有八九便是要放出这些人编入口外卫所充军。至于更鼓房,那更是整个宫城中最苦的勾当,没有之一,每日夜间上玄武门楼打更,不许带灯,不论刮风下雨亦或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全都不能稍有懈怠,稍有错误便是严责,想当初李荣除去贾世春,便是在贾世春贬去更鼓房的时候下手。
  宫中内官人人都知道更鼓房的苦楚,因而,不但汪平一时魂不附体,就连丘聚也是面色大变。而刘瑾却好似没察觉似的,又笑眯眯地看着谷大用和魏彬马永成道:“老谷,老魏,老马,你们觉得咱家这主意如何?”
  “这个嘛……是不是狠了点?”魏彬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见刘瑾目光有异,他立时打哈哈道,“只不过这小子做事实在是太过阴毒,有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我可没什么意见,又不是我的人。”
  谷大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马永成见魏彬都装缩头乌龟,他也就懒得理会丘聚投来的目光,暗想你执掌东厂正风光的时候,可没想着照应我,当即装傻充愣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老刘你倒是好性子,还给了他一条活路嘛!”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就这么附和着刘瑾,丘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最后他也不去看满脸乞求的汪平,气咻咻地说道:“好,好,你们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咱家还有的是事情要办,就不奉陪了!”
  随着丘聚拂袖而去,徐勋见刘瑾面色一变,便摆了摆手示意曹谦带着亲兵把那汪直拖下去,随即便笑着拱了拱手道:“不要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坏了今日难得的盛会。要说起来,我可是今天第一个来的人,眼下饿得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是不是该开席了?”
  被徐勋这么一打岔,刘瑾心头愠怒稍解,冲着一旁的孙聪微微一点头,他也就顺势岔开了话题。今日乃是众人分席而坐,每人面前一张黑漆高几,孙聪亲自带着几个伶俐的小宦官行走其间,让一众宾客从烫金的单子上选自己爱吃的菜肴点心,然后把一个个装了攒盒送上来,而绮年玉貌的侍女则是在旁边随时执壶伺候着。酒酣之际,又有歌舞伎上来助兴,一副欢声笑语喜不自胜的模样,却是只谈风花雪月,绝不论朝堂大事。
  一时宾主尽欢,刘瑾喝得面色酡红自不必说,就连徐勋在微醉之际,也半推半就容了一位容颜如画的歌姬跪在席旁侍酒。至于张彩就更不用说了,满身酒气的他甚至在刘瑾问起自家姬人质素如何的时候,笑语说道:“刘公公这满堂佳丽,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穷措大,更何况下官?只是美色最出众的一人正在平北伯身边,否则下官倒是想向刘公公开口相求。”
  随着张彩如今飞黄腾达,他的那点毛病不说满朝皆知,但至少在座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因而,见他借着醉意直接讨要徐勋身边侍酒的歌姬,刘瑾先是一愣,随即就哈哈大笑道:“这事咱家没什么意见,只要平北伯肯割爱就行了!”
  徐勋如今身份不同,这等逢场作戏的场合也极少,因而,当听到张彩如此索人的时候,他本就是半醉不醉,顿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张彩,随即便微笑道:“既然刘公公都愿意玉成,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西麓你可小心些,你房中的内宠,可是已经很不少了!”
  这样不过让人哂然一笑的小插曲来得快也去得快,当曲终人散之际,眼看那个容颜精致的歌姬就这么扶着张彩上了马车,而徐勋则满脸酒意带着一众随从上马驰去,两人并不走一路,罕有地亲自送到门口的刘瑾顿时挠了挠光秃秃的下巴,眼神颇有些闪烁。这时候,有意拖延着没走的焦芳便上前笑道:“张西麓的寡人之疾不是一两天了,没想到竟然如此骄狂,敢和徐勋抢女人!”
  刘瑾淡淡地一笑道:“咱家看徐勋也没生气,兴许根本没放在心上。徐勋家里那位夫人烈性得很,再说你什么时候听说他好色了?”
  “刘公公,男人就算不好色,可也都是好面子的,张西麓如此下徐勋的面子,主从之间生隙也是迟早的事。”说到这里,焦芳见刘瑾已经意动,便又压低了声音道,“再者,徐勋如今虽居北京,却是南人,而张西麓原籍河南,却是货真价实的北人,公公既然知道他寡人有疾,在这上头多下点工夫,焉知他不会投向公公?徐勋刚刚那句内宠太多,敲打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张西麓那样的聪明人,不会听不出来!他素来自负谋略,未必肯一直屈居人下。如今先辅张敷华,再辅林瀚,这执掌一部的机会,应该是他最想要的!”
  “咱家知道了。”
  刘瑾微微点了点头,没说采纳焦芳的主意,也没说不采纳。可等到焦芳告辞离去,他心里却不免盘算了起来。然而,他却没有先着手此事,而是先想到了今夜连个面都没露的钱宁。这一回,他没有大光其火,索性吩咐人去西安门内内厂所在的惜薪司找人。两刻钟之后,钱宁便满头大汗地来见了他,却是二话不说呈上了一沓案卷。
  “刘公公,这是丘公公的东厂从去岁至今的种种不法事!”
  这个钱宁,用着还真的是又省心又惬意!
  当徐勋被两个仆妇架进了屋子的时候,等得几乎不耐烦的沈悦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屏退了人之后,她示意要来帮忙的如意先去照应孩子,随即便亲自服侍徐勋脱那件外袍。可是当她的手才碰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一只炙热的手给牢牢捉住了。她抬头一看,却发现徐勋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清澈明亮,哪里有半点醉意?
  “好啊,又装醉糊弄人!”沈悦使劲挣了挣,见抗不过徐勋的力气,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是酒味又是脂粉气的,还来闹我,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时候把什么都忘了?”
  “娘子真觉得你家相公是这样的人么?”
  见徐勋嘴角挂着笑容,沈悦顿时语塞,声音也不由得小了起来:“知道你惯会装模作样给人看,可也得小心自己的身体,别像张大人那样,爹说他昨夜又出了条子叫演乐胡同的一个当红歌姬去府里……”
  “张西麓听到你这担心,恐怕做梦都会笑醒的!”徐勋哈哈大笑,这才索性拉着沈悦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半是玩笑地将今夜张彩向刘瑾索人的事情说了,随即笑吟吟地说道,“寡人有疾是风流罪过,但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弱点。有弱点的人总是好对付,就不容易引人忌惮,这也是张彩聪明的地方。”
  尽管张彩抱得美人归时没有和他说过什么,但徐勋仍然对自己的猜测有九成把握。此时此刻,见沈悦沈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也不再解释此事,而是饶有兴致地说起了下午去探望叶广,又去旁边府里大闹了一回,今晚在刘瑾那儿更闹腾了开来的事,这才嘿然笑道:“你瞧着好了,丘聚就该倒霉了!”
  “哼,谁不知道借刀杀人本就是你玩得最娴熟的一招!”
  “可这一回,却是别人借我的刀……不过最终谁借谁的刀,还说不准。”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560章
闲园闲听闲曲,不问尘世争斗
  叶广毕竟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这宅子也是在权贵云集的西城,所以,发生在他隔壁的那场严重斗殴事件在第一时刻就成了人们瞩目的焦点,而当天晚上刘瑾宅子里那场夜宴的经过,更是经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口耳相传,到第二天一大早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千步廊两侧的五府六部衙门官员在到衙门点卯的时候,彼此甚至都会交流一个会意的眼神。
  “到底还是年轻后生,也是会冲动到做这种过头事的!”这是老臣们如释重负的感慨。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且看他们狗咬狗!”这是对阉党们咬牙切齿的清流。
  “世贞这是想把丘聚拉下马?”
  这是吏部尚书林瀚大清早到衙门后听说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作为曾经江南清流中的中流砥柱,尽管如今已经放弃了作为喉舌的本能,但一针见血的犀利却还在。对着即将成为自己下属的张彩如此问了一句,见人不答话,算是默认了,他若有所思地沉吟良久,突然又开口问道:“叶广是不是拖不了几日?”
  张彩暗自钦服林瀚的洞察力,点了点头后说道:“大人虽不曾开口说,但据我所知,叶广应该熬不过今年。丘聚之所以在叶府旁边那么明目张胆,一来是因为此前大人不在,二来他这东厂一直打不开局面,所以不免动了锦衣卫的主意。毕竟,锦衣卫哪怕如今暂且落了颓势,但多年积攒的家底和眼线班底都非同小可,自然引人眼馋。”
  “可世贞早就把锦衣卫笼络在手,当然不容得他犯了逆鳞?”林瀚接了这么一句,见张彩再次微微颔首,他这才又问道,“那刘瑾昨夜却表现得比世贞更加主动,甚至有何丘聚针锋相对的意思,这又是为何……莫非他和丘聚起了内讧!”
  “林部堂高明!”
  “什么高明,事情都已经如此明显了,我若是再瞧不出来,岂不是睁眼瞎?既是他们起内讧,这事情我们不掺和,由得他们去闹。你回去对张都宪知会一声,让他对他那些最看好的都察院好苗子说,由得别人狗咬狗,咱们隔岸观火省省力!”
  张彩特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防止林瀚这个老牌清流冲动之下让门生故旧弟子等等落井下石,给丘聚砸上重重一棒子,由此坏了全盘谋划。因而,在吏部盘桓了不一会儿,他就又回到了都察院,却是径直去见了张敷华。待到把这位左都御史也给安抚住了,他又马不停蹄去翰林院找来康海面授机宜了一番,最后方才径直赶到了徐府,却得知徐勋人上闲园去了。虽然眼下正是衙门办公时间,他已经算是跷班,但他仍然撇下兴许会有的公务,立时打马出了宣武门。
  他素来是做起事来全力以赴,而闲暇之时便风花雪月享受生活的人,因而却是闲园附近那一亩三分地的常客。此时尚未到闲园,听四周围叫卖声不断,几条巷子里二三层的小楼中传来了歌姬练嗓子的声音,乐姬拨拉琴弦的声音,种种市井喧嚣扑面而来,让他那原本千头万绪的心中一时平静了不少。等远远看见闲园的时候,他方才陡然之间发现四周围有不少身材魁梧的大汉若即若离地在那儿游走,分明不是寻常大户人家的护卫,而是宫中的禁卫。
  徐勋竟是一回来就拐了小皇帝出宫?
  张彩暗自担心徐勋因为昨日的事,今日趁机一状告倒丘聚,心头顿生担忧,一时拍马加快了速度。待到闲园门口下马,早有熟识他的小厮上来牵马,一面把他往里头领一面低声说道:“大人和朱公子正在戏园子的天字第一号包厢听戏,张大人可直接去那边找人!”
  听到这个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张彩随手打赏了一个银角子,立时快步往戏园子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地头,里头的丝竹管弦声声就传了出来,紧跟着又是一段优美的唱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张彩一听便知道竟是自己并未听过的一出戏,脚下一停便立时快步入内。他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客了,虽则是一身便装径直往二楼走,但却并无一人阻拦,如是径直寻到了正对着舞台的天子第一号包厢,和守在外头的曹谦和瑞生一点头,立时弯腰钻了进去。然而,和他想象中君臣正在密商不同,朱厚照正在那合着外头的曲调眼睛半开半闭地轻轻打拍子,甚至连他进来都没注意。而徐勋却对他点了点头,又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西麓你倒是腿快,居然正好跑到了这儿来。”徐勋微微一笑,冲着朱厚照努了努嘴,便低声问道,“今日这戏你应该不曾听过吧?”
  张彩想起刚刚听到那唱词时的惊讶和欣赏,不禁笑问道:“看大人这架势,应该是新戏?我这一阵子真是没工夫到闲园来,所以确实不曾听过。这是什么戏,是唐解元还是康状元的手笔,今天上演到第几出了?”
  “是《牡丹亭》。”徐勋暗叹汤显祖日后恐怕得看着这出戏长大,随即就按下了这种没必要的感慨,微微一笑道,“是我对伯虎大约提过这么一个设想,又找来了《杜丽娘慕色还魂》这么一个话本,他夫妻两个琢磨了许久,这才开始写这么一本戏。今日只是试演,把其中几个成熟的唱段拿出来演一演,日后也好招揽观众,所以算不得第几出。我把大略剧情对皇上透露了一点,皇上兴趣很高,再加上唱词优美,虽说不是整剧,但还是在那看住了。”
  牡丹亭徐勋也就记得个大概剧情,唱词便只有这一段脍炙人口的能背诵出来,再加上那个话本,唐寅的文笔经历,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再次掀起一回狂潮。等到这边闲园一折一折演罢,其他的地方上下跟演,那剧本卖出去多少钱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能够领导大众文化潮流。
  “唱词是不错,相比之前河朔悲歌那种慷慨激昂的豪情,别有一种婉约别致。”朱厚照却已经是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张彩,你这种时候怎么能抽出空到这儿来,莫不是在公然摸鱼?张敷华是最顶真的人,不怕有人在他面前告你一状闲游,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张彩却也不是那些方正的清流,小皇帝既然打趣,他便嘿然笑道:“皇上,若是张大人真的责问下来,微臣自然会正色说,体察民意也是我辈该做的,所以微臣今日是在市井之中游历了一回,正巧遇到皇上也在微服私访体察民心。”
  “哈哈哈,你倒是敢说!”朱厚照却也不以为忤,见外头声音已经停歇了下来,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看着徐勋说道,“改明儿这一本戏全都写完了,能不能放到宫里去演一趟?朕让太皇太后和母后一块看看。”
  “皇上,这一本戏若是开始上演,您和未来的娘娘是肯定爱看的,只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嘛……恕臣说一句实话,她们只怕必然要说伤风败俗的。”想当初林黛玉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都能让薛宝钗大费唇舌好一番教训,更何况朱厚照这个皇帝?于是,见朱厚照顿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徐勋便笑道,“皇上将来便辛苦些,做个传声筒吧。”
  张彩今天特意跑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谈这些戏文话本的。然而,别的大臣平素见皇帝一面甚为难得,总免不了表现表现自个儿,可他托徐勋的福,再加上常常出没闲园,却是常常见皇帝的,此时恨不得朱厚照赶紧走,他也好和徐勋说话。可下头其他人都意犹未尽地渐渐散了,朱厚照却半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勾勾手指对徐勋说道:“徐勋,你之前在廷议的时候说发行债券,那是什么意思?”
  发行债券这种金融手段,对君主集权的国家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就好比当年朱元璋硬是推行宝钞,到最后宝钞几乎变成了草纸,因而徐勋抛出了那个概念后,便是在等待李东阳为首的那些中间派的反应,并不是真打算这么蛮干。所以此时此刻,他当然不会对朱厚照去描绘什么美好的前景,只是微微一笑道:“皇上,这事情且容臣和几位阁老和尚书们商议商议再行禀报。皇上也不想惊喜成了失望不是?”
  “你就爱卖关子!”朱厚照丝毫不以为忤,只是失望地撇了撇嘴。他歪着脑袋正思量该用什么从徐勋嘴里把话套出来,就只听外头突然传来了瑞生的声音。
  “皇上,宫中刘公公派了人来,说请皇上尽快回宫,他有要紧事面见皇上。”说完这话,瑞生还顿了一顿,随即又补充道,“刘公公还说,倘若平北伯有空,也请一块过去一趟。”
  朱厚照不禁扭头去看徐勋,而徐勋却仿佛早知道这一茬似的,笑眯眯地说:“臣原本也想跟着皇上回宫的,奈何今天本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会儿西麓过来应该就有事情要商量,下午还要去十二团营一趟,晚上也得宿在那儿,实在抽不出空来。还请皇上对刘公公说一声,请他见谅一二。”
  “得了得了,你去忙,朕先走了!”
  眼见小皇帝一拂袖悻悻而去,徐勋方才看着张彩道:“西麓此来是为了丘聚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才不会这样告人刁状,刘公公这人做事素来比我性急,这么心急火燎把皇上请回去,多半就是要发难了。我既然已经被钱宁借了一回刀,接下来这一趟就让给刘公公出风头好了!倒是你之前抱回的那个美人,恐怕有人惦记着呢。”
  听徐勋这么说,张彩顿时笑了起来:“美人是美人,正事是正事,若是人认为我会公私不分伸出笼络之手来,岂不是正中大人下怀?”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561章
狠辣手段,杀鸡儆猴
  西安门券洞东边,一身蟒袍的刘瑾在那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步子虽然不快,神情也并不显得有多焦急,但他心中却并不平静。对于那些个和他一块崛起,然后只顾着捞钱提拔家人甚至于抢权的同僚,他早就有些瞧不惯了。这其中,最初和他走得近,可在东厂大刀阔斧清洗过一回,渐渐就流露出异心的丘聚自然是最理想的下手对象!
  更何况据钱宁查下来的迹象显示,他本以为是那些大臣捣鼓出来的御道留书告状,竟是丘聚策划的伎俩,为的就是赶他下台。这种事情倘若姑息了,日后就会有一次两次三四次,可若是他这次能把丘聚拿下,那么谷大用张永也好,马永成魏彬罗祥也罢,杀鸡儆猴的效用是不言而喻的!
  “公公,皇上来了!”
  听到这一声,刘瑾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身便服的朱厚照在前后十几个禁卫的簇拥下疾驰而来,就这么径直穿过了宫门券洞,他连忙快步迎了上去。他也不顾自己如今已经是内监中的第一人,殷勤地亲自伸手把朱厚照扶了下来,随即往后头一看,见连徐勋的影子都没有,他不禁有些纳闷地问道:“皇上,平北伯不曾跟您一块回来?”
  “别提了,他就是一个字,忙!说是神英和他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而且如今正在调动兵马之际,这会儿已经去西山营地了。”朱厚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而就看着刘瑾道,“倒是你,什么事心急火燎地叫了朕回来?要不是你,朕原本还准备去寿宁侯府瞧瞧,母后都唠叨好多回了,让朕好歹给表弟做个面子,给人升升官。可张宗说那小子竟然硬气了一把,不要虚名,宁可手下兵马少些也要实权,内阁王鏊却一个劲说不可,朕正头疼呢!”
  刘瑾知道小皇帝对这点小事只是头疼,此刻抱怨也只是发发小脾气,因而只是赔笑也不辩解。待到肩舆来了,他奉了朱厚照上了肩舆,一路上又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到了太液池北岸的太素殿,把小皇帝送了进去,他才屏退了众人,却唯独留下了一个瑞生,一五一十地将此前徐勋和丘聚起了纷争的事讲了一遍。果然正如他所料,当他说完了这件事,小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黑得和锅底似的。
  “丘聚这算什么,叶广这人还是有些功劳的,更何况都病得七死八活了,他居然还让人在隔壁吹拉弹唱闹腾?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朕就立时训诫他了!”
  见事情和徐勋有涉,朱厚照立时露出了偏向来,刘瑾便少不得有些尴尬地说道:“皇上,这种下头的纷争若是都要闹到您面前,奴婢这些人岂不是太无能了?其实这事情老谷便是知道的,他还特意和老丘分说了一下,奈何老丘根本不听,老谷气了个倒仰,本打算让叶广挪个地方安养,可叶广那也是个倔脾气,根本不肯。奴婢掌着司礼监,之前又病了一趟,直到昨儿个方才知道,借着昨晚上宴请平北伯,想着和丘聚好好说一说,可他理争不过,丢下人就扬长而去,在场其他人都清清楚楚看见了!”
  尽管徐勋没跟来,刘瑾只能一个人唱独角戏,但证据确凿,他倒也有九成把握。此时此刻,见朱厚照果然恼怒地捏着扶手,皱眉仿佛在斟酌该如何处置,他便又顺势屈膝跪了下来,又开口说道:“皇上,其实奴婢早就想禀报,老丘掌东厂期间,不少事情都做得有些过头。就好比去年皇上遇到的玉堂春那档子事……其实便是老丘在那楼子中有些不干不净。”
  刘瑾顺嘴把赃往丘聚身上一栽,见朱厚照一时更怒,他便把钱宁送给自己的那些案卷上,挑了一些最容易让朱厚照发火恼怒的罪状数落了一些,直到小皇帝忍耐不住站起身来,他方才火上浇油地说道:“皇上对奴婢等人信赖有加,一直都竭尽全力委以重任,如今老丘却罔顾圣恩,做下这么一些容易授人以柄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痛心!朝臣们原本就对厂卫颇有微词,倘若依旧让他这么折腾下去,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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