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2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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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8章
生死轮回
  陈澜虽进了宫,可却一直没能和皇贵妃朱氏说上话,因为整整两日,皇贵妃都始终昏迷不醒,太医院的院正院判齐齐出动,几大御医轮番施为,也全都是束手无策。因而夏公公回禀了皇帝之后,皇帝想到皇贵妃也不知道何时能醒,能醒多久,便破例许陈澜宿在了咸阳宫。一直到了第三天,陈澜方才终于等到了好消息。
  尽管这几日也常常到病榻前探望,但此时此刻,看到那个醒过来的面色惨白惨白的人,她仍是不由心中一悸。行过礼后,见皇贵妃吃力地屏退身边人,又做手势让她坐下,她方才顺势坐了,又顺手为其掖好了被角。
  “娘娘?”
  皇贵妃无力地摆摆手,定了定神,这才蠕动着嘴唇轻声说道:“如果我等不到皇上来,你就替我回禀。我去了之后,不要加恩武陵伯朱家。”
  这句直白的话顿时让陈澜心里一沉,待要说些什么,可在那目光直视下,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重重点了点头。显然松了一口大气的皇贵妃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睛,又过了许久方才再次开了口:“我宫里的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除了翠楼和红檐。她们从我进宫就跟着我,送出去给你祖母,她用得着。”
  “娘娘放心。”
  “好孩子……”皇贵妃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竭力紧紧抓住了陈澜的手,“我那本家哥哥好歹有个爵位,我不用想他,可我也有个不争气的嫡亲弟弟……多少年没能见上一面,也许他只知道姐姐是宫里的皇贵妃,早就忘了我长什么样是什么性子……可以的话,让他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不要告诉皇上,你和你祖母……你和你祖母两个人知道就行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这话到了皇帝跟前,陈澜可以确定那位天子一定会放在心上。然而,天子放在心上,对于一个原本庸碌无为的人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就只有天知道了。于是,她只不过在心里掂量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一定回禀了老太太,尽力而为。”
  话音刚落,陈澜正想答应,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嘤嘤哭声。下一刻,一个小小的人影就撞开门帘冲了进来。见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跪在床前,哭得梨花带雨,陈澜不禁觉得心里一揪,可伸出去的手却在半途中缩了回来。因为,她看到皇贵妃颤颤巍巍地将手按在了那小女孩的脑袋上。
  “来……来人,带她出去!”
  那声音虽然不大,可门外的人依旧听见了。于是,下一刻,立时就有宫女慌慌张张地进来,把小女孩拉了出去。只拉扯之间,那哭声免不了更显得悲戚,那一重厚厚的门帘根本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声音才渐渐消失,可室内的气氛免不了更沉重了起来。
  “只剩下她了。”朱氏喃喃自语了一句,看着头顶的帐子,眼角露出了一缕惘然,“就只剩下了吕儿,她才六岁,跟着我过了三年舒心日子,要是再没了娘,她在这宫里怎么办……”说着说着,她就再次看向了陈澜,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终究没用,有这么个可爱的女儿陪着,依旧挣不过命去。如果可以的话,请皇上开恩,劳贤妃照看照看吧。”
  “娘娘,您就真的……”
  陈澜只觉得手上一紧,见皇贵妃直勾勾看着自己,她到了嘴边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短短这几年间,她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从皇后到三婶徐夫人,再到晋王妃,这些在别人看来享尽尊荣高高在上的女人,到头来都是年纪轻轻就化成了一捧黄土,而现在,皇贵妃眼看又是病入膏肓,她就是再想为其打气,在这份上还能再说什么?
  对视了许久,皇贵妃才仿佛用尽浑身解数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和叔全生个孩子,生个漂漂亮亮的孩子。还有,如果你将来有女儿,千万不要让她嫁入帝王家。找个寻常一些的男人,过平淡一些的日子……只有真正过来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楚……”
  说到这里,皇贵妃终于坚持不住,面上泛出了不自然的潮红。陈澜也不敢放手,慌忙高声叫人,不消一会儿,先是几个宫女宦官,紧跟着就是太医院的院正院判疾步冲了进来,陈澜自是连忙让了地方给他们诊治照料。尽管这偌大的地方一瞬间又满是人,可她只觉得一股寂寥从心底油然而生,就连皇帝匆匆而入也没发觉。
  也许是先头那番话耗费了太大的气力,也许是皇帝的到来反而成了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贵妃朱氏再一次昏睡了过去,而这一次便成了她的永眠。她没有向自己至高无上的丈夫抱怨几十年深宫苦熬的悲惨,也没有为家人祈求任何恩典,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再看上他一眼……也许对于她来说,这便是她撒手人寰之后最好的报复。
  皇贵妃所求之事,除了照顾她的嫡亲弟弟之外,陈澜都在事后一五一十告知了皇帝。尽管皇帝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面上甚至丝毫表情也没有,但大殓之后,八公主被送到了长乐宫,阳宁侯太夫人朱氏身边多了两个年长的宫女,武陵伯家里得了御赐的一个庄园,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皇帝终究明白皇贵妃的心中所求。
  尽管不是皇后,但朱氏这皇贵妃形同副后,丧仪自然是极尽哀荣,定谥号的时候,皇帝亲自选了孝显荣敏四个字,朝臣们倒是想哗然的,但所有皇子一概对服期丧沉默毫无异议,百官再想想皇贵妃并没有亲生儿女,也就不在这种事情上和皇帝唱对台戏了,朝堂一时寂静无声。而对于民间来说,唯一麻烦的大约也就是一个月内不能婚嫁,仅此而已。
  然而,朱氏却再一次病了。她已经年纪大了,倘若说之前爵位由陈瑛承袭,那一场大病来得突然,那么,之后媳妇徐夫人的病逝,几大关系密切豪门的衰败,晋王妃的病逝,一桩桩一件件都恍若在她那千疮百孔的心上重重划下了一刀又一刀。所幸她还有一丝放不下的执念,这才在一连七八天服下了无数苦药之后,勉强恢复了几分精神。
  “真是苦了你,才一回京,又是皇贵妃病故,又是我这一病,闹得你不得安生。”见陈澜看着仿佛瘦了些,再想想自己这一次仿佛又是逃过了鬼门关,朱氏甭提多后怕了,少不得又看着最要紧的孙女说,“你都看见了,当初晋王妃就只比你大七八岁,你三婶去的时候也就三十出头,皇贵妃才四十出头。你一定要留心身体,有个头疼脑热务必好好留心……”
  陈澜留在阳宁侯府侍疾之前征得了江氏允准,然而,杨进周忙着操练新营,也就是新鲜出炉的团营,这些天也一直不在家,她总不能一直抛下婆婆,因而如今朱氏身体好转,她也打算着回去,可不想如今却听到了这样一番告诫,心中触动之余也不由得连连点头。陪朱氏说了一会话,又喂了最后一顿药,她便站起了身子,谁知道才一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旁边的云姑姑及时搀扶了一把,她几乎就要直接滑落在地。
  然而,这一幕却把朱氏给吓坏了。连声叫人之后,她又忙不迭催促去请大夫,甚至几乎要不顾病体亲自下床安置,最后还是郑妈妈好容易把人劝住了。即便如此,她仍是急急忙忙让人去通知今早才被自己赶去上武课的陈衍,然后才不放心地躺了回去。直到大夫匆匆赶来,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仍斜倚着不肯真正睡下。
  好一会儿,朱氏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惊呼。已经风声鹤唳的她再也耐不住性子,一掀被子就直接下了床,可还不等站起身,就只见郑妈妈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撞开门帘进了屋子,到了面前就一下子跪下抱住了她的双膝,面上满是深深的喜色。
  “老太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三姑奶奶……三姑奶奶有身子了!”
  这些天来的积郁让朱氏心绪大坏,因而,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句话,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使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继而就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待到那股尖锐的疼痛一下子传入了脑际,她才终于笑出了声。
  “哈哈,好,好极了,老天有眼,老天终究有眼!”她几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一下子重重靠在了后头的床板上,旋即才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快,拿咱们家的帖子再去太医院请林御医来!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由一个大夫说了算!”
  郑妈妈闻言一愣,随即立时满口答应,起身一溜烟就去了。等到她这一走,朱氏听着外头那惊喜的嚷嚷和议论,轻轻闭上了眼睛,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欣慰。
  已经到了天上的你们,一定都在保佑那孩子,一定都在保佑那善心的孩子……
  
  
  第439章
喜脉
  四周都是欢喜的嚷嚷,都是高兴的笑脸,甚至连外头那说话的人都仿佛把平日的规矩抛在了脑后,一个赛一个的嗓门响亮。面对一个个上来行礼道喜的人,陈澜却有一种迷迷糊糊无比不真实的感觉。哪怕是林御医亲自切脉后,也是笑容满面地连声贺喜,她仍旧没怎么回过神来,左手却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小腹上。
  “姐,是真的?我真的要当舅舅了?”
  直到那熟悉的嚷嚷声在耳畔响起,那人又不管不顾地扯开了帐子,她那飘飘忽忽的心情才一下子落回了实地。看着陈衍那兴奋得无与伦比的表情,看着满屋子人那掩不住的笑脸,她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这些天里久违的真切笑容。
  “哈哈哈,我要当舅舅了!”
  陈衍见陈澜那一笑,立时高兴地再次大叫了一声,随即东张张西望望,见陈汀好奇地在外头探出了脑袋,他就三两步快步冲上去,语无伦次地对着小家伙咧嘴笑道:“六弟,你要当舅舅了,你也要当舅舅了!”
  “舅舅?”陈汀瞪大了眼睛,随即恍然大悟地叫嚷道,“那以后过年我是不是得发红包给别人?不要不要,我不要当舅舅,我不给红包!”
  “傻小子……你给出去一个,可能收回来多少?”
  听到那边兄弟两个竟然在讨论这种不着调的话题,陈澜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最初的不踏实紧张,如今的喜悦兴奋,这一切都犹如潮水一般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她低下头看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只觉得浑身都填满了暖暖的温情。
  “姐,听说这最初有身子的时候不能多动,要安心养胎,不如你就在侯府住着吧?”陈衍拉着陈汀兴奋完了,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因而竟是不管不顾地又到了床前,就着踏板半跪了下来,“否则从这儿再坐马车回去,万一路上颠簸有什么闪失,呸呸呸……总之伯母和姐夫体谅你,总一定会答应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
  陈澜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只听陈衍背后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抬头看见是朱氏扶着郑妈妈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她连忙要坐直身子,可紧跟着就被朱氏那嗔怪的目光给止住了。只见老太太在床头缓缓坐下,随即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陈衍,沉声斥道:“就算你想你姐姐,也没这么胡乱出主意的!这时候自然应该让她回镜园好好休养,留她在咱们侯府做什么,等你三叔回来吃闲气么?”
  “啊……”陈衍这才恍然忆起,前时陈瑛已经命人送了信回来,这当口侯府确实是是非之地,于是,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随即竟又傻气地在床沿边上撞了两下,这才可怜巴巴地说,“我怎么就偏忘了这一茬……姐,你放心,我回头天天来看你陪你!”
  话音刚落,朱氏竟是气不打一处来地伸手在陈衍脑袋上重重一拍,一时连脸都沉了下来:“你给我老老实实上文课武课,少来这些幺蛾子,不许迟到早退!要是得了假我自然放你去看你姐姐,要是没有,你可别给我耍诈糊弄!澜儿,你也看好镜园的门户,别让他钻了空子!”
  陈澜看着陈衍那憋屈的样子,心里自然知道小家伙也只是嘴上说说,当下也就附和着朱氏打趣了他一两句。没过多久,就只见云姑姑从外间进来,笑吟吟地行过礼后就开口说道:“刚刚林御医说了,最初这些时日夫人最好静养,少出门少劳心,若有什么反应尽管立刻叫他,他一定随叫随到。至于饮食禁忌,夫人不妨尽管交给奴婢两个,决计不会出任何差错。”
  “那就有劳云姑姑了。”有昔日坤宁宫的这两个人在,朱氏也觉得放心,当即含笑点了点头,见云姑姑连忙施礼道是应当的,她又看着陈澜说,“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叔全了,他虽不能立时赶回来,可心里一定高兴得很!长公主府韩国公府,就连杜阁老威国公戴府等等,我也都派人去报了喜。你和叔全也成亲三年了,老天总算是有眼,让你心想事成。”
  陈澜敏锐地发现,朱氏的眼角甚至微微泛红,脸上露着喜悦的红光,哪里还能看出前些天的病容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抱着朱氏的肩膀。朱氏起初一愣,随即便忘情地紧紧揽了她在怀。两人就这么彼此依偎着,一旁的郑妈妈已经是忍不住背过身去,而陈衍更是在呆坐了片刻之后,突然悄悄拉了陈汀回来,唆使了小不点从后头抱住了朱氏的腰,自己则是笑嘻嘻地上前一手一个把朱氏和陈澜一块紧紧揽住了。
  好一会儿,朱氏才恍然回神,笑着拍掉了陈衍的手,又在他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继而才看着陈澜道:“是等着叔全回来接你,还是我现在就打发了马车送你回去?要是就走,我那辆双飞燕你是坐过的,又宽敞又稳当,再多添几个跟车的人,让小四亲自送你一程。”
  “老太太,哪有这么急的,横竖我今天是请了假的,等姐夫来了我再一块送人回去嘛!”
  陈衍正在那如同小孩子似的讨价还价,就只听外间传来一声老太太,紧跟着,一个身穿红衫的女子就进了门来。只见她三十出头,人生得明艳,正是咸阳宫皇贵妃送给朱氏的红檐。她进屋之后便低着头走到朱氏面前,待要耳语时,却被朱氏摇头止住。
  “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红檐看看陈澜,又看看陈汀,犹豫片刻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三老爷派来报信的人刚到,说是人已经驻扎在城外西郊,待圣命之后便可入城。”
  大好的消息之后陡然之间紧随着这样的讯息,不但朱氏蹙眉,就连陈衍也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至于陈汀就更紧张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陈衍的衣角,怯生生地说:“四哥,是爹回来了吗?”
  陈衍在心里道了一声晦气,可明面上却没奈何地一摊手道:“本想说下雨天留客天,我还能把姐多留下一会儿,眼下看来,还是早些送回去才是。老太太,不等姐夫了,我这就送姐回去。”他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他吩咐人的声音。
  陈衍这一走,屋子里的气氛仿佛松弛了许多。刚刚一窝蜂涌进来道喜的丫头们都悄悄退了出去,剩下的只有寥寥几个人。陈澜低头看着正在轻轻拉扯自己衣袖的陈汀,一时笑着抚摸着他的头,略弯了弯腰在他耳边轻轻吩咐了一句,见他转忧为喜,她这才抬头对郑妈妈说道:“有劳郑妈妈带六弟出去玩儿。”
  等到郑妈妈应声拉了陈汀出去,陈澜才握着朱氏的手说道:“接下来老太太只管说自己身体不好,尽量少见三叔就是,分家等等事情尽管交给四弟。只要请上几家有分量的见证人,料想三叔也拿不出太多别的招数。只是六弟还有五妹妹……”
  见陈澜一开口又惦记着别人,朱氏不禁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这才气定神闲地说:“自从小四对我提过之后,我就斟酌好些天了,这些事情都想得通通透透。小六那孩子是你三婶唯一的骨血,我是你三叔的嫡母,他的嫡祖母,分家出去养着他在膝下,为他延请文武名师,但使让他有出息,别人还能多说什么?至于你五妹妹……她是最倔强的人,你三叔要是逼得太狠,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想来他也不敢威逼过甚。咱们就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不是什么事都顾得过来的。”
  朱氏既然这么说,陈澜也只得点了点头,虽想离家之前再去看看陈汐,可朱氏硬以她身重为由坚决不肯,她也只能让云姑姑去捎个信。被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上那辆大车时,她还忍不住多等了一等,直到云姑姑的身影出现,她才上了车。果然,下一刻,云姑姑就上了车来,先是给她捂好了下头的脚炉,把车门关严实了,这才在她侧面坐下。
  “五小姐说,她的心志已定,实在被逼得不成法子,那就唯有一死而已。”见陈澜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云姑姑忙又补充道,“奴婢已经劝过了五小姐,让她务必好好珍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错,可也得想想自己,又说夫人一定会设法,可她却说夫人如今有了身子,一定要好好保重,勿以她为念。”
  “这个傻丫头,这个傻丫头!”陈澜低低呢喃了两句,最终轻声叹了一口气,“若是襄阳伯能平安回来,也不枉她这一番苦等……”
  当阳宁侯府的几辆马车平安驶入镜园西角门时,西城阜成门处,在络绎不绝的进城煤车之中,偶然也能看见几辆不起眼的黑油马车出城。其中一辆老马拉着的斑驳掉漆的马车在出城之后,一直低垂着的窗帘终于被一只养尊处优的手一把扯开。里头的人甚至探头往外张望了一下,随即才缩了回去,不是晋王还有谁?
  
  
  第440章
天意
  冬至渐近,天黑得越发早了。申正过后没多久,笼罩着厚厚乌云的天色就逐渐阴暗了下来,不时还洒落下星星点点的雪珠子。在这样的天气下,路上行人自是渐渐稀少,衙门里亦是早早散衙,官员们或车或马,路上不时可见三两鲜衣怒马的武官,一二装饰华美的车轿。因而,当一行十几个人疾驰过宣武门大街时,路上的行人甚至没兴致多抬头看一眼。
  驰马大街乃是京城的一大禁忌,换做是往常,杨进周自然绝不会这么做,可眼下他心急火燎,这马速不由自主就快了。所幸他乃是打老了仗的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顺顺利利到了镜园。眼看西角门前有人出来迎接,他连话也来不及多说一句,点点头就径直穿过了门头入内,顺着甬道在二门下马,随即丢下缰绳提着马鞭直冲了进去。
  “老爷,老爷?”守门的婆子在后头追了几步,眼看没追上,只能扯开喉咙叫道,“夫人在惜福居老太太那儿呢,老爷别走错了!”
  陈澜在母亲那里?
  杨进周顾不得多想,只答应一声便加快了脚步。远远看见惜福居,他索性跑了几步,结果在进穿堂的时候险些和人撞了个满怀。好容易避让一步扶了一把,见是庄妈妈,他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不待对方开口就问道:“夫人可还好?”
  “啊,是老爷回来了!”庄妈妈没想到杨进周竟是比报信的人来得还快,愣了片刻才笑了起来,连忙屈膝行礼道,“老爷放心,夫人好着呢。侯府四少爷把人送到了惜福居来,亲自报了老太太,老太太自然是又惊又喜。四少爷前会儿才刚回去……”
  庄妈妈还要再说,见杨进周也顾不得自己,径直往里头走,这才醒悟到这时节自己唠唠叨叨实在不合适,于是连忙又照着之前江氏的吩咐赶去厨房。而杨进周三步并两步冲进了正房,见明间里只有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于是二话不说地进了东次间,才一进门就发现陈澜正斜倚在炕上和江氏说话,一见着他,她的脸上立时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娘,澜澜。”
  江氏看见陈澜表情有异,随即就听到了背后这声音,回头发现是杨进周回来了,她立时站起身,又嗔怪道:“怎么这早晚才回来!”
  “不是脱不开身吗?”杨进周冲母亲行过礼后,随即就被拉到了炕前。见妻子慵懒地倚着炕椅靠背,丝毫没有平日的刚强能干,脸上满是柔和的光辉,他不禁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按在了她那盖着薄毯的小腹上,声音中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颤抖,“真的,是真的吗?大夫,大夫怎么说?”
  见杨进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陈澜不禁扑哧一笑,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在侯府先请了个老太太常用的太医瞧,后来林御医又来了,都说确实是滑脉。林御医还说,之前我情绪大起大落,所以在侯府才会突然昏了过去,只要静养就好……”
  话还没说完,她就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攥住了,随即就是一个紧张得甚至有些沙哑的声音:“什么昏过去?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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