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校对)第1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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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张冰云已经直截了当地说请姐姐多多指点,随即行下礼去,她赶紧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心下一合计就打趣道:“好好,这事我答应了。只是我可不白教,别的不说,张妹妹那酿酒、和药、染色的绝学,可得至少传授一样给我!”
  “什么一样,三样一块都行,那咱们一言为定!”
  
  
  第296章
长辈苦心,惊鸿一瞥
  张冰云是为了母亲的四十大寿送请柬来的。因而,事情办完了,又多了一户可以走动的人家,而且连去镜园拜访的理由都是现成的——自己最头疼的女红终于有了个师傅——于是,又说笑了一阵,眼看时候实在是不早了,她这才起身告辞。
  而等到她走了,卫夫人才笑着招呼陈澜上炕坐。杜陈两家已经立了婚书,阳宁侯府下了文定之礼,两家自然就成了铁板钉钉的姻亲。再加上她喜爱陈澜的谈吐举止,自是更将其当成了自家人。她也不顾杜筝不情愿,让妈妈把人带回屋去,又吩咐丫头重新换了家常的茶叶沏了一盏送上来,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女人不管他们男人的公事,但叔全在京城人脉极少,你又是出身勋贵,在文官家眷中寻些妥当的往来,这也是好事。”
  陈澜闻言连忙点头谢过。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卫夫人又接口说道:“我看你和冰云还投缘,可她是小张阁老的女儿,你交往起来也许会有些顾忌。其实,这也是老爷的意思。老爷崖岸高峻,看得入眼的人极少。偏生如今内阁这其他两位,就全都在其列。只他和元辅宋阁老不太合得来,和小张阁老却因为同年的关系稍稍亲近些。而且,小张阁老在外头多年,反而在京城没有太深的根基,说得不好听些,和我家老爷一样差不多是孤家寡人。别看他们走得近,在内阁里也会因为一件事吵翻天。冰云聪慧,你们彼此都能多个朋友。”
  如果此前只是感激,那么,此时此刻陈澜便是感动:“卫姨,多谢您和杜阁老的一片苦心。叔全年轻居高位,我也是初为人妇,若没有你们常常提点,我也不知道要多担多少无用的心思,做错多少事情。”
  “看你说的,你在皇上面前还能侃侃而谈,还怕做错了事情?”卫夫人见陈澜满脸诚恳地起身向自己行礼,连忙伸手托住了她,又嗔道,“你再这么拜下去,下一回衍哥儿来的时候,我可是不敢留他了。”
  顺势站起身来,想起此前得到的讯息,想起今日竟然会在杜家正好遇上张冰云,陈澜越发坚定了决不让淮王得逞的决心,但她却改变了最初的打算,只在陪着卫夫人说话的时候,拐弯抹角地打听着杜家族人。待得知杜家人口单薄,杜筝的那个族姐是杜微方未出五服的堂弟所出,如今已经十四岁,因性子娴静精通四书而著称,很受杜微方喜爱,她更是暗自皱眉。等走出杜府上车之后,思量陈衍先前三言两语透露的罗旭计划,她却总觉得有些问题。
  罗旭的主意没有错……可他也许没有把淮王的疯狂和偏执算在其中。这样的人要是费尽心机却没能成事,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而且,淮王从前并不是善于谋划的人,这从他两次堵路就可以瞧出来,可如今却突然高明了,背后有人才是唯一的答案。思来想去,她便打定了主意,一到家就命人给陈衍捎信,让其对罗旭知会一声。
  由于皇帝迟迟未曾定下汝宁伯杨珪的罪名,御史上书提出的为淮王另选名门淑女也没有回应,因而,朝中自然而然又恢复了诡异的宁静。尽管天南地北的十三个省总有各式各样的大事小事,但总体来说,除了宣府那桩奇案,没有部阁院寺处置不了的。
  这样的平静一连延续了三四天,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桩事情给打破了,皇帝因为禁宫里头出了一桩太监夹带的案子,一怒之下命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并刑部合力协查,一时之间引来了无数鸡飞狗跳。在这样严查到近乎苛刻的情形下,本就无暇他顾的汝宁伯府又出了事,那家收贼赃的当铺被东城兵马司抓了个正着,毫无疑问地大白于天下。
  消息传到镜园时,陈澜正带着头一回来镜园的张冰云四处闲逛。尽管从木老大那里早就得了这样的消息,但她在这种节骨眼上自然无心落井下石,只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揭了出来。此时此刻,她的第一感觉却是狐疑。
  张冰云对汝宁伯府的事情所知不多,闻知讯息不过是挑了挑眉,随即就叹道:“京城的官宦人家还真的是爱做生意,无论是灯市胡同还是前门大街,亦或是东西江米巷,身后没个人的产业极其稀罕,而且多半做不了几年就得转手。尤其是江米巷,因为紧挨着千步廊,甚至连地契房契都缠夹不清。”
  陈澜很快放下了之前那些千头万绪,听张冰云这么说,她倒是想起了之前江米巷锦衣卫被弹劾与民争利的那桩公案。只她和张冰云才只刚刚相交,也不好交浅言深冒昧探问,于是就说起了自己之前也曾经受家中祖母之命去过前门大街越吉绸缎庄。因为此事还涉及到东昌侯府主导的私开互市走私,所以她原意只是岔过话题,没想到张冰云若有所思地听着,到最后就笑吟吟地眨了眨眼睛。
  “想不到姐姐还有这等本事,赶明儿有空再来,我可得好好请教请教!”
  逛过了之后,张冰云也不敢忘了正事,老老实实地到了房里向陈澜请教针线,尤其是各种各样繁复的绣法。等到临走的时候,满脸苦色的她怀里就多了一个包袱,里头的各式边角料上都画着各式各样从简单到复杂的花样,全都是陈澜给她布置的小作业。
  而亲自送人出门的陈澜不禁露出了微笑——这是她这个过来人当初捡起绣花针时想过的法子。只她那时候还有这个原本就熟悉女红的身体,而张冰云就比她麻烦多了。不过,想来罗旭也不会要求妻子样样能耐,针线活只要过得去就成了。
  正这么想着,就只见前头一个小厮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头也不抬地径直行了礼,随即垂头说道:“启禀夫人,罗世子和陈四少爷来了。”
  此话一出,陈澜就看到原本正打算上车的张冰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她自己就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又走上前去,低声对张冰云打趣道:“你可是还从没见过他?”
  尽管才和陈澜见过两次,但张冰云觉得陈澜不像从前见过的其他官宦千金,也有心亲近些,可毕竟是还没到闺中密友的地步。因而,她犹疑了一会,这才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就轻轻握了握陈澜的手:“姐姐保重,我先走了。”
  陈澜却没有立刻放开手,而是把人更拉近了些:“待会他就是这条路进来,你出去的时候悄悄拉开车帘瞅上一眼,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是盲婚哑嫁,谁都是一样心里不安。不过,却不是我背后说他的好话,罗世子和我家四弟源出同门,一直亲近得很,品行才能都是上上之选。”
  尽管同样的话家里上至父母,下至丫头仆妇,也不知道多少人夸过罗旭,但从陈澜口中说出来,张冰云顿时觉得莫名可信,可一时赧颜,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就赶紧逃上了车。等到轿车沿着宽阔的甬路行出去,她不自觉地将窗帘拉开了一些,在漫长的等待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看到拐角处有两骑人站在那儿,显然是给让路等她这一行过去。只一眼,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个年纪稍长的青年身上。
  当发现对方也看了过来时,她拉着窗帘的手轻轻一颤,原本是想要放下的,可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竟索性大大方方地把窗帘挑高了些,也不回避对方那眼神。直到从旁边过去,她才轻轻放下了窗帘,人往靠背上轻轻一靠,嘴角已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她的婚事其实是天子做媒,便更不容她有什么意见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怎样,她比自己那些堂姊妹们都幸运,至少在婚前亲自瞧过了人!
  路旁的罗旭看着马车四周的亲随们全都好奇地打量自己,无论是骑马的还是步行的,都恭恭敬敬行了礼,可自己并不认得他们,只那马车有些眼熟,他不禁露出了几分疑惑来。而他旁边的陈衍则是探头探脑了好一阵子,这才扭头说道:“罗师兄,刚刚在门上,咱们也忘了探问镜园是否有客。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见着姐姐可得好好问一问。”
  “咱们是为了正事来的,你也不怕你姐姐教训你多管闲事。”罗旭用鞭柄在陈衍的胳膊上敲了敲,随即按下心头那一丝奇怪,没好气地说,“人都走了,咱们进去吧。”
  两人到了二门,陈衍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那儿等候的云姑姑,不禁四下里望了一眼,因问道:“咦,刚刚不是有客人走了吗,姐怎么不在?”
  “既有罗世子一块来,又是自己人,夫人到老太太那儿禀报一声,说是径直把罗世子和四少爷领到那儿去。”云姑姑笑容可掬地摆手相迎,见陈衍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罗旭也并不在意,她又引着走了几步,直到踏进二门上了甬路,才仿佛漫不经心地透了一句,“刚刚夫人才送走了小张阁老家的大小姐,罗世子和四少爷就一块来了,这还真是巧。”
  
  
  第297章
托之以大事,祝之以同心
  小张阁老家的大小姐!
  此时此刻,陈衍大吃一惊,本能地扭过脖子去看罗旭,却见这位师兄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虽然罗旭变脸极快,须臾就恢复了淡然不惊,可他毕竟与其熟得不能再熟了,有意拖着罗旭放慢了步子,又趁云姑姑在前头离得远,轻声嘀咕道:“罗师兄,我刚刚看得仔细,那位张小姐瞧着毫不扭捏,倒是落落大方的人。”
  不用陈衍说,罗旭就已经想到了自己在江米巷那家酒肆外头见过两回的那辆马车。只是今日随从全都换了一个遍,他这才没有想起来。但严格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当面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子——之前那两回,一次是只见车不见人,另一次则是隔着一层帷帽——于是,加上如今这惊鸿一瞥似的相遇,他心目中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但这会儿他就像没听见似的,没去理会使劲在那嘀咕的陈衍。
  等到了低头拜见杨太夫人江氏的时候,他方才按下了这些思量。江氏之前才见过张冰云,这会儿又见到了罗旭,放在心里两边一衡量,越发觉得这是一对金童玉女,脸上表情越发慈和。而罗旭落座之后先解释今日休沐,又说冬至将近,今天是特意奉母亲之命来送节礼,一旁的陈澜顿时有些脸色古怪。
  现如今的规矩是冬至大如年,可真要说到过节,朝廷往往是到正日子才大宴群臣颁赏显贵,而文武官员们也是到了这一天方才互相拜会,哪有提早五六天就先来送礼的?这个罗旭,分明是有了什么要紧事要过来说,然后绞尽脑汁想了这个借口而已。
  江氏也是久经沧海的人了,哪听不出这其中的弦外之音,当即笑着谢过,又吩咐几个丫头出去清点整理,把庄妈妈也派到了外头。等她们这一走,罗旭才歉意地起身行礼,有些尴尬地说:“太夫人见谅,实在是一时仓促,只寻出了这么一个理由。今日我来,实则是为着汝宁伯府被查抄的当铺。”
  见江氏皱眉,陈澜则是若有所思,罗旭正打算再说,可下一刻就看见江氏摆摆手阻止了:“罗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全哥和你交情既好,你说的话我自然信。但这些外头的事情我素来不管,一来我在宣府时间长了,于京城的那些人情关系难以梳理明白,二来我一把年纪,也不愿意费这个脑子。倒是我这媳妇是明白人,我给你们腾地方就是。”
  说着江氏就站了起来。陈澜连忙上去扶她,却觉察到手被人轻轻捏了一捏,自然明白婆婆的意思,于是就把人搀扶出了这东屋,旋即方才回返了来。见罗旭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她不禁心生奇怪,坐下之后就笑道:“罗世子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有个好婆婆。”
  只说了这么一句,罗旭就按住了这话,干咳了一声说:“当铺的事情汝宁伯府虽做得隐秘,却并不是密不透风,所以我事先也知道内情。原是打算寻个机会告诉你或杨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事发了。而且,诱其事发的皇宫里的那桩窃盗官司,其中另有文章。”
  陈澜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立时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质疑。须知夏太监在宫里手眼通天,却丝毫没有此类的消息传出来,罗旭怎会这般确定?
  “因为当年太祖爷最讨厌阉割男子为奴,所以,此后宫中添人,战后的战俘最多。此次因夹带而在宫门口被当场格杀的那个小宦官,正在我爹从云南送去的三百阉奴之中。因为这一层关系,我有意仔细打听了一下,果然出事之后,文渊阁中本应该由我整理的某些密奏,如今都转了别人的手,想来是有人弹劾我爹。但是,在我看到的那些折子里,上书言汝宁伯罪大,杨家理当连坐的人却有好几个。”
  陈澜看了一眼陈衍,不觉压低了声音说:“之前小四曾经提过,罗世子打算对淮王出手?”
  一听这话,罗旭一下子朝陈衍看了过去,见其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旋即才转过头来点点头道:“不错。之前御史上书请为淮王另选名门女是我的第一步打算,可没想到他竟是须臾便下了这一城。我之前是打算一个人想办法的,只带挈着陈小弟见识见识,如今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到镜园来一趟。我知道兹事体大,风险亦不小……”
  陈澜瞥了一眼陈衍,见小家伙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她就打断了罗旭的话:“在更大的危机面前,如今的风险终究有限。罗世子既是实言相告,我也不妨实话实说。淮王此人心术不正,也谋算过我和叔全好几次。所以,镜园和罗世子想做的事,原本就是一致的。”
  罗旭见识过淮王在路上截下陈澜的车马,也听说过这一位在皇帝面前告自己的刁状,所以潜意识中就觉得其人对陈澜意图不轨。此时陈澜的话无疑是承认了这个,他听了顿时心中大怒。冷静下来之后,他就将自己从之前两个月就开始查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才诚恳地说:“单单那风流阵仗,还不足够。我知道你和夏公公有交情,所以,能不能在宫里散布淮王因不满皇后定下的汝宁伯四小姐的亲事,而暗中搜罗汝宁伯罪名的流言?原本也不是不能走贵妃娘娘的路子,但她好容易定下心来,我不想再搅乱了她。”
  “这法子好!”
  见陈衍一下子眼睛大亮,又嚷嚷了这一声,陈澜立时一眼把兴奋的小家伙给按得老实了。她仔仔细细一合计,不禁觉得罗旭此计可行,就点了点头,但犹豫片刻,她便开口说道:“此事我会设法去知会夏公公。只有一条,罗世子不觉得,如今淮王这一步步棋走得虽狠,却也极其聪明,不像是从前那么易冲动?而且撇开他不提,之前那一桩桩公案,可是至今仍不曾清楚分明。”
  “你是说……”罗旭一下子止住了口,随即站起身来,“你也觉得背后另有人操纵?”
  一个“也”字,陈澜一下子品出了滋味来。而陈衍则是瞧瞧姐姐瞧瞧师兄,到最后见陈澜微微点头,罗旭则是坐下身来不说话,他不禁糊涂了。然而,偏偏这两位谁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想要开口又怕招骂,只得一个人坐在那里干着急。
  “我曾经和韩先生商议过这大半年来的事。我那时候说,从晋王府王妃和夫人假孕,再到东昌侯车驾路上遭人行刺,紧跟着吴王谋逆,再接着一个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如今淮王又出头挑事,总好像是有一只别人看不见的手在操纵在谋划,所图决计不小!晋王优柔寡断,吴王已死,淮王阴毒无谋,竟是只剩下了荆王,指不定就是这位殿下在后头作怪。那时候韩先生却摇了摇头,只用了一句话就驳了我回来。”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陈澜大是关切,就连陈衍也好奇了起来:“韩先生说了一句什么话?”
  “先生说,假使你说的三位殿下或是有罪或是失宠,已成年的只剩下荆王一个,不说群臣怎么看,难道皇上不会疑心荆王?”说到这里,罗旭顿了一顿,又苦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先生淡出朝堂多年,确实目光如炬!除却前头五位殿下,剩下的小皇子年纪最大的也只有九岁,若真的出现那种情形,荆王必是众矢之的,到时候,年长的皇子便都没了。”
  尽管两世为人,但陈澜一直知道,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见识并不充分,靠着自己从前积累的那些经验知识,并不足以时时刻刻都做出正确的判断。因而,罗旭的这番话可谓是拨云见日,她思忖良久,一时不知道是否该将太祖初年的事情再次翻出来说道。毕竟,那只是她私底下的猜测和判断,哪怕是龙泉庵的那一遭,也没有其他的实证。
  无论是云姑姑柳姑姑亦或是长镝红缨,对于那座尼庵都提供不出什么额外的消息,就连夏太监也是一样。她倒是想对杨进周提一提,可新婚五天他就去了宣府,不知不觉就耽搁了。
  “不知道罗世子可听说过楚国公?”
  “楚国公?”罗旭被陈澜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老半晌才有些愕然地皱了皱眉,“我倒是听说过那是太祖初年的第一功臣,只却因为事涉谋逆自尽,就连宁国长公主也受了牵累,至于其他的倒不甚了了,只知道晋王府从前便是楚国公府。怎么,他和如今的事相干?”
  陈澜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手里的那些东西是不能见人的,而且就是被人看见,别人又怎么看得懂?这些时日来,她已经明白了太祖林长辉和楚国公沐桓的经历——一个是尚武的军人,行军布阵军略高明,讲究兄弟义气,却有一种帝王不该有的天真和粗疏;一个是理想主义者,天下之治不需明君只需贤臣这一条,就能看出此人竟是在一个皇权时代希望推行君主立宪。也许单单两个人能够相安无事,但他们是一个大国的皇帝和权臣,注定了要留下悲剧。而沐桓的所谓衣钵散于天下,也是龙泉庵主的一面之词。
  “没什么,只是闲来看过些国朝初年的书,满心以为罗世子学贯五车,应当比我知道得多。”
  罗旭闻言眉头一挑,却也没追问,之后未盘桓太久便起身告辞,又去向江氏辞别。陈澜在他的坚持下只把两人送到了小院的穿堂门口,临别时又微微一笑:“张小姐性子爽朗大方,而且既会酿酒,又会染色和药,琴棋书画也都拿得出手,倒是比我强多了。当初罗世子送了我们一对同心结,他日你那好日子时,我也必定好好送一份同心之礼。”
  
  
  第298章
各方角力,谁执牛耳?
  离开镜园的时候,陈衍敏锐地察觉到,罗旭仿佛有些心不在焉,骑在马上虽握着缰绳,可那架势分明是让马自个走,哪有半分操控的心思。暗自大奇的他少不得在旁边插科打诨,可不说那位张小姐还好,他才提起那三个字,就只见罗旭用某种让他浑身冒寒气的眼神看着他,又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到最后他实在吃不消了,索性把话题又岔到了楚国公。
  “罗师兄,好端端的,我姐怎么会对那位楚国公感兴趣?”
  “那是你姐,我怎么会知道?”罗旭懒洋洋地答了一句,突然心中一动,口气就缓和了下来,“她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回头你向韩先生打听打听,看看是否有什么消息,我也会设法打探打探。对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见陈衍立时勒住了马,一副恭聆训示的模样,他忍不住想拍小家伙的脑袋,可这会儿骑在马上实在不方便,他只得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手势让跟着的随从散远一些四下里看着,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之前汝宁伯府的那桩案子既然有你三叔的插手,指不定他对你另外使出什么损招来。你姐姐出嫁了,你家老太太毕竟年迈了,有些事情你自己警醒些。要知道,杜家的女儿可比杜家族女金贵得多,下了婚书不等于就是迎娶,不要不要中了美色陷阱,到头来被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陈衍闻言一下子愣住了,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点头的模样自是有些尴尬。而罗旭说完这话又一抖缰绳继续前行,心里却知道,这话不但适用于陈衍,也适用于他自己。他不觉得淮王和汝宁伯府四小姐的婚事失败之后,就能攀上三位阁老,可那个自命不凡的皇子却未必这般认为,他千万别阴沟里翻船被人家的诡计设计了。
  哪怕那一段感情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可他如今已经有了未婚妻,他可不是他爹那样左一个美姬又一个侍妾收在房里的人!淮王之前那伎俩固然使得漂亮,他也可以借用一下!
  酒醋局外厂的金太监办事极其利索,下午得了镜园的口信,傍晚他就原封不动地把话转达给了自己的干爹夏太监。尽管那话头有些隐晦,可他却仍是背心直冒凉气,见夏太监一瘸一拐地在屋子里转圈,他更是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干爹,会不会是镜园那边不想背黑锅,所以才把事情推在淮王身上……”
  “蠢东西,淮王是什么性子,你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会不知道?咱家倒是真上当了,还以为扳倒了汝宁伯府也是给他好看,却不想正好给他搬开了一块大石头!他的人杀了小路子,废了咱家一条腿,如今还要另外攀亲高门,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恶狠狠地挥拳一砸桌子,夏太监就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你还是回你的地方办事,日后有什么消息就设法送进来,咱家不会亏待了你。这酒醋面局掌印的衔咱家早就想另找人替了,你好好干,三五年之内,跑不了一个掌印。”
  “多谢干爹!”
  见金太监跪下磕头,夏太监便摆摆手吩咐其离去,过后才又叫了几个心腹进来。不一会儿,这些他多年培植的班底就悄悄从御用监衙门撒了出去。
  宫中的太监宫女素来是无事不能随便走动,更不要提出宫,因而没事情的时候传播些闲言碎语就成了最大的乐趣。只不过一晚上功夫,淮王不满汝宁伯府这门亲事,于是使人把汝宁伯的种种劣迹都揭出来的事就几乎传遍了东西六宫,而且绘声绘色什么细节都有。尽管李淑媛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便下了禁口令,又责罚了好几个人,可她能够管的也就是自己宫里的人,甚至管不住淮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气冲冲出了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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