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校对)第3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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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有了这么一句话,易正长舒一口气,慌忙连连点头。可一听到那最后两个字,他登时心中一凛:“张大哥难道是还有为难之处?”
  “我今天去兵部衙门时听人说,大人得知武选司的皂隶三个全都告了假,大为震怒,因为生怕其中有情弊,所以已经知会了锦衣卫和东厂……”
  锦衣卫!东厂!
  易正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从里往外透寒气,本能地瞧了一眼手中的小舅子。他原以为不过是收受贿赂传递消息,再怎么都是上官顶着,若是想想办法,顶多也就是杖刑流放,可要惊动锦衣卫东厂,那得是多大的罪名?要不是知道张布是从西城兵马司过来的,而且事情也已经遮不住,刚刚那一瞬间,他连杀人灭口的心思都有了。
  “要不这样,张大哥请屋里说话。”
  眼见张布跟随自己进了屋子,易正连忙喝了小厮关门,随手提了小舅子急匆匆进了正屋。见婆娘满脸诧异,他少不得板着脸训斥她不得多言,把手里人丢下了之后就迎上前去打帘子,满脸堆笑地把张布让进了屋子。等到人坐下,寒暄几句,他也不探问事情缘由,直截了当地站起身来:“张大哥,我这内弟虽然不成器,但也做不出怎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您既然来了,要问什么话您自便,我和婆娘先到外头避一避。等问完了该送哪送哪,我绝不含糊!”
  撂下这话,易正便二话不说拖上了婆娘出了屋子。见得这一幕,张布不禁定了定神,见地上那罗二已经是骇得上下牙齿直打架,他不禁头痛了起来。他这读书识字都是在张家里头学的,武艺他有自信,可做事却是离机敏练达还有点距离,更何况让他问话?于是,左思右想,他就索性沉下脸。
  “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你就明天上锦衣卫去说好了!”
  事到如今,罗二已经是魂不附体,哪里敢隐瞒,一五一十,就连周平安尚雍的一些阴私事都没有漏过。张布也顾不得这些,认认真真全都记在了心里,等回味一遍之后,他突然又问道:“我再问你,你当初在左军都督府中,得罪了谁,这才被赶了出来?”
  “小的得罪了……得罪的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就是武定侯。”
  张布对于武官的熟悉远过于文官,但武定侯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常见,所以歪着头琢磨了一会,这才依稀想起仿佛是郭玹。该问的都问完了,他就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罗二就出了门去。见易正正紧裹着棉袍撑着伞在雪地里等着,他就走了上前。
  “你内弟虽说没犯大事,终究是牵连上了。这事情是锦衣卫和东厂管,我家大人也不好胡乱插手。不过,我用我家大人的名义去锦衣卫那儿打个招呼,总能让他少吃点苦头。若真是只有他说的那些,而且凭着这个又能拿到其他人,那他戴罪立功,到头来兴许能逃过。”
  易正本能地看了一眼西厢房,依稀能看到婆娘在棉帘子后头躲着,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然而,这已经是人家能给的最大保证,他也只能僵硬着脑袋点了点头,却是讷讷说不出话来。
  “这样吧,你随我一块走一趟,也免得有什么挂心。”
  有这么一句话,易正自是大喜,慌忙连声谢过,等回了屋里对婆娘吩咐了一声,他就立刻跟着张布出了门。一路出了胡同,他就只见风雪地里陆陆续续有人迎了出来,顿时觉得喉咙口发干,这才庆幸先前没有一时糊涂做傻事。等到进了锦衣卫衙门,他就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了,一应画押等等都是人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最后退出来的时候方才一个激灵惊醒。
  “张大哥……”
  “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你那内弟先前没说假话,他就能戴罪立功。”
  话虽这么说,张布心里却惦记着另外一件要紧事。因此,别了易正,他便拍马往兵部衙门急赶。等站在衙门门外雪地里等的时候,他不禁在心里有些惴惴然。要不是生怕迟了来不及,怎么也得给张越送个讯息,刚刚却只有先斩后奏了。若是恩主怪罪下来,那又如何是好?
第八百三十七章
雪中送炭
  从傍晚开始,天上就下起了雪。这并不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但不过是一个时辰,原本星星点点的雪珠子就变成了一片片厚厚的鹅毛雪,地上很快就铺上了厚厚一层。张越一出屋子方才发现屋顶地面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被火盆暖热的身子被这冷风一吹,自是极其不舒服。拢了拢身上的虎皮面子姑绒里子大氅,他连忙又戴上风帽,这才下了台阶往外走。
  衙门重地,纵使是堂官的随从,按制也只能在衙门外头等候,不得随意进入。昨天张布等人能进头进院子,也是因为事出非常以防宫中召见。此时此刻,他却是等在兵部衙门的门外。尽管刚刚下马之后已经拍了油毡斗篷上的雪,但不过须臾功夫,头上的箬笠身上的斗篷又结上了白白的一层,而铺天盖地的雪花更是让人的视线只达数步之外。好在沿胡同这一排衙门全都挂上了一溜的青色气死风灯,朦朦胧胧还能照着一些。
  等了好一阵子,他才看到里头有两人出来,前头的那人打着灯笼,后头一人带着风帽穿着大氅,看不清头脸,但瞧着身材应是张越,因而他连忙迎了上去。见外头风大,他顿时暗悔没套上骡车过来,少说也有个说话的地方。
  “大人。”
  张越摆摆手打发刘寻回去,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又回转身看了看兵部衙门,便打消了寻个地方说话的主意,于是把身上的大氅更拢紧了些:“就在这说话吧,如今多事,衙门里头缺不得人,我离不开。”
  “是。”张越既如此说,张布拍打了两下身上的雪花,也就没再管那么多,“今日各处的奏报刚刚汇总上来。大约是从前定的规矩,多数都是在主动追查昨天的事情。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一处送来的消息称,兵部衙门有一个皂隶是西城兵马司一个总旗的小舅子……据说此人昨天告假走了,但今天有人看见他进了那位总旗的家里。我亲自带着几个人去了一趟,正好那个总旗大约察觉了什么,绑上了人打算求见大人,我问了几句之后,把人送锦衣卫去了。我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赶来报一声。还有另一条消息说,宫中月前进了一批宦官。”
  仅仅是两条看着不起眼的线索,张越顿时眉头大皱。袁方起自微末,诸般消息也是来自微末,眼线之中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所有消息都是送到各种不同的地方,随即经由奇奇怪怪的渠道汇总到大德绸缎庄,所以张布只要在那里坐镇便好。此刻琢磨着这两条消息,他就发话道:“兵部武选司的三个皂隶昨日正好告假归,我觉着不对劲,正好知会了锦衣卫东厂,想不到你警醒。这事情办得好。”
  “大人不怪罪便好。”张布遂把罗二那时候的陈词一一复述了一遍,末了再说,“我那会儿一时起意问了他一句,他从前在左军都督府时,伺候的是武定侯。”
  张越心头一动,遂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绸缎庄那儿还是你继续坐镇,至于宦官的事,你注意有什么消息就行,其余的就不用管了……”
  张越话还没说完,就只听东长安街上那边有人一溜小跑地拐了过来。大约是由于从宫里出来这一路太远,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远远看去和雪地竟是一般颜色。瞧见那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到衙门口站定之后,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张越顿时多看了两眼。
  “快,快去通传,咱家是司礼监的,要见你们张大人!”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张越便轻声吩咐张布先去办事,随即就走上前去:“你倒是来得正巧。”
  听见这话,曹吉祥竟是愣了一愣才别过了脑袋,认出是张越,他顿时使劲跺了两下脚,这才走了过来。“这大冷天的,张大人怎的在外头?”
  “瞧你,连舌头都已经转不过来了,还说这大冷天的。”张越见曹吉祥嘴唇都发乌了,不禁心中生奇,“若是从司礼监过来,出北安门骑马,也不至于如此吧?”
  曹吉祥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却仍是勉强笑道:“小的是什么牌名上的人,不过是跑腿挣命罢了。是范公公差人来问,兵部有没有奏报没来得及送通政司的,就直接让小的带去左顺门。尤其是北疆军情等等,更是一刻都不能耽搁。”
  这大冷天靠两条腿从司礼监跑到东厂值事司,又从东厂值事司去了一趟内阁,再接着则是从内阁出来由午门出了东长安门直到兵部衙门,这绝对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跑腿。因此,这会儿曹吉祥浑身上下都是僵的,喉咙口一阵阵刺痛。奈何他在司礼监全无根基,王瑾又不在京城,上头那些大佬不理会,但下头人却是有意和他作对,乐得将他差遣得团团转。
  见曹吉祥脸色不好,说话也断断续续,张越略一沉吟,便对他点了点头:“也罢,晚间散衙之后确实还有几份急递送进来,还未来得及上奏。外头冷,你进来吧,到前厅说话。”
  这是曹吉祥一整天跑腿办事下来最贴心的一句话了。他今天跑了那么多地方,不是被丢在没有炭火的屋子里干等,就是被人撂在院子外的风地里,竟是连茶水都没能喝上一口。一时间,他只觉心中百感交集,等到张越打发走了张布,他就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衙门。到了前厅,在那暖烘烘的地方一坐,他被那热气一激,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张越穿得厚实,身体底子也还好,在外头站了这么一会,只觉得额头有些凉,但见曹吉祥这般光景,他就算不担心这家伙回去得躺上两天,也担心这家伙带着东西回去会在半路上经受不住,遂唤了一个皂隶进来吩咐道:“告诉伙房,送两碗红糖姜汤过来。”
  曹吉祥正慌忙拿手绢掩住鼻子,一听这话顿时吃惊,好容易止住了这阿嚏阿嚏不断的劲头,他连忙站起身道:“多谢张大人了,实在是小的这身体不争气。”
  “这是晚上,又下了雪,你这衣裳都浸湿了大半,不料理一下,回去之后兴许就得躺上两天,到时候还误了事。就是我也一样,如今正是缺不得人的时候,一点疏忽不得。”
  “是是,大人身体金贵,如今这兵部确实缺不得您。”
  闻听此言,曹吉祥忙附和了两声。他却知道,兵部人员捉襟见肘,张越要是再有点什么事,哪怕不为了圣眷其他,也得为了有人好办事,兴许就连张太后都得差人送医送药来。至于他……司礼监的奉御长随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他这等人要是病了,那就兴许会被打发到北安门那边的廊下家去,三五天之后兴许就是破苇席一卷的死人了。
  张越见曹吉祥除了感激涕零之外还有几分怨恨,知道今天这大冷天别人差遣他出来恐怕也是打压居多,但他在宫里已经人脉宽广,待人宽和不要紧,多管闲事就没必要了。于是,等到姜汤送来,他自己先喝了一碗,随即就站起身说进去准备题奏,让曹吉祥在这儿等候。他正起身要走,曹吉祥却突然赶了两步上来。
  “大人。小的今天偶尔听范公公和金公公说起,太后召了他们过去,责他们荒疏,说以后让他们每日一个去内阁一个去六部,不要耽误了政事。范公公还对金公公抱怨了一句,说是兵部出了这么大事还井井有条,偏吏部每日的题奏都交得最晚,文渊阁当值的那几个小辈都抱怨了。范公公还说怪不得杨阁老不赞成让郭琎接任吏部尚书,这资历够了人望才具不够,一样压不了场,他要当这个吏部尚书,吏部的选官权就得让出来……”
  已经走到门边的张越停了一停,随即转身说道:“我知道了,郭大人有郭大人的难处。”
  见张越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打起帘子出去,曹吉祥也不觉得有什么被怠慢的地方,坐下身来搓了两下手心,看了看那碗空空的姜汤碗,他这才感觉到肚子空空如也。从广州出发的时候,张谦就提醒过他两句,说是在宫里要出头,一个是机缘,一个便是熬字,例如跑腿,哪怕是腿断了也不能耽误事情,所以他午饭不过是囫囵吃了一个油饼,也不敢喝水,就怕遇上三急。这会儿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之前被压下去的饥饿疲劳就一块上来了。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随即抱着手迷迷糊糊打起了盹,没睡多久就被人推醒了。他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本能地问道:“可是东西好了?”
  “还没呢,大人说让公公再等一小会。”皂隶刘寻笑吟吟地答了一句,随即把一碗面搁在旁边的小几上,又送了一个模样朴素的手炉,“公公身上衣裳湿了,不妨用这个取取暖,再吃碗面填填肚子。一会儿好了,我再把东西送出来。”
  知道这些衙门的皂隶最会看眼色,若不是张越关照了那一碗姜汤,他们也不会锦上添花送来这些,因此曹吉祥接过东西谢了一声,心里谢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等刘寻出去,他就立刻抄起筷子吃面条——由于是饥渴极了,他挑光了面条,连带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末了才把碗搁在一边,抱着手炉舒舒服服往后一靠,睡意已经是全无。
  三门内的西厢房中,张越整理好了一应题奏,也琢磨起了张太后的那番话。如今的朝会越来越变得形式化,甚至有鸿胪寺官奏称,为了让朝会时间能够一致,日后每次朝会奏事只准十件,其余细务具折送通政司。而永乐朝的便殿召见群臣议事,阁臣送奏疏于乾清宫的规矩也几乎废了。朱瞻基还算是愿意见大臣的,但阁臣随侍乾清宫随时备咨议却少了,见部堂阁臣的次数大概和见他的次数相等,政令上通下达就不得不靠太监。
  张太后是生怕内外沟通不畅,所以让司礼监的那两个大佬要勤于到部阁走动,毕竟她是女流之辈。但若要不让太监势力太过庞大,那就只有让皇帝养成多见外臣的习惯。
  心里想着这些,他又拿过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在兵部题奏之外加了个夹片,不外乎是略提了提宫中新进宦官的事。等到整理完东西放进木匣中锁好,他这才唤了刘寻进来,让他把木匣送出去。做完这些,他到外间一瞧,发现铜壶滴漏的时辰已经是标记在了亥初二刻。
  虽说是留守,但到了亥初也就可以歇了,除非是紧急公务需要起来办理。因此,张越让人打来热水泡了泡脚,随即就到了内间的炕上。这年头各衙门的开支缩减,兵部的伙房只能够热饭热菜,而日用柴炭灯烛等等也都是有定例的。所以,屋子里那一丁点灯光绝不适合看书等等,他也不想这一世还混个近视眼,于是这会儿只躺在那儿想事。
  尽管脑袋里事情太多,但昨日晚间睡得太少,今天又忙了一整天,他很快就沉沉入睡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感到有人在耳畔轻轻叫唤。起初也没留意,直到后来有人轻轻推搡了几下,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大人,北边军情急报,信差坐吊篮上了城头,一个连夜进宫了,一个在前头院子等。”
  此时此刻,张越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连忙抓着一件衣裳坐了起来,这才问道:“可问过,是从行在来的?”
  “是从行在来的。”
  有了这话,张越再不迟疑,吩咐人出去把人领进来,他就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套上鞋袜便往外屋里走。外边的火盆早就熄灭了,比烧着火炕的里间冷了不少,但他还是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自觉有精神了,这才在桌案后头坐定。须臾,刘寻就引着送信的信使进来了。
  算算时间,张越知道这边京城的变故行在应该还不知晓,而他也并不知道送往宫里的那信上写着什么,但此刻在他手上的赫然是杜桢的亲笔,但全是公务往来的格式笔调,上头赫然写着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阿鲁台率军与脱欢大战大败,牛马人口损失惨重。兀良哈三部闻大明天子至会州,遣使来迎,乞代大明征讨阿鲁台。
  兀良哈三卫不过是墙头草,但瓦剌脱欢仍然是不可避免地崛起了。要遏制一代枭雄的步伐,看来只靠拖后腿是不行的。只无论是瓦剌还是鞑靼,都如同养不熟的狼崽子,扶持了这个,这个强大了便会咬你一口,扶持了那个,那个也是一样。相形之下,怪不得明廷之后几乎一直扶持兀良哈人。
  当然,最要紧的是,北巡的朱瞻基那边至少还是一切太平!
第八百三十八章
婚事,保媒
  英国公张辅随同皇帝巡边,王夫人膝下虽有儿女,但年纪大了难免寂寞,孙氏就时常把杜绾和张菁带过去相陪,再加上李芸郑芳菲等几个小一辈的侄儿媳妇,成国公夫人沐氏和几个相熟的公侯伯夫人也常常登门,因此偌大的英国公园倒是热闹的时候居多。
  这天,由于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公公河间王张玉的祭典,因此,尽管前两天才刚出过事情,王夫人仍是把孙氏和杜绾都请了过来,张菁如今已经不再天天上学,但记挂着天赐和张恬张悦,也涎着脸一块来,只在屋子里坐坐就跑去找弟妹玩闹去了。孙氏和杜绾才坐了片刻,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外头就有人报说,成国公夫人沐氏、武安侯夫人和武定侯夫人都来了。
  “今天我又没下帖子,怎么来得这么齐全?”王夫人诧异得很,随即又看着孙氏和杜绾笑道,“说不定是因为你们来了,她们听到风声这才齐齐登门。”
  “嫂嫂偏取笑我们!”孙氏如今在王夫人面前也不似从前最初那样拘束,脸上一直挂着高兴的笑容,此时就开口说道,“三位夫人既然都来了,不如让绾儿去迎一迎?”
  “也是,我下头没有儿媳妇,便只能偏劳越哥媳妇了,横竖我看你也和看自己的媳妇差不多。”王夫人微微一笑,就冲杜绾点点头,“沐夫人你是见过多回的,该怎么相待就怎么相待,武安侯那位陈夫人虽说性子激发,但也是爽利人。武定侯李夫人倒是来的少,我对她也不太熟悉,你只要恭敬些也就过去了。碧落,你陪她一块去。”
  杜绾笑着应了,等和碧落一块出了屋子,报信的媳妇忙迎了上来,又有三四个丫头跟在后头。一行人到了二门,正好三辆马车停在门前。头一个下来的是成国公夫人沐氏,她如今尚不满四十,她是国公千金,嫁的又是国公,膝下有嫡子,生活自是优裕。此时,她在大红纻丝五彩通袖外头罩着彩蝶穿花的褙子,头上却并不着诰命常用的金梁冠,只是一支金珠牡丹,正好衬着她白皙圆润的脸。她和杜绾极其熟悉,才下车便拉着杜绾的手寒暄了一阵,随即才转身待其他人下车。
  武安侯陈夫人和武定侯李夫人先后踩着凳子下车。陈夫人已经是五十出头,由于武安侯郑亨长年在外镇守,她独个在家守着,自然更是苍老。但即便如此,她此刻的头发仍是梳得一丝不乱,用小珠庆云冠压住,但花钿珠翠却用得极少,统共就只一支翠玉簪和一支压鬓双头钗,和那身鸦青色的柿蒂窠莲花纹的长衣相得益彰。而武定侯李夫人则是不同前头三人,大红遍地金百鸟纹妆花通袖,紫红色的织锦翟纹褙子,头上闪亮亮的金宝钿花和珠翟翠牡丹翠叶,这种珠光宝气的架势竟是不多见。
  心里纳罕,杜绾面上却是笑吟吟的趋前见过,而李夫人待她却是极其熟络,又是笑问家里情形,又是问张越前日遇险的细节,竟仿佛是常来常往的亲友一般。直到众人往里走时,李夫人仍是让着另两位走在前头,硬是拉了杜绾落在后头。
  “我听说你家如今有位待嫁的小姑?”
  杜绾自回京以来,也不知道听多少人问过这话,因此自没什么可诧异的,当下就笑着答道:“三妹妹如今还小呢,不过才十一岁,老爷太太都疼她,所以要说待嫁还早了些。”
  “可不是这话,也就是再过两年就能成婚了,如今可不是得挑起来?”李夫人朝前面两位看了一眼,因笑道,“我家的聪儿今年十三了,他是家里的嫡长子,从小跟着先生启蒙读书,又跟着家里头的那几个老家将学武,却是和那些纨绔不同。他日后是必定要袭爵的,所以我家侯爷一直想给他寻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
  这便是求亲的话了。尽管从前也遇到过不少明示暗示,但如李夫人这样刚刚见面就主动提上来的却还是第一遭,因此杜绾原本的疑惑顿时更深了些。一路往里头走,她便故作不好意思地说:“三妹妹是老爷太太唯一的女儿,就是我家相公也宠着护着,这事情我这个做嫂子的真是难以做主。说句让夫人见笑的话,平日里就是太太也让着她三分,我哪敢逾矩?而且,英国公夫人也向来喜爱她,都说她的婚事要她亲自点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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