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校对)第3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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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五府六部等各大衙门全都午休了,小小的店堂中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一张张桌子吃完一拨换一拨,几个伙计忙得连收钱都是脚不沾地,更不会注意到角落里头的动静。而店堂中的谈笑声嚷嚷声此起彼伏,更是完美掩盖了这边密商的声音。
  尽管赵大许诺的是一个相当美好的前景,但此时此刻,严皑只觉得背后沁出了冷汗。他从好端端的御史一下子被贬到了辽东那个荒凉的地方充当经历小吏,自然是深恨顾佐,此来北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的东西,可即便如此,他更知道,凭借自个的力量要扳倒一个二品大员有多么艰难,更不用提顾佐还是天子信臣杨士奇举荐的。再说,这赵大若不是背后有人吩咐,敢说出这么要命的话?
  “怎么,严大人莫非不敢?啧啧,不是我说,有顾独坐在,你就算复职,迟早也会被打回原形。你可好好掂量掂量,这般机会不常有……”
  “好,回头我就把东西给你!”严皑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终于把心一横应了下来,“我也预备着这么一天,横竖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这就对了!”
  尽管两人之外还有四个人,但整个过程中,那四人都是一言不发只顾着小心翼翼留意周围动静。等到事情谈妥,赵大三下五除二把一份饭食消灭得干干净净,带着两个跟班扬长而去。这时候,那个尖嘴猴腮的皂隶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严大人,好在您是答应了,这赵大可是个狠人,您不答应,他反手卖了您都可能。如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想扳倒那位主儿的不止您一个,这许多力量合在一块,他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过去。再说了,这事情是那些大佬们预备,您也就是添把火,怕什么?”
  不管怎么样,严皑都已经做出了选择,因此,混在离店的人群中出了这惠生饭馆,他只觉得浑身轻松。由于此来隐秘,他也没有随这负责引见的两个皂隶过玉河中桥,而是往反方向的崇文门大街走去。由于他这一身装扮在京师毫不起眼,这几日丝毫没出纰漏,他心里又装着事情,走路时也就没那么留心,竟是丝毫没注意到背后跟上了人。
  后头那个樵夫模样的汉子一直跟着严皑,直到他从崇文门大街拐进了观音寺胡同,又进了一处小院落的门,他方才停了下来,就在路口货卖起了自个担的所有干柴,却是高不成低不就始终没成交。直到日落时分,有胡同里的住客从里头出来,瞧见他那担干柴要买下,他这才好说歹说成交。把干柴挑进了一座小院,拿了钱出来的他才反反复复往严皑的那个小院落瞟了几眼,确定位置等等一丁点都没记错,他这才匆匆离开。
  京城的日子向来过得快,须臾便是五六日过去了,这朝堂上竟是犹如死水一般寂静。然而,这一日,原本一如往常的京城大街上突然驰出了大批锦衣卫,自是惹得一片鸡飞狗跳。
  自从永乐年间增设北镇抚司专管诏狱以来,北镇抚司虽说关过无数高官权贵,也有过不少大阵仗,但和今日的情形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狭窄的胡同站满了身穿蓝色军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外头那条大街也已经被人封锁了。规制不大的门前停着十几匹一等一的神骏,门前站着等候的足足有四五个锦衣卫官。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莅临才会摆出这样的大阵仗,那便是大明的天子。
  朱瞻基从皇太孙到皇帝,还是第一次到北镇抚司来,因此锦衣卫指挥使王节和指挥同知王瑜都有随行。在审讯人犯的公堂转了转,见掌管北镇抚司的房陵紧张得满头大汗,再加上也确实没心思往牢房里去,因此坐下之后就淡淡地说:“下去把戴纶带来,朕要亲自鞫问。”
  堂堂天子亲临诏狱,还要亲自审问这么一个臣子,锦衣卫指挥使王节不禁更是狐疑。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并不如从前那些前任那般有权有势,这诏狱更不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因此,借着皇帝的吩咐,他顺势摆出上官的架子,沉声吩咐道:“房陵,你去把人押来。”
  尽管有心规劝几句,但瞥见朱瞻基那决计算不得好的脸色,房陵也不敢多说什么,答应一声便连忙去了。下到狱中,见毫无所知的戴纶正在牢房中来回踱步,口中仿佛在诵念着一篇礼记,他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就示意左右前去开门。
  听到这动静,左右数间牢房中的人顿时都惊醒了过来。朱瞻基上任以来,下锦衣卫狱的人不算多,其中甚至有不少是受汉王朱高煦牵连而下狱的,至今已经有三年。被关的时间长了,瞧见锦衣卫提人,竟是没几个人动弹,只有于谦先站起身过来,而林长懋也放下书卷,拖着镣铐起身挪到了木栅栏边。当看见被带出狱的是戴纶时,两人都吃了一惊。
  囚室中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还有后头高高铁窗流露进来的一丁点阳光。因此,乍然站在了高掣的火炬底下,戴纶很有些不习惯。听见后头林长懋叫了一声戴兄,他这才回过了头,随即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之后便由着两个锦衣卫挟住了自己的胳膊。
  房陵最初一句话都没说,直到眼见戴纶被人一路架出了窄道,到了阳光底下,他这才挥手叫了一声停,然后又走上前去,低声提醒道:“皇上如今已经到了北镇抚司的公堂,届时将亲自鞫问。天威不可测,你且自重,不要触怒了皇上。”
  戴纶诧异地看了房陵一眼,随即哂然笑道:“孟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虽说我无论学问胆识都远远不及亚圣,却也知道,做人全凭一口气!尔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房陵自知王节随侍帝侧,自己就是跟进去也是白搭,望着戴纶蹒跚前行的背影,他不禁异常踌躇,直到背后的刘百户唤了一声,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执掌刑狱久了,心肠就会变硬,每日里巡视锦衣卫狱的时候,看着里头那一个个见不着多少阳光的人,他也已经生不出多少感受,只是例行关照。如今眼见皇帝心绪不好,戴纶又摆明了是要拼死,他还能如何?怕只怕皇帝因此震怒而牵累其他人,那就不是小事了。
  “让你送的信送出去了没有?”
  “大人放心,已经送出去了。”那刘百户乃是房陵一手提拔起来的,说完这话便左右看了看,随即压低了声线,“不是小的多嘴,戴纶林长懋关进锦衣卫狱的事情并不是隐秘,太后应当早知道了。既然此前不曾劝阻,仁寿宫便指望不上了。至于内阁和部堂诸位,要是他们能劝,还会等到今天?左右就是一个腐儒,大人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轻轻念叨着腐儒这两个字,房陵只觉得心里异常无奈。他尽管转了武职,如今已经是官至锦衣卫指挥同知,可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也是读过圣贤书,进过国子监的儒生?虽说以如今的经历来看,从前学的那些东西已经用不上了,但并不代表那些有坚持的人就一定愚蠢。
  “大人,您可千万别犯执拗,不为您自个着想,也得为了您家里的妻儿想想。您已经很是碍了指挥使大人的眼了,一旦出事,他可决计不会为您说话!再说,您看到今天跟来的那个王瑜没有,那可是从前立过检举大功的人,指不定到时候谁给谁腾地方!”
  刘百户的话让房陵浑身一震,随即紧赶几步追上了前头的戴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只希望堂上别出大事。
第八百零五章
半路拦下
  尽管武选司号称是掌握整个武官系统的除授,但都督之类的军职往往出自上裁,而指挥使指挥同知一类也往往是加恩勋贵子弟,顶多是肥瘦远近的分别,区区一个侍郎也插不上手去。最要紧的是中低层军官的世袭军职乃至于武官期满考核调任,这其中总免不了猫腻多多,不但是油水的问题,而且更是显示权势的地方。
  于是,张越推却了武选司,老尚书张本不禁觉得他年纪轻轻却有分寸。因此,当张越提起要从南京调刚刚从交阯回来的郎中陈安和员外郎陈镛于兵部,充实之前刚刚贬谪外任的两个职方司和武库司空缺,张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外人只觉得张越谦逊,也只有张越自个知道,就是没有杨荣的提醒,这武选司的勾当他也一定会避嫌,而且,能够把职方司抓在手中,这就是最大的庆幸了。自打当年他提出北边谍探需得重新布置之后,职方司历经崔范之和万世节先后两任郎中,这条线已经完全建立了起来。而由于负责的乃是胡七他们几个,内中的人就全都过了明路,他之前在南边,这些还派不上大用场,但如今一回京,这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因此,昨日送走万世节去奴儿干都司上任,今日他便召见了职方司的员外郎和一个主事,以职方司如今人少为由,直接吩咐谍探分司从此之后直接往他这儿通报。由于确实是缺了个郎中和主事,职方司的人又要查舆图,又要忙军报节略,从前万世节管的这摊子谁也不想贸然接手,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那一串钥匙和职权便全都到了张越的手中。
  兵部衙门的三门之内就是尚书和两位侍郎治事之所,张本居北边正屋,张越和冯侍郎便是一个东厢房一个西厢房,各有书吏两人皂隶一人随侍办事。然如今考核官员极其严格,哪怕是新挑出来的进士,在一年磨练之后,要紧公务也多半能自己处理,更不用说兵部这三位堂官,因此吏员等等顶多便是个抄写员的角色,皂隶更是形同仆役,只管照应饭食茶水。
  张越上任伊始就听万世节的建议,从一干皂隶书吏中挑选了三个可靠人,因此在房中见人办事也方便了许多。这天,他就借口询问北边军务,特意把谍探司唯一在京城坐镇的胡七召了来。见此情景,那两个书吏全都避了出去。
  自从张越离开职方司之后,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几年的时光,张越已经是英气勃勃的青年,而胡七则是两鬓多了几许白发,人也褪去了当年的彪悍气,尽显沉稳。
  此刻,胡七身穿一身簇新的青色熊罴补子绫罗官袍,束着素银腰带,头上亦是乌纱帽,瞧着只像是寻常前来述职的武官,却只是一半身子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听张越提起当年承诺总算是圆了,他不禁露出了感激的神情,随即郑重其事地起身拜倒。
  “当年老大人说过无可设法,我们还以为大人答应,不过是为了安我们的心,没想到最后竟真能成功。虽说锦衣官在外威风,究竟不是正途,名声也不好听,如今我们虽不得张扬,究竟都在兵部挂了号,得了官身。赵虎他们几个也都感恩,只是北边事紧不能回来,不能亲自拜见大人叩谢恩德,所以托卑职替他们多给大人磕几个头。”
  见胡七说着已经重重碰头下去,额头触地有声,张越心中不禁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安排究竟不曾枉然,连忙吩咐其起来。等到胡七重新落座,仍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他也不说什么题外话,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今日召见的宗旨。
  “北边是借着走私的名义派出商队和阿鲁台以及瓦剌三部贸易,你一定要牢牢约束了方家,不能让他们借此招摇,毕竟,这是朝廷的隐秘事,寻常言官并不知情。此外,所得盈利你一定要把账册造齐全,我知道雁过拔毛乃是人的本性,但你们几个自己绝对不能沾,你们的利我会用其他法子补,至于下头人,约束得紧密些,更不要招揽过度的人手,以免引起锦衣卫和东厂忌惮。另外,从前只注意北边,现在连南边也要一并留意,广州宁波泉州三地的市舶司已经开了,可以借着通商的名义把探子派到东洋西洋,这名义我也给你们……”
  胡七曾经跟随张越多年,早知道张越虽看着温文尔雅,手段却极其老到,而且骨子里便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野心和气势,因此这会儿一面认真仔细地倾听,一面连连点头。待到张越说,锦衣卫东厂只限于阴私小事,他要的是能北至蒙古王帐,南至西洋王宫的消息渠道,他不禁霍地站了起来,肃然行了一礼。
  “大人尽管放心,卑职必当尽心竭力!”
  “只要能自给自足始终以商养谍,不用朝廷划拨钱财,就能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只以为南征北征就已经是到了极限,倘若这条线能完全建成,何愁勋臣武将没有地方可用?”
  撂下这话,见胡七丝毫不见惊悸之色,张越暗想当年袁方把这几个人派到自个身边,虽阴差阳错没能从候补锦衣卫成为正经的编制,但却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如今,袁方在北方的那个网络已经逐步收编进了兵部的谍探分司,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力量。
  将事情交待完,又吩咐以后每七日送一次卷宗进来,张越便亲自把胡七送到了屋子门口,等他离去之后,他才召了书吏进来,见了几个今日来京述职调缺的外地武官。眼看快到中午时分,他正预备让人去瞧瞧外头是否有家里送饭的,那个在他房中伺候的皂隶却急匆匆进来。
  “大人,不好了!刚刚小的正巧去外头吃饭,听户部衙门和吏部衙门的几个皂隶说,北镇抚司那儿出了大事!皇上……皇上早朝之后就亲自到北镇抚司审讯,因戴纶抗辩,皇上一怒之下棰杀了戴纶,又要下旨拿戴纶的叔父太仆寺卿戴希文和河南知府戴贤!这会儿蹇尚书和夏尚书都已经赶过去了,还有内阁杜大学士,不知道情形怎样。”
  朱瞻基竟然亲自去了北镇抚司,还杀了戴纶!
  尽管知道朱瞻基这些天心里憋着火,但张越完全没料到这位号称仁厚的天子竟然会一怒之下悍然杀人。从永乐年间开始,大理寺就只能处理寻常囚徒,但凡高官全是下锦衣卫狱,朱棣那时候时有不经刑部大理寺而暴怒杀人的,可朱瞻基甚为爱惜名声羽毛,怎么会这么做?还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张越深深吸了几大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下了至为震惊的心情。见那皂隶仍是站在这里,他就沉声问道:“内阁只有一人前去?”
  “似乎是只有杜大学士……”
  听到这几个字,张越沉吟片刻,立刻一个箭步出了屋子。站在太阳底下,他招手叫了一个书吏过来,嘱咐去对张本和冯侍郎知会一声,他出去有要事,随即快步往外走去。一路时有兵部的司官问好行礼,他却谁也来不及理会,到了外边,他便厉声吩咐备马。
  那匹黄骠马一牵出来,张越就抓起缰绳一跃跳了上去,随即马鞭一扬就一阵风似的驰了出去。等到从兵部衙门前头的小巷出了牌坊上了大街,他更是提高了马速,就在拐过一条巷子时,旁边却有一人一马窜了出来。
  “张大人!”
  因此时并非散衙时分,家里的随从还未到兵部衙门来接,因此,张越一个人纵马疾驰,并没留心四周情形。这会儿乍一听声音,他心里一惊,赶忙勒马,但这一停下也已经是在几步开外了,回头一瞧,他才看清是从那边巷子中骑马出来的人。
  “王兄?”
  短短七年间,从不入流的总旗一下子跃升至四品指挥同知,王瑜可谓是得天独厚。因为生活逐渐优渥的缘故,他原本尖尖的下巴显得有几分圆润,人也比从前胖了,一身大红色的盘领右衽斜襟官服看着竟是有些小。急急忙忙上来拦住了张越,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是要去锦衣卫衙门?我刚刚打那儿出来,皇上怒斥了蹇尚书和夏尚书,对杜大学士大发雷霆,你这会儿去了也没用!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借一步?”
  心中焦躁的张越吃这当头一喝,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瞧见这边大街上没几个人,王瑜又是满脸恳切,他便跟着王瑜往一旁无人的小巷退去。借着这寥寥几步路,他心里朦朦胧胧有了些想法,待到了地头就问道:“你今日伴驾?”
  “我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因对皇上坦言不懂侦缉和卫狱等事,所以皇上便吩咐我管带大汉将军和随行扈从,刚刚就随王指挥使一同跟了出来。我知道张大人必定是听说了那边发生的事,但还请不要这会儿贸贸然过去。虽说我不能说那位戴大人的不是,可他说话……他说话实在是过头了,莫说皇上受不了,就是我听了也是心中不忿!”
  王瑜也不管张越是否耐烦听这些,原原本本将戴纶那时候说的话一一道来。原来,在被几个锦衣卫带上公堂之后,朱瞻基便问戴纶是否知罪,戴纶不但梗着脖子说不知,而且还历数了朱瞻基即位以来的多番不是,其中便有一条是当初的宠嫔妾而远中宫,喜游猎而废学问,连皇帝当初练兵府军前卫的种种举动全都说成了玩乐。果然,一听此言,朱瞻基便立刻暴跳如雷,立时命左右将人拖下去棰杀,又要罪及家眷。
  “张大人,蹇尚书和夏尚书以及杜大学士到了之后,我和几个锦衣卫官就退了出来。王指挥使借故避走,我和房大人便交谈了两句。因他问我和你的关系,我知道他管北镇抚司,也就没有隐瞒,结果他立时对我提到,两位尚书和杜大学士都是得了他的信。锦衣卫这边,大佬们其实都有内线,他有意把消息漏了出去。所以,内阁诸位大学士应该都知道。”
  看来,房陵是有意不告诉他张越——确实,他张越不是为了大义奋不顾身的人,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但是,内阁所有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只有杜桢一个人来?
  这一刻,张越只觉得心里一下子翻腾了起来。
  “你既然扈从皇上,怎么就一个人这么出来了?”
  “皇上又下令从诏狱里头提出了林长懋和于谦,随即令我往召都御史顾佐顾大人。我从北镇抚司后门出来,不想恰好撞见了张大人。”
  一听到朱瞻基竟然在这个时候又要审问林长懋和于谦,紧跟着又召见顾佐,张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想着王瑜还有要务在身,他也不敢再耽搁人太多时光,当即问道:“我再问王兄一句话,你出来的时候,两位老尚书和我岳父如何?”
  “虽说我不在御前,但听着动静,皇上大发雷霆之后,再跟着就没听到什么动静了。”
  此时此刻,张越实在是感激王瑜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更庆幸王瑜出来之前从房陵那里得知了一些隐情。心念一转,他就对王瑜拱拱手说:“今天多亏了王兄。大恩不言谢,放心,我不会贸然赶去北镇抚司。”
  “那就好,幸好碰见了你,若是你紧赶慢赶却去碰壁,那就糟了。”
  “既如此,我也不耽误你,你赶紧去都察院传旨,来日我再登门道谢!”
  瞧见张越打马从反方向离去,王瑜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只不过,他拦着张越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也是想耽搁一些时间。须知这会儿皇帝刚刚提了于谦林长懋,兴许又被触怒了,倘若是顾佐这么早赶过去,决计讨不了好处。而这么一耽误,兴许还有转机。
  就算他今天半路拦人的举动被人发现,那也没什么打紧,横竖他只是个不管侦缉事的锦衣卫官。哪怕为此丢了官职,想必妻子金夙也是不会怪他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要不是张越,他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能官至四品?
第八百零六章
应变
  洪武中置京卫上十二卫,永乐中又置京卫上十卫,合在一块,这二十二卫就有超过十万人,但如今距离上一次北征又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京卫之中乌七八糟的事情渐渐增加,吃空额扣军饷,种种弊政不足为外人道。而真正想要出头的,无不是削尖了脑袋试图调到三大营去。要知道,无论是出巡还是校阅,都是京营占先。
  就连肯定是要承袭阳武伯爵位的张起也有这样的打算。他如今已经是羽林前卫的指挥佥事,在军中厮混了这么久,再加上他为人大大咧咧,谁都处得好,很有一大批朋友。这些天不少人在他耳边叨咕,让他趁着堂兄张越正在兵部,设法调到京营去,他的心思便有些活络。可回家之后母亲东方氏再絮絮叨叨一提,他立刻就生出了相反的心思。
  自个一家人几乎就没给三弟张越帮什么忙,他和大哥张超还老是添乱,这回父亲身受重伤,又是三叔特意过去照料,如今一有难处就想到了人家,这叫什么事?
  “大人,大人!”
  正在羽林前卫驻地的卫所里头闭眼小憩的张起被这急促的叫唤惊醒,抬头一看是自个挑在身边的亲兵,顿时没好气地一脚踢了过去,因板着脸问道:“什么大不了的,吵了我睡觉!”
  那亲兵也没工夫去揉被踢得生疼的腿,赶紧说道:“大人,门外有人来找,说是您三弟!”
  “拉倒吧,这会儿什么时辰?”张起瞅了一眼铜壶滴漏,随即没好气地说,“我家三弟可是兵部左侍郎,这会儿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怎么可能从衙门跑到我这儿来。再说了,咱们羽林前卫是头等闲散的地,就是皇上出宫也是用的锦衣卫,他来找我干嘛,你可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寻老子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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