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校对)第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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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这孩子如何不懂事,究竟还是心念父亲一片纯孝,可是他呢……眼看兄弟们都是儿女绕膝,他年近四十却膝下荒凉,或许正是命中注定没有嫡亲子嗣……
  张越觑着张辅流露出一丝意兴阑珊的惘然,正寻思设法劝解两句,却不料张辅旋即便是面色一正训诫了张超一番——不外乎是交友结人,最后又道出要将张超设法补入神策军,待有征战便可伺机立功。这本是张超的夙愿,当下张超立刻站起身应下称谢,脸上更是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然而到了张越的时候,张辅在沉吟之后却是另一番吩咐。
  “超哥儿和赳哥儿去陪你们大伯娘说话,我有话要和越哥儿说。”
  张超和张赳一走,张越不便坐着,于是便站起身来,心中却猜度此时张辅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说。须知张信的事情既然已经了结,他此来的任务便已经告一段落,等到节后大伯父张信出狱,他再盘桓一阵子就该回开封了。
  张辅却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迟疑了好一会方才开口说道:“赳哥儿关心则乱,超哥儿又是爆炭性子,有些事情我不便和他们说。信弟之前治河工,他虽自己没有中饱私囊,底下人却难免捅出了不小的亏空,折合宝钞上百万贯,合银大概得数万两。虽说全由你大伯父填补亏空于理不合,但要谋一个从轻发落,却不得不如此做。”
  这番话说下来,张越心中仿若明镜一般透亮,更明白此来之前家中那样凑银子的缘故。他本以为这是用来打点上下官员,可到了南京之后才发现锦衣卫根本无从打点,而有英国公这尊大神在,其他官员处更不用使银子这般俗套。所以说,这银子根本就是用来填补那可能存在的亏空,或者说是为了平息事态的。
  “大堂伯,我来之前祖母就吩咐过,若有用钱之事全听您的吩咐。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若是大伯父能够安然无恙,这两千两黄金尽管拿去填补亏空,若是不够家里还能设法。”
  “有这些就很够了。”张辅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便笑道,“婶娘当初还有不少钱物收在我这里,加上也就能够填补了那窟窿。倒是你有了秀才功名,究竟是想回开封,还是留在南京城多见见世面,或者去国子监读书?”
  面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张越不禁怔住了,犹豫许久方才开口答道:“事关重大,请大堂伯容我好好想一想。”
第七十章
国子监和锦衣卫
  南京国子监位于金吾后街的成贤街附近。
  “要说这国子监在太祖在位的时候,向来是学子们又爱又怕的地方。爱的是只要能顺利熬到国子监毕业,走马上任至少便是一个县令,若是运气好的甚至可以一跃当上布政使;恨的是国子监中规矩森严,稍有不慎,轻则会吃上一顿板子,重则发云南充军乃至于处死。这外头犯事还要定罪勾决,这国子监中却只要祭酒一句话,一条人命就没了。”
  这一日,张越和房陵孙翰一同来到这国子监外头,听两人说起这国子监中过往的一条条监规,忍不住浑身直冒寒气——这还是国子监,这和监牢有什么两样?吃饭睡觉都得在其中,除逢年过节不得离开,不得交接串连,不得议论国事……这一桩桩一条条的规矩,还真是只有朱元璋这种亘古少有的高压皇帝方才能够定出来。
  见张越脸色发白,房陵就在一旁笑道:“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皇上即位之后,这国子监中的规矩废除了好些,再加上功臣子弟中也有不少爱文的,总不能还限制着大家吃住都在这个鬼地方。国子监中书呆子多,有趣的人倒也不少,走,和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其实,张越对于读书委实没有多大兴趣——不说国子监,府学那一头他就够头疼了——若不是私底下杜桢给他授课素来是不拘一格天马行空,只怕他也会如张超张起那般走上武职这条路。虽说他在读书上有一点天分,又早早考出了秀才,岁考还是一等,但那都是杜桢传授的应考心经作用大,要真的在这国子监读上几年书,他还不得成为呆子傻子?
  若要是放在平日,这国子监自然不容外人随意进出,但此时乃是春节放假,房陵孙翰又不是寻常的监生,都是功臣子弟,因此守门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带着张越进去参观,笑纳了那一串钱的同时又好心送了一句提醒。
  “今儿个有人和国子监祭酒萧大人一同在里头巡视,三位公子出入的时候小心些。”
  国子监祭酒乃是从四品大员,最是清要之职,而且在国子监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便好比是天子,底下监生绝不敢违逆。彼时捐监生的先例还不曾打开,张倬当年也愣是在国子监中读满了五年方才毕业,若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是做梦。所以,哪怕是房陵孙翰这样的功臣之后,一听说国子监祭酒萧卫还在,这进去之后连走路都陪了小心。
  于是,在参观了国子监的房舍教室,基本上把整个地方转了一个遍之后,张越便对房孙二人干笑道:“房兄,孙兄,你们不是要引我上贼船吧?我敢担保,若是我进了这地方,不出两个月只怕就要疯了。你们两个居然能够挺下去,小弟实在是佩服。”
  房陵和孙翰对视一眼,同时苦笑了起来。年纪稍长的房陵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不瞒你说,我在家里头是老二,又是庶出,我爹那个指挥使的衔头肯定是没我的份。我家又不比你们张家世代为官底子厚,我若是不能谋一条出路,将来坐吃山空那就是等死了。你问问小孙,他是家里的二房孙子,情形也和我差不多。”
  “你虽说是独子,可你爹是老三,又没有出仕,情形和咱们也差不了多少。除了你那两位堂叔,旁的功臣鲜少有对长子之外再加恩的,更何况我和房兄都是第三代了。”孙翰此时显得极其恳切,语气中便带出了几分推心置腹的味道,“如今国子监监生虽然不比当年,但若是有机缘仍是可以可以直接出仕,考举人也便利些。”
  直到这时,张越方才明白当初在保定侯府为何会偏偏与房孙两人说话投契,却原来是有相似的经历。情知房陵孙翰交浅言深,言语之间全是为了他着想,他心里也不觉感动,连连称谢,但对于是否设法在国子监中谋一席之地,他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上辈子他就深深厌恶那种应试教育,这辈子他虽然不得不接受更残酷的八股文考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在这种死读书的地方经受多年考验。
  有了这么一番谈话,三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路上说说笑笑,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建筑前。然而这时候,房陵孙翰却全都是脸色发沉,见张越好奇的往其中张望,孙翰慌忙一把将其拉住,然后低声提醒道:“别的地方你大可去得,这里头却是非同小可。这就是绳愆厅,监生们犯错都会被拉到此地打板子,最是斯文扫地的去处。”
  而就在张越听得头皮发麻的当口,那绳愆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哼,仿佛是有人挨打却被堵住了嘴的声音。联想到这春节国子监还在放假,他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房孙二人,结果房陵皱了皱眉头就犹犹豫豫地说:“有些监生过节也未必回去,难道是犯了事?”
  那惨哼声不多时便没了,又过了一会,绳愆厅中便有两个皂隶骂骂咧咧地出来,前头一个一面走一面笑道:“谁让那小子平素老摆出一副读书人的架子,这一犯错还不是撞在咱们手中?瞧他那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往行扑红凳上一扔,五竹篦一打,看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是五小板,二犯还是五小板,三犯那就是十小板!这要寻错处有什么难,先头许大哥不是懒得找他错处……喂,你们几个是谁?”
  那说话的皂隶瞧见绳愆厅外居然有人,顿时变了脸色,待走近前看到是房陵孙翰还有一个外人,方才露出了笑容:“这大过节的,房公子孙公子怎的有空回国子监?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得紧,是新入监的还是二位公子的友人?”
  “这是英国公的堂侄,以后指不定要入国子监,所以我们带他来这里瞧瞧。”
  此时另一个年长皂隶也赶了过来,少不得用审视的目光在张越身上打量。瞅见那天青色酡绒披风和彩绣翡翠抹额,他断定那决计是世家子弟,脸上便流露出几分恭敬来。待听得房陵说明了张越的身份,他脸上立刻堆满了逢迎的笑容。
  当下他就搓着双手谀笑道:“不知道有贵人来,着实怠慢了,早知道咱们也不敢在里头弄得鬼哭狼嚎的。实在是一个穷监生不知好歹,过节了尚在国子监中蹭饭也就罢了,居然还抱怨伙食,不合被主簿大人听到,这才送到了咱们这绳愆厅发落教训。”
  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得送到这什么绳愆厅打板子?
  张越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心里立刻直接否决了进国子监读书的事,心想自己宁可日日被关在书房念书,也决不来这个鬼地方受罪。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面前的两个皂隶全都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更是三两步越过了他和房陵孙翰。
  “小的拜见萧大人!”
  一听这么一个萧字,房陵孙翰全都是僵在了那里,而张越也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随即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然而,只是扫了一眼面前那个头发斑白的老者,他的目光就落在对方旁边一个中年精干汉子上。
  那中年汉子流露的气息暂且不提,但那一袭大红缎绣白暗花纱护领的织金妆花官服却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仿佛是……锦衣卫?
第七十一章
斗气
  三拨人这么一打照面,跪下的皂隶们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过去。此时此刻,另两拨人你眼瞪我眼地彼此互视,那目光交击何止几个来回。相较于房陵和孙翰,张越倒并没有多少忐忑——他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来国子监这一亩三分地厮混,既然如此,这国子监祭酒权力再大,那也不关他的事,料想对方还不至于拿着他私逛国子监这条罪名大做文章。
  因此,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都在那个疑似锦衣卫的中年人身上。而且,不知是直觉还是错觉,他总感到对方的目光也都在自己身上打转,其中那种意味深长如同鹰隼一般的审视,和之前沐宁的那种打量极其相似,仿佛能时时刻刻在人身上扎几个洞出来。
  这边两个人对上,那边三个人同样是对上了。
  国子监祭酒萧卫乃是洪武年间的老文官,建文年间却不像方孝孺黄子澄那样蹦跶得欢快,于是不哼不哈一直撑到了现在,好歹也混了个从四品的清要之职。本着文武不相容的宗旨,他对于国子监中的那些武官子弟向来看不顺眼,此时若不是身旁的这个人身份极其不同,他几乎就想动用监规把房陵和孙翰一块收拾了。
  按捺了又按捺,他方才气咻咻地冷哼道:“如今乃国子监休课期间,你房陵和孙翰带着外人到此地闲逛,视朝廷法度于何地?念在尔等年少无知,速速把人带出去,日后若有再犯,这绳愆厅却不是摆设!”
  余怒未消的他又怒瞪着地上跪着的这两个皂隶,厉声喝道:“以后若再有外人放进来,本官唯尔等是问!”
  两个皂隶自打跪下去之后就没听到叫起,经历了两边的僵持,这会儿已经腰酸背痛脖子生疼,乍听得这训斥顿时心中叫苦——你国子监祭酒大人奈何不了这两个功臣后代,却把气撒到了咱们两个小人物身上,这分明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想归这么想,两人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叩头称是,然后方才起身垂头丧气地站到了一边。
  房陵和孙翰此时也是心中不忿。虽说他们两家都不算功臣之中的顶尖门户,他们在家也并不出众,可平日除了长辈,谁敢用这样居高临下的口吻对他们说话?然而,一想到自个在国子监中的前途,又怕连累了张越,他们只得忍气吞声,拉起张越就想走。
  “等一等。”
  就在这当口,一旁却响起了一个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声音。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无论是正准备走人的房陵孙翰和张越,还是正预备回绳愆厅拿犯错监生出气的两个皂隶,抑或是出了一口恶气正得意洋洋的国子监祭酒萧卫,竟是都愣了一愣,随即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同一个方向。
  “萧大人此言差矣,这国子监虽说是国学重地,可当今皇上也曾经说过勋贵子弟若有意从文者,皆可入国子监学习,这便是说国子监并非门禁森严,任何外人都不许进入。倘若我没有记错,这二位是富昌伯和应城伯家的子弟,带来的人也不当是外人,萧大人又何须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萧卫万万没料到身边这人竟是会为张越三人说话,脸色登时很不好看。
  这世上硬骨头的人本不少,然而历经永乐初年的那场大屠杀,再加上后来的解缙被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秉承圣意活活冻死,能生存下来的无不是随机应变滑不溜手的文官。因此,他此时虽心头恼火,却硬生生按下了出言讥讽的念头。这不单单是因为身边这人的身份,而且他也担心事情闹大无法收场。
  于是,他便收起了脸上的冷意,微微笑道:“既然袁千户这么说,那房陵孙翰,你们俩就带人好好逛逛。刚刚一圈下来,袁千户也应当看到我这国子监一应关防齐备。如今还是年初三,我家中尚有客人,便先失陪了。”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悠然自得地离去。瞧那走路不紧不慢的背影,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真个是悠闲不管事,又哪里能想到刚刚这里却是上演了一场古怪的碰撞。此时此刻,那两个皂隶也觉得不妙,遂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于是这地儿就剩下了四个人。
  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死让无数人拍手称快,然而,依旧犹如机器一般运转严密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却依旧冷漠地矗立在那儿,尤其是这一次忽然之间多人被下北镇抚司诏狱,使得锦衣卫更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色彩。
  房陵孙翰虽年轻,可毕竟是南京城里长大的,自然认出眼前人的穿戴,而张越更是从袁千户这三个字中衍生出无穷思量。
  眼前这人……莫非就是从河南卫所调去了北镇抚司任司刑的那个袁千户?纪纲死了,汉王朱高煦接着似乎要倒霉,他的大伯父张信也成为了被殃及的池鱼,此人却得以高升。从这一点来看,这袁千户非但和张家没有瓜葛,反而应该是立场相对,可他为什么能隐约感到某种绝非恶意的暗示?
  袁千户仿佛没有察觉到对面三个少年各自流露出的表情,笑了笑又说道:“我今日请了萧大人巡视国子监,本是要送他一个大好处,却不料他居然不凑趣。三位公子选在今日来逛这国子监,倒真是撞上来的好机缘。”
  年长的房陵自恃功臣之后,本不耐烦和锦衣卫打交道,此时听到撞上好机缘,心中不禁一动,遂沉声问道:“袁千户可否把话说清楚?”
  面对房陵的质疑,那袁千户却只是朝张越面上瞟了一眼,略一拱手便转身扬长而去。对于他这种不阴不阳说话说半截的态度,张越倒还能够忍受,孙翰却是觉得可恶。等人一消失在视线中,他顿时把刚刚在国子监祭酒萧卫面前受的窝囊气全都发了出来。
  “这些文官有什么用,成天只知道之乎者也,倒是就会摆架子摆脸色!这姓袁的就更可恶了,说话卖关子吞吞吐吐,不过是五品的千户,以为自己是第二个纪纲么?”
  房陵却没有跟着骂,若有所思地撂下一句我去外头看看,旋即撇下两人匆匆跑了。张越也没有在意孙翰的骂骂咧咧,自顾自地在心里思索北镇抚司的千户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这北镇抚司按理只管办诏狱的案子,什么时候关心起国子监的关防了?
第七十二章
机缘
  打听消息的房陵不曾回来,一旁的绳愆厅却有了动静。刚刚那两个溜走的皂隶架着一个身穿蓝衫的人出来,二话不说就叉着人往外头一扔。干完这一遭,其中一个皂隶拍了拍手咒骂了两句,瞧见那边的张越皱着眉头朝这边看来,他立刻一把拉了同伴闪进了厅内,又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望着那个被丢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监生,张越便上去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孙翰,低声问道:“他们难道不把人送回去?”
  “送回去?”孙翰这才止住抱怨,又冷笑了一声,“眼下和太祖那会儿不同了。监生若是家中有钱有势的,这些个皂隶巴结都唯恐不及,哪怕犯了事送到这绳愆厅,也多半是做做样子。至于那种没钱往日又得罪了人的,这五小板就能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刚刚你没听到那两个皂隶的嘀咕,这家伙想必往日假清高,这时节国子监又没人,谁来管他?”
  在府学里读书的时候,张越虽说年少,家世又好,但由于他素来随和没架子,除了个别性子极度古怪或是嫉妒心强的,他几乎和那般老老少少的生员都相处得好。府学岁考成绩不好也有惩治,连续得六等也会打板子处罚,但似如此这般冷酷的他却还是第一次得见。想到这大明朝的廷杖素来是鼎鼎大名,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孙翰看到张越往那边直瞟,顿时皱起了眉头:“喂,你不会要管这种闲事……”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张越大步走上前去,竟是将那监生扶了起来。此时此刻,尽管他心中暗道张越多事,却又觉得此人热心,只得三两步赶了上去帮忙,随即没好气地埋怨道:“这种事情沾上了最是晦气,别人都躲得远远的!这家伙肯定是得罪了那个主簿,你以后也要进国子监,揽上这事情难免也得罪上了别人!别看主簿官小,县官不如现管……”
  遇上这种事,他哪敢再沾国子监的边!
  张越情知孙翰是好意,但仍是选择性地无视了那没完没了的唠叨。架着那监生走了两步,他无意间往其身后一瞥,见其下裳处血迹斑斑,心头愈发骇然。这还只是竹篦,不是什么竹板木棍,五小板下来就打成了这般模样,那廷杖又会是怎样可怕?再打量一下那人头脸,发现其双目涣散无神,脸上灰白一片,他更是摇了摇头。
  尽管是大冬天,但张越和孙翰都还年少,那监生却少说也有三十出头,因此架着人走了没多久,两人都是出了一身大汗。孙翰有心想丢下累赘,可看到张越那专注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说不下去,于是只能在心中哀叹自己“遇人不淑”,顺便把临阵脱逃的房陵骂了个半死。
  无论张越还是孙翰,在这当口竟是全都没想到,凭着他们世家子弟的名头,这会儿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需去找个国子监的吏员或杂役来帮忙,使上两串铜钱便能解决了此事。
  彼时天上阴沉沉的,虽没有下雪,但仍是透着一股阴冷阴冷的感觉。国子监中的大道两旁栽种着不少树木,那叶子早就在一阵又一阵萧瑟的秋风中落了个干净,如今在这大冬天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丫。阵阵寒风从树枝中席卷而过,兜头兜脸地朝正在路上走的三个人扑了过去。本出了一身汗的孙翰被这冷风一激,竟是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这宿舍还有多远,真见鬼!小爷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好人……阿嚏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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