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校对)第1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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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这不过是朱瞻圻一句戏言,但陆丰出门之后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一条财路。想他在宫中的时候方宾从来都是冷面相对,而方家的财货他也隐约听别人说过。他提督东厂以来尚未办过什么大案子,即便袁方恭恭敬敬,可毕竟没意思,这一回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双姝会
  如果说大庆寿寺乃是京师第一寺,那么,毗邻西苑的敕建洪恩灵济宫便是京师第一观。由于内中供奉的玉阙真君和金阙真君屡屡显灵,又是保佑北征大捷,又是保佑皇帝御体安康,因此这座皇家道观自然是香火鼎盛。除却正一道大真人进京时往往在此赐宴款待,就连百官大朝会之前的排演礼仪也素来在此处。于是,两位真君在民间也被传得神乎其神,每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往往将此地挤得水泄不通。
  这一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又是正逢十五的大好日子,灵济宫自然从一大清早就热闹了起来。整条灵济胡同里头除了络绎不绝的香客之外,还有沿街叫卖香烛的,卖点心的,卖虎头鞋等各式小玩意的,更有大户人家的车轿沿着外头的府佑街停了一长溜,不时有豪门家奴簇拥着主人驱赶前头的行人。
  虽说不信道佛,但小五听别人说玉阙真君和金阙真君极其灵验有求必应,于是便动了到这里来祷告一番的主意,因此借了去向冯远茗学医术的名头,她一大早就出了门。可坐车赶到这里之后,发现这般人头攒动的光景,她顿时大皱眉头,很是犹豫是否要凑热闹。
  “小五!”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小五连忙转过了头,瞧见那边路上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她登时眼睛大亮,连忙一溜烟奔上前去。透过掀开一半的车帘,她看清里头坐的果然是朱宁,不禁笑了起来,那明媚的脸上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郡主,这么巧,你也是来进香的?”
  “拗不过我父王,他是信佛信道信清真,总之人家忽悠什么他都信。”
  朱宁没好气地撇撇嘴,随即招手示意小五上车,又对前头嘱咐了一声。放下那红绡帘,她觑了小五一会,这才关切地说:“昨儿个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就吓了一大跳,你娘和你姐姐还好么?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敢去见绾儿,想来以她的心性,又有张越劝慰,应该能挺过去。”
  “娘还好,姐姐也应该还好,可是我不好!”小五昨夜憋了一晚上,这会儿顿时忍不住了,一下子扑上去抱着朱宁的脖子就抽泣了起来,“郡主,我害怕,我害怕醒来一睁眼就又没爹没娘……老和尚不在了,我好容易才有家,好容易才有了亲人,好容易才有这第一个阖家团圆的八月十五,可偏偏这时候爹出了事……”
  本是关切的一问,朱宁着实没料到居然会把小五招惹成这模样,心底顿时暗自后悔,遂忙不迭地安慰起了她。随车的两名侍女平日也都见惯了小五使性子,一个急忙寻帕子,另一个便连忙上前一同相劝,好容易才哄得她止住了眼泪,只是朱宁左肩处的衣裳却是湿了一大片。使劲擦了擦脸的小五看到自己这一哭的成果,顿时极其不好意思。
  “对,对不起,我……我刚刚一时忍不住……”
  小五脸上只是浅浅地匀了一层脂粉,这会儿那眼泪把这些粉冲出了一条条小溪,看着越发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花猫。朱宁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吩咐侍女用银瓶里的水沾湿了帕子,很是在她脸上抹了两把,见那素面又干净了,这才罢了手。
  “不过是给你的眼泪打湿了一件衣裳,这我还会怪你?”没好气地捏了捏小五的鼻子,见她可怜巴巴看着自己,朱宁这才将其揽了过来,又安慰道,“皇上很是看重杜大人,当年那么大的事情都把杜大人放了出来,这次更不会例外。好了好了,凡事有你姐夫呢,你就别操心了。咱们绕到灵济宫后门,那儿向来不对平民百姓开放,你好好给你爹求求真君就是了。”
  多了这么一桩小插曲,到地头下了车的朱宁就多加了一件泥金五彩牡丹纹褙子,恰是掩住了左肩上的水迹。因她是皇室郡主,又是代周王来进香,这后门自然是早早打开了,左右两排知客道人在外相迎。朱宁拉着小五的手入内,沿着石头小径走了一箭之地,就看到有一个身穿青缎袍子的老者站在那儿,顿时微微一笑。
  “拜见郡主。”
  “今天有劳方大人了。”
  第一天贬谪灵济宫就恰逢陈留郡主朱宁来进香,方宾自然觉得极其尴尬,此时上前行礼后也不多话,只在旁边略退后一步相陪。虽说前头有专给平民百姓上香的正殿,但供着玉阙真君和金阙真君金身的殿堂却在后头。将朱宁引到了地方,眼看她和另一个年岁略小的丫头念诵祷告,之后又说要在灵济宫中逛逛,他便寻了借口告退。然而,走在半道上,他就看到一个年轻道人匆匆奔过来。
  “大人,宫中司礼监陆公公说是奉命前来进香!”那道人虽说年轻,但在这皇家道观迎来送往,却也是历练得极其滑溜,见方宾只顾着惊愕,他连忙又解释道,“是提督东厂那位陆公公!”
  若是别人来进香也就罢了,一听到司礼监,又是东厂,方宾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虽说昨天的事他全无私心,但有无私心都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却不是他说了算。罢官去职的他虽说比夏原吉那三人要幸运一些,但这提调灵济宫的职司却让他惊惧交加,到了这份上,只要一道旨意,他的下场恐怕不比夏原吉他们好到哪儿去。
  想当初黄淮还是皇帝亲自简拔任用的阁臣,结果却是一下狱就是八年;梁潜何等得圣意,结果为了一件小事几乎性命不保,还是杜桢说情方才得免;他方宾这辈子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一朝失势必定是人人落井下石,哪里还敢奢望能东山再起?
  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他便故作镇定地对那年轻道人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迎,你去知会其他道人,把大殿再收拾一下,毕竟郡主刚刚才带人进去过。”
  从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被罢官,充任提调灵济宫这样的闲职,出现在陆丰面前的方宾自是不能再如往日那般端架子。让他稍稍心安的是,这个以前他几乎没用正眼瞧过的太监虽说穿着大红缎绣麒麟服,却没有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反而对他很是客气。等陪着对方在大殿中进香之后,他原以为陆丰会即刻回宫,谁料这一位忽然吩咐随行的人退后,旋即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离开汉王公馆之后,陆丰打着为皇帝祈福的名义回宫请命,很快就争取到了来灵济宫上香的名义,此时看方宾惊惧,他顿时得意得很,口气却仍是一片淡然:“方大人,今天杨阁老和杨学士都劝过皇上,可皇上余怒未消,下朝之后在乾清宫很是发了一阵脾气,还说过什么方宾夏原吉深负所望之类的话。据说,科道官员正蠢蠢欲动筹谋着弹劾,说是方大人你在任上收过边将不少好处。”
  虽说陆丰说这话语气平淡,但方宾却是感到一颗心狠狠收缩了一下。他在朝多年深得圣心,又怎么会不知道朱棣素来就是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的性子。想象了一下雪片似的弹章堆满通政司的情形,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眼前发黑。
  “方大人好自为之吧。无论锦衣卫诏狱还是显戮,都免不了要连累家人。”
  响鼓不用重锤,看到方宾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陆丰心中极其满意,当下点点头便朝身后的护卫随从努了努嘴,旋即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皇帝虽说翻脸不认人,但使惯的六部堂官却向来是不愿意调换的,更何况方宾随扈北巡北征多次?单单是弹章皇帝自然未必相信,但若是有其他事实佐证就说不准了……
  朱宁自己也心情不好,今天既然撞着了心情同样极其不好的小五,少不得在灵济宫中兜兜转转散心。此时眼看日上中天,她方才拉着小五往回走,嘴里犹自说道:“刚刚进来时我称呼的那位方大人你看到没有,他昨天还是兵部尚书,也是因为你爹爹被关的那件事,结果被发配到了这个地方。他这个惹出事的人都好端端的,你爹就更不会有事了,放心吧。”
  “啊,原来他也是倒霉的人!”小五顿时瞪大了眼睛,旋即就撇了撇嘴,“不过他比爹爹幸运多了,爹可是被下了大牢,连探视都不能探视,哪里像他自在逍遥……咦,郡主,你看那个是不是方大人?”
  闻听此言,朱宁抬头一瞧,立时瞧见不远处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另一头去了,瞧那模样确实是方宾。想到早先自己见到的方宾还能强颜欢笑,这会儿看着却很是不对头,她不禁皱了皱眉,本想这是朝廷大事最好别插手,最后还是不放心,遂拉着小五追了上去。
  “方大人!”
  一路浑浑噩噩往净室走的方宾没料到会有人拦路,呆了一呆才看清面前的人。只他此时此刻完全没心情敷衍朱宁,干脆敷衍道:“郡主恕罪,臣乃戴罪之身,此时实在是无心陪侍郡主……”
  “方大人即便是戴罪,又何必如此?”朱宁越看方宾越觉得他面色灰败死气沉沉,就皱了皱眉头,“男子汉大丈夫,一生总有起落坎坷。方大人乃是朝廷大臣,又是简在帝心之人,凡事也该看开些,一起一落自有圣心独运,若因为一时受挫就沮丧至此,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朝廷大事我一个女子不懂,可我却知道人活在世上,那精气神总少不得。”
  刚刚被人狠狠打击了一通,这会儿又听到这一番劝导,方宾顿时愣住了。低头琢磨着那几句话,他只觉又羞又愧,待到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朱宁已经带着人走了。良久,百感交集的他方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却不知道那边小五正在诧异地询问朱宁。
  “郡主,你为什么对他说那些?”
  “皇上既然没重重发落方宾,夏尚书和你爹他们就只是迁怒。若是方宾真的因为郁结于心有什么好歹,事情就难说了。再说了,我也看不得男子汉大丈夫却那副颓唐模样。”
第四百四十二章
出人意料
  尽管与北征最有关联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遭殃,但既然朝议已经定下了人顶上,因此即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两个衙门的所有官员还是为调拨军饷的事忙开了。比起江南,北直隶京畿附近人口要少得多,所以自给尚且不足,更不用说供军用。于是,两部最终合议的结果是,从直隶、山西、河南、山东及南直隶五地运粮,由于军粮耗费巨大,所以即日就要征发。整整一天,两个衙门所有属官都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根本没时间思量别的想头。好在新掌部务的两位尚书还算体恤下头,因今日是中秋,照旧申正准时散衙。
  才出兵部衙门,张越就看到那边旗杆下头站着一个熟人,连忙和身边的万世节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先走,旋即就径直走上前去。由于一个在六部一个在东宫,彼此都是忙得不亦乐乎,因此他和房陵已经许久不曾聚头,此时厮见过后,他便打趣道:“原以为你到皇太孙殿下身边日子舒心,必定能胖上一圈,怎么反而瘦了?”
  “东宫老学究多规矩多,成天无数双眼睛盯着,换了你照样也得消瘦一圈。”
  话虽如此,房陵其实却对自己如今的际遇很是满意。至少,自从他入了东宫之后,家里头的父亲和嫡兄对他的态度大有改善,平日里说话甚至带了几分讨好。他深知自己这际遇从何而来,因此虽说如今和张越往来少了,却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好友。
  说笑了两句,房陵便压低声音说道:“昔日梁潜梁大人曾经教导了皇太孙殿下多年,所以杜学士能为梁大人求情保全了他的性命,殿下异常感激。所以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并非不为杜学士求情,而是他毕竟是东宫太孙,于这些大事上涉足过深,则必遭皇上反感,还不如坐等皇上回心转意。他还说,你得了长子,他原本该送些礼物的,但人在京师反而不比在南京方便。再说上次他送了你家媳妇金子添妆,已经被几个老学究教训了一通,如今不好再逾越,所以只能转达一句话——继续努力,贺礼下一回补给你。”
  即便是张越此时心情还有些七上八下,一听这话,他仍不免笑了起来,心中倒有些怀念当日在德州行宫中为朱瞻基代笔写信的时光。那个时候朱瞻基口授他笔录,旁边常常没有别人,说话也轻松得多,如今人在京师无数双眼睛盯着,就不如那时候随意了。
  “你代我敬上皇太孙殿下,多谢他的好意,他已经帮过我很多忙了。”说完这个,他便瞅了瞅房陵,随后低声说道,“对了,你比我还年长一岁多,还不打算成婚?”
  “别提了,我如今入了东宫,上门提亲的人险些踏破了门槛,我那父兄几乎就要按照嫁妆选媳妇,结果我只能暗示皇太孙殿下另有安排,他们又不好去向殿下求证,这才消停了下来。否则,我简直怀疑如果能娶全三妻四妾,他们会都给我安排全了。总之我才不急,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我又不比你,没人跟在后头想抱孙子。”
  由于今天是中秋节,因此两人也没提什么找个地方聚聚的话,又笑谈了一阵便彼此话别。此时大多数官员都已经回家去了,别说兵部衙门,就是其它各部衙门的大门口也都是冷冷清清。骑在马上的张越想到之前原打算在自家陪过祖母之后就去杜家过中秋,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倒是很想把裘氏接过来一起团圆,无奈岳母一力不肯,好在如今那边有个小五,否则出了这样的事,杜家还不知是何等冷清样。
  由于胡七送了张越早朝之后就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因此这会儿跟着他的便是退朝后赶过来的赵虎和向龙。这昔日的四个锦衣卫候补摇身一变成了他的护卫也已经快三年了,由于事事都是胡七顶在前头,其余三人常常都是闷葫芦并不做声,不用的时候甚至没什么存在感。四人的月钱都是从三房张越的私帐上支给,即使是杜绾,当初开始管帐的时候也对这笔大支出吓了一跳,而张越却还常常觉得这四个人干得多拿得少。
  此时张越实在找人说话,于是便吩咐他们上前并行,随意地问了些家常。当提到媳妇上头时,赵虎便憨憨地笑了:“当初咱们是没钱娶不上媳妇,如今却是钱多了挑着眼花。大哥说了,枕边人一定得寻一个老实本分可靠的,免得万一说梦话时媳妇却到外头说嘴。”
  “老胡果然是小心。”见向龙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张越不禁叹了一句,随即笑道,“如果实在挑不出来,赶明儿让高泉帮你们留心留心,他毕竟常常在外头跑,对那些人家的底细也清楚。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确实不能马虎了。”
  赵虎和向龙都已经二十七八,闻听此话顿时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一路拉扯着闲话拐进了武安侯胡同,张越忽然听到背后马蹄声阵阵,一转头却看见胡七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待到近前,他也来不及勒马,竟是一个纵身从飞驰的马上落地。
  “少爷,不好了!方大人……方尚书在灵济宫中自缢!”
  听到这压低声音的一句话,赵虎和向龙毕竟没那么警醒,面上还有些茫然,张越却是觉得刹那间五雷轰顶。方宾当了他一年多的上司,虽说睚眦必报心眼狭窄,但要说才能机敏却是一等一的,至少兵部在其料理下井井有条。这次纵使是触怒皇帝罢了官,那么老老实实在灵济宫呆着也就罢了,怎么会自杀?
  即便知道消息的来源,难以置信的他仍是问了一句:“消息可靠?”
  “袁大人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我也远远跟在后面,顺便还在灵济宫外头转了一圈。东厂的番子比锦衣卫到得还早,这消息应该绝对没错。”胡七自己也觉得惊诧意外,连忙又补充道,“我辛时三刻从那里回来,亲眼看见有人把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了出来。据说今儿个一早方尚书去灵济宫的时候就是满脸沮丧,下午就把自己关在静室当中,等到杂役道人发觉不对的时候,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即使仍然无法置信,但是胡七说得这么具体实在,张越实在是不得不信。方宾死了这个事实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的死究竟能为此次的事件带来怎样的影响。朱棣本应该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如今人却莫名其妙自缢了,皇帝究竟会再次大怒,还是会看在昔日肱骨大臣的死而不再计较昨天的事?
  “老胡,此事还是得拜托你。你带着赵虎一同去,设法关注一下最新的消息,还有提醒一下袁大人,东厂这回忽然动得这么快,似乎不太正常。这件事来得突然,一个不好就会掀起天大的风浪。若有讯息你就让赵虎回来报信,我会在二门那边知会一声,不管多晚,不论是你们谁回来了,立刻来见我。”
  眼看胡七答应一声就和赵虎一同离去,张越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宾活着的时候在兵部一言九鼎无人敢质疑,这一死却恐怕会引起一片哗然。那么一个聪明绝顶城府深沉的老臣,应当知道自缢而死总脱不了惧罪两字,怎么会这般无知莽撞?
  由于这还是严密封锁的消息,因此这一晚上家里团团摆开了中秋宴,张越纵使有千般郁结于心,少不得仍是勉强承欢。顾氏却是心思缜密,看穿了张越的心事重重,便借口静官还小需要照顾,让张越和杜绾先退了席,又吩咐白芳选几碗菜送过去给灵犀琥珀和秋痕。
  而张越打发了白芳和几个婆子先走,趁自己和杜绾落在后头,他便告知了方宾在灵济宫自缢的事。发现杜绾僵立在了原地,他连忙揽住了她的身子,却听到了一番意料之外的话。
  “下午小五还过来看过我,她说是今天去灵济宫进香,正好在门口遇上了郡主,之后在灵济宫中见到了方尚书,郡主看他不对还提醒过他两句,让他不要因为一时挫折而灰心丧气。方尚书既然当了十几年朝廷大臣,不至于连这点磨折都受不起,怎么会突然自缢!”
  “你说郡主和小五今天去过灵济宫,还见过方大人?”
  得到杜绾仔细的解说,张越顿时更感到眼前一片迷雾。这漆黑的夜路上至少还有一轮明月和一盏灯笼,但这次的事情却是一团漆黑线索全无。和杜绾彼此扶持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又喝了一盏热茶,他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遂向杜绾问起了今日去英国公府的事。
  “我把条陈给大伯娘看了,大伯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早上果然是张公公前来赏赐物事,于是大伯娘就带着我在瑞庆堂上见了他,把你的条陈送给了他瞧。张公公收下了,说是回去之后设法拿给皇上看。”杜绾嘱咐灵犀把静官抱来喂奶,随即便若有所思地说道,“张公公还提起,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全都盯着司礼监太监那个空缺,却不知道皇上最属意的人是郑公公。”
  人在海外郑和与哪方势力都没有牵连,最是适合用来平衡宫中宦官势力,果然朱棣经过先前一事,对于自己的心腹宦官亦是起了疑心。反正朱棣的性子已经是够多疑了,疑多疑少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今天方宾一死,东厂出动那么快,恐怕也是另一个人预备往上爬。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人死了就死了
  中秋节宫中素有饮宴,不但嫔妃尽皆列席,东宫皇太子和诸皇孙也都陪侍其下,乃是天家少有的团聚时光。然而,由于自年前开始宫里宫外丧报不断,王贵妃薨逝不到一年,喻贤妃薨逝不到数月,如今甚至还在朱瞻垠的七七丧期内,因此中秋宴也比往日简朴得多,最后更是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草草收场。
  “方宾自缢?”
  朱棣虽说如今脾气暴躁,但怒火来得快也去得快,刚刚在朱高炽朱瞻基父子上前敬酒的时候,他对昨日的事情隐隐约约已经有些后悔。无论北征北巡还是开运河下西洋,桩桩件件都是夏原吉居中调配,户部从来没有出过疏漏;方宾在兵部多年,凡北征则随扈,言辞机敏才干卓绝,亦是心腹肱骨;杜桢虽新近得用,但凡他交代的事情都办得妥贴,昨日送上来的几个折子更是缜密,足可见并非单纯文学侍从,于时务上头也深有心得。
  他甚至已经决定几日后就把人放出来,将方宾官复原职。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方宾居然死了!那个警敏能干的方宾居然自缢死了!
  眼看朱棣竟是失手摔了手中的杯子,朱高炽知道这个消息对父皇刺激不小,于是便对太子妃张氏使了个眼色。虽说张氏只是东宫妃,但自从王贵妃去世之后,朱棣虽说仍是下令朝鲜大肆选美,后宫中也多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但权摄六宫的贵妃却再也没有立过。自从和朱高炽一起抵达京师,这六宫事务几乎都是张氏打理。
  此时,得到丈夫示意的她便对一众惊惶失措的妃嫔说了几句,很快就把这些年轻的莺莺燕燕都遣开了,又吩咐太监撤去菜肴和各式高几椅子。须臾,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大殿中就变得空空荡荡,就连一群年幼的皇孙都被各自带了下去。
  “朕虽说罢他尚书之职,命他提调灵济宫,但那不过是提醒他不要忘了兵部尚书的本分,并没有真正怪罪的意思。他居然这么想不开……糊涂,混帐!”
  见朱棣脸色抽搐,就连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朱高炽连忙劝道:“父皇,方宾既然自缢,确实糊涂透顶。身为大臣,便当居荣不傲,居谪不辱,岂有稍受挫折就轻贱性命的道理?只是人既然死了,还请父皇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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