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锦瑟华年(校对)第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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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公主府的群英会
  在进宫和到别家暂住之间,凌波无疑会选择后者;然而,在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之间,她无疑希望选择前者。至少,她和上官婉儿有三年的交情,而在女皇退位之前,她和太平公主说过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
  所以,当她踏进太平公主的豪宅时,心中除了忐忑就是不安,一路走来也无心思欣赏这公主府的景象,只记得脚底下走了无数的路,迎面看了无数的人,至于什么楼台厅堂长廊,什么摆设器具用度,她都只是略略瞧了几眼。虽说只是公主府,但比起开阔的洛阳宫也就是地方小了一点,间中那奢华的程度竟是犹有过之。就拿这次来接她的那个管事来说,走到外头谁不敬那是大人物?
  路过了好几座疑似会客议事厅堂的建筑,前头那管事却始终不曾止步,凌波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了,掂量了一下便忍不住问道:“徐管事,你这究竟是往哪里走?”
  那瘦高个的管事转过身,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教表小姐得知,公主平日会客都在我们刚刚经过的莲华厅,只不过公主说表小姐不是客人,更不是外人,所以就不闹那一套虚文了。公主正在后头的马球场打马球,还请表小姐移步过去。听说表小姐马术绝佳,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您露一手。”
  人家刻意表示亲近,凌波纵使无奈也无话可说。刚刚两边撞在一起的时候,上官婉儿派来的那个内侍竟是主动退让,否则这时候她就应该在仙居殿上官婉儿的大书房里头看书了。这一路走一路心事重重,忽然,她只听到耳畔传来了一阵阵喧嚣声喝彩声,一抬头就发现,小径的尽头赫然是一个诺大的马球场,场上正有好些人正在驰骋打球。
  待到近前,她便发现太平公主并没有在场中打马球,而是坐在一旁的高台上拍手叫好。这一位早在武周时期便以好着男装著称,今日亦是穿着一件男子式样的金乌锦袍,头戴三叶金冠,正神采飞扬地看着马球,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随着那管事往高台的方向走去,无意中往场中一瞥,顿时呆若木鸡。
  虽说是阴天,但也不知道那场中做了些什么设置,总而言之地上并没有什么泥泞,只是略微有些潮湿。马蹄踏在上头不会扬起任何尘土,只是零星会有泥土飞溅出去。可是,为什么那两个家伙全都在这里?临淄郡王李隆基也就罢了,那怎么说也是太平公主的侄儿,可裴愿这浑小子怎么来了?
  大惊之下,凌波险些咬到了舌头,脚底下的步子也不禁停了。及至前头引路的徐管事转过头提醒了一声,她方才把飞走的魂拽了回来,满心恼火地上了高台。看到太平公主那悠然自得的侧脸,她陡然之间醒悟了过来——今天若是上官婉儿派来接她的人不相让,这一位会不会使出这最后的杀手锏?
  太可恶了,外头洛水泛滥百姓失所,这边却还在兴高采烈地打马球!
  “十七娘,你可来了!”太平公主一偏头看到凌波,顿时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竟是亲自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强自把人拽到身旁坐下,指着场中正在挥杆鏖战的那些人说,“你看看,三郎和裴郎你应该见过了,那旁边的是八哥家的四郎五郎,宜城公主驸马裴巽,我的儿子崇俭,还有其他各家亲贵子弟,俱是一时才俊!”
  太平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竟是露出了男儿的豪情,凌波看得不禁呆了一呆。她正想附和着恭维几句,却不料太平公主忽然把她拉近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我听说裹儿曾经送给你四个绝色护卫,崇训也曾经送了一个美男子给你,但你需得知道,女子以色侍人者固然下乘,男子若是只有美色,暖榻固然不错,但同样不值一提!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要嫁人就得嫁那些有雄心有抱负的,明白吗?”
  男子若是只有美色则不值一提,这一点凌波深深赞同,因此连连点头。然而,听到后头那一句,她忍不住便有些不敢苟同了。这要是得嫁有雄心有抱负的,为什么太平公主前后两任丈夫都不是什么出色人物?这话放在心里嘀咕一下可以,但在面上她却不敢表露出来,连忙称谢道:“多谢公主提醒。”
  接下来,太平公主又说了些其他的话,不外乎都是些皇族之中的家长里短,半句不涉国事。凌波起先还有些提防,可看到太平公主这么放得开,她也就渐渐地收起了自己的小肚鸡肠,挥洒自如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坐在高台之上看其他人挥洒汗水拼搏激烈,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只是她每每看见裴愿露出超绝马术,在两匹马之间的狭小空间中穿梭击球,忍不住就有拍巴掌叫好的冲动。
  至于那个得分最多,得到的喝彩声最大,同时骑术高超的家伙,则是选择性地被她忽略了过去。
  一场球打完,虽说满身大汗,但是众健儿们只是擦了擦脸上汗水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高台。结果,发现太平公主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女,不少人都吃了一惊。这时候,无论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都忍不住在人家脸上端详了起来——已婚的是和自己家的妻子比较,至于未婚的则是拿家里最漂亮的侍女比较,心中全都在暗自猜测着她究竟是谁。
  由于别人都是亲贵子弟,因此裴愿作为被李隆基硬拉来的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原本站在后头并没有注意。直到旁边有人狠狠用胳膊肘撞过来一记,他才茫然转过头,却只见李隆基朝他连连努嘴。
  裴愿满心奇怪朝前一看,见太平公主身侧坐着的那少女赫然是他天天晚上梦萦魂绕的,登时喜出望外,几乎忘情地一嗓子叫了出来。好在他虽说阅历少,在洛阳这段时间被人耳提面命,总归记下了一点进退要领,于是勉强克制住心头情绪站在原地,但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了凌波的身上。
  太平公主对一群后辈的眼光很满意,毕竟,这才是她今天的真正目的。称赞了一番他们在场上的卓越表现,她便轻轻抓住了凌波的手:“这是十七娘。以年纪和辈分来说,她应该算是你们的表妹。洛水泛滥,她在通利坊的房子也没能幸免,所以暂时在我这里住几天。别看她年纪轻轻,马术可是相当精湛,马球也打得不错。”
  面对一道道热切的目光,凌波着实欲哭无泪。公主殿下,你哪只眼睛曾经看到我马球打得不错?
第七十九章
什么都好欠,人情不好欠
  要当世家子弟,你未必要才高八斗英俊潇洒,但首先得消息灵通善于察言观色。太平公主虽只是笼统称了一声十七娘,但只要是眼不瞎耳不聋的,都想到了这个十七娘究竟是何许人物。于是,当太平公主借故离开之后,无论是已婚还是未婚男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和凌波搭讪。
  这年头,已婚女人偷个情不是什么很罕见的勾当,已婚男人在外头勾勾搭搭则更常见了。除了宜城公主驸马裴巽之外,其他人几乎把凌波围了个严严实实。眼见要挤进去似乎有困难,李隆基索性把裴愿拉到了一边。
  裴愿见那边的众公子哥大献殷勤,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星子乱飞,不禁气急败坏地道:“李三哥……”
  “裴兄弟,十七娘的脾气你还不清楚?那些人有的是钉子吃!”
  说这话的时候,李隆基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悲惨经历,眉毛根不禁抖动了两下。说实话,看那些家伙如同乌鸦似的围着那丫头,他心里很不痛快,但更不痛快的是那丫头根本正眼都不朝这里瞧过来,而是和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谈笑风生,那笑容别提多碍眼了。那回在永嘉楼的时候,她分明连笑容都吝惜给他一个,这回居然这么大方!
  分心二用的本领凌波一向运用得娴熟,此时此刻和这些公子哥谈天说地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一直朝另一个方向瞥。瞅见裴愿那憋得通红的苦脸,她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声——该,谁让你小子没事情来趟这浑水!可是,当看到裴愿的一只胳膊被李隆基死死拽着,她顿时又恼了——怪不得愣小子那么大的力气也没挤进来,敢情是该死的李三郎使诈捣鬼!
  虽说注意那两个,但还有一个躲在一边喝茶的人她也没有忽略。那是宜城公主驸马裴巽,他并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美男子,恰恰相反,和如今挤在她身边的这些人相比,其人的身上仿佛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懒散,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中更是讥诮多过关注。由于宜城公主并不是韦后所生,平日里她也没见过几次,对于这位驸马就更是陌生了。
  借着此时有人献殷勤,她便故作好奇地问道:“那位裴驸马似乎不太合群啊!”
  李成义本性浑厚,没什么心机,今天也是凑热闹的成分居多。但此时美人垂询,他还是笑着解释道:“裴驸马爱的是结交天下豪杰,就连宜城公主这个结发妻子有时候尚且要遭冷落,我们都是些纨绔,他看不上也不奇怪。”
  其他亲贵子弟纷纷附和称是,更有人为了博佳人芳心,低声说起宜城公主当日醋劲大发折腾驸马的宠妾,结果驸马只能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继而耸了耸肩道:“要我说,这尚主乃是天下第一苦差事。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娶妻之后反倒要受管束,那还不如不娶的好。”
  语出之后这人立刻就后悔了,此时此刻,他可是在大唐第一公主的家里头,说这话不是打主人的脸么?而偏偏就在他懊悔不迭的时候,旁边响起了太平公主的嘲讽:“尚公主的男子鲜有才华横溢的,要说苦差事,也该我这当公主的抱怨才是!”
  “公主恕罪!”
  这时候,一群慌了手脚的后辈们纷纷起身谢罪不迭。而凌波见太平公主虽并未露出什么真正的怒色,眼神中却似乎隐有阴霾,便索性站起身岔开了话题,只在今日的马球赛上打转。
  刚刚某人也实在太愚蠢了,须知两次婚姻都是太平公主的隐痛,第一个丈夫薛绍被卷入谋反活活饿死,第二位丈夫武攸暨老实巴交,女皇为了促成这桩婚姻甚至杀了武攸暨的妻子,有什么幸福可言?
  一场原本带着些风花雪月的谈话却因为牵出了煞风景的话题而打断,接下来众亲贵子弟也不好多留,纷纷各找借口溜之大吉,唯有李家三兄弟和作为陪同的裴愿被太平公主留了下来。对于这么一副情景,出门之后,那些亲贵子弟无不恨上了说错话的那个人,冷嘲热讽了好一番方才四散离去。
  里头的凌波看不到也不关心这一幕。她跟着太平公主来到厅堂,见这里已经摆上了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而那边三个姓李的,一个姓裴的已是各自落座,她的心中顿时纳闷不已——难不成今天这四位原本就是座上嘉宾?
  “十七娘,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在太平公主的示意下落座之后,她正看着旁边的侍女给自己斟酒,陡然之间就听到这么一句,赶紧把一团乱的思绪先扔到了一边,笑吟吟地抬头问道:“公主有事请吩咐就是,我若是能做的决不推辞。”
  “别一口一个公主,你便随三郎四郎五郎他们,叫我一声姑姑就是。”太平公主微微一笑,灯火煌煌之下,那笑容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妩媚,反而隐约流露出了一种刚气,“若不是难事,我又何必找你?你该知道,八哥坚辞了太尉,也不曾接受皇太弟那个烫手的位子,如今他虽开府置王府官,但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经心。我若是不帮着他,只怕人家将来把他卖了也不知道。”
  以相王李旦的老好人脾气,这种事情是很可能发生的,于是凌波点了点头,同时却斜睨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李隆基,同时附带着瞥了瞥那边的李成义和李隆范——虽说今天到场的只是三兄弟而不是五兄弟,但相王李旦有这么多儿子却是事实,太平公主如此关切这位兄长,还真是兄妹情深。
  只是,太平公主究竟想的是什么?
  “自大唐开国以来,亲王郡王均可开府,但现在,我希望公主能够一样开府授官。十七娘,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公主开府……瞠目结舌的凌波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症。但是,看到太平公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她只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心里头就别提多惊骇了。凭借太平公主和当今皇帝李显一母同胞的关系,若是亲自出面提议此事,李显十有八九不会驳面子。但人家如今偏偏不走这条路,而是找上了她!
  看了一眼那一头眼珠子瞪得老大的裴愿,再瞅了瞅神色泰然的李家三兄弟,她此时此刻终于生出了一丝懊悔。这世界上什么都好欠,人情果然是不好欠的。
第八十章
天道不公人需公
  洛水泛滥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反而是洛阳居民已经司空见惯的勾当。南市所有店铺的门阶都比其它城市的店铺要高,为的就是通济渠直通南市,平日固然是交通便利,可一旦遇到洛水泛滥就会引起数不尽的麻烦,所以上上下下的人早就乖觉了。
  然而,这一年的夏天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而洛水上游的地方听说更是暴雨不断,于是便演变成了这几十年不遇的大水。尽管京城的权贵们歌照唱舞照跳,马照跑球照打,但洛水下游的不少州县都陷入了一片忙乱当中,就是洛阳城中也是乱哄哄的。洛水漫过河岸河堤,直接淹没了洛水旁边两千余户人家,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天大的事情,任是谁也不敢小觑。
  虽说如今有了硬送上门的落脚地,但两条腿长在凌波身上,她又答应了太平公主提出来的条件,因此她的行动自然还是自由的。此时,她骑着自己的坐骑初晴,一言不发地望着洛水边上的一溜民居,忍不住死死咬住了嘴唇。
  尽管这是夏天,尽管那水近的不过是齐膝盖高,远的也只是淹了小半截房子,尽管据说并没有什么死伤……无论多少个尽管,都掩不住那些百姓脸上的痛心疾首和茫然无措。有人说天道是绝对公平的,可看到这种场景,谁还敢说老天爷是绝对公平的?那些被淹没的房子里头,有多少是达官贵人的家?有多少是平民百姓的家?
  “十七娘可是第一次看到这洛水泛滥的情景?”
  凌波沉着脸回头,看见裴愿正满脸不忍地望着那些半截浸在水里的房子,而说话的李隆基则是满脸肃然地看着她,她便微微点了点头。小时候住在修行坊,那里离洛水远,每逢这种时节,父母大概也早早地把她禁足在了家里。至于在宫里住的那几年,她也不曾看见这样的景象。此时听到那些嘤嘤哭泣声,她总觉得心里头仿佛堵了些什么。
  “洛水只是大河支流,纵使偶有水患,也终究不过是小打小闹。昔日两汉交接,大河改道的时候,淹死的黎民何止数以万计,如今这景象比起那时候横尸遍野的场面已经是温和多了。”虽然说着这种不是安慰胜似安慰的话,但李隆基的语调隐隐之中却流露出一种不满,“这洛水泛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新任洛阳令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派差役,连一个县尉主簿都不曾出来!”
  “小凌,我们要不要去……”
  “去了也是添乱,这不是打架,也不是打仗,难道你单枪匹马能够降得住洛水?”凌波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同时又未卜先知地把裴愿底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也别提什么给钱的事,你不是散财童子,遭水灾的足足有两千户,你帮了这家不帮那家,还提什么公平?这时候只有官府得力众人齐心方才管用,你看如今他们各管各的,乱成一盘散沙似的!”
  此时,裴愿想起爹爹曾经教导说,既然在庭州这样外族人比中原人多的地方,就得把所有中原人拧成一股绳,否则就是钱赚得再多那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结合凌波说的那一席话,他顿时感到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遂满脸的惭愧。
  旁边李隆基看到他窘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裴兄弟好心是好的,只不过若是滥好心却会惹麻烦。十七娘说得对,百姓天生是散沙,此时应该是官府出面!”
  在凌波和裴愿两人愕然的目光中,李隆基当下便派人拿着信物去洛阳县廨,自己则是站在那里解说历年洛水泛滥的情景。尽管他也是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但却解释得有条有理,时不时还专注地比划着手势。对于这些,凌波先是诧异,随即听得聚精会神,裴愿则更是大感佩服,时不时附和着感慨一把。
  洛阳令秦牧上次告了相王李旦一次刁状未果,反而遭了一顿训斥,此后一看到那位并肩皇弟就有一种本能的忌惮。谁知几个月下来,相王李旦完全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他的胆子也就慢慢大了。大唐立国以来从来都没有藩王得势的前例,再加上眼看武家咸鱼大翻身再次得势,他便寻思着找个机会参上相王李旦一本,只要把这位赶出长安,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博得韦后和武三思的欢喜。
  所以,接到临淄郡王的传唤,他原本并不乐意来,可想想这是个找错处的机会,便带着大群随从呼啦啦地赶了过来,暗想若是对方敢指手画脚,他到时候就狠狠参一本妄干民政,先除去相王李旦一条臂膀再说。
  然而,当秦牧赶到地头,看到对面那高踞马上的三个人时,却本能地打了个寒噤。旁边一个俊秀一个憨厚的大约是随从,并不足为惧——话说他已经完全把裴愿那档子事给忘了——但居中那年轻人身穿一件紫色大团花锦袍,头戴长脚罗幞头,那眸子中的神光竟是让他不敢直视。尽管他明知道对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郡王,自己却是手握实权的五品官,但就是压抑不住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郡王急召,不知道有何要事……”
  “哦,原来秦大人还知道有要事!这洛水泛滥淹没民居两千余难道不是要事,这百姓流离失所哭天喊地难道不是要事,这半截房子浸在水里头摇摇欲坠难道不是要事!我这一路走过来,基本上没看到半个官府中人,难道秦大人不是这洛阳的县令,是我搞错了?为官者为民父母,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关键的时候却不在,你这个五品官当得还有什么意义!”
  凌波这是第二次对上这位倒霉的洛阳令,此时此刻她分外庆幸自己穿的是男装,但更诧异的则是这一瞬间李隆基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数落,以及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见秦牧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训得脸色抽搐,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一头栽倒在地的模样,她几乎扑哧笑出声来,最后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这时,她想起了曾经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一句气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第八十一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李唐皇族向来有最优良的跋扈传统,造反谋逆更是前赴后继,但是,在经历了女皇的数十年统治之后,如今硕果仅存的皇族近支无不养成了韬光养晦夹着尾巴做人的习惯。这其中,相王李旦这样一个历经磨难的老好人就是一大典范。然而,凌波怎么都想不通,李旦这样一个温和可亲的父亲,怎么会养出李隆基这么一个锐气十足的儿子?
  刚刚秦牧上前见礼的时候,她还担心这家伙认出她和裴愿,因此本能地往后头靠了靠,结果发现自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人家根本就没理会她和愣小子这两个跑龙套的,只顾着和李隆基唇枪舌剑。不得不说,能够在四十出头的年纪当到五品官,秦牧的嘴皮子和李隆基有得一拼,几个回合下来只是稍稍落在下风,这还是因为某人在道义上处于劣势的缘故。
  她悄悄又退后了两步,见裴愿仍在观望着远处忙碌着搬运财物的百姓,便低声递过去一句话:“仇人见面是不是分外眼红?”
  “什么仇人?”
  裴愿茫然转过头来,顺着凌波的目光往那边的秦牧瞅了一眼,他这才苦涩地笑了笑:“骆五哥他们累计给这位洛阳令送去的财物少说也有七百贯,到头来却是他亲自下令捕拿的我们,我怎么会不恨?那些财物都是爹爹一分一毫辛辛苦苦赚回来的,若是用来赈济贫苦,怎么也能让不少人受益,便宜这种赃官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气。当初刚刚被相王救下那几天,我甚至想去教训一下这个狗官,干若是拿了他的钱去分给百姓,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欢声雷动!”
  凌波不由心想,若是裴家先祖听到这番典型劫富济贫的言语,会不会气得从坟墓中爬出来敲打这个后辈。若不是女皇的大清洗,洗马裴家族那可是大唐赫赫有名的世家之一,其子弟首要考虑的怎么也是家族利益而非百姓利益。只不过,偶尔露出这种愤世嫉俗表情的裴愿,也显得别有一番情趣。
  “风水轮流转,你要看这位洛阳令倒霉是很快的事。至于百姓……这只能是朝廷凭良心了。对了,你在庭州那么多年,也应该看过不少流人,那应该比中原更凄惨才对,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裴愿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边仍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忽然用一种钦佩中糅合着畏惧的语调说:“因为庭州有我爹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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