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缭乱/锦瑟华年(校对)第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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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堂堂大唐天子口中听到如此评语,凌波差点没当场表现出瞠目结舌。怪道是女皇曾经评判李显庸碌,连一边真心一边假意都看不出来,这个皇帝实在是当得太……她那个伯父武三思不过用的是简简单单的以退为进之计,牺牲一个虚名换来天子的好感和真正的实惠,这笔买卖再实惠不过了!正在这时候,她听到上官婉儿开口接上了话茬。
  “既然梁王等也上书拜请,陛下便从了也罢。梁王定王如今都是亲王,便降为郡王,河内王等一并降为国公,如此一来,那些朝臣们也应该消停了,天下谁还有话说?”上官婉儿说到这里,忽然瞥了瞥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凌波,冷不丁笑道,“十七娘的父亲虽说过世,这除王爵的事少不得也要受到波及,她这县主的封号只怕也要没了。”
  “十七娘也是有功之人,一个县主也不曾碍着那些罗嗦的官员,留下也就是了。”
  凌波没料到上官婉儿会忽然把话题转向自己,更没料到李显居然会以她“有功”为名,准备特意留下她这个县主封号。大惊过后,她哪里敢当这个出头鸟,打定主意把这要命的恩宠先推出去再说。
  “陛下,武氏人人都降爵去封,若是单单对我一人加以殊恩,无疑有违公允。要说功劳,陛下和皇后先前已经赏过,一功不二赏,我实在不敢领受。”她虽思量这话很婉转很妥贴,但看见李显似有不悦,上官婉儿则是似笑非笑,她心念一转便加上了一句话,“陛下若真的体恤我丧父丧母孤苦无依,不如赏赐一些金珠财物,我便感激不尽了。”
  “十七娘,好好的封号不要居然要财,这年头有荣华才有富贵,难道你不明白?”
  话虽这么说,李显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还是英王的时候,每逢有赏赐时,相比那些封地封号以及珍贵的摆设器具等等,他对钱的兴趣要大得多,想不到今天会碰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于是,他不由得朝凌波身上又打量了一阵子,最后捋须大笑了起来:“朕允了,改天一定重重地赏赐你!唔,你已经到了婚嫁之龄,不如这样,无论王公贵戚,你自己选,到时候朕亲自替你主婚!”
第七十二章
做人不能那么无耻
  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无,火辣辣的阳光便这么当空照下来。由于职责所在,天津桥前头当值的羽林军卫士只能就这么站在暴晒的日头下。虽说隔一个时辰便有换班的,虽说这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军中健儿,但仍有人受不了这样的暴晒而昏厥过去。至于那些仍旧挺立在那里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背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被太阳这么一晒,竟是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盐。
  当一骑人自皇城里头纵马飞奔而出的时候,几个晒得昏头昏脑的卫士不禁探头张望了一下。眼尖的队正老彭一眼认出了来人,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打招呼:“还以为县主搬出去就不回来住了,这回倒好,在宫里一住又是三天!怎么样,这回又得了什么赏赐?”
  凌波笑着在马上作势挥了挥马鞭:“我都不是县主了,你再这么胡乱叫着,小心明天御史就揪着你不放!再说了,你当我是什么人,成天就有赏赐往家里送?”
  “咳,您看我这记性,居然把这茬都给忘了!”话虽如此,老彭却笑得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这大唐的县主多了去了,有几个能这么自由出入宫禁?这就算您不是县主,除了那些金枝玉叶的公主们,还有谁比得上您?”
  “老彭,你这张嘴在羽林军真是可惜了,真该阉了你送去伺候陛下,指不定早就穿上绯袍了!”凌波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扔了过去,这才叹了一口气,“我以后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常常进宫了,这几年多亏了你和弟兄们的照顾,这些算是我一点心意。要不是怕别人抓着不放,我倒是想请大家好好喝一次酒的,现在只能让你代劳了!”
  轻轻掂量着手中那个锦囊,老彭先是眉开眼笑,听到后头的话,那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瞥了一眼同样露出惋惜表情的属下们,他便粗声啐了一口:“做人不能那么无耻,我们大家不过是些粗人,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清楚,哪里谈得上照顾您这样的金枝玉叶,这三年倒是我们生受了太多好处!好人有好报,您这份情我们大家都记着了,以后若是有用得着大伙儿的地方,您但请吩咐就是。”
  和这些力气大过心眼的人打交道就是畅快!人家说得爽快,凌波也不再拖泥带水,欣悦地朝众人点点头便打马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虽则这洛阳宫她之后也许还会再来,但那种滋味已经不再相同了。
  我终于不是县主了!
  对于凌波而言,这实在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而另一个好消息就是,她不必像别的豪门千金一样,满心不情愿地等着父母或是其他长辈给自己犹如挑选牲口一般地挑选男人——看家世看长相看人品看前途——前两项和挑选牲口时看口齿看体格很是相像,至于后两项能够从表面看出来真实情况的可能微乎其微。
  尽管火辣辣的日头照在身上,尽管脑门上油腻腻的,尽管背上不断地有热汗涌出来,但在这大太阳底下,她恨不得当街大吼一声以宣泄心头的喜悦。于是,她顾不得这是六月的暑天,竟是纵马在洛阳城的大街上绕了一个大圈子,就连那扑面而来裹挟着尘土的热风,她竟也能从中感到一丝清新,感到一丝亲切。
  当她经过陶化坊的时候,忍不住勒住了马驻足停留了一阵。这里虽然算不上洛阳的黄金地段,如今却因为住着张柬之和桓彦范这一对拥立功臣而名声大噪。就在两天前,那两个人被罢了政事加封郡王,这明褒实贬相信满朝官员不会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如今的张桓两家是不是因此而门庭冷落。
  “小凌!”
  她正想着世态炎凉乃是这年头颠扑不破的真理,身后就忽然传来了一个又惊又喜的嚷嚷。讶然转过头,发现一身青色的裴愿纵马飞奔了上来,她顿时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放弃了呵斥这家伙一顿的冲动,而是在心中暗自埋怨起了相王李旦。
  这裴愿浑厚不懂事,你相王却是个见过大世面大风雨的人,怎么成天就放着这小子乱跑,不怕触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待到裴愿上前来,凌波终于看清了他今日的装扮,忍不住端详了一番。只见他头戴平巾帻,身穿深青大袖襦衫,腰带上赫然是九个瑜石带钩,脚踏高头履。发现愣小子打扮起来看上去也有那么一点官威,她忍不住噗哧一笑,索性把那些烦心事都撇开在了一边。
  “你今天这一身还真是神气,准备到哪里去?”
  裴愿勒马站住,听凌波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了。这种大热天,他若是在庭州,常常就是一身短打扮,甚至干脆赤膊和人相扑角力,出一身大汗之后到河边一通凉水一浇也就行了。可是,这么热的天气,他却得穿上这么繁复的一身,心中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此时,他忍不住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叹了一口气:“是相王殿下非得让我穿这个,要不是为了去拜客,我才不乐意大热天穿这么累赘,唉!”
  怪不得,还以为这家伙开窍了呢!
  凌波又打量了一番那装扮,这下子便觉得那衣服穿在这小子身上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听说人家要去拜会的是桓彦范,她正好也想去那里溜达一圈,索性一起同行了——趁着这工夫,她也想好好打听一下裴愿这个王府官究竟成天在干什么。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当得知裴愿成天不是陪相王李旦聊天说话,就是和李隆基那些黑衣卫士比武,她那眼神立刻变得无比古怪。
  这是一个王府典签应该做的事吗?
  眼见快到桓彦范宅第,凌波便打算和裴愿分道扬镳。她可是武家人,这时候堂而皇之地出现,那不是示威么?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不远处那高门大宅前却传来了一声怒吼。
  “赵履温,你别忘了你这司农少卿是从哪里来的!”
  这怒吼过后,另一个人的声音却也不低:“妹夫,我当然知道我这司农少卿是你保举的。只不过,我也没亏待你不是?芙蓉和牡丹可是我家顶尖的美婢,服侍你大半年了,难道还不够?妹夫如今是郡王,听说宫中还另赐了十名婢女给你,她们俩哪里配得上你这样的贵人,也该让我带回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说是也不是?”
  虽则只是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大概,凌波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做人不能那么无耻,这粗人明白的事情,那些尊贵人却是生怕无耻得不够似的,实在是斯文扫地!
第七十三章
嫁人要嫁怎样的人
  大白天地在门口争执,这大多都是没读过书的平头百姓干的事情,鲜少有官员会这么干的,高品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于是,新封了扶阳郡王的桓彦范在家门口和人闹了这么一出,远远近近张头探脑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凌波和裴愿站在一起自然显得毫不起眼。
  裴愿来到洛阳之后虽然大大涨了见识,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吵架,眼睛都有些直了。直到看见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趾高气昂地出来,登上马车扬长而去,他这才回过了神。
  “小凌,听那个赵履温刚刚的口气,似乎是那扶阳郡王的妻兄,至于为了两个婢女吵成这副模样么?”
  “妻兄?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来说,阵营问题方才是根本,什么姻亲都是假的!”凌波生怕裴愿继续留在洛阳期间吃亏,有心给他提个醒,遂把自己刚刚想到的都说了出来,“你也该听到了,这赵履温的司农少卿是当初托了扶阳郡王人情方才当上的,所以他把两个美貌的婢女当成礼物送给了人家。现如今扶阳郡王不再是宰相,他就上门把人强要了回去。之所以不顾体面地在门前争吵,不过是为了告诉别人,他和扶阳郡王虽然是姻亲,但并不是在一条船上,这样一来就能够为自己的将来留个地步,你明白吗?”
  裴愿茫然地在那里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明白。”
  和这愣小子解说这些完全是对牛弹琴!
  此时此刻,凌波再次在心里把裴愿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给骂了半死。既然解释不通,她也懒得再费唇舌,当下便拣最简单的嘱咐了几句:“你待会进门去拜见,就把相王让你说的话都说了,接下来哪怕是装哑巴也别多说半个字。你要是不明白,就想想你一个人可是担着裴家满门的期望,一步走错就会招致大祸!”
  这一番恐吓之下,裴愿终于露出了肃重的表情,凛凛然好似立马就要上刑场似的。
  这时候,凌波噗嗤一笑,让他下了马,仔仔细细替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一抬头发觉这呆子已经是满头大汗,她不禁叹了一口气,随手拿出块帕子递了过去,又努了努嘴道:“好好擦擦,看你满头大汗的怎么去见客,到时候让人笑话!”
  裴愿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愣在了那里,见凌波拿眼睛瞪他,他方才慌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绢,期期艾艾地说:“不用了,你上次给我擦汗的帕子我一直带在身上,还想什么时候见着你的时候还给你,上两次却都忘记了。”他一面说一面拿着在脸上擦了一把,把满脸油光擦去了大半,这才憨笑着把东西揣回了怀里,“看来今天又还不成了,下次我亲自给你送回去。”
  直到裴愿上马直趋那新鲜出炉的扶阳郡王第,凌波仍是怔在那里。许久,她方才回过了神,忍不住狠狠一跺脚。这个呆子,拿着人家的东西不还也就算了,还啰里啰唆说了这么一通!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心中恼火,总之她竟是觉得双颊发烫,于是在瞥了一眼那冷冷清清的桓家大门之后,她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去。
  这时候,被她忘在脑后的炎热天气终于开始发威了。绕着洛阳的几条大街跑了老大一圈,她却觉得燥热难当,即使在南市买了一碗冰酪仍是没多大改善。等到她回到通利坊家里的时候,这通身大汗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让朱颜很是纳罕了一阵。
  把自己泡在温温热热的水里头,用冰冷的软巾敷在滚烫的脸上,凌波这才从刚刚某种令人恐慌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说起来,她和裴愿认识不过一天就拉着人家满街跑,第二天更是为了逃避追捕一头撞见了相王李旦,这之后她和他见面的次数仿佛屈指可数,可为什么就会有那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还有……
  “小姐,小姐!”
  朱颜连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一点回应,见凌波还是脸上盖着软巾,仰头靠在木桶边上一动不动,她猛地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遂上前一把揭开了去。这时候,她终于看到木桶中的主子有了反应,可那反应却是犹如寻常小家碧玉受惊过度似的,猛地站了起来,结果弄得满地都是水,连带她的衣襟也一下子全都湿透了。
  回过神的凌波看到是朱颜,再看到四处湿淋淋的,连忙尴尬地坐了下来,随便拿话头搪塞了过去。沐浴更衣之后,她便坐在妆台前,任由朱颜在后头忙着擦拭头发,自己则是神思不属地望着铜镜中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现如今自己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了,这是不是代表……咳,她都胡思乱想什么,这要是别人她还能够奢望一下,那种没指望的事情就别想了!说起来人家姑娘只要及笄便都许了人,她是不是应该像上官婉儿提醒的那样,随便找个老实好糊弄的嫁了,然后借用已婚妇人的身份来作威作福?
  老实好糊弄……这怎么像是某人的代名词?
  她猛地摇了摇头,甚至忘记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下子陷入了那难言的烦恼中。倘若按照那天李隆基所说的,武家十年之内便有盛极而衰的景象,她就是嫁到哪家只怕都会遭殃。看看今天那桓彦范和赵履温那种不顾体面的争执,一个根本不曾考虑到自己的妻子,一个根本不曾考虑到自己的妹妹,这都是什么货色的男人!
  就算没有今天这争执,赵履温作为哥哥,居然为了自个升官的事亲自给妹夫送去两个美婢,实在是让人腻味透了!
  “这年头果然当官的最不可靠!”
  听到这带着忿忿然的喃喃自语,朱颜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中主子今日的行踪好奇到了极点,同时亦不以为然地想到:以自家主子的身份,这皇帝太子是不能嫁了,倘若再不嫁官员宗室,难道还能嫁给普通平民老百姓么?
第七十四章
好汉不提当年勇
  婚事对于女人来说很重要,对于身份高贵的女人来说更重要,但对于某个如今徘徊在高贵和非高贵中间的女人来说,比起吃饭来,婚事之类的东西可以通通往后搁。更何况,她所考虑的婚事别说八字没有一撇,就连是否能起头都不知道。
  于是,即使在六月这样热煞人的天气,凌波也不得不换上正式的装扮,代表武三思去拜访一位客人。
  就在那一日从宫中回来之后,武三思亲自登门,把书房门严严实实关上对她嘀嘀咕咕了一大堆,无非是从利害层面对她摆事实讲道理。她以前只知道武三思善于偷情,床上功夫不赖,也相当灵巧善变,却还是第一次领教那巧舌如簧的功夫。
  她不得不承认,和那位口若悬河的临淄郡王李隆基比起来,武三思的口才不但不逊色毫分,而且因为年龄缘故显得更可信。不过她心中既然有了大疙瘩,要消解就没那么容易了。否则,要说武三思有王妃,有女儿,有公主媳妇驸马儿子,偏偏选择了她作为使者,登门拜访某位新鲜出炉的宰相,这又是什么道理?
  要骑马就不能穿裙子,要穿裙子就不能骑马。出门之前,考虑到自己去拜访的那一位绝非等闲人物,凌波不得不在穿着打扮上动足了脑筋。既不能像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那样招摇,也不能太寒酸,这分寸的拿捏简直要琐碎死人。最后,她梳了一个惊鹄髻,在脑后斜插了一支翡翠簪,穿了一件石青色的折腰襦衫,系了一条莲青色丝罗裙,只是薄敷脂粉后便坐马车出了门。
  跟车一起出门的陈莞看着凌波这么一身打扮,忍不住问道:“小姐,这好歹是去拜访一位朝中相公,这是不是太素雅了?”
  “既然是去拜访宰相,而不是拜访宰相夫人,花枝招展不是招人笑话?”凌波微微笑了笑,见陈莞似乎有些不服气,忽然又生出了一个主意,“你虽说见过世面,但想必宰相还没见过,待会就陪我一起进去好了。”
  不由分说地撂下这句,她又转头对朱颜吩咐道:“待会你在外头等着,点心盒子你备着,若饿了就自己垫垫肚子。”
  朱颜早习惯了这些勾当,当下便含笑点了点头。一旁的陈莞虽不是头一次以奴婢的身份出门,但上一次见到的武三思毕竟姓武,而今日却是见一位名声赫赫的宰相,心中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遥想昔日一家和睦的时候曾经听过的那些故事,她对那位以强项著称的宰相竟是生出了一种期待,隐隐之中甚至盼望着对方能施以援手相助。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
  失望的不但是陈莞,就连行前做好了被人盘诘讽刺准备的凌波也是颇感意外。那天武三思和她推心置腹之后,就说让她去拜访魏元忠,打探一下这位新任宰相口气,伺机瞧瞧能否让人家站在武家那一边,至少也得保证不和武家人对着干。对于这种高难度的要求,她甚至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暗想武三思是不是台异想天开了。
  魏元忠那是什么人?那是集刚直和好运于一身的人!在武周任官期间,这位高风亮节的魏大人把女皇身边的红人能得罪的全都得罪了一个遍。什么来俊臣,什么张昌宗张易之,甭管是谁,魏元忠那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那些个宠臣一个个治得灰头土脸,即使是人家苦心寻找的人证,在御前对质的时候还会因为慕魏大人高义当场反水。最凶险的一次,这魏元忠被拉到刑场,眼看要开刀问斩时,居然圣旨恰恰赶到刀下留人,更是在此人强项的名声之外,又加了一重福星的光环。
  所以,凌波绝对是做好碰钉子准备的。可此时此刻,她姿态优雅地端坐在客位上,听魏元忠滔滔不绝地赞颂陛下圣明,皇后贤德,天下百姓尽沐恩德,那种连篇累牍连草稿都不用打的华丽赞颂一股脑儿宣泄下来,她简直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见错了人。
  这个是魏元忠?这个是以铮铮铁骨闻名于天下的魏元忠?能确定这不是那位处事圆滑的狄国老从坟墓里爬出来显形?
  魏元忠仿佛没有察觉到整个厅堂中那种诡异的气氛,忽然自顾自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一生上上下下了大半辈子,虽说几次险些丧命,但终究还是过了这一道道关坎,如今只盼着天下太平朝堂靖和百姓丰衣足食,别无他求。德静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能有今日多仰仗则天大圣女皇的赏识,对武氏一族并没有不利之心,倒是你……”
  凌波正在回味着那句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最后一个你字倒没有特别注意。直到背后的陈莞轻轻在她背上戳了一下,她这才惊醒过来,旋即发现魏元忠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审视着她。
  “我听人提过好几回,说是武家十七娘如何如何,今日一见确实不同。我年纪大了,索性倚老卖老一回,趁着如今大好时光,十七娘你一定得找一个好人家。女人的婚事不比男人科举可以一次又一次,可得擦亮了招子才行。唔,我的长孙……”
  甚至不记得自己用了什么话敷衍了那个唠唠叨叨的老头,凌波几乎是用脚不沾地的高速逃出了魏家,窜上马车之后那颗心还怦怦直跳,紧跟着就羞愤欲死。她的脸皮平日里没有那么薄弱的,怎么今儿个被魏元忠三两句就吓得这副光景?这魏老头是李显当初还在东宫时的忠实拥护者,又显然是武三思想要拉拢的人,从门当户对这一方面来说,就算嫁过去她也不吃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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