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56部分在线阅读
见高俅一再追问,苏元老只得一五一十地道:“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给我定下过亲事,只是我后来父母双亡,家境孤贫,所以对方也就再未提起过。如今我既然中了进士,便应该履行旧约娶亲,怎敢轻易毁弃当年之约。”
这年轻人还真是守约的典范!高俅心中暗自嗟叹,对于苏门的家风又有了更深的见识。不以贫贱时受到的屈辱为耻,反而仍然愿意履行旧约,这样的人到哪里找去?可惜自己家的侄女女儿都未曾到年纪,否则若是招了这么一个女婿,也就不用操心再有什么变故了!
第十七章
因别情婚事生波
自从赵挺之拜相,赵府便几乎日日门庭若市,车马络绎不绝。这几天中,赵挺之的长子和次子也相继护着大队家眷抵达了京城,这顿时让赵府上下更加热闹了起来。等到全家上下安顿完毕之后,赵挺之便将三个儿子全都叫到了书房。
对于三个儿子,赵挺之一向管教极其严厉,当初他任副相的时候,便一直不允许他们交结外官,以免惹祸上身。如今他升任宰相,更是不想在这一点上被别人抓住把柄。
“如今不比往日,你们在外面都要谨言慎行,别让别人笑话我赵家没有家教!”赵挺之扫视着面前的三个儿子,心中很有些欣慰。不管怎么样,和蔡京的四个儿子相比,他这三个儿子至少都肯读书愿意上进,虽然没有一个能够谋得一个进士出身,但是,只要真的有才学,他日靠荫补入官,也能够有所建树。“总而言之,若是我不在家里,你们接待官员的时候要把握分寸,别贸然答应不可能做到的事,明白了么?”
“是,爹爹!”
赵挺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示意老大和老二出去,却独独留下了幼子赵明诚。“明诚,我听说你这些天一直和那些太学生混在一起,还动不动对朝政发表评论,这是怎么回事?”
发觉父亲的语调似乎有些严厉,赵明诚顿时心中一慌,但仍旧强自镇定地答道:“爹爹,那都是我当初在太学中结交的好友。如今爹爹拜相,他们都指望你能够重定朝局,一扫奸佞之风,我也不敢指斥朝政,只是有时附和他们几句罢了!”
“你太不懂事了!”赵挺之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这个一向宠爱的幼子,见其依旧是一幅茫然无措的表情,一时更感痛心疾首,“谁都知道,朝中清议与其说在于台谏,不如说是在于那些太学生。他们自诩一心为国耿直敢言,却不知道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利用,而你这个宰相公子居然还对此懵懵懂懂!你知不知道,如果有心人给你们安一个指斥朝政的罪名,你让我这个作父亲的如何自处?”
“可是爹爹,你如今既然已经拜相,怎能对朝堂不加整顿?蔡元长任用私人擅权误国,这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倘若不先剪除其党羽,爹爹岂不是处处掣肘难以行事?”赵明诚见父亲训斥的语气越来越重,渐渐有些不服气,“我在太学之中小有声名,正好可以借助他们来为父亲出力,再者,我朝从来不因言罪人,何来指斥之名?”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赵挺之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而后不觉跌坐在了椅子上,好半晌才抬头斥道,“你说朝廷不因言罪人?那么,当初邹浩等人是为什么被贬谪出京的?朝廷确实宽纵士大夫,但是,纵使宽纵也还有限度!如今蔡元长的党羽确实遍布朝堂,但是,圣上尚且没有一举剪除的打算,我又在圣上面前做出了大公无私的表示,凭什么去清理他们?难道,你真的认为你爹爹的相位很稳么?”
赵明诚生来纯孝,对父亲的话也几乎是言听计从毫无违逆,此刻听父亲如此说,顿时大惊失色。他诗文颇有成就,因而心气颇高,但于政治上毕竟目光有限,此时细细一琢磨却依旧不得章法,思来想去只得开口问道:“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儿子如此问,赵挺之顿时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这种隐秘的事情若是不能自己体会,又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解释清楚的,看来,自己这三个儿子,竟没有一个是政治上的材料,要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竟是难上加难。想到这里,他也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再作纠缠。
“总而言之,你以后可以和那些太学生会文,但记住少谈政事!若有相得的或是才学出众的,你不妨记下来告诉我,我可以向圣上推荐,但切忌把那些口无遮拦的引过来!”见儿子似乎被刚才那句话镇住了,他的口气又软了下来,“对了,你这两天去看过清照么?你们的婚事也拖得够久了,倘若再不成事,恐怕要招人笑话。”
提到李清照,赵明诚的脸上突然又露出了几分尴尬,偷眼瞄了父亲一眼方才嗫嚅道:“我前几日便去过她那里,可是她却闭门不见,说是父亲未归不能做主。”
“清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于礼法了?”赵挺之眉头一皱,顿时大有疑惑。要知道,李格非向来对儿子女儿一视同仁,不仅教导女儿诗书之道,而且从来不忌让李清照表露才学,甚至赵明诚和李清照频频相见也从不制止。如今两家正要完婚的时候,李清照突然避而不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经意地瞥见脸色略显古怪的儿子,心中顿时一动,“莫非是你从成都府带回来那个女子的事被她知道了?”
见父亲一言戳传,赵明诚更是觉得狼狈:“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只不过,我们俩的婚期因各种缘故足足拖延了四五年,我那只是……再说,我对她的感情从未变过,更不曾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怎么能够听信传言计较这些?”
赵挺之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了,他和李格非本是多年旧交,所以才会很早就允了这桩婚事,一来是门当户对,二来两家的孩子都是志同道合,也不虞婚后小两口会有什么矛盾。即便他后来和李格非政见有别而渐渐疏远,两家孩子的往来却始终没有断过,谁想到,那件事居然会传入李清照的耳中!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偏偏被闲置了好几年的李格非重新得到重用,如今提点河北刑狱,听说是政声卓著,他正好可趁着此次婚事的机会重新弥补当年的疏远,谁知竟有这样的变故。这个时候,他只得暗自埋怨李格非将女儿宠坏了,但明面上却只得归咎于自己的儿子。
“清照一向知书达理,这种事情原本就是你不对!”
和唐代一样,大宋士大夫往往是姬妾众多,而且往往越是文采风流,家里的姬妾就越多,似欧阳修苏轼等人就全都是风流倜傥的性子。当然文如其人,像王安石司马光就只娶了一妻,所以这也并非能够一概而论。而赵挺之自己则是只有两个侍妾,家风也一向极为严谨。
“若非你娘那时候护着,我怎么也不会允你把小宛带回来!既然清照不乐意,你就给那个女人一些钱,打发她走了便是!”
赵明诚闻言勃然色变:“爹,你怎么能够如此不近情理,小宛出身清白,虽然家境贫寒了些,但也一样知书达理。若非她当日相救,我那一次兴许就送命了!”
“若不是因为她对你有恩,我怎会允你接她回来?”赵挺之见儿子如此不懂事,更是觉得脑袋一阵阵发胀,“可是,有恩并不意味着有情,若不是你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竟忘记了自己有婚约在身,怎么会有现在这种事?你别忘了,清照的父亲李文叔一向对你爱重有加,如今你又如何面对他?”
“我……”赵明诚自知心中有愧,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辩解,脸上更是青一阵红一阵。他之所以会将小宛带回来,原因不仅在于她的温婉可人善解人意,从更深层次来说,还是因为懂得诗文的小宛处处对他的作品大加称赞。
尽管论气质,论出身,论才华,小宛没有任何一点及得上李清照,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丝毫不用顾忌,也不会感到任何压力,而李清照的光彩实在是太夺目了。仅仅是那令所有名家为之叹服的诗词,他便只能望其项背而不可追。所以说,尽管他对李清照依旧是情根深种,但是,让他为此将小宛赶走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赵挺之见儿子沉默不语,怎么会猜不出他的心意,因此最终只得无可奈何地说道:“这样吧,我找一天去看看清照,顺便劝她几句。总而言之,婚约仍在,她不过是使使小性子,不会太出格的。”
“多谢爹爹!”赵明诚心头大石落地,大喜过望地躬身道谢,抬头见父亲无话便连忙出了书房。在他根深蒂固的心理中,只要父亲出马,婚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书房之中,赵挺之却是另一幅表情。他倒不是在乎李清照这个准媳妇的态度,而是在乎李格非对此的看法。李格非自己就从未纳妾,而且一向看好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婚约,倘若这一次李清照的做法得到了乃父的默许,那就有些糟糕了。从根本来说,赵佶起用苏辙便是给了新党一个重重的警告,让李格非这样一个忠直的人执掌河北刑狱也是如此。如今他立足未稳之际,别说大力打压旧党,恐怕还要刻意拉拢才行。
“人说是为相之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诚然一点不假!蔡京高俅,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缓缓摇了摇头,将已经写好的信笺封入了封套之中,然后提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五个大字——李文叔亲启。
第十八章
访密友才女问计
那边赵家父子正在商量事情的时候,李清照却已经是到了高俅的府上,正在英娘的小院中和三女说话。言谈间,她的眉宇中却纠结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换作任何一个女子,未婚夫还未娶亲就先招惹上了别的女子,都难免会有几分想不开,更不用说独立独行的她了。而父亲不在家中,她又不好对母亲说这些事,自然只能找到密友倾诉。
“这赵明诚也太可恶了!”伊容还没听完便嚷嚷了开来,脸色很是愤怒,“既然有婚约,他怎么还能招惹别的女子,更不用说把人养在家里了!”
“伊容妹妹!”英娘却稳重得多,警告地瞪了伊容一眼后,便转头看着李清照,“清照,这是你的家事,原本不应该我们多嘴,但既然你都说了,我便想问一句,你是真的因为这件事而恼了他,不愿意再嫁入赵家?”
李清照顿时沉默了,从心底来说,她自然更倾向于父亲和母亲的琴瑟和谐,绝不希望两个人中间突然多出一个别的女人,可是,若真的为了这件事而毁了婚约,她又觉得对赵明诚很是不公平。不管怎样,当初赵明诚为了求亲而辗转送来的那些诗词,她都是字字句句铭刻在心,也很欣赏对方的诗词才华,因此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并不反对。只是,这婚期因为诸多事由而一拖再拖,如今又出了这样一桩事情,她又怎能断定,赵明诚就一定没有变心?
“我不知道……”她无力地摇了摇头,猛地把头伏在了双手之间,“我真的不知道……早知如此,他随着父亲去西南的时候,我还不如……如今说什么已经晚了!”
“还不晚!”英娘轻轻拍了拍李清照的背,然后又从白玲手中接过一块帕子,体贴地递了过去,“若是他真的对你有情,就不会因为你的避而不见而退却。但若是他真的已经变心,那么,清照你就要另做打算了。”换作以前,英娘铁定是劝李清照遵守婚约,但如今执掌一家时日长久,又受了高俅的“荼毒”,她对于这些礼教之事也就愈发淡薄。更何况她深敬李清照是才女,因此自然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话。
“如今你不过是听别人说的,焉知对方是什么立场?既不能因疑心而坏了大好姻缘,也不能因轻率而葬送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千万不要轻易作决定!”
“是啊,清照妹妹,女人一旦嫁人,将来的路便全都限死了,你千万要小心,别所托非人!”伊容连忙在旁边添油加醋道,“你的才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赵明诚若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
英娘听伊容越说越离谱,连扯了好几下她的衣襟都不管用,只能干脆站起来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伊容,你这不是在添乱么?人说劝和不劝离,你总不成希望清照真的毁了婚约吧?”
伊容这才醒悟到自己的情绪焦躁了一些,见一旁的白玲也促狭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懊恼,随即便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只是感同身受么!”
此时此刻,倒是李清照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要知道,眼前的这三个女人便都是一个男人的妻妾,自己说赵明诚移别情岂不是等于在指桑骂槐?可是,见三人和睦无间的模样,她衡量许久,终究还是把问题提了出来。
“其实,我老是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要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你们就不觉得心中酸涩么?”见伊容一瞬间勃然色变,她顿时又有些后悔。但是,这是和三女相交多年来郁积在她心底的最大谜团,她不得不趁这个机会问一个清楚分明。
“这大概是命里注定的因缘。”英娘悠悠长叹一声,却并没有责怪李清照的意思。“清照,你也应当知道,我家相公当年投入苏门的时候,曾经有浪子回头之称。”说起当年那段往事时,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足足用了一盏茶功夫方才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认定,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他对我的心都是一样的。清照,其实我本不该说这些,男人天生就容易见一个爱一个,不过对于一个负责的男人来说,责任往往是凌驾于感情之上的。有的时候,与其相信感情,不若相信责任。”
听着英娘旧事重提,伊容的表情也渐渐镇定了下来,只不过,她却不似英娘那般言辞宛转。“清照,这种事情,局外人很难看得清楚。我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有妇之夫,可是,人往往抑制不了感情,就如同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一样,他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那时钦圣向太后待我如同己出,一心想要替我择一个好人家,甚至看中了韩忠彦韩相公的孙子韩肖胄,而他甚至不能给我一个名分。但是,就在向太后准备将我许嫁韩家的时候,他却义无反顾地直闯宫中,要求太后收回成命,最后还是圣上出面方才转圜了过来。”
重新提起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伊容仿佛又看到了高俅闯宫的一幕,脸上露出了几许甜蜜。“总而言之,两个人真正相爱的时候往往是盲目的,其实,若不是英娘姐姐大度,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嫁给他。而我们三个之所以能够真正像一家人,是因为我们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不能让后院起火,让外人有机可趁。我既然爱他,就要为他着想!”
这最后句话听在李清照耳中,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品味过甜蜜的爱情,可是,自己真的有面前这两个女子爱得这么深么,自己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只为了爱情么?正当她面露茫然的时候,白玲却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我和她们俩不同,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由此对他一见钟情,仅此而已。”白玲嫣然一笑,一股久违的妩媚随着那笑容深深流露了出来。她虽然认识李清照在后,但是,平日也多有交流,因此此时并无避讳,“清照,有一件事是相公一直瞒着别人的,我不是汉人,若是按照你们的话说,我应该是一个蛮夷女子。”
李清照不由掩口低呼了一声,脸上现出了深深的惊诧。她当然知道对方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要知道,私娶蛮族女子在大宋乃是重罪,纵使一州一县的小官尚且要被问罪,更何况高俅堂堂宰相?思量到当初她听到的那些传闻,她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英娘和伊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隐衷。
白玲并没有提她在西南都做了些什么,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为了让他爱我,我竭尽全力替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相比英娘姐姐和伊容姐姐,他仍旧爱得我最少,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从来不后悔。女人都是有独占欲的,我们三个人之所以能够和睦相处,是因为有英娘姐姐的包容。老实说,如果我是英娘姐姐,我绝对做不到。”
直到此时,李清照方才明白,三女看似和睦的表象之下,还掩藏着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她竟难以找到一句说辞。古时曾经为民间佳话的举案齐眉,究竟是否只是敬多于爱?那所谓的两情相悦,是不是能持续一生一世?那所谓的金童玉女,是否只是寻常人的一厢情愿?
正当她沉默不语时,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清亮的笑声,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似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径直钻进了李清照的怀中。
“李姨,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高嘉娇嗔着在李清照怀中磨蹭,压根没感到房中的气氛有什么古怪。反倒是原本满腹心事的李清照看到高嘉时觉得惊喜交加,径直把孩子抱在了自己的膝头。
“嘉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因为我看到跟着李姨的鸣鹂姑姑了!”高嘉骄傲地仰起了头,喜滋滋地道,“我一直在让奶娘注意着,今天终于让我遇上了!还有哦,爹爹也在外面!”
高俅也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英娘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不过更加庆幸丈夫没有贸贸然闯进来。较之唐代女子可以公然抛头露面的社会习惯,大宋的礼法便要严格得多,虽然知道高俅对于李清照的诗词赞不绝口,但是,这个时候让他们相见,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英娘还没开口,满心疑惑的伊容便问道:“嘉儿,你爹爹怎么会知道李姨在这儿的?”
“是我告诉他的!”高嘉浑然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直截了当地答道,“奶娘一告诉我,我就告诉了爹爹。爹爹一直不相信我有天分才情,我今天就是要爹爹看看,李姨说的全都是真的!”
敢情全是女儿走漏了风声!
英娘无奈地看了李清照一眼,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她便起身朝门外走去。既然是撞上了,又是女儿作祟,那再故意避开也不是办法,就让丈夫见见这位才女好了。
第十九章
为拜师才女设限
被女儿高嘉硬拉来之前,高俅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等到高嘉一说明白,他却觉有些愣住了。里边的客人是大名鼎鼎的李清照,他是闻名已久而不得一见,心中自然是热切的。只不过,一想到佳人已经有主,他便有心拔腿就走,但是,不知怎的,他的脚下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似乎就钉在了原地。
历朝历代有才女之名的女子虽然不少,但是,能够像李清照这样堪称大家的却是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李清照乃是中国五千年历史中的第一才女也不为过。尽管如今的李清照只有寥寥十几首诗词流传在外,但是,这并不能掩盖时人的惊叹,甚至有好事者印成书册在外散布她的诗词,所以说,赵明诚能够和这样一位才女定下婚约,也不知是羡煞了多少人。
“高郎!”
高俅这才从恍惚中回过了神,抬头见是英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反而感到心头的所有杂思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世间男子无不得陇望蜀,可自己既然已经有了贤妻美妾,却是也不能免俗,算了算了,一睹佳人芳容全了心愿不也是好事么?
“英娘,是李小姐在里面么?”
“没错,她难得有空,所以到这里来坐坐,顺便看看我们,谁知道嘉儿竟这么胡闹!”英娘见丈夫脸色如常,不由打消了心中疑虑,上前笑吟吟地看着高俅道,“你不是曾经夸李清照是大家么,今天既然让你撞着了,就见一见好了。不过我可警告你,人家心情不好,你别说些乱七八糟的添乱!”
“心情不好?”高俅不由感到一阵奇怪,正想开口再问一个究竟,英娘却不由分说地将他往里面推。
掀开门帘,他便瞧见窗边坐着的一个女子,眼前不觉倏然一亮。尽管知道李清照这一年已经过了二十,但是,真正见到本人,却依旧和想象中大相径庭。这并不是一个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美人,然而,她的举止间却流露出一种相当特别的气质。正犹如现代人常说三代出不了一个贵族一样,只是看到了佳人的一抹侧影,就足以让人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一袭剪裁得体的素色长衣,轻挽的秀发只用一根玉簪和一根青丝头带缚住,从侧脸看去,似乎是脂粉不施,只有纤纤玉手上的一个白玉镯子露出了几分贵气。他正觉得踌躇的时候,却见李清照正好把眼睛转向了这边,四道目光顿时不闪不避地撞在了一起。
李清照刚刚便听高嘉说已经把高俅带到了这里,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等看到真人的时候,她依旧是吃了一惊。大宋朝廷用人向来注重资历,以当初神宗皇帝对苏轼才华的爱重,尚且不能够随心所欲地赐予官职,因此,能够年过四十而拜相的尚且寥寥无几,青年宰相更是几乎从来没有过先例。第一眼看去,她竟几乎认为高俅是和赵明诚一样的年纪,只是在接触到对方目光的时候,她方才觉察到一种深敛于内的圆滑世故。
她连忙放下高嘉,起身盈盈一礼道:“见过高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