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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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什么,无非是派严均达过去罢了!”蔡京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精光,“严均达的资历品级,到西北领军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他通晓军略,又在枢密院多年,更曾经长时间执掌河西房北面房,对于进军路线和地图等等想必也有深刻了解,只要他想去,圣上是必定会允准的。”
  叶梦得见蔡京神情笃定,忍不住疑惑地问道“恩相的意思是……”突然,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喜色。对于聪明绝顶的他来说,和蔡京相处这么多时日,猜测对方的心意已经有了六七分准头,此时往深处一想,马上体会到了内中深意。
  “明白了?”
  “恩相神机妙算,学生自叹不如!”
  “哈哈哈,什么神机妙算,我不过在宦途数十载,对人性比旁人认识得更深刻罢了!”蔡京长笑一阵,起身负手而立,整个人立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锋锐,“对于我大宋而言,对西夏的一役至关重要,这一仗少说也要两三年才能稍见成果,而要完全定下战局,则七八年也未必能够。高伯章和严均达如今互为犄角,但一旦分开数年,结果如何便再难预料。一旦严均达大胜而归,朝中和民间舆论必定会支持其拜相,那时候,他们自己纵使有心,恐怕也难以改变这个注定的命运!”
  叶梦得偷眼觑看蔡京神情,背心忍不住一阵发寒。能够一步算到数年之后,谁又能担保这位当朝首相就真的会灯下黑?城府深沉如蔡京,难道真的会看不到朝中那几个拉着虎皮作大旗,背地里却暗中使坏的家伙?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头顶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少蕴,你如今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切忌,宦途可上可下,但绝对没有回头路可走!一步算错满盘皆输,所以,为人处事更应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你明白么?”
  听到这句似警告又似提醒的话,叶梦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恭恭敬敬地低头道:“恩相教诲,学生必定铭记在心!”
  对于蔡京的算计,高俅自然是一无所知。眼下,他正陪着兴致勃勃的赵佶和赵佖在夜市上闲逛。本以为赵佶是召他去福宁殿议事,谁知到了那里才发觉,一身便服的赵佶和陈王赵佖笑吟吟地等候在了那里,一开口便建议去外头逛逛。拗不过这一位官家一位亲王,他只得答应了下来,谁知两人竟一路往人最多的地方挤。
  虽然前后左右有众多御前近卫班直,但是,由于高俅隐约听说最近京城治安不靖,因此心中不免有几分忐忑,一双眼睛始终在四周的人身上瞟来瞟去。
  “伯章,有这么多人护卫,你就不用操心了。”赵佖伸手在高俅肩膀上一拍,然后方才转头对赵佶道,“十弟,想当初,我就羡慕你有伯章这样一个知音,如今就更羡慕了,哪像是我,这一年倒有半年多都是在病榻上过的,还不知哪天老天爷就会收了我……”
  抛开了君臣身份,赵佶见赵佖脸色青白,又想到其每每称病不朝,不由暗自嗟叹,此时连忙安慰道:“八哥,你如今不到三十,怎么说这种丧气话?不过一点小病,让太医好生诊治,又怎么会没有起色?说起来殿前都指挥使姚麟病重也已经一两年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人哪,岂有自己咒自己的道理?”
  赵佖无可无不可地置之一笑,耸了耸肩道:“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君瑞自幼习武,在战阵上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怎么能够和我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比?关中二姚的声名在西夏几乎可以止小儿夜啼,我这个亲王只是个干吃俸禄的……”
  “八哥!”
  见赵佶勃然色变,赵佖顿时知道话说得太过了,连忙摆摆手道:“玩笑而已,十弟你不要在意,就当我这个当哥哥的胡说八道好了!”
  高俅见兄弟俩玩笑似的拌嘴,早早地知机站在了一边。大宋历朝以来,从来没有亲王宗室掌握实权的,对于这些尊贵的天璜贵胄来说,人生的唯一意义便是好好地活着,长寿的亲王不少,短命的同样比比皆是,虽然外人看来是兄弟和睦,但内里如何,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大街上突然起了骚动,紧接着,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姚殿帅家挂白灯笼了!”
  此话一出,大街上就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不绝,关中二姚声名太响,姚兕早逝,而姚麟自绍圣年间便留在京城,从殿前副都指挥使一路作到殿前都指挥使,检校司徒,可以说是荣宠不衰。虽说如今姚麟是病中,但年前刚刚加了建雄、定武军节度使,怎么说去就去了?
  不止百姓,那些御卫班直也都隶属于殿前司,听说姚家举哀,不免人人呆愣,更不用说大惊失色的赵佶赵佖和高俅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十弟!”
  “圣……这个公子……”
  高俅和赵佖阻拦不及,赵佖一跺脚追在了后面,高俅便连忙招呼那些呆若木鸡的班直,几十号人便这么排开人群,径直朝姚家冲去。
第二十五章
殿帅府官家临奠
  一行人匆匆来到姚府大门前,入目的果然是两只刺眼的白灯笼,大门之内,隐隐还有阵阵哭声飘了出来。见此情景,赵佶不由感到头晕目眩,亏得背后的赵佖搀扶了一把方才站稳了身子,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姚麟居然去了……”
  带着一班近卫班直匆匆赶来的高俅见赵佶神思不属,心中不禁暗自嗟叹。天下就有如此巧合,姚麟的病拖了两年也没见有大问题,偏偏在赵佶微服出宫,而且正好提到其人其事的时候骤然去世。见赵佖同样是黯然神伤,他心知其是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连忙上前问道:“公子,事出突然,您是回去命人致奠还是……”
  赵佶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定睛看了那两个白灯笼一眼,他一字一句地道:“姚君瑞精忠体国,如今既然已经逝去,朕无论如何都不能过门而不入!伯章,你命人进去通传,就说朕和陈王亲来吊唁!”
  高俅见赵佶神色坚决,思量片刻便点了点头,挥手招来两个班直便朝姚府大门而去。
  此时,围过来的街坊邻里并路上行人已经足足有了好几十,见赵佶赵佖兄弟被一帮护卫簇拥在当中,自然知道那定是朝中贵人。及至发现高俅带人去和门房交涉,便有人高声叫道:“这位官人,姚府已经闭门谢客好久了,你们还是等姚府正式传出丧闻再来吊唁的好!”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门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地伏跪于地,连头都不曾抬起。又过了片刻,姚府大门中奔出了一大群仆役,随后便是姚麟的几个儿子孙子。他们才刚刚扎了孝带,就连孝服也只是匆匆穿上,事出仓促,他们却不敢怠慢,一个个依序跪下,以长子姚靖为首叩头行礼。
  “恭迎圣上!”
  此话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正中的赵佶赵佖身上。下一刻,四周围观的人便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齐呼万岁之后便都止了声息,胆大的便悄悄偷眼觑看天子,只是一群班直早已把赵佶拱卫在当中,没有留下半分缝隙。
  “姚卿家前半生征战沙场,后半生拱卫京畿,乃是武臣楷模。今日朕闻听悲讯,只感五内俱焚,可叹朕竟没有见到姚卿家最后一面,可叹我大宋朝又失一忠臣!”赵佶扫了一眼地上悲容尽显的姚家众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朕和陈王、伯章要进去为姚卿家上一炷香,你们都平身吧!”
  天子官家亲临奠祭,姚家众人自然是感动中夹杂着惶恐,当下姚靖便重重碰头谢道:“圣上如此恩德,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感激涕零。只是先父新丧,府中一片杂乱,恐怕有所不恭……”他正想再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拉自己的袍角,一怔之后连忙改口道,“圣上、陈王、高相,先父已经入柩,请随臣至灵堂!”
  见一大帮人进了姚府,外头跪着的一帮民众方才渐渐起身。联想到刚刚姚靖的话,人群中不由沸腾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听,姚帅去了,圣上亲来致奠,这份殊荣,天底下哪个武臣领受过?”
  “何止是圣上,你们刚才没听到么,就连一向不太出户也不上朝的陈王也来了!”
  “高相也来了,就是三公治丧也不见得有这份体面,姚帅死后哀荣可谓极致!”
  “还别说,到时圣上必定再行加赠,这下子姚府便能风风光光办丧事!”
  “对了,上次那个单枪匹马擒了青唐王子的少年将军,不也是姚家人么?大伙看着好了,姚家满门忠烈,将来圣上必定更加重用!”
  赵佶却无暇理会外间人如何议论,一进得那满是白色的灵堂,他便感到心情激荡,竟是连拈香的时候手也在颤抖。
  赵佶之后便是赵佖,待到高俅临祭的时候,他便在心中默默祷告道:“姚公,年底青唐保不准还有一场大战,倘若你在天有灵,便请保佑希晏在西宁州能够建得奇功,平安归来。当日你既然托我看顾希晏,我必定会让他光耀姚氏门楣,你便安心去吧!身后之事,圣上必定会加重你死后哀荣!”
  吊祭完之后,赵佶便在姚家诸子的致请下到了正堂落座,一干人又上来见礼。一一见过了姚麟的那些子孙之后,他便微微点头道:“关中姚氏世代在军中为将,为国建功无数,姚卿家生前却屡屡托辞诸子不堪,不肯为儿子讨封。朕记得,你们当中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武翼郎吧?如今姚卿已逝,朕不能薄待了他的儿子,明日廷议时……”
  “圣上!”
  姚靖心中一跳,一咬牙打断了赵佶的话,疾步趋前跪下,意态坚决地禀奏道:“圣上,先父虽然严加管束调教,但我等皆不争气,不仅无微功于朝廷,而且也对不起先父军前威名,怎敢当圣上恩封?倘若我等因先父而加官,这岂不是让军前将士寒心吗?”
  高俅闻言心下暗赞,他原本就担心姚家子弟不知深浅地借姚麟之死求官,如今总算放下了心。看来,若非姚麟临死前早有嘱咐,便是这姚靖早有定计,否则也不会如此明智。
  “圣上若是真的爱重姚氏声名,但请恩及先伯父姚兕一系诸子孙!”起先的战战兢兢过后,姚靖逐渐冷静了下来,话语也流利恳切得多,“先时朝廷议弃河湟之罪,罢了臣堂弟姚雄,然姚雄虽有罪,但十八岁便随先伯父征伐,屡次征战于西北西南,军功赫赫,兼且历为秦凤,泾原路将,若是就此闲置,朝廷不免少了一员大将!臣恳请圣上加恩于彼,则先父在天之灵必定得以宽慰!”
  赵佶起初还以为姚靖矫情,听到最后却不觉悚然动容,转头便向身旁的高俅问道:“伯章,如今姚雄在何处?”
  “启禀圣上,前时议弃河湟之罪,姚雄便停了官职,责其光州居住。”对于姚家众人的下落,高俅自然是廖若指掌,此时趁势进言道,“姚雄为边将期间屡立大功,于河湟一事,他也不过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做主的仍然是朝廷。其人于熙河一带异常熟悉,不若召回重隶熙河兰湟路,如此朝廷也可多一位大将!”
  “唔,朕明白了!”赵佶微微颔首,又打量了姚靖一眼,目光中不乏赞赏,“不愧为姚君瑞长子,知道以国为重以己为轻。也罢,既然你不想为自己求官,若有请求一并说出来吧!”
  姚靖忖度赵佶口气,知道先前的请求多半已经被允准,心中登时大喜。他悄悄瞟了高俅一眼,便又低头说道:“圣上,姚家威名不坠,靠的是效力西北军前的姚家子弟,若无他们杀敌建功,关中姚氏的声名也不过昙花一现而已。除了臣堂兄姚雄之外,西北军前尚有臣堂弟姚古并堂侄姚平仲,皆有军功在身,臣只愿他们能够各尽其用,于愿足矣!”
  “好,好!”
  赵佶心中大振,霍地站了起来:“姚卿虽已去,但只要仍有姚家子弟能够撑起姚家声名,则关中二姚威名将永世不坠!”他扫了姚麟诸子一眼,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天下建功不见得非武臣不可,尔等既然不能在武阶上为国建功,朕他日便为你们转文阶吧!”
  “谢圣上恩德!”这一次姚靖当然不会拒绝,真心实意地率众人低头拜谢。
  直到送赵佶一行人离开姚府,姚靖方才松了一口气。虽说是九月的天气已经很有些凉意,但是,就是刚刚迎驾面圣这一个多时辰,他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看似应付裕如,其实以他这种少有经历大场面的人而言,刚才已经是到极限了。
  “大哥,虽然你照着爹临终前的吩咐执意辞谢圣上加官的恩典,但是不是太过头了?看圣上的意思,只要你提出来,我们必定……”
  姚靖心头火起,见其他几个弟弟似乎也有赞同之色,不由更加恼怒。此时正堂中都是姚家子弟,别无一个外人,他便毫不避讳地厉声斥道:“你们懂什么!天底下建功立业的武臣不止爹一个,圣上为什么单单看顾姚家?还不是因为当年元符末年的时候,爹为殿前副都指挥使,于即位一事上为圣上立了莫大功劳!正因为如此,圣上才会在即位之后为爹屡次加官,甚至一举而至检校司徒,几乎已经是武臣极致!如今爹爹已经去世,就算圣上因当初的功劳不忘看顾姚家,但人死如灯灭,谁能保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后姚家仍能保不衰?”
  这番训斥下,厅堂中顿时一片寂静。要知道,这是一直深埋在姚麟心底的密辛,只在临终前方才对姚靖一人面授机宜,旁人竟是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大多数人的心中都冒上了一股深重的寒意。
  “你们都记住,只有西北军前的姚雄、姚古和姚平仲能够再立大功,姚家方才不会没落!”姚靖狠狠瞪了所有兄弟一眼,一字一句地道,“凭我们的本事,就算圣上赐再高的官,今后也不会有晋升空间,还不若在圣驾前留一个好印象,再说了,这转文阶的恩典,远远大于加官!”
第二十六章
西宁州风云又起
  赠姚麟开府仪同三司!
  须知唐宋之制,开府仪同三司乃是文散官的最高阶,姚麟以武臣起家,最后竟然得赐如此殊荣,自然是令天下人为之侧目。而天子亲临致奠的殊荣,更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恩宠。一时间,其讯传遍大江南北。
  姚麟殁后不过数日,便有加盖政事堂大印的诏令颁下,恩赦姚雄弃河湟之罪,依旧还其本官,为华州观察使,知河州;以姚古为成州团练使,知会州;姚平仲进武经郎。至此,姚氏一门的荣宠便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然而,消息传到西宁州的时候,姚平仲却感到五雷轰顶不可置信。他自幼被父亲姚古送到京城姚麟身边养育,可以说早已将这位叔祖视为了亲祖父,如今一朝天人永隔,他自然觉得五内俱焚。好在主将高永年知道其心绪不宁,不仅破例给了他十天假期,而且这一夜又叫上他一起去行辕喝酒。
  “姚帅已经去世,希晏你便是再伤心也于事无补!”高永年提起酒坛往姚平仲面前的大碗中满满倒上,自己却径直拿起了酒坛。“身为我等武臣,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姚帅前半辈子征战沙场建功无数,能够以全名而终,这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再者,圣上屡次加恩,甚至惠延你们这些姚家子弟,试问天下还有何家有如此殊荣?”
  “高帅,爷爷半辈子征战,如今能够寿终正寝,我自然知道应该节哀顺变。只是一念及当年音容笑貌,我便没办法克制情绪。”他说着便拿起酒碗径直朝嘴里灌去,不防那是极品烈酒,一大口下去便呛得连连咳嗽,竟是辛辣得连眼泪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小子以为这是京城里软绵绵的玉壶春么?”高永年大笑着提起酒坛灌了一口,满不在乎地用袖子一擦道,“我是一个藩官,就连麾下的藩兵也是整个西北军中最多的。王赡取青唐,我带着万余藩兵作为前锋;宗哥城反叛,我又以千军临启程,将叛军击退,安然返青唐;到你伯父姚雄弃河湟的时候,又是我率军殿后。算上这一次和王帅平羌,我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战事了!希晏,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马革裹尸,哪天我要是死了,你就给我马革裹尸一回!”
  听高永年突然口出如此不祥之语,姚平仲登时面色大变。到了西宁州之后,高永年对他多加照拂,其麾下的藩兵也多半和他的那些兵卒交好,看不出半点反叛的迹象。然而,行前高俅的那些话就犹如幽灵一般纠缠着他,正因为如此,他虽然明里和那些藩官打成一片,暗中却严加防备,唯恐一个不小心让高永年遭了暗箭。
  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他刚到西宁州的时候,高永年曾经开玩笑似的给他看了一封密函。那是先前王厚和童贯联名发来的,其中内容便是让高永年提防麾下藩官藩兵,谁料高永年竟当着他的面满不在乎地说了一通话。
  “你们汉人就是疑心太重,我待人以真心,别人又怎会以贰心对我?再说,我麾下这些亲兵,少说也是跟随我十几年的旧人,甚至还有父子两代都跟随我东征西战的,倘若他们会反叛,恐怕整个西军中就没有人不会反叛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以诚待人,何以为一军主将?”
  联想到高永年这一句豪迈爽直的话,姚平仲当下把本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苦笑着举杯和高永年手中的酒坛一碰,闭着眼睛把一大碗烈酒全数灌了下去。待到感觉浓烈的酒气顺着五脏六腑蔓延了全身之后,他突然感到整个人也畅快了不少。
  “哈哈,这才像是姚家子弟,哪有上阵的将军不会喝酒的!”高永年大笑着举起酒坛痛喝了一气,浑然未觉前襟已经被酒液完全浸湿,“好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就好!”他说着重重拍了拍姚平仲的肩膀,竟就这么径直去了。
  由于脑袋晕乎乎的,因此姚平仲只得眼睁睁看着高永年离去,没过多久便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许久,他隐约察觉到有人把自己抬了起来,可即便如此却依旧睁不开眼睛。这一觉便睡到次日天明,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房间中,只是衣服上身上满是酒气,就连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正想发声叫人,木门便被人推了开来,来者正是自己营中的两个亲兵。一问之下,他方才知道送自己回来的乃是军中副帅刘仲武,立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敢怠慢,吩咐亲兵打来热水,洗去一身酒气后,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随即转去了行辕。
  由于姚麟的丧闻已经传遍天下,因此行辕内众人见到他时不免都感到一阵惊诧。要知道,高永年给的假有足足十天,如今不过是次日,姚平仲便精神奕奕地前来报到,联想到昨日他的颓废沮丧,这天壤之别自然让人侧目。当然,想是一回事,没多少人准备上前去碰钉子,只有一个不怕死的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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