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16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16/282

  而以获谿赊罗撒功,姚平仲进武翼郎,阁门宣赞舍人,位在从七品。以十七岁的年龄一举擢升从七品,这还是大宋开国以来武将未曾有过的殊荣,赵佶却犹为未足,又欲以积功加姚平仲捧日军营指挥使虚职,群臣力谏方止,但仍旧下旨令姚平仲押解谿赊罗撒进京。
  入朝贺青唐故地尽皆克复之后,高俅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自从去岁年底开始,朝廷的重心便都向西北军事倾斜,就连政事上也是如此。朝会上言必涉青唐已经是不稀奇的事,就连几个新进文官也上书言废禁武令,这也让高俅和严均大吃一惊。虽然此议最后被压了下去,但能够看得出来,因为战果辉煌,朝中臣子已经对此有所心动。大宋被压制了那么多年的武风,正有渐渐复苏的迹象。
  “接下来就要面对西夏的反扑了,幸好,谿赊罗撒没有跑掉,居然被姚平仲那小子活捉了回来!”对于这个意外的战果,高俅至今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平羌之后,西北之地的战争只不过刚刚开始,而抓到谿赊罗撒不仅意味着羌人失去了一个实际领袖,也让羌人无法借由此人重新团结起来。对于大宋来说,这个功劳和得一州一地其实没有任何分别,光是为姚平仲转了五官其实并不足以犒赏其功。
  除此之外,蔡京一心想要招纳仁多保忠也让他分外头痛。似乎是看中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点,蔡京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了此事,认为此举能够震慑西夏,可问题是,根据枢密院河西房细作从西夏得来的消息,仁多保忠已经深为夏主李乾顺所忌,招降这么一个光杆司令又有何用,不过徒招夏人怨恨而已。
  不过,蔡京有一句话却没有说错,夏人需要的是一个在西北动兵的借口,即便王厚不去招纳仁多保忠,一场大战也在所难免。因为先前王厚平羌的缘故,夏人已经相当地忌惮,否则也不会配合谿赊罗撒的攻势而出兵临宗寨。说起来王厚也确实把赵佶的心理摸透了,班师回熙州的时候居然沿兰州大河在夏国东南境上陈列大军巡边,大大地耀武扬威了一把。
  羌人大首领多罗巴的逃脱其实也是一个隐患,他当初能够拥立谿赊罗撒,之后也可以拥立其他人为主。而且,在知道羌人无法力敌宋军的情况下,他将夏人引狼入室也是很可能的事。在西北那块地方,汉藩之间想要和平共处根本就不可能。等等,似乎西北军中也有不少将领麾下任用羌人为亲兵,万一被人里应外合……
  想到这一点,高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青唐虽下,但出于粮饷和驻军考虑,十余万大军绝不可能一直在湟鄯驻扎下去,大城驻万人,小城驻千余人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再加上路途补给遥远,很容易为羌人及夏人所趁。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立刻翻出了王厚的来信,仔细地查看着那些驻守青唐的将领名册。终于,他的目光集中在了高永年这个名字上。
  两次西征,高永年都是单率一路军马策应王厚童贯,战必当先勇不可挡,乃是西征的一员大将。最最重要的是,他所率的军马中,羌兵的比例是诸将中最大的。王厚还曾经说此人对羌人推心置腹,往往能使得群藩归心,而现在看来,在西北连年用兵的当口,这未必是一件好事。若胜,则其属下羌兵必不会妄动;若败,谁敢担保高永年麾下的藩兵能够为了一个汉人主将而不要性命?这是人的本性,不可不防!再说,他确实记得史书上记载宋军在西征大捷后因麾下羌兵反水而折损大将,只是不记得是谁了。
  他不假思索地拿过一张信笺,略一沉吟便奋笔疾书了起来。不管如何,先行告诫王厚令其防范是最可行的,至于高永年听或不听,这却不在他的掌握之内,还得另作计较。
第四章
会羌酋夏主定策
  对于西夏来说,贞观四年(崇宁三年)的春天并不是什么好日子。打从去岁宋军在青唐用兵开始,西夏君臣便得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结论。但是,宋军动辄便是十万大军,竟是一时难以钻空子,看着诸羌被分裂蚕食,他们着实难以吞下这口气。自夏主李乾顺以下,不少人都是夜夜辗转难眠,忧心忡忡自不在话下。
  这一日,李乾顺下朝之后便在后庭射箭解闷,但是,平日几乎十拿九稳的箭法却突然大失准头,气得他将几个养护箭靶的人狠狠痛骂了一番,丢下宝弓便一个人回到宫中闷坐。虽然梁氏已除,但是,国中仍有不少贵族势力,他这个皇位仍然坐得不稳,不但如此,明知宋军对付了羌人便不会放过自己,他却仍得派使节如宋贺正旦,偏偏就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兀卒!”
  李乾顺闻声抬头,见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疾步走入向自己施礼,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来人是他的庶出弟弟李察哥,虽然刚刚二十岁,却是英武非常胆略出众,去年他才刚刚将其晋封为晋王,给了他一些军权,这也是他即位以来册封的第一个兄弟,目的就是为了稳固统治,从贵族手中夺取兵权。
  “你回来了!”他点头示意,待其坐定后便出言问道,“你去练的那些弓弩手怎么样了?”
  就在去岁时,察哥向上进言,以遇陌刀法则骑兵难施,遇神臂弓则步兵溃败为由,要求仿照中原宋朝召集藩汉丁壮习练弓弩,平日从事农耕,战时则充弓弩手。李乾顺看到这个建议后便当即大加赞赏,立刻晋封其为晋王,并令其监督训练弓弩手之事。
  “已经招纳了数千人,只要勤加训练,将来必定能够建立奇功。”提到自己训练的弓弩手,察哥顿时兴奋不已,“大宋攻我们时往往以弓弩建功,往日我们只能以力拒之,但这么多年来,神臂弓等诸多弓弩已经缴获了不少,在民间招纳巧匠也能够仿制得八九不离十。长此以往,今后便不会被宋军的弓弩压着打了!”
  “希望如此。”李乾顺露出了一丝苦笑,脸上殊无喜色,“人说唇亡齿寒,宋军如今下了青唐,更是咄咄逼人地在我国附近耀武扬威,恐怕,这一次是不得不用兵了!”
  “我也听说宋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青唐。”察哥见乃兄兴致不高,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在宋军重围中脱身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我国和羌人彼此相依,如今青唐既然为大宋所取,则他们下一个锋锐所指则必是我国。兀卒,不若我们率先出击如何?”
  “率先出击?”李乾顺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脸上尽是惊愕,“难道永安年间的失利你忘记了吗?如今大宋的岁赐年年不绝,倘若一旦动了兵戈,于我大夏并没有好处!”
  “兀卒难道忘了汉人的一句话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察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兄长的炯炯目光,毅然决然地道,“我军先出则能占据先机,倘若等到宋军开始进兵,那时再作防御就来不及了!大宋明明已经平定了青唐,为什么还要把十余万大军屯扎在熙州,分明是他们早有预谋!兀卒,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汉人早有这样的老话,你还犹豫什么?”
  李乾顺本就是刚毅果决之人,在察哥劝说之下顿觉心中涌起了一股豪气。“你说得对,倘若等到宋人前来攻我,那就来不及了!不过,我国如今尚且纳贡称臣,贸然进兵未免落人口实,就算他日让辽国居中转圜也多有不易。唔,你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兀卒马上便要迎娶辽国公主,辽国既然肯允婚,便摆明了不会坐视我们两国交兵。再说了,辽主还不是曾经称赞过兀卒天纵英武?还不是利用过我们党项人征伐叛兵?”察哥不以为然地一笑,转而又想到了自己半路上遇到的那拨人,这才想起了今次的真正来意。“至于兀卒不想落人口实,这却容易,臣为兀卒带来了一个人,见过他之后,这个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哦?”李乾顺见察哥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样,心中着实奇怪,但出于对这个弟弟的信任,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不多时,察哥便将一个羌人打扮的男子引了进来,只见其人生得魁梧有力,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显然是有勇有谋之辈。他不卑不亢地单膝跪下,深深施礼道:“多罗巴拜见大夏国主!”
  “多罗巴!”
  李乾顺霍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深重的怒色。当年赵怀德占湟州鄯州时,他曾经遣人与其交好,又将宗室女子嫁给了他,希望能够在西夏的西面建立屏障。谁料,就是这个多罗巴突然奉谿赊罗撒为主,逼走赵怀德不算,三个儿子率领的军队还大败了他派去的仁多保忠的援军。新仇旧恨一起,他顿觉怒气难平,只得狠狠瞪了一旁的察哥一眼。不管怎么样,此时都不是追究多罗巴罪责的时候。
  “多罗巴明白曾经得罪了夏主,但是,羌人党项原本同出一源,无论赵怀德还是谿赊罗撒王子,毕竟都是羌人,但如今,那些汉人占据了我们羌族人的青唐,还将谿赊罗撒王子献给了宋国的皇帝,这是我们羌人的奇耻大辱!”多罗巴单手抚胸,意态激昂地道,“倘若夏主能够助我羌人复青唐旧地,那么,我们将愿意成为大夏的藩属,听候您的号令!”
  “你很会说话,难怪能够让赵怀德单身出逃,难怪能令青唐诸羌归服!”李乾顺却没有被对方的巧舌如簧骗倒,这些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他堂堂大夏之主若是真的信了,那便成了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听说你们奔逃的时候从者不过十余人,你要朕发兵为你羌人复故土,你自己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实力,难道以为朕是三岁小儿吗?”
  “我此次确实是逃得狼狈,但要是说部属,只要我振臂一呼,至少能齐集上万人!”多罗巴猛地抬起了头,自信满满地说,“宋军看似一战而定青唐,但是,王厚纵使占了湟州鄯州廊州,威慑诸羌,但是,那只是威慑!羌人不过臣服于宋军的强威之下,可宋军不可能永远以数十万之众驻扎在三州,那时,我们羌人便有可趁之机!”
  李乾顺这一次才稍稍动容,大宋虽然重定三州,王厚安抚羌人也算花了一点心思,但要说是一劳永逸还为时过早。可以肯定,只要撩拨煽动一下,多罗巴确实有可能重新拉起一杆大旗,当然,这要在自己出兵助其一臂之力的基础上。此时,他不禁斜睨了一旁的察哥一眼,心中暗自赞许,这个弟弟审时度势的功夫,可是不逊于朝中那些汉臣。
  “事关重大,朕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听到这句意同敷衍的回答,多罗巴顿时急了,要知道,多拖延一日,宋人在青唐的统治就会越稳固,他如今根本耗不起时间。想到自己在路上听到的传闻,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趋前一步高声道:“夏主,唇亡齿寒,如今青唐之地尽入宋国之手,他们又怎么会不图谋夏国之地?我来之前听说,宋人已经开始打夏国左厢卓罗监军司统军仁多保忠的主意了!”
  “你说什么?”李乾顺突然转过身来,三两步走到多罗巴身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多罗巴把心一横,随口反问道:“国主乃是大夏之主,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来人,将他带下去秘密安置!”李乾顺再也无心应付多罗巴,大手一挥便吩咐道,“将与他同行的人也一起看好,总而言之,不许泄露半点风声!”
  察哥此时也不由微微色变,看到多罗巴被人带下去,他方才上前问道:“兀卒,是不是要派人去打探这个消息的真伪?”
  “哼,有什么好打探的!”李乾顺恨恨地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仁多保忠自恃三朝元老,一向对朕阳奉阴违。当年梁乙逋专权的时候,听说宋国就派人招纳过他,他不敢去,后来一看梁乙逋死了就立刻向宋国摇尾巴,可惜那时候人家又不要他了!像他这样趋炎附势的东西,会在紧要关头投奔宋国有什么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再等了!”察哥心下骇然,连忙建议道,“兀卒需立刻免去仁多保忠的兵权,倘若让他真的得逞,那么,南边的一扇大门便打开了,届时宋人便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朕明白!”李乾顺匆匆回到御座,拿起一个札子只写了几行,突然又停住了笔,刚刚还阴霾密布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微笑,“真是天助我也!”
  察哥顿时被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兀卒……”
  “你刚刚不是发愁没有借口吗,现在,这不是上天送下来的最好借口?只需拿住仁多保忠,他要是真的里通宋国当然会留下痕迹;要是他没有……”李乾顺突然闭口不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弟弟,狡黠之色尽显无遗。
  “那便可以自己造证据!”察哥脱口而出,终于恍然大悟,“兀卒英明!”
第五章
贺升迁雄心万丈
  大军既然已经收复了鄯州廊州,那么,在封赏了将士之外,推赏朝中群臣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前一道犒赏西征大军的旨意方才颁布不过两天,赵佶的又一道旨意顿时让朝中数位重臣喜上眉梢。
  自蔡京以下,政事堂众宰执及枢密院枢相枢使各转三官,余者转一官二官不等。此外,又进蔡京嘉国公,高俅靖国公,严均进翰林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大宋宰相封国公乃是惯例,因此天上掉下来一个国公的封号,高俅并不以为意,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赵佶怕先头加封引起群臣的议论,所以才在这个时候一起加进来罢了。不过,转三官的恩旨却是非同小可。身为宰相纵是位高权重,但阶官却仍是按照年资磨勘,他虽然累此得特旨进封,但若不是西征两次大捷,恐怕就是阶官最低的宰相了。
  除了他之外,从两次大捷中获利最大的就是严均。从枢密院副承旨到如今的签书枢密院事,严均只用了短短的四年,这其中,犹以这一年进封最快,差不多可以比拟三级跳,和自己当初晋升的速度有得一拼。当然,朝中也不是没有人进谏过,认为赵佶一味任命年轻人而不让他们多多磨练,并非朝廷之福。只是这些话在心有定计的赵佶听来,不过当了耳旁风罢了。
  既然升官封爵,蔡京下了朝便邀集了几个此次得利最大的官员,包下了整个遇仙正店三楼以示庆祝。得知这个消息,遇仙正店的东主早在下午便在外头放上了告示,声称今日不接待外客,直到晚间一帮官员模样的人先后抵达之后,人们才知道,敢情这是一场大盛会。
  虽然平日或有嫌隙或有恩怨,但在这个加官进爵的高兴时刻,自然是人人面上带笑,谁也不去提那些扫兴的话题。酒过三巡之后,蔡京便笑吟吟地站了起来,硬是连敬了高俅三盅,最后才意气风发地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我等会聚此地,除了庆祝大家各自晋升之外,也是为了这盛世共饮!”
  有他的带头,其余人自然是连声附和,纷纷陪饮了一杯,然后便等着蔡京接下来的话。今次受邀的总共有十余人,都是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大臣,自然不会相信蔡京专门把人请来就只是为了喝酒庆祝,因此早就在各自猜测这位首相的心意。
  “各位,圣上少年登基,兼且又是龙体康健,因此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便可放开拳脚开创盛世。如今西征大捷,四海升平,正该是推行各项政令的大好时机。神宗皇帝当年五路攻夏,力图一举消灭西北这个祸患,但却因为四路失期而功亏一篑,但是,神宗皇帝没有做到的事,圣上未必会做不到!如今西夏因为我军平羌而虎视眈眈,西北战事一触即发,倘若能够再来数场大胜,那圣上的文治武功必定会名垂青史!”
  听到还要继续用兵,已经有几个大臣勃然色变,但全都知机地一言不发,只是拿眼睛瞟着高俅。起自于崇宁二年的西征全都是由高俅一力促成的,此番羌事平定,蔡京却跳出来要打西夏,其中隐情不免引人怀疑。当然,也有不少人为此次的大胜冲昏了头脑,恨不得多来几场大仗让他们加官进爵,附和的声音便络绎不绝。
  高俅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见严均只是闷头饮酒挟菜,不由晒然一笑。王厚的平羌是为了安定西北后院,但是,这还只是个开始。平羌易,治羌难,幸好逮到了谿赊罗撒,否则此人只要一跳出来,羌人必乱。若是因为一次大胜便以为宋军的战斗力真的达到了无敌的程度,那便太可笑了。
  蔡京见附和的人众多,顿觉心中大畅,不过,当他的目光瞥见一旁沉默不语的高俅时,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当日是高俅对西征最最积极,从中又得利丰厚,为何此次却似不想再扩大战果?不过,由于酒桌上人太多,他也不好细问,只得暂时丢在了脑后。
  一场欢宴散去之后,众人方才三三两两地上了马车回府。蔡京二话不说地拉上了乃弟蔡卞,又留下了高俅和严均,四个人便上了一辆马车。谁都知道,如今的同知枢密院事安惇年事已高,兼且风评并不太好,所以枢密院几乎是蔡卞和严均平分秋色,而政事堂更是唯首相次相马首是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车厢中四人,全都是只手左右大宋朝堂的风云人物。
  蔡京直截了当地引着三人进了书房,而后便屏退了所有家人,这才好整以暇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先前王厚来报,与羌人主力作战时,西夏军队曾经试图策应羌人里外夹攻。虽然最后遭到挫败,但仍旧能够看出,夏人虎狼之心并不是区区岁赐便能够打发的。依我看来,应该于此有所防范,不,应该说要尽快主动出击!”
  高俅和严均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两日前收到的谍报。权衡一二之后,严均便沉声开口道:“我知道蔡相的意思,不过,夏主并非昏庸之人,决不会这么算了。根据谍报,就在我军平定青唐之后,左厢卓罗监军司便多了几个新将领,听说,仁多保忠已经被架空了。”
  蔡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此时不禁微微色变,从蔡卞的脸上得到了一个肯定的信号之后,他一时犯了踌躇。
  “夏主也在寻求一战。”高俅突然插话道,“以西夏目前的情形来看,夏主李乾顺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国中大权,御围内六班直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擒生军的将领也有一多半矢志效忠于他,至于西夏贵族自梁氏覆灭之后,更是对其不敢违逆。就在年后,听说李乾顺又要娶辽国宗女为后,因此将进一步得到辽国的支持,所以,他虽然眼下臣服于我国,打的却仍是联辽抗宋的主意。”
  “这么说,恐怕他近期就会有所动作了?”蔡卞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下颌,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恼。“西夏游骑来去如风,若是他们有心骚扰西北,恐怕防不胜防。”
  “不然。”严均露出了一缕深重的自信,一字一句地道,“夏兵如出,必定会大张声势,说不定还会以和辽人合攻作为幌子。他们如若出兵,渭、延、庆三州必定首当其冲,其兵必定是精骑,如果布置得当,未必会让他们得逞!”
  “哦?”
  这下子其他三人全都来了兴致,这几年河西房和北面房全都由严均一个人掌控,就连蔡卞也难以插手,谁都没想到严均居然会有这样的把握。毋庸置疑,西夏和京城相隔数千里,能够精确地掌握对方动向,除了犀利的判断力之外,便只有用间这一个方法了。
  “李乾顺崇慕汉学,重用汉官,这在西夏国内也曾经激起过反对。但这并不是说,西夏便荒废了军事!西夏全民皆兵,上马为兵下马为民,这已经是它立国以来的惯例。而统兵将领从一些世代掌兵的贵族手中到了李乾顺的心腹亲信手中,看似减低了战斗力,却也在同时降低了将领擅权的风险。李乾顺的步子一直走得很稳健,可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冒风险。”
  高俅此时终于回过了神,微微一笑道:“他于元符年间上表称臣,更多的原因是兵败而并非心甘情愿,所以当然时时注意我军动向。此次他若是再忍得住,恐怕就是圣贤了。好了,均达你不用卖关子了,把腹案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严均当下也不客气,用茶盏等物在桌子上摆出了渭、延、庆三州的地形,然后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布置。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近微不可闻,然而,对面三人的脸色却全都变了。
  末了,严均才挺直了腰,语气肯定地说:“多罗巴逃遁无踪,必定会去西夏搬救兵,图谋合击之道。所以,时叛时安的羌人不足为恃,不仅如此,还应该更加着力提防。长此以往,青唐一带的拉锯战就不会结束,这将牵制我军大部分精力,更是一场消耗战,对于我大宋是极大的祸患。西夏既然能够兴汉学用汉臣,为什么不让羌人也来体会一下中原汉学?另一点就是,应该吸取赵怀德一事的教训,扶持羌人不应该只扶持一家,而应该明里暗里挑出三四家实力旗鼓相当的,这样一来,便可避免一枝独大。”
  三人早就为严均先前的一番布置所动,此时更觉有理。蔡京斜眼看了看严均,心中颇有惋惜。可惜了,这样一个年轻俊杰却因为避嫌而不和权贵联姻,要是再多了这么一个女婿,自己又何愁将来之事?他的长子蔡攸虽然已赐进士出身,拜秘书郎,但始终于大事眼光上有所欠缺,叶梦得虽好,却早已娶亲并非自己家人。看来果真应了一句话,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第六章
解酋头希晏进京
  由于是加急信件,因此王厚数日后便收到了高俅手书。如今他乃是一方帅臣,自然不比当年蹉跎岁月,对于高俅这个举荐者更是感恩戴德,但凡有事奏报朝廷则必先知会。此番接到手书,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朝廷有所措置,及至展开观看之后,他却有些愣了。
  西北军中藩汉杂用乃是一贯的旧例,而高永年更是以麾下藩兵众多积功累累而广为人知。这一次,高俅特地来信却是为了提醒他让高永年防备那些羌人亲兵,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尽管心里很有些嘀咕,但他还是反反复复思索了几遍,一想到多罗巴踪迹全无和西夏的蠢蠢欲动,他再也不敢轻视这种可能,连忙派人去请童贯。
  倘若说童贯最初担任监军的时候还只是离开大内禁中建功立业,那么,一年多的仗打下来,他的野心便不可抑制地膨胀了开来。如果不是每次在封赏之外还会接到赵佶严厉的申饬,恐怕他早就直接插手军政了。但是在现如今,他至少在面上仍保持着对王厚这个主帅的尊重,一听得京中来信更是提起了十分精神。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16/282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