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神都龙王(校对)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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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已认罪,我正想传你的本家,一等结案,香料就可归安曼所有。”
安师通欣慰道:“多谢狄公!我当带他来道谢。”
狄仁杰摇头:“此乃公事,安兄太客气就是生分。”
“理应如此。”安师通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浑身轻松地告辞而去。他的背影如一团染在衣襟上的墨汁,郁郁的黑暗洗之不尽。
狄仁杰停下思绪,他不想多揣测安师通的动机,兵来将挡就是了。
晚些时候,香料案了结,安曼领回被扣押的郁金香料,对狄仁杰千恩万谢。狄仁杰将案卷整理了一份,交由萨保府备案。
此时,并州都督府长史蔺仁基看了狄仁杰的陈情书,惊讶不已,命人传他问话。
“你真想代郑崇质去营州?到了那里,很可能会去那一带打仗,你……或许就回不来了。”蔺仁基沉吟道,狄仁杰政绩出色,他不想放走这位能吏。
“郑家太夫人卧床病重,郑公无法远离,由我代他出行,最好不过。”狄仁杰坦然说道。
蔺仁基凝视他的双眼,看不出一丝犹豫,感慨说道:“未料你待人能诚挚若此!”他像是有心事,五指在案上轻敲半天,方道,“我再想一想,你下去吧。”
狄仁杰退了出来,蔺仁基亲自送他到门外,待他走后,兀自端凝着陈情书,低低叹道:“狄公之贤,北斗以南,一人而已。我不如他,不如他太多!”
他转身入内,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往司马李孝廉处,两人近来多有隔阂,浑不似当年交好的模样。目睹狄仁杰对同僚之谊,他又是钦佩又是惭愧,忽然想修复与李孝廉的旧谊。
身为长史,他应做表率,是狄仁杰让他看清了自己。蔺仁基想到此,对狄仁杰去营州的请求,又多了两分惋惜。
狄仁杰并没有意识到他给长官带来多少触动,到了散衙的辰光,一个人寻出并州官府的名录,细细翻看。无论都督府还是萨保府,所有官员的履历翻过一遍,就如刀刻在他心底。
看完名录,暮色茫茫,狄仁杰一路想着心事,从州衙慢慢往尚信坊走去,赶在关闭坊门前回到家。昏暗的街巷里,突然蹿出七八个手持长棍的混混,对了他不由分说挥棍打下。黑乎乎的棍影如毒蛇,邪恶地围成一圈,伺机就张开利牙撕咬。
仓促之下,狄仁杰身形如风,从棍影的缝隙中寻找出路,巧妙地游走到一个混混的身后,抵挡另一个人的袭击。一时间,敌人成了牵线的傀儡,任由他摆布戏弄,棍子时常打在同伙身上,而狄仁杰滑溜地穿过空当,向高墙掠去。
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他知道有三把匕首追向后背。吐出一口气,狄仁杰蓦地下降,贴了地面后仰,翻身接过暗器。
悬悬地拿捏住三把匕首,手心火辣辣地疼。顺原路甩出,他掉头就走,在惨叫中越过了高墙。
他离尚信坊的坊门,还有两条街,但追击的敌人,似乎铁了心不想让他回去。关门的钲声陆续响了好一阵,前方数支长箭呼啸而来,“噗噗”戳在地上,等狄仁杰警惕地躲在一边,箭尾的羽翼犹在颤抖。
射箭者,不是普通的混混,竟有军中的身手。狄仁杰凛然望去,黑暗中,敌人没有暴露痕迹,老练的猎人正眯起眼,等待猎物出现。
第八章
莫须有
钲声终于停了。赶路归家的骚动渐止,街上行人越来越稀少,酒楼与邸店的生意热闹起来。追击者在这刻销声匿迹,狄仁杰等了半晌,没听到可疑的动静。他从隐蔽处走出,寒风漠漠,卷起烟尘与他的衣角,路人奇怪地看着他。
尚信坊的坊门已关闭,他只能留在此地,这些混混是不想让他回家?狄仁杰沉吟,瞬息飘过数个念头,直至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他。
“狄大人?”香料商人安曼怀中搂了一个女子,从街角走来。那女子笑得妩媚,隔了远处的灯火,犹见她媚眼如丝抛来。
狄仁杰淡淡一笑,安曼推开女子,走上来行礼:“没想到能遇上狄大人,我正想庆祝一番,相请不如偶遇,狄大人可否赏脸喝一杯?”
“也好。”狄仁杰神情自若。
安曼忙使了个眼色,那烟花女子立即凑上来,挽住狄仁杰的手。
狄仁杰也不推辞,其中或有猫腻,或者真是巧遇,安曼在案件判决后,兴冲冲找了私妓。狄仁杰艺高人胆大,加上心细如发,并不惧对方玩花样。
两人就近寻了酒家,那个叫“艾艾”的女子紧紧黏住狄仁杰,他只得三番五次推开些。安曼见状笑道:“没想到狄大人如此拘泥,不够洒脱!”
狄仁杰笑了笑,男欢女爱讲究投缘,若真看中了谁,即使是青楼女子,他也会以诚相待。这位艾艾刻意卖笑,安曼居心不明,他自然无法投入。想到安曼或会生出戒心,狄仁杰爽快地把手搭在艾艾的肩头,“我喜欢自己主动,女人还是矜持一些为好。”
艾艾红了脸,自愿罚酒一杯。安曼频频劝酒,狄仁杰就在艾艾掌心里,一杯杯喝着。
“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狄仁杰忽然朗声念了一句,眸光如利剑。
安曼一惊,跌落了酒杯。
狄仁杰看着他,哈哈大笑,安曼掩饰地捡起杯子,心神不定。
“大人兴致真好,不如行个酒令?”艾艾忙道。
三人遂行起酒令,艾艾颇有急智,安曼输得最多,狄仁杰抛开杂念,玩得最尽兴。
吃到酒酣,安曼要为狄仁杰安排住处,他摇手谢过,州衙里就有歇脚处,不如回去值夜。他执意付了一半酒钱,摇摇晃晃出了酒家。
安曼急急追出,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一家邸店,狄仁杰只得抢先付账。他好说歹说劝走了安曼,关上房门,双眼立即清明,亮亮地犹如灯火。
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他无力阻止,这感觉很糟。他察觉到安曼的刻意,隐隐有预感,这不是一场偶遇。
安曼在邸店外,如枯死的老树,苍凉地一笑。艾艾腻在安曼胸口,听见商人喃喃地说道:“这是个好官,他帮我赢了官司。”
艾艾笑道:“你说了十几遍啦!”
“他是个好官。”安曼难过地低下头,紧紧搂住艾艾。
次日,狄仁杰匆匆在州衙签了章,而后往家中赶去。走到半途,何怀道领了两个人,见到狄仁杰,迎了上来。
“狄兄,出来查案?”何怀道绷了脸寒暄,两人相隔较远,显得生分。
“忘带东西,回家一趟。”狄仁杰笑笑,察觉了不对,“你这是去哪里?”
“和你同路。”何怀道难得不苟言笑,认真端详了他一眼,“狄兄,休怪我不讲情面。”
狄仁杰与他并肩共行,闻言自若地道:“出了什么事?”
“安曼来自首。”
“何罪?”
“向你行贿十六匹绢。”何怀道说得沉痛,他没想到这案子交出去,转眼就把狄仁杰拉下来。
“他可真大方。”狄仁杰嗤笑一声。一匹绢以五百文算,两万五千钱相对三斤郁金,不算太多,但足可以重判。
“狄兄!这可不是玩笑,兄弟承办你的案子,你要说实话才好。”何怀道急切地道,想从狄仁杰的神情里,看出是非曲折。
“放心,他想栽赃容易得很,到了我家,你一定能找到这十六匹绢。”狄仁杰一本正经,“昨夜我未能归坊,留宿在邸店,店中应有记录。”
“狄兄,你留宿在外,不能说明你未曾受贿,只要赃物在家中,不论是不是你亲自收下,你都难辞其咎。”
狄仁杰想了想,自嘲地一笑:“你说得没错,我家中小厮若不经事,这罪名我就得担上。”他想通了,如果有人执意对付他,无论是酒家还是邸店,皆可制造错误的时间。哪怕他把昨日的行程一一摆出来,也说不清楚。
而安曼行贿自首,按律可以免罪。
收十六匹绢徒刑两年,他的七品官职可抵罪一年,就是一年的徒刑。狄仁杰沉吟,安曼是傀儡无疑,究竟是谁,想他远离并州官场?
官员的名录如流水,在他心头滑过。
到了狄府门外,小厮刚刚睡醒,哈欠连天地来应门。何怀道命人搜查整个宅子,丫鬟婆子吓得一动不动,狄仁杰反而随手取了一卷书,径自坐下读书。何怀道这才发现,他家中到处可见的唯有书。
何怀道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要坐牢了,竟不担心?”
“担心能免罪吗?”
何怀道气结:“好,那你直接认罪,我也省事。”
“我家地方不大,能放下十六匹绢的地方,只有书房,赶快去那里翻找。”
何怀道跺脚,很想堵上他的嘴,转头看着一边瑟缩的小厮,问道:“你家主人昨夜未归,有人送绢帛来吗?”
小厮怯怯地望向狄仁杰。
“没事,狄詹你说实话。”
“昨晚有人敲门,说公子爷办了一桩好事,得了十六匹绢。我刚打开门,他们就冲了进来,公子未回,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狄詹说完,小脸一皱,苦巴巴地对狄仁杰道,“公子爷,是不是……我坏事了?”
“我吩咐过你看好门户,你的确不够谨慎。”狄仁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如今我就要吃牢饭,记得买些好酒菜,别让我饿死。”
狄詹哪里忍得住,当即抽泣起来:“既是我的错,怎能让公子去抵罪?”
何怀道不忍心,瞪着狄仁杰道:“你吓唬他作甚!门户不严固然有错,他们要真想栽赃,他一个人哪里躲得了?”
狄仁杰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是栽赃?”
何怀道一怔,没好气地道:“哼,你没心没肺,罪有应得,活该去关一阵。”
“我应该如何?被人冤枉痛不欲生?昨日碰到一个道士,说我有牢狱之灾,看来我是该进去住住。”
狄仁杰说得云淡风轻,何怀道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嫉妒起他的从容。
“这案子我会移交都督府,希望他们会放你一马。”何怀道抓了抓头,当事人已表明想坐牢,他该如何帮狄仁杰洗刷罪名?
“我会交代昨日的行程,你就当做好事,替我去询问证人口供,再移交案子。”狄仁杰叹气,如果身陷官非,他无法代郑崇质出使营州,继任者是石摩诃,难保不判出什么幺蛾子。
狄仁杰麻烦缠身之际,远在洛阳的元镇,中了爱恋的毒,不断书写情诗。熏过花露的香笺上,密密写下秀丽的小楷,诉说他对睿姬的爱慕与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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