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64部分在线阅读
等一小时休息时间过了,尖利的铜哨声再响起来,又是阵列训练,不过时间缩短,下午大量的时间用来做弓箭,长矟,刀牌等技艺训练,这令武卒们感觉有趣,也很新奇,这样下午的时间显得相对轻松。
傍晚之前,所有人都到南安河里来回的泅渡,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也在这些天里学会了横渡河流。
徐子先认为将来多半是要和海盗打仗,不会游水的人上了船心能不慌?游泳不仅能锻炼体能,强大心肺,也是海战必须学会的技能。
还好福建这里临海,四面都有江河,不会游水的壮年男子毕竟是少数。
等游完了,所有人面色灰败,一天的体能消耗的干干净净,晚餐时端碗的手都是颤抖的,这个时候徐子先会出现,一天内表现最好的武卒被选到徐子先的饭桌上,徐子先会和这些武卒讲几句话,也不会说什么华而不实的废话,就是简单的问候,如果谁有什么烦心的事,徐子先也会鼓励他们讲出来,尽可能的提供给他们帮助。
林大有一次表现出色,徐子先询问他有什么烦心事时,林大把祖父一个人在老家的事说了,第二天徐子先下令将老人接到别院,住在菜农聚居的院子里,由农妇们轮流照顾,当然,林大和林老二要从月钱里拿出一部份来,给那些轮流替老人做饭的农妇们。
就算这样,兄弟两人也是感激涕零了。
徐子先也经常参加这些训练,他还要进京参加武举考试,骑射,障刀,长矟,刀牌演练,都是武举考试的内容之一。
虽然锁厅试相对宽松,但也只是相对,没有真材实学的宗室还是通不过武进士的考试,毕竟大魏的锁厅试通过之后,宗室也是正式的武官,要上阵带兵打仗,如果不学无术,轻松过关,不仅是对士兵的性命不负责任,也是对大魏的国运的不负责任。
徐子先习武不缀,他不想当机会降临时因为自己的努力不足而失败,对他来说,这种情形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后世的徐子先天生聪慧,家境贫寒好歹也考上了重点本科,如果能他更好的环境和条件,考上全国最顶尖的大学也不是难事。
事实上他就在考虑读研的事,应该并不困难,结果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大魏。
当意识到未来的惨烈下场后,徐子先可是拿出了比考大学要认真十倍的精神在做每一件事,包括用最大的毅力持续不断的习武。
徐子先的体能当然远超过普通的武卒,不管是跑步,泅渡,还是器械演练,徐子先的水准和一般的成年牙将已经差不多了。
当然实际上还是差的很远,不过在那些庄户人和流民眼里,徐子先堪称文武全才,仁德兼备,短短时间内,团练武卒对徐子先的忠诚已经提了几个台阶。
林大和林老二兄弟撑着腿,在军营门前不停的干呕了一阵,然后才面色灰败全身颤抖着走进营地。
所有武卒差不多都是一样,所有人都恨不得倒在床上,立刻入睡。
事实上在吃饭的时候,不少人都是能边吃边睡,一边打着嗑睡,一边下意识的进行着咀嚼。
今天武卒们精神是猛然一振,因为在营区停着一辆马车,十来个牙将在马车四周散开护卫,几个贵人站在营区大门里头,正在研究着一排排的营房。
有一位异常美丽的少女也站在马车一侧,尽管隔着很远,其如秋月般清冷而美丽的脸庞,还是令人眼前一亮,甚至呼吸一滞。
“看甚鸟看。”张虎臣在不远处吆喝道:“看你们还是不太累,是不是?还不赶紧换衣洗漱来吃晚饭,再看的就加跑十圈!”
这一下众武卒象是被雷劈过的一样,迅速离开,哪怕眼前少女再美,他们也提不起精神去偷看了。
众多的武卒鱼贯而入,又如流水般的分流向各个营房,所有人的衣袍挂的整齐划一,换上衣袍后又整队而出,连打饭也是排队,打好了饭的也不是先吃,而是静坐在成排的桌椅前,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等一千多人都坐好之后,一个武官吆喝道:“开动!”
所有人雷鸣般的答了个是,然后才开始动筷子,风卷残云般的吃起饭来。
少女是陈文珺,她身侧的男子当然是陈笃敬,中秋过后徐子先又去昌文侯府拜会过一次,陈笃敬当时就说有时间到南安侯别院来看看,拖延了十余天之后,陈笃敬和陈正志,还有昌文侯家族的几个长辈一起前来,陈文珺听说之后也是要跟着来,陈笃敬当然不会反对。
此时陈笃敬顾不得掩饰自己,由衷道:“团练武卒能做到如此地步耶?令人震惊!”
陈笃敬的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
不止是他,所有的昌文侯府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感觉,连那些牙将们,尽管粗鲁不文,看不出太多深奥的东西,但当所有武卒排队和整齐划一的坐下时,宣布开饭时的整齐还是震动了他们,好几个昌文侯府的牙将同一时间骂了句粗话,连陈文珺在附近都顾不得了。
谁不知道,军中要令行禁止,但谁也没有想到,徐子先能把团练武卒练到眼前的这种地步?
“适才老夫看了营区规划,从一到四十五,规划的井井有条,排列整齐,最多赞一句明达身边有能人,军营造的很好,一路看下来,已经不能说明达身边有能人这话了,明达此子,真的是非池中之物。”
第八十四章
军营
陈笃敬的话非常肯定,而且他身边的人也是极为赞同。
确实,房子盖的很整齐,每幢五间,每间住十人,每幢住五十人,一千六百人住的房子都是这样五间一幢的砖房,全部是背朝北,面朝南,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阳光。
每五幢房子为一排,沿着一条主路一排排开去,一直到北边营区最后一排为止。
四周用竹篱笆隔开,左侧是南安河,北侧是菜园和猪栏,东侧就是侯府别院了。
整齐的房舍给人良好的印象,虽然只是团练,但这里的居住条件已经和在福州府城的禁军持平,而从细节上来说,则是远远超过禁军。
房舍的间隔到处都有一些锻炼用的器械,禁军那里可没有。
每间房里都住十个人,比起住更多人的厢军营地要宽敞的多。房间里用了徐子先设计的上下床设计,空间更大了些。
还有排列整齐的木柜,当然不可能打造的很精美,相当粗糙,就是锯开的原木钉成的柜子,地面上也是铺设的布满了虫眼的木板,但摆放整齐,和每个人的杯子,牙涮,毛巾一样,都是放置的整整齐齐。
如果在别处看过这种情形,还不会有太大的冲击,但陈笃敬等人年过五旬,还是头一次看到军营营房是这样的布置。
而且不止一间,过百间房子推开门进去,内部陈设是完全的一样。
陈笃敬开始的想法是那些整齐的屋子可能是军官住宅,他还在奇怪为什么军官也要挤在一间屋子里,等他看了几十间屋子的内部陈设后,一种奇特的情绪笼罩在他的心头。
太让人震惊,也叫人不是很理解。
这种整齐划一简直有点变态的感觉,所有的被褥要叠成一般无二的形状,所有的杯子,毛巾,包括换下来的衣袍,都要放置在相同的位置上。
一间屋子是这样,一百间还是这样。
最后看到武卒们排队吃饭,一起在命令下开动用餐时,陈笃敬才隐隐明白过来,这样严酷的规矩之下,并不是徐子先做徒劳无用的事情,而是要在最细微之处锤炼每一个士兵。纪律,服从,这些武卒会慢慢的把这些东西融入在每个细微的动作里,每个想法里头,甚至深入他们的骨骼,血脉,最终形成一生抹不掉的烙痕。
这是一种高妙的手法,徐子先给他们提供最好的住宅,用具,被褥,这些武卒都是流民和农家子弟出身,他们知道爱惜,在被迫整理和放置这些物品时,潜意识里就觉得理所当然,这样做并没有错。
然后排队打饭反而效率更高,一窝蜂抢饭吃,象是普通的厢军和禁军那样,除了制造混乱外,总会有人吃不饱。
而在南安团练这里,军官负责维持秩序,每个武卒都会分到汤和饭,军官们稍后才分配。如果膳食准备的不足,饿肚子的就只有军官。
当然,按徐子先的习惯他一般是到军营吃饭,并且最后一个打饭,真的有一个人吃不上饭,那只能是徐子先自己。
这种潜移默化并不太过粗暴,不象有的带兵将领,上来就用打军棍的办法来确定权威,对麾下将士动辄处以严刑峻法,这样最多是使士兵畏惧威严,一旦出现更强劲的威胁,没有哪个将士会为这种主将效死。
有的则是一味市恩,锦衣华食,细酒肥羊,不施惩罚,放纵军纪,试图用这样的办法来使将士知恩图报。
殊不知人的心理都是一样,获得了一些好处就想得到更多,直到有一天主将发觉自己已经赏无可赏,而麾下的将士还在希图更多。
这种军队上了战场往往一触即溃,而在祸害百姓时则战斗力倍增。
徐子先明显掌握了练兵的节奏和办法,他布下的网绵密有效,润物无声,既叫武卒们感佩亲近,也使他们畏惧军法和徐子先个人的威严。
也曾经在岐州带过兵的陈笃敬,心中的感慨如同大海的波涛,一浪大过一浪。
如果当年他和徐应宾在岐州时也能这样带兵,是不是就不会有那场被岐山盗打崩溃的惨败,徐应宾可能还在还活着?
陈笃敬也不觉得徐子先光是这些手段,这个年轻的侯府世子已经给了他太多惊喜。何况,光是眼前这些已经足够叫他惊叹。
“见过叔父。”徐子先终于赶回来了,他从马上跳下来,神采奕奕的大步走到马车近前,向着陈笃敬行了一礼,接下来向另外几位昌文侯府的人施礼问好,众人都纷纷回礼,最后徐子先向马车另一侧的陈正志和陈文珺问好,彼此都是同辈,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众人注意到徐子先的衣袍下摆和靴子上都沾满了鸭毛和一些鸭粪,身上也有强烈的腥味,陈文珺倒并不介意,只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徐子先。
“在江边建了一些鸭舍。”徐子先眼看着陈文珺,向众人解释道:“头一批就有过万只,带着人在鸭舍里巡看了半天,沾染了一些鸭毛鸭粪,请叔父和诸位恕我不恭。”
“放鸭是好事。”陈笃敬是很在行的,当下笑道:“我在岐州时也劝人多放鸭,不过他们不想交纳生口钱,鸭子养的多,交的钱也多,可难免有跑丢的,病死的,生口钱却是要照交,所以他们都不爱养,其实养鸭本钱低,耗力小,一对夫妻足能放几千只鸭,比养猪是累些,但养猪才能养几头啊。”
徐子先笑道:“就是生口钱太高了。”
“是啊。”陈笃敬长叹一声,知道大魏的杂税太多太重,一般百姓真的是要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徐子先是有免税的特权,所以他养十万只鸭也无所谓,一般的养鸭人就得考虑拿出一大笔钱来交税,然后承担的风险了。
“明达做事耐的住寂寞,不怕琐碎。”陈笃敬转头教训起自己儿子来,对陈正志说道:“你做事也要这样,细心,细致,不怕麻烦,成大事者要看的清远处,也要看到脚下……”
这一刻陈笃敬就不象是算无遗策的昌文侯和大商人,而象是一个淳淳教导孩子的慈父了。
陈正志笑道:“明达的能耐我算看到了,父亲不必多说,我想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和明达好好学学。”
“好,好的很。”陈笃敬对儿子的表现相当满意,陈正志年龄比徐子选还大几岁,而且已经有校书郎的官阶,但并不摆架子,也不嫌这里偏辟,没有纨绔子弟的虚骄之气,这令得他相当满意。
徐子先道:“叔父,要不要我们进别院去谈?”
“我听说吴博士在东边建了个明堂,已经完工了吧?如果有可能,我想去拜会吴博士,当面向他请教。”
“吴先生一般不见外客。”徐子先想了想,说道:“不过叔父来的正是时候,吴先生这阵子已经不再授课,空闲时间多起来了。”
“哦,我知道了。”陈笃敬意味深长的道:“是准备动身上京了吧?”
“是的,十天之内就出发。”
“好,这件事你有信给我,我正好要和你详谈……”
吴时中已经得了正式的任命,身为侯府的宾客,他即将坐海船北上远赴京师。
从福州港出发,抵京师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十月出发,十一月抵京是最好的时间,祭典在年底举行,迟到或不到都是大不敬的罪名,所以各家侯府都会在这个时候出发。
本朝亲王,国公,国侯,只在京师,江陵,福州三地,民侯则各路州府都有,数量却相对宗室贵族来说相当有限,在这个时候,可能全国二十多路到处都有官员奉命北上,在凛洌的冬日抵达大魏京师,对太祖皇帝的灵位所在的太庙献祭。
这是一种顺从和驯服的表现,和春秋时诸侯包茅封土一样的仪式就是确立了大魏中枢的权威,没有任何别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