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342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42/479


“这么说来。”魏翼沉吟道:“会不会是明达的病情好转,群贼吃了大亏,只能继续在南安与府军交战?”
“多半是如此。”刘益道:“我等猜测是这样,现在正在计较。”
“还计较什么?”魏翼道:“澎湖这边当然要出手,对东藩能帮多少是多少!”
“我们需要大量的小船,干柴,桐油,还有悍不畏死,敢驾小船撞向敌船的人。”任忠突然插话道:“要想赢,想真的帮南安侯,就听我的安排,不要出那些外行人想当然的主意了,披坚执锐,撞船跳帮,过一年之后再说!现在水师将士,就是从普通人刚到水师官兵,想光着脚板,爬到几丈高的桅杆顶,想披着几十斤的铁甲,从晃荡着的船上一边跳到敌船上去杀敌,哪有想的那么简单?两船撞在一处,有开有阖,要趁并拢在一起,抓在荡开来的那一瞬,找到时机,跳到人群稀少处,反应要快,滚身要快,出手要快,格挡要快,不然披着几十斤甲落水是死,跳过去在人家刀矛密集处,瞬间就死了,你们真以为这事简单?我现在四十多岁,二十年前曾多次和海盗在海上交战,我从会走路就上船了,那时候带着部下跳帮,不要说手心里全是汗,裤裆里头也全是湿的,老子不知道是出的汗,还是吓尿了。不过老子好歹是跳过去了,前脚踩到敌船船舷,大半只脚在侧后悬空,当时有海盗持矟来刺我,我身一偏滚下去,正好落在一处角落,又有兄弟接连跳过来,我起身拿刀持盾,从侧后砍杀那些海盗,后来又跳了一气,跳过来的人反而越来越少,我看事情不对,赶紧且战且退,找到一个角落脱掉铠甲靴子,丢掉兵器跳到海里,等我游回本船后才知道,除我之外,跳帮的二十多个袍泽兄弟全都死了。”
众人一时愕然,这个贪财无能的水师都统制,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任忠苦笑一声,说道:“看不出来,是么?不是为南安侯所逼,我怕是也不会反思自己所为。回想这几年任都统制的经历,真是叫人惭愧欲死。我虽是世家子弟,若不是当年敢于拼杀,立下不少战功,水师都统制的职位,又怎会落到我头上呢?”
任忠精神一振,接着道:“所以各位不要说那些外行话了,现在的水师官兵和我们的那几艘船,就算是趁乱而进,击敌所虚,也多半逞一时之勇,最后定然吃亏。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备小船,南安侯府原本有二百余艘小船,淘汰了一部份,还有一百五六十艘,加上澎湖的小哨船,渔船,最少要凑三百艘左右,堆满晒干后的稻草,豆杆等易燃之物,在这些物事上浇满桐油,准备好引火用的布条,多使人架船,顺风而下,相准敌船聚集之所,临近之时点燃船只,火热一起,要以挠勾铁爪将小船固定在敌船船身,然
后驾船人方能跳船逃生,除此之法外,我们根本毫无出力的本事,也没有拿去冒险的本钱。”
刘益也算是亡命徒一个,听说此法,还是有些吃惊的道:“海战有火攻之法,这个我一直知道,但从未知道是这样的攻法。以柴薪浸油,火势一起几乎能将附近的人炙烤熟了,不是一起火,人就跳海逃生吗?”
“当然不行,这是传言罢了。”任忠摇头笑道:“外行人瞎想的。大海上又不是江河,总有人拿三国时的故事对比海上交战,这怎么能比?曹氏舟师都是荆州降师,为了不使舰船散乱,才有固定铁索之举,此外就是曹军不擅水战,将士上船眩晕呕吐,不得不固定船只,减低风浪。你们想想,那是什么地方,不过长江。我少年时听人说长江之宽有若大海,后来去了就笑死我了,不过比闽江宽一些,终究还是大江罢了。说句狂话,就长江不是泛水时的水面,我能在江面上一边躺着喝酒,一边就能游过来。我闽人善泳者,游江河只要不遇洪水,都是如履平地,不,应当说比在平地还轻松。而在海上,随意一个浪花就可能几丈高,台风一至,天地一片苍茫,浪花拍击翻动,比最大的战舰还要高的浪头都有的是,就算风平浪静,海上太大,各舰间都有相当远的距离,不可能聚集到一处,风浪极快,小船若是不以铁爪挠勾固定到大舰上,就算从远处相准了,火起之后,多半也漂到别处去了。而大舰很容易调整躲避,人家又不是傻子,就停在原处等着烈火来烧。小船迫近,必须要在近处点火,不使敌舰有太多反应时间。就算如此,也会遭遇弓矢和抛石攻击,只是船小,一般不会被命中,被打中了射中了,只能自认倒霉。火起后,一定要固定至大舰船体,然后才能跳水,否则徒劳无功。所以火攻之战,一则是小船要多,二来要有相当多的胆大如斗的勇士,水性还得好,不然的话游不回来,接应不到,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淹死,这般九死一生,敢去做的人,真是万中选一的勇士。”
“我愿往。”田恒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君侯将眼前这人留任是多么英明,府军从军官到士兵,在南安侯府的训练和实战体系下都会成长,在军法,军政,抚恤福利等全套的体系之内,每个府军都会英勇善战,骁勇敢死。
但海战,真的是另外一个范畴,也是南安侯府的将士们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这个领域并不简单,以舰船来说,平时的帆索升降,船身保养,出航时的食物清水携带,遇到风浪如何躲避,如果测定星位,观星引航,还有入港前后要熟知各处的礁石区域,避免触礁等等。
水手的管理,薪饷,也有大学问,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至于交战,光是任忠现在随意说出来的这些,就已经是相当复杂了。
但一涉及敢于搏杀拼命的勇者,南安侯府显然最不缺乏的就是这样的角色了。
田恒身后,所有的军官一并站起,一起道:“我等俱愿往。”
任忠眼神闪烁,一时竟有不敢与这些青年对视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曾经也是一位敢于拼杀的武官,在海上带着袍泽兄弟肃清威胁大魏商道的海道,使贸易畅通,海波太平。
而从何时起,他开始对正经事无动于衷,只想着权力,金钱财富?
真是惭愧啊。
不管任忠如何,任家子弟如何,没有眼前这些敢死的武官,何谈海战?
田恒又接着道:“不管如何,战事还要以命相搏,我愿率部前往,虽死不怨。”
任忠感叹一声,说道:“以小船三百计,每船最少要两到三人,出动的人手要千多人。但不能全部由水师将士前去,水师将士不擅操船,但水性算练出来了,水手,民壮中能驾小舟者架船,水师将士负责点火,与敌舰相连。水手和民壮做不来这样的事,把自己放在烈火边烤,不成功不跳船,他们没有这个胆色。”
“还是要挑一些大胆的。”魏翼此时道:“水手由你们挑,民壮我来挑,都要胆大心细的才能入选,我不能叫水师将士点火后,小船上已经无人架船,只能在海面上打转。”
“分头行事吧。”刘益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道:“此事是我的决断,此役若能成功,我南安水师,也算是站了起来,能和府军另外两军平起平坐了。”
众武官均是感奋,他们原本就是步卒武官,曾多次参加大战,现在调到水营里头,只能坐视东藩岛上的南安府军与敌人奋战,内心不可能毫无波动。
他们甚至感觉愧对岛上的同袍,这种感觉只有多次上过战场,曾经与伙伴们浴血奋战过的军人们才会懂得。
他们是感觉自己抛弃了伙伴,看着他们和凶残暴戾的敌人浴血拼杀,倒在地上,身上的创口沽沽流淌着鲜血,每当想到这样的场面,这些军人就成了暴燥不安的野兽。
他们渴望厮杀,渴望流血,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身上的鲜血,唯有在战场上与敌人浴血拼杀才会叫他们安静下来。
现在,终于有了上场的机会,尽管府军将士不会全部出动,但武官们多半会出现在海上,他们绝不会将机会拱手让人。
第四百零七章
成功
天黑之前,在魏翼的提调下,三百多艘小船准备妥当了。
天黑之前,所有人陆续登船,每条小船上俱是有大量的柴薪引火物,都浇了桐油,有一股刺鼻的桐油味道传来,整个港口岸边均是油味。
每条船上都放着浸了油的布条或火把,还有打火石,一旦稍有不慎怕就是自己先燃烧起来了。
任忠将刘益拉到一边,低语道:“火攻之法,在茫茫大海上都有用处,但不如攻击固定在港口附近的舰队,敌人未必会想到,这一次成功的机会极大。但其实若我们早就有所准备,可以在小船顶部预先装好铁勾,一面刺入,底部勾中,这样的话顺流抵大舰船身,不需人冒险与大船相勾连。此役过后,刘兄当密禀南安侯,日后水师中还是要多备小船,备铁勾,船身要轻,易于驾驭,前部沉重,多放置引火物,方便撞击勾连敌舰……”
“省得。”刘益按了按自己腰间左右的双刀,笑着道:“先打了这一仗再说其它。”
“步卒肯定大胜了。”任忠笑道:“我在海上二十多年,总还是懂得一些东西,若非战败,海盗不会冒险齐聚一处的。”
“最好如此。”
刘益回了一句,已经大踏步向前,接着跳上一艘大哨船,这船长十来米,宽三四米,单桅,同时可用船桨,是在海上适途赶路,送信,运送少量人员的利器。
在其余地方,人们打着火把上船,上船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而装了引火物的火船,则不举火上船,人员只能借助别人打火把的余光上船,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在历史上的料罗湾海战和几次大规模的海战中,荷兰人都是五六百吨的武装商船,其实并不是正经的战舰,比如赫克托号,六百多吨的武装商船,还是在亚洲建造的夹板船,但对明朝水师来说就是异常的高大威猛,比起郑军水师的主力舰同安中军舰,灵龙船,水艍船来说,赫克托号就是庞然大物。
在海上交战时,有几十艘郑氏舰船围攻荷舰而不得手的记录,荷舰能借着高大和先进的帆索带来的动力,撞沉郑军舰船,甚至是压跨,简直是一种羞辱。
好在郑家水师有着海盗的血脉传承,悍勇无比,就是用火攻之法获得海战的大胜。
“众志成城,”任忠在刘益身后道:“士气极高,准备也充分,攻敌不意,定然能够成功。”
刘益一笑拱手,其实任忠也愿意带着船队出战,但不论如何,刘益不会将这个权力让给任忠,此战关系重大,水师将士不会放心给任忠来统带,而侯府对任忠是借其职位过度,就算任忠愿意投效,也得半年一年之后,理顺了内部关系之后,可能给任忠带一支舰队,在此之前,只能防范闲散,这是彼此都明白的事情。
田恒等诸人亦分别上船,田恒站在一艘小哨船上,这种小船和大哨船差不多大,但无桨,三桅,在海上只要顺风跑起来极快,在福建路是水师营的标配船只,辑私,捕盗,送信,运送人员都是极快。
很多小渔船也是这样的形制,载运人员这种船能运三五十人,江面上运五十,海上最多二三十人,太多的话船身吃水太深,容易倾覆。
在这样没有大风浪的晚上,这种小船在前端堆满了柴薪,浸透了桐油,整个港口到处都是桐油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
超过二百艘类似的小船都装满了引火物,还在船上配上铁爪铁索等物,这是用来攀抓敌舰固定方向用的。
所有人都面色坚毅,甚至都有隐隐的兴奋。
天色已黑,大小船只装载完毕,人员齐备,风力也正好,到海面之后,船帆会吃风很快,还有一半以上的小船有桨,几个人划桨,能不停的调整水流和风向,速度会如离弦之箭,急速冲向远方。
“最多一个时辰。”任忠看看海面,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漆黑一片,月亮升的不高,但海面上明显有月影晃动,明天定然是晴空万里。任忠接着道:“可能是一个半时辰,你们子夜之后抵达南安港口外海,刘兄你要停在最少二里外,事有不谐你就率船队先走,不要想着挽回损失,在海上反应快的才能活下来,不要想着敌舰还远……没有你想象的远。”
“受教了。”
刘益最后一拱手,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上了船,每艘船上都有人做着登船完毕的手式,刘益会带着几十艘小船停泊在海上等候,所有的落水人员都要等待他的救援。
上了火船的几乎都直接是光脚,有不少水手和船员还打着赤膊。
星空月色之下,没有人说话,有严格的禁语军令,只有船桨划过海面时的哗哗声响。
田恒是第一批次,所以他会是第一波发起攻击
的武官,他脚下的小哨船也是。
这艘船堆满了易燃物的小船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前,风向很合适,虽然划桨的人并不多,但小船还是如飞鱼般的飞掠向前。
田恒毫无畏惧之意,他如钉子般站在船首处,身上是打火石,手中拿着浸过油的棉条,等到了合适的地方,他可以考虑是先点火再冲敌舰,还是先冲击敌舰再点火。他要做的就是寻找恰当的目标,并且直冲向对方,划桨手和操舵的渔民会第一时间跳船先跑,田恒就是负责点火的人,他当然也是最后一个离船的,当然也是最危险的。
田恒身量不高,身体里却仿佛蕴藏着一座火山,他的壮实,他的勇气,他与人搏杀时的技巧,都可谓是少年牙将出身武官中的佼佼者。
这个还不满十九的武官,从军至今未尝拉下过南安府军对外的任何一战,这一次田恒当然也不想错过。
海水相对平静,但小船还是上下颠簸着,这种小船实在是太小了,最细碎的浪花也能使船身上下晃动着。
从出发之后人们一直对着花溪港划船,每个人都没有休息,哪怕是胳膊酸疼了,所有人都继续奋力划行着。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子夜前后,田恒突然做了一个手式,划桨的几个军人和渔民都停了手,有人乘机甩着胳膊,缓解胳膊的酸痛。
田恒缓缓的蹲下身,一声不吭,这时他前后左右有很多小船都停了下来,原本的划水声都瞬间停止了,听不到了。
在他们眼前,是一只只巨舰,其实这些帆船,多半是夹板船,也有福船式样的战舰,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特别巨大,海盗毕竟没有造船的能力,他们的战舰多半是抢掠来的,或是付给各国的船厂金钱来制造,并不一定很优秀,但这些战舰都经历过相当多的海战,这是相当明显的事实。
小船陆续停下,很多带队的人都在观察,在过了半刻钟之后,攻击的命令传过来了。那是身后不远处刘益发布的军令,所有人都血脉贲张,但人们没有呐喊,只是下令继续向前,向着已经锁定的目标前行。
小船如飞一般向前,田恒听到了大舰上有人发觉了大量的小船顺着洋流和风力冲过来了,他们大叫,甚至是惨嚎,这样的夜里小船蜂拥而至只能是一个目的,有经验的海盗立刻就警醒了,他们大叫着发布警讯,同时在最短时间内集结人手到甲板上对准小船射击,但他们在此前太大意了,战舰几乎没有摆开阵列,没有对外围的防御,岛上陆战的失利惨败使海盗们信心全失,此前澎湖水师的龟缩不出使海盗们普遍忽略了在澎湖还有一支水师的存在,沮丧和大意造成了严重的灾难,甚至有很多舰船的锚还没有起,短时间内想转运巨大的船身躲避,甚至逃开,这完全就成了办不到的事了。
田恒眼前的这艘船就根本躲避不开了,他们尽量的转舵,调整侧帆吃风,想在最短时间内转身避让,但当小船已经抵达不到一箭之地的时候,这艘战舰还是没有完成全部动作,甚至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甚至从小船上的人眼里来看,这更象是把侧舷暴露出来,完全迎接小船冲击的感觉。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机会极好,田恒没有丝毫迟疑,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打火石,用力敲打,火棉在下等着,溅落的火星落在火棉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火棉燃烧起来,田恒将手一抖,燃烧着的火棉一下子就落在柴薪堆上!
轰!
几乎是一两个呼吸间,整个柴薪堆都燃烧了起来,田恒也好,还有他身后的桨手,舵手,全部感觉到了炙热,无比的炙热,火舌一下子窜起几丈高,半个小船都在燃烧,在燃烧起来时田恒爆退到船的后半截,就算如此,他的头发都被火燎到了,发出一股焦糊味道,脸上感觉被炙烤的难受,身上瞬间也是仿佛被沸水包裹,身上炙热,呼吸也困难起来。
田恒做了一个手式,身边的桨手和舵手就象是下饺子般的跳到海里去了,他们早就有所准备,跳到海中后他们开始向身后游过去,里许之外就是接应的船队所在的地方了。
更多的小船燃起火光,一团团的火光照亮了黑沉沉的海面,象是一支支骤然点亮的火炬。
着火的小船继续向前,对面的大舰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海盗们常年在海上,火攻之法定然是见识过,但现在他们发现的太晚,也没有做相关的戒备,陆上的惨败使他们无比沮丧,对澎湖又太过忽略,两个因素相加,还得算上人手不足带来的窘迫境况,使得这些海盗已经对火攻过来的小船无能为力了。
在最后时刻,田恒已经被烤的浑身滚烫,他能继续站在船尾,完全就是意志力的体现,眼看相隔不到十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42/479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