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1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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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崇德十四年到十九年,东胡再次入侵隔了五年时间,可见十四年的北伐东胡人也是伤了元气,数年之后才逐渐恢复。
这一仗如果不是打的太操切,太急迫紧张,急功近利,将李国瑞岳峙李友德等名将用来镇守各处,同时减免赋税,赈济灾民,大魏没有几十万上百万的贼寇为乱,东胡仍然不可能攻克燕京。
所以徐子先对崇德帝的评价相当的低,就是一个不作不死,非要反自己和大魏都作死的纯粹的傻货。
当然这话可不能与徐行伟和魏翼两人说,虽然大魏现在风雨飘摇,但亡国之像只是征兆,人们心中普遍还是有忠君爱国的思想,要等数年之后,有志之士才纷纷有了代魏自立的心思,并且那个时候,崇德帝折腾的天怒人怨,已经完全没有丝毫人望,到燕京被困时,崇德帝希望山东东路的官兵北上,打通津海到京师的道路,以使帝室和文武百官从津海跨海出逃……结果山东安抚使以下至所有禁军厢军将士,楞是无一人愿意应召勤王。
有功不赏,有过必罚,举止失措,至崇德十九年时,天子已经失掉了天下人之心,皇帝的名号,看似无比尊贵,但绝对也抵不过人心。
……
馆舍之中官吏很多,仆役也是不小,地方更是极大,占地过百亩,房舍千间。
这是太祖晚年之时下令兴修的大宅邸,太祖子嗣众多,或是亲王或是国公,多半分居在江陵或福州,可能是预料到天下宗室会与日俱增,太祖下令修这个睦亲馆,令各地的宗室可以在京师朝觐办事的时候居于一地,彼此增进一些感情。
老人家再雄才大略,年老之时也是很重视亲族,太祖晚上思诸子,常令诸侯朝觐,天子也经常持玉斧驾临睦亲馆,就在馆内设宴招待宗室亲藩,被后世引为美谈。
到宣宗之后,宗室渐远,皇帝驾临睦亲馆的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虽然皇室与宗室渐远,这睦亲馆还是京师内极热闹的所在。
江陵和福州,还有在外为官的宗室入京办事,袭爵,述职,转迁,都是要在睦亲馆居住,除了极少数被留在京师有府邸的宗室之外,所有外来宗室,不得擅自在京师居住,必得居住于睦亲馆内。
这个馆,既是皇室睦亲宗室,讲究亲亲之道的华丽所在,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囚笼,将徐子先等所有宗室都囚禁在一处的囚笼。
徐子先一行人并没有引发太多的注意和重视,在福州徐子先已经是一方重镇,权力格局中人,在京师,也就是一个稍有名气的来袭爵的国侯世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在馆舍门前,就有一个国公世子也来办理袭爵,带着的随员有三百余人,看到徐子先只是一个国侯时,这个同样二十来岁的国公世子瞟了徐子先一眼,一股傲气油然而生。
徐子先也不介意,微微一笑,等着对方先办理入住手续,他并不着急。
四周来往之人很多,多半是打扮华美,身边都跟着十个八个伴当的公侯,有一些人穿着公侯或世子的服饰,也有一些是穿着文武官员的袍服,那应该是在外为官的宗室,入京述职,也是入住睦亲馆内。
两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世子,一起入京办理袭爵,一起入住睦亲馆,也是引发了不少眼光瞩目,徐子先见那国公世子一直瞪眼看自己,显然是越来越不满,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南安侯世子徐子先,见过兄长。”
“吴国公,徐子诚。”
徐子诚回应一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拱手道:“原来是近支兄弟。”
徐子先微笑道:“还真是巧了。”
他们俱是文宗一脉之后,和当今官家是同一子辈序列,当时文宗定序,是取“安应子睦同,勤朝在肃恭,绍伦敷惠润,昭恪广登庸”这二十字辈班序,传到徐子先,徐子诚这一辈,不过才第四辈,徐子先与徐子诚是从堂兄弟,父辈是堂兄弟,祖辈就是亲兄弟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右相计较(补昨天大章节
“我家是吴王之后……”徐子诚脸上傲气更明显了。
文宗诸子,一个封太子,就是后来的成宗皇帝,诸皇子中有两位封王,一位就是赵王,另一位是在江陵的吴王。
徐子诚是吴王之后,同辈皇子诸兄弟中,最惨的就是南安侯府,荒唐无行的皇子,给了少量财物直接封在福州不闻不问,虽然成宗,赵王,也未必强到哪里去,不过在文宗一脉的后人中,提起南安侯府,当然都是充满鄙夷之意,现在徐子诚的脸上,就有相当明显的鄙视之意。
“京师居,大不易。”徐子诚傲气凌人的道:“一向听说南安侯府窘迫,我看你带这么多人,可不是打着饥荒上京?不该讲的排场就不要讲,还凭白得罪人。”
这人倒真是人如其名,实诚的很。
显然是这位国公世子上京袭爵,声威显赫,结果徐子先一来,武卒和牙将都是精壮汉子,举手投足又是有明显的军人气息,将三百余人的吴国公府的声势都压了下去。
徐子诚感觉被人抢了风光,心中大为不愤,如果不是近支兄弟,怕是说话就更难听了。
刘益在一旁突然拍了自己脖子一下,骂道:“哪里窜出来的傻货,这个天还出来咬人?”
众人忍不住要笑,徐子先回头瞪了刘益一眼,自己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出来。
徐子诚自是听出了言外之意,脸色涨红,手已经按在腰间仪刀之上。
吴国公府的牙将多半穿着武官袍服,数十人簇拥在徐子诚身侧,一旦徐子诚下令,就会冲过来与刘益等人厮打。
徐子先倒是无所谓和吴国公府的人打一架,若是叫人欺上头上也没有反应,谁会将他这个国侯世子看在眼里?
睦亲馆里的官吏们可是隔着远远的,摆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来,如果徐子先敬畏对方国公世子的身份,退避忍让,这些长了一双富贵眼的狗才,底下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非来。
就在此时,有人叫道:“清凉伞,有宰执仪从过来了。”
剑拔弩张的态式一下子缓和下来,徐子诚狠狠看了刘益一眼,又盯着徐子先看了几眼,再转头看朱雀大街上的情形。
果然是宰执仪从,一柄清凉伞在大道上相当显眼,沿途的官吏人等纷纷退避,有人站在一旁,多半的人抱拳行礼,态度都是相当的恭谨。
在京师,一柄清凉伞代表的是大魏最高的权柄,两府只有左相,右相,两位大参,三位枢密,一共七位宰执够资格打这把清凉伞。
除此之外,就算是亲王,国公,或是三司使,六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御史中丞,太尉,节度使,任何高官显贵,都是不够资格。
在清凉伞前,就算高贵如亲王,也得退避在旁,让宰执的仪从先行。
当然京师之中,也根本没有亲王,杜绝了这种尴尬局面的发生,宰执尊贵,亲王也尊贵,且是宗室的脸面,朝廷也是不愿叫这等事发生,有伤皇亲宗室的体面。
宰执仪从也有不同,左相和右相才够资格用百名元随,大参与枢密则是用七十人,眼前的仪卫元随浩浩荡荡前来,一看之下就是有百人之多,很显然是政事堂的宰相元随。
“左相?右相?”众人惊疑不定,宰执虽是联名,但枢密正使位在大参之上,大参位在副使之上,左相和右相位在枢密使和所有大参,副使之上,左相韩钟则是权力网的最顶层,上头只有一个天子官家,除此之外,无人可以在韩钟之上。
右相徐夏商与韩钟都为宰相,称为右相是本职稍逊,虽然都是封国公,开府仪同三司,但韩钟是中书令兼尚书左丞,徐夏商是中书侍郎兼尚书右丞,两人俱加平章军国事,对军国大政,财计,吏治,军务,俱有决断之权。
两府唯一伸不进手去的是废除门下省后加强的御史台,御史中丞地位超然,不受两府管辖,只对天子负责。
另外就是有“计相”之称的三司使,三司使专门负责财赋仓储转运诸事,侵夺户部权力,这是本朝遗留下来的特色之一,原本国初之时有感于诸使杂差众多,至宣宗朝改革吏制和军制,使名实合一,去除了很多无谓的官职,将官,职,差遣等诸务合一,取消了无用的宫观使,节省了相当的财赋支出。
计相地位重要,虽在两府之下,也是较为超然,不怎么受到政事堂的辖制。
“左相不可能。”徐子先庄容道:“是右相老相国来了,我们准备上前拜见。”
“有你们什么事?”徐子诚斜眼道:“右相老人家要来,也是来见本人。”
也怪不得徐子诚这么说,南安侯府地处福建这样的偏远地方,远不能和在江陵的宗室比影响力。
吴国公府更是财雄势大,在江陵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徐子诚本人即将袭爵成为正二品的国公,官爵地位止在亲王之下,也是朝廷相当贵重的显爵高位了。
徐子诚袭爵后还不必考锁厅试就能为官,江陵大都督府现由周王执掌,有几位副都督,前代吴王就是副都督之一,朝廷已经有明旨,吴国公袭爵之后,回江陵任大都督府副都督,协助周王提管江陵的过百军的厢军兵马。
若以如此身份,右相又喜欢宗室中的有为青年,前来召见,似乎除了徐应诚之外是没有别的可能。
徐夏商坐在四轮大车之中,车轮滚滚向前,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已经须眉皆白,他已经不耐烦琐碎的政务,另外也知道从天子到韩钟,刘知远,张广恩等人,无不是盼着他赶紧走人,将右相的位置让出来。
老人也感觉无可不可,京师的一切都已经叫他无比失望,如果他年轻二十年,凭着崇高的威望还可以与这些人斗一斗,甚至面斥天子也一样能做得,成宗皇帝就被徐夏商斥责过,唾沫星子喷了皇帝一脸,官家也只能下朝后叫宫女送毛巾来擦脸,连抱怨的话也不敢说。
但现在徐夏商已经老了,精力衰颓,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就惊醒,睡眠不好,精神不济,全身无不酸痛……这一切都使他无比怀念自己的青年时期,那时候也是一样一夜只睡四小时,第二天还能精神奕奕,与人论文,谈事,读书,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
就算是五六十岁时,看那些浩瀚如海的奏疏,分析其中蕴含的深层用意,对徐夏商来说也并不困难。
现在的他已经七十三岁,精力衰颓,体能不支,身体脆弱的似乎倒下去就起不来。犹如风中之烛,似乎一阵大风吹过来,就能将这位老人残余的生命之火给吹灭。
徐夏商倦了,大冷的天,马车里生着铜炉,还盖着厚重的狐皮在身上,犹自手脚冰冷。
如果不是事情要紧,徐夏商不会这么走这么一趟,睦亲馆徐夏商也来过几次,不过是视查馆舍,并不是来拜会谁……就算是哪一家的亲王,也当不起徐夏商的登门拜访了。
海内文宗,名儒,宗室中的长者,加上一连串的官职,勋,阶,还有受封潞国公,随便哪一条,徐夏商都有资格傲视任何人,哪怕是天子和左相韩钟。
“相爷,”仆役在马车边上禀报道:“吴国公世子在外求见……”
“徐子先吗?”徐夏商睁了下眼,想了想,说道:“是徐子诚?我不见他,告诉他,袭爵之后,给我赶紧离开京城。”
马车外徐子诚听的真切,一张白脸涨的通红,他恨不得马上钻到地底下去,这不是自己找上门寻来的晦气?
不知道老相国是不是贪嘴吃了什么生冷东西,闹了肚子,怎么就这么大的火气?
“老相国身有不适?”徐子诚犹自嘴硬,在外头道:“侄孙带得有好医生在身边,晚上叫他到府上去给老相国看看身体……”
徐夏商拉开车窗,两眼如鹰一般的盯视着徐子诚。
徐子先在一边看到了,心中也是一惊。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徐夏商就是一个儒生气质老者,和善,友好,学识渊博……吴时中现在是名儒,但徐夏商是格物致知另外一个派别的创始人的发扬光大者,其学说通行南北,被很多书院认可和传播,吴时中在这方面还有不小的差距。
原本以为应该是和善的长者,令人如沐春风,谁料徐夏商竟是在眼前暴露出这样的一面?
这种锐利的眼神,还有脸上的戾气,哪象是传闻中扶携宗室后辈,对人淳淳善诱,喜欢教导,提携后辈的宗室老相国?
“你不要以为你打什么主意,我不明白。”徐夏商盯着徐子诚,厉声道:“趁早收了你的糊涂心思,给我老老实实的回江陵去,若不然,死之有期!”
徐子诚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自己都不知道回复了什么,在徐夏商严厉的眼神盯视之下,徐子诚狼狈不堪的告辞离开,馆舍中人也不敢再看热闹,诸多官吏迎上前来,把吴国公府的人带到几个院落里分别安置。
“南安侯世子来了没有?”徐夏商脾气上来,一时下不去,口气还是相当严厉的询问着下人。
饶是徐子先在刀锋林立之处冲锋陷阵,凛然不惧,此时也是有些头皮发麻。
眼前此老可是相国,宗室重镇,大魏人口口相传的名儒,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挑粪苦力,得闲也会议论徐夏商老相国是天上文曲星转世,来辅佐大魏天下太平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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