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4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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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义体高川和三仙岛在不可扭转的事态中,在和敌人的冲突中,已经事先脱离了“莎”的内部。他们一直都在坚持对其发起新的通讯,然而,他就如同“莎”,如同伦敦中继器一样,毫无回应。
  比起被传送到远方区域的义体高川和三仙岛,以及被困在“莎”的内部,无法获知外部资讯,无法确定自身所处状况的神秘专家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伦敦中继器自从被末日真理教中继器从人类集体潜意识里踢出来后,就始终漂浮在“莎”的外部,与之为邻,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一切又是如何发生的。要说起因,却是一种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神秘力量,从一个不知道有多远,也不清楚具体方位的地方爆发并扩散开来。
  所有人都措不及防,走火还没来来得及做出应对,伦敦中继器就被这股神秘力量扫中了,偏偏他还能十分清楚地感觉到,这不过只是那种神秘力量的余波而已。即便如此,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伦敦中继器就已经不在原来的坐标上,也同样不在正常的统治局空间里。同样的,他也不觉得是被推进了意识态的世界,尽管他借助中继器的视角,所观测到的景象都是那么的扭曲异常。
  突然的大变,让他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去确认“莎”的状况,伦敦中继器本身也已经处于一个和统一战线的盟友彻底失去联系的状态。即便动用中继器的力量,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打破这一状态,因为,伦敦中继器的神秘力量在对外物产生影响后,曾经确定过的效果都已经发生了偏差。
第2134章
偏差的波动
2
  是的,偏差。一股熟悉的,让人厌烦的味道。但是,这曾经也是自己人的味道。
  “火炬之光!?”走火无法在如今的存在状态下生出太过于强烈的情绪,或者说,这样的变化仍旧不能让他产生更多的情绪,但是,他仍旧忍不住问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其实,他知道一个标准答案,而且,即便此时提问,也只有这个答案。
  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在如今的统治局区域中,已经完全不是秘密了。而且,自从合作应对末日危机和纳粹入侵以来,火炬之光的工作重心始终都没有变化,都放在了他们口中的偏差仪式上。火炬之光一直都是人类世界中最大的神秘组织之一,但外人对他们的印象,就像是搅屎棍一样,他们所引发的结果,对人对己都往往不会产生好的结果。基本上,更多人都希望事情如自己所料般发展,而火炬之光的理念却与之相反。
  所有和火炬之光扯上关系的情况,都会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变化,比之神秘事件本身就具备的不确定性更加直接。当涉及事件的所有人的计划都产生偏差之后,整个事态都会陷入一种暴走般的混乱中。至今为止,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混乱中取得明显的优势,和自己所希望的成果。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不少神秘专家都认为,火炬之光是比末日真理教更加可恶,也更加混乱的存在。只是,火炬之光也是摆明了旗帜对抗末日真理教的一员,而他们带来的偏差,也往往让末日真理教也会陷入麻烦之中,哪怕没能阻止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也确实让他们无法达成最理想的结果。
  火炬之光是老牌的大型神秘组织,就算网络球后来居上,末日真理教也曾经明显针对,都没能让这个神秘组织陷入崩溃或混乱中。这个信奉“偏差”的组织,在其名为“偏差”的统一性的神秘力量上,有着一种让人感到恐惧,无法阻挡的纯粹,让它在外人的眼中,比起传统的神秘组织,更像是一种宗教,而且还是一群完全由狂信徒构成的宗教——其中没有一个泛信者。
  这样的火炬之光下定决心,全力投入去做什么事情,无论是哪一个组织都无法阻挡,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火炬之光确实在严酷的战争中,失去了大部分的成员,其下场看似也濒临瓦解,但是,仍旧存在幸存者,并且,幸存者也仍旧在执行偏差仪式,并在事实上似乎已经完成了偏差仪式。如今波及到伦敦中继器的大变,根本就是在向所有人证明,火炬之光仍旧存在,它的偏差仍旧存在,甚至于,比过去所有的偏差都要来得强力。
  火炬之光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外影响了这个战场上的每一个人。
  既然已经可以感受到,是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带来了这场巨变,走火便不认为,末日真理教、纳粹和素体生命那一方能够彻底抵抗这种变化,从中获取到足够的利益——他知晓火炬之光的实力,它的偏差是彻底的,全方位的,不分敌我全都起效的。
  正因为过去经历过多次,所以,走火十分肯定,这一次产生混乱,不过是更大的混乱的先兆。他也不知道,一旦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彻底完成,并完全生效,置身于中心时,到底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他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去想象,谁能够想象来自神秘的偏差有多严重呢?
  为今之计,只能顺其自然,重新纠正自己的坐标,找回盟友。
  “的确,这可是连中继器都无法免疫的偏差呢。”近江站在巨大的屏幕下,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屏幕环绕着她,不断消失和产生。在她的眼中,这些正常人即便观测到了也无法理解的,揭示了深层奥秘的信息,正在以一种更加形象的方式在她的思维中组合。组合方式又无数种,而每一种也是正确的,每一种都代表了某一个角度观测时的意义,而这些被罗列出来信息,不仅仅有这个末日幻境里产生的信息,也有末日幻境这个巨大的意识态区域外的信息。其中有一部分来自于病院现实的信息是由桃乐丝提供的,而桃乐丝提供这些信息的行为,也让她能够明白,病院现实的处境到底有多糟糕。
  系色和桃乐丝都需要更多的人手——然而,两者最后的选择竟然是自己这个名义上为“江”的复制品。
  “真是讽刺。”近江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任何讽刺的表情。她对他人的初衷和决定没有多大的兴趣,也不在意其他人或非人,诸如系色和桃乐丝这样的存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将自己当成了什么。来自于他人的意识形态,对近江而言是十分无聊的东西。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视角,自己的解释,并且,暂时看来和目前她所知道的末日幻境里的任何人,以及病院现实里的任何理念都不一样,甚至于,即便是系色和桃乐丝那样的存在,在交流后也让她觉得,其实对方并不理解自己的想法。
  尽管一些解释看似有共通点,但也只是表面而已,在更加深沉的思考上,彼此都有着巨大的分歧——之所以目前还像是谈得来,仅仅是她自己在分歧点保持沉默而已。
  就如现在的情况,她和其他任何人对“偏差”的解读都不一样,而她的解读倘若用语言去表达,最形象最简单的方式,也需要写上十吨重的报告书。桃乐丝和系色在思维效率上有着远超人类的优势,在理论上,只要近江提出自己的观点,她们本该是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就能理解并吸纳的,然而,近江以隐晦的方式对两者都做过了测试,而测试结果表明,即便是站在病院现实的角度,以非人之姿俯瞰末日幻境的两者,对她给出的所有信息的解读都存在误差。
  这种误差,不仅仅是个体向个体传达信息时,因为个体差异而产生的误差,也同样像是个体对同一个问题得到了不同的答案,而自己也在这诸多的答案中迷失——似乎任何有智慧,可以思考的生命,都不可避免地存在这样的问题。要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完全理解他人的想法,是何其困难。
  在近江的眼中,无论是末日真理教那慎密的行动,还是纳粹那以纯粹意志为纽带的结合,亦或者是神秘专家之间的求同存异,都充满了破绽和裂缝,其脆弱的程度,就如同只需要用指甲沿着那裂缝轻轻一划,就能将之分解。
  近江知道自己是强大的,拥有比他人更古怪,更本质性的洞察力,她的种种已经公开和未曾公开的成就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如今,真正阻止她去做更多事情的,其实正是笼罩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中,那无论如何都无法直接观测到的东西——有许多神秘,对她已经不是神秘,但是,同样存在一些对她而言也仍旧是神秘的东西。
  真正的全知全能对自己有多远?近江完全看不到边际,未知似乎真的是无限的。那个构成了末日幻境的绝对因素,那个促使病院现实陷入可怕的绝境中的幕后黑手,正是在这个无限的未知中,距离自己仍旧十分遥远的某种存在。
  近江没有信心,对上这种未知的敌人时,自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而只要自己无法取得胜利,那么,无论现在自己做什么,到头来也只是无用功而已。近江讨厌做无用功,如果可以一锤定音,她更愿意去做一锤定音的事情。
  “江”也好,“病毒”也好,被素体生命召唤出来的不可描述的怪物也好,被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吸引过来的神秘也好,在近江看来,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些东西经常会被体验和观测到它们的影响力的人们认为是“多个”,但在近江的眼中,其实仍旧只是“一个”。
  桃乐丝和系色提出的“三位一体”的假设很接近,但仍旧是太过谨慎了,这何止是“三位一体”,根本就是“多位一体”。同时,近江也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这“多位一体”中的其中一位,否则完全无法解释她如今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所取得的成就。
  桃乐丝和系色说她是伪造的“江”,近江觉得并非是无的放矢。然而,仅仅局限在“伪造”的意义上,却有让她觉得,桃乐丝和系色的想法太过于局限。
  “但是,我也没办法找到足够的证据……”近江喃喃自语,“目前看来,仍旧是以我自己为陷阱的计划最有成功的机会吗?可是,偏差已经产生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在无法观测无法解析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偏差矫正,也绝对不可能完全消除偏差的影响。仍旧只能因势利导吗?但是,同样无法确定,自己刻意去做的导向是正确的。只用去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吗?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近江,数据分析得如何?”桃乐丝的影像陡然占据了其中一块屏幕,“阿川的义体调整还没有做好吗?”
  “义体的远距离调整已经完成了,不过,我在想,就这样一直消失在其他人的观测中,是不是真的正确。”近江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完全以调动他人想法的方式去引导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始终不会那么顺利的,我们不亲自下场的话,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不行。你现在就暴露的话,所谓的‘陷阱’就没有意义了。你会在一瞬间,就被洞悉得一干二净。现在的忍耐和示弱,都是为了绝地反击能够切实发挥效果。”桃乐丝说:“如果‘江’不进入你的内部,计划就绝无成功的可能,我们是无法正对抗那些东西的。”
  “我知道,只是,以这种方式削弱的我的存在感,不可能彻底阻止我的存在信息扩散,只是削弱的话,感觉也不是那么有效。”近江对桃乐丝问道,也是她第一次这么问:“江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针对它的陷阱吗?”
  “不知道,但我们只能这么做。”桃乐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在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生效的现在,你也仍旧这么认为吗?”近江反问道,“偏差本来就会让失败几率上升,你们喜欢用几率去看待事物变化,那就不可能忽略这些偏差。更何况,火炬之光带来的偏差,随着时间的延长,可是会越来越强的。还是说,你其实对少年高川还有所指望?”
  “那个伪物本来就属于计划的一环,不,应该说,当他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不可避免要考虑他的行动。”桃乐丝说:“尽管我不觉得他还是高川,但是,我仍旧认同他的神秘性——既然他是‘江’制造出来的,那么,他当然是有能力对付这种情况的。”
  “……你还是老样子,习惯将那样不可思议的敌人割裂看待。”近江不由得这么说道。
  “只有将其割裂看待,才能解除不可思议的光环。将难以理解的东西分解、降低层次,纳入自己可以理解并推动的范围,这本来就是最科学的方法。”桃乐丝不以为意。她也清楚,自己其实很难理解近江到底在想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对其述说自己的想法,以维持彼此双方的沟通。
  “嗯……”近江释然一笑,沉吟了半晌,将一片数据从屏幕中拉扯出来。这组数据就宛如某种全息影像,亦或者是某种物质般,在她的手中旋转,编织,构成一个球状,“这就是我对当前所有偏差的处理。但是,你要知道,每一分每一秒过去,都在让这种偏差增强,而我们尚不能确认偏差增强的具体速度、范围和指向性。你必须考虑一个拥有最高容错率的变量。”
第2135章
你对世界一无所知
  漂浮在近江手掌中的数据球,就如同被一张无形大嘴啃食了一般,没几口就消失了。
  “我们的计划一向是尽可能高的容错率。”桃乐丝这么回答道。
  “病院现实的情况如何?”近江问道。
  “很不妙,总而言之,如果我们没办法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是不可能阻止所有事态进一步恶化的。”桃乐丝说:“不过,还是要全力延迟恶化的速度,我会把精力更多放在那边,这里的情况就拜托你了。”
  这么说完,没有等近江回答,桃乐丝的身影已经从屏幕中消失了。
  “……真是来去匆匆。”近江冷漠地笑了笑,在心中想道:总之,还是继续按照她的计划行动吧。目前的偏差,还算是可以轻易处理的程度,希望那边的处理也快一点。ASATO完全降临的话,就是彻底意义上的终结了,无法修正的永远持续的偏差,正是混乱之源的体现。必然的末日终结和永恒无终止的偏差混乱,存在根本的对立。我想,就算是‘病毒’,也不愿意被那样的混乱给吞噬掉吧?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和这个世界,和至今为止的敌人,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
  偏差的波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产生更大的影响,这些影响在人们尚未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而当人们察觉到的时候,那些影响所引发的种种异常完全让人措手不及。“莎”亲身体验到了这种看似没有征兆的突然变化,但其实征兆早已经在她无法意识到的层面产生。对她来说,这一切的发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在这一瞬间之后,那些导致这一瞬间的种种因素,汇聚成可怕的洪流,在她试图查明缘由的时候,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她的思维中。
  没有丝毫准备的“莎”差一点就宕机了。不,应该说,尽管她不觉得自己宕机了,但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所观测到的风景,以及她观测到的自己,已经发生了完全没有连续性的变化。仅从可以观测到的景况而言,简直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个异空间的另一具非自己的身体里,可是,所有对自我进行观测的结果,都没有非我的格格不入。
  “莎”如今唯一可以意识到的是: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中,海水像是空气一样流淌,并没有明确实质的触感,无数宛如海洋生物的异物正在自己的上下和四周游动,说它们是异物,正因为,它们虽然具备一部分已知海洋生物的特征,但整体来看,却没有任何和已知海洋生物的共同点,乃至于,仅从形态去判断它们的特性,也完全和正常的海洋生物不同。
  而更加奇怪的是,“莎”从未见过大海,统治局里也没有“海洋”这个词汇和类似的意义,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能够明白,并且用来描绘自己眼睛的景象。
  这个“海洋”是如此宽广无垠,仅从观测到的景象所带来的第一感觉来说,就像是根本没有所谓的“海面”和“海底”,无论朝哪一个方向蔓延,全都是那空气一样的海水。因为没有“海面”也没有“海底”,所以,根本就无法确认“深度”。有着水质的波光,这波光也非是阳光照射进来的,非是海底的发光源造成的,而就是海水本身在发光,和正常海底的黑暗深沉截然不同。还有涟漪,和她突然间就知道的“大海波涛”也不一样,更像是湖面被风吹拂时泛起的波纹,而且,这些波纹是在海水之中生成的。
  如果说,在她突然知晓的关于“海洋”的认知都属于“常识”,那么,眼前这片异常的“海洋”就属于非常识。她突然就知道的那些知识,根本无助于她去理解眼前这些异常。
  明明在一瞬间前,自己和其他人已经准备向纳粹发动总共,可下一瞬间,连眨眼都没来得及的突然中,自己的处境就变成了这样一种异常的环境。即便已经成为瓦尔普吉斯之夜,拥有超乎人理的认知和理解能力,“莎”也用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缓过神来。
  然后,她还有不得不接受的一个情况:她又有了身体,而不再是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形态了。这个身体也不是自己在变成瓦尔普吉斯之夜前所用的身体,而是“畀”的身体,更是“畀”尚未接受改造前,那个脆弱的原住民女孩的身躯。
  如果不是那非同一般的信息洪流突然产生,进入她的思维中,而她也确实接受并处理了这超乎寻常的信息量,否则她真的觉得,自己如今观测这一切所用的视角和思维方式,全是“畀”的——哪怕是改造后的“畀”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受并处理这种规模的信息,搭载她的意识和思维的硬件构造会在一瞬间就会烧毁。
  只有这种信息处理能力,才让“莎”得以确认,自己绝对没有变成自我观测时所见到的这个“统治局原住民女孩”,而是一个“瓦尔普吉斯之夜”。自己所能观测到的,和自己此时的本质,有着巨大的差异,然而,她在短时间内,无法将这些差异全都找出来,并从中分离出“幻觉”和“现实”。
  正因如此,“莎”进一步察觉到了,其实自己正处于一种混乱状态,一种可怕的偏差,正从自己一无所知的层面扭曲着自己认知世界和接触世界的方方面面。这是一种全方位的偏差,超过了自己过去到现在所知的所有范畴,进而证明了,自己过去所知道的一切仍旧是充满了局限性的,是狭隘的,事物所具备的全面性,要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宽阔,而自己所知的种种理论,在这个事实面前也处处是漏洞。
  进一步说,“莎”在统治局还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高级研究人员,在渡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经历了种种变故后,她十分确信,自己已经达到了统治局技术的一个方面的顶点,而这样的自己仍旧在这可怕的偏差面前,是“无知”的,那必然也证明,统治局那异常强大的智慧、知识和技术,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理论,在如今呈现出来的偏差面前,也同样是“无知”的。
  偏差所带来的种种异常不过是表面,可以观测到和察觉到的不同,都只是最浅薄的地方,但是,通过这些表面化的形象化的不同,足以让人感到自己的无知,也能够让“莎”感受到,这种“偏差”背后意义是如此的深沉而恐怖——世界和自己所认为的截然不同,未知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更多,而世界到底有多么广阔,也完全超过了自己可以衡量的范围。
  哪怕是“瓦尔普吉斯之夜”,在这偏差所预示的“广阔”、“深邃”和“无垠”中,是如此的渺小。而这种渺小的感觉,也绝对不等同于自己过去对“渺小”的认知,绝非已知的时空观念能够填补。或者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填补这种“无垠”和“渺小”之间的差距。
  恐怖,就在认知这个差距的时候,在认知到这种未知的无垠时,不由得从她的内心深处浮现。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是一种难以释然的绝望感,是一种不断蚕食着自身意志的力量。那是当一个人能够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奋力去思考,如何快速地成长,都必然存在意外,都必然存在一种从无限的未知中诞生的,突如其来的,从自己无法理解的层面袭来危机”时,而自己能够依赖地就只有“运气”时,都必然要承受的崩溃感——越是坚信自己只要不死去,不断成长,就能够在某一天战胜一切,这种恐惧就越是深刻。因为在这种被昭示的恐惧面前,自己所假设的那些,都成为了伪命题。
  无论自己有多强,都会有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从自己无法预知到的角度袭来,从自己无法认知的层面将自己杀死,这种死亡感在无限的未知中是如此的强烈,仿佛自己始终处于一个“下一瞬间就会死”的危机中。
  “莎”在这种沉重的恐惧和压力面前,再一次观测自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如同破碎的瓷器般爬满了裂痕的自己——自己所占据的“畀”的形象,正从脚尖开始瓦解分离,碎屑落入这异常的大海中,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在她面前并不存在一个实体而具体的敌人,而是一整个未知的,异常的,和自己认知充满了偏差的世界,以及她所能观测和感受到的一切,对自身所有观念的冲击。从某种意义上,她要对抗的,正是自己这种可能拥有都不会消失的恐惧,因为,这种恐惧正源于自己的思考。于是,进一步来说,她的敌人也是她自身的思考和认知。
  这并不是有勇气有信念就能解决的敌人,这个敌人就像是看不见的幽灵,始终在一个人进行思考,尝试对世界进行理解的时候,始终在内心缠绕。要说这是“幻觉”,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没有意义,因为,它无论是什么,都已经产生了切实有效的影响。
  否则,“莎”也不会在置身在这样异常的风景中。
  目前所有的思维方式都对抵抗这种恐惧,将自己从这异常的风景中摘出去没有帮助,无论她怎么去想,眼前的景象也不会随着她的“想”产生变化。如此异常的景象,反而更像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规律运转的自然事物,然而,它到底是不是一种超乎自身认知范围后的“自然”,却也无法证明。
  “莎”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让自己摆脱这种危机。她看向四周,这些如同空气一样,泛着光和涟漪的海水是那么的清澈,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底,然而,真的看不到底,因为根本就没有底,在不知道有多远的远方,一条如同海平线般的无限延长的“线”截断了景物。但是,朝“线”前进,真的可以抵达“线”的所在吗?那条“线”,真的不是观测中的错觉吗?
  “莎”无法理解,但只能这么行动。自身所能看到的一切运动都有着明显的规律,例如涟漪的展开和分裂,例如光的闪烁,例如那异物的浮游,但是,在可以看到的规律下,又似乎隐藏着更加深入的规律,就如同无限的面纱遮掩了真实——揭开一层又一层,却永远无法抵达最真实的本质。这些运动似乎可以做为参照物,以此重新规划出时间的标准,然而,时间在这里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莎”在这个异常风景中的身体已经在离解,而这个身体像是“畀”原本的身体,这其中又有怎样的象征意义?继续离解下去,又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自己会死?“畀”会死?但是,这些问题不到答案自己到来的时候,也是无法证明的。就如同人能知晓死亡,是因为人看到死亡。没有人可以在从未见过的状况中,推断出这个状况的未来。哪怕“莎”是瓦尔普吉斯之夜,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那些数量众多的异物在她的身边穿过,甚至于直冲她而来,在她躲闪不及的时候,穿过她的身体,但无论它们如何运动,都没有给她带来影响,仿佛它们就只是一种幻觉。可反过来说,它们不会影响自己,自己也无法影响它们,就意味着,它们几乎就是毫无意义的东西,自己无法从它们身上找到半点用处。
  我需要帮助——“莎”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并且,就在她产生了这样的感受时,一个强烈的存在感陡然出现在她的下方,在那深深的看不到底的海洋深处。她虽然可以清晰感受到,却无法看到实体,仿佛这个东西距离自己实在太过于遥远,已经超过了观测的范围,只是它是如此的巨大,那强烈的存在感以超过可以观测的距离,仍旧足以让她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但是,这种存在感和带给她的影响,证明了,这个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能够对自己形成某种程度的干涉——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但更多可能只会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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