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校对)第1293部分在线阅读
在没有足够情报和细节的前提下,仅凭感觉去断定眼前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是十分武断又充满了风险的。唯一可以猜测的是,眼前的东西应该拥有神智,可以和人类沟通,乃至于,或许就是那些潜伏者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事务之一,它的身体部分那些机械化的结构,并不缺乏出自人手的风格,从规模来看,变成如今的形象也绝非短期内可以完成的。
安德医生忍耐着生理和心理上的排斥、抗拒、恐惧和恶心,尽量转动理性的思维,以审视自己的处境,抗拒那意识层面上蠢蠢欲动的幻觉。他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但是,比起之前昏迷的时候,至少身体还有站起来的气力。想到这里,他不禁将目光投向自己之前呆着的容器,自己大概是被救治了吧,倘若以这个前提去思考事情,眼前所见之景象虽然充满了冲击力,但却绝非完全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桃乐丝……我记得这个名字,我应该记得这个名字。”安德医生用目光向眼前巨大身躯的它求证,继而在一瞬间,那在海洋中生存变化的梦境,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十分短暂,却就像是将记忆从垃圾堆里翻了出来。可是,这样的记忆没能带给他什么好的感受,也无法让他欣喜若狂,安德医生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在意这么一个荒谬的噩梦,因为这个梦境在苏醒后,只觉得是一种偶然,和平常的噩梦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并非常态,才显得噩梦也仿佛有所意义。
有太多无法确定的东西在安德医生的脑海中缠绕,让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将话提起。
“你当然记得我,安德医生。”那半截人形的可怕东西发出声音,安德医生试图从这个声音里找出情绪,但是,这种绝非是人类正常发音的声音,给他带来的,只是一团浑浊的意味,让他无法从中得到任何足以当作线索的细节。
“我们见过面?不,你不是工作人员。”安德医生仔细分析道:“所有来到岛上的人员名单,我都曾经过目,所有躲起来的人,应该都是来到岛屿后,利用某些借口淡出人们的视线之后,才转移到暗处。我作为管理人员,对这个岛屿上所有有名头的工作人员都有印象,你……到底是谁?”他这么问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因为,他其实根本不确定,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由“人类”变来的,正如他之前所问的问题:你是什么东西?
安德医生仅仅是假设一个自己都不确定的前提:眼前的东西是由人类变成的。当然,要说理由的话,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但却并不足以让安德医生确定这个前提。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在语言中埋设陷阱,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并不是从他提出的问题的答案,而来自于对方做出回答这一行为本身以及其背后的意义。
不过,眼前的东西比他所想的还要直接。
“我是桃乐丝,末日症候群患者,最先接受高川试制血清的那几个女孩的其中一个。我们中的系色,如今不正是在你们那里吗?系色中枢。”桃乐丝的声音在密室中回响,那或许是因为空间和发音的缘故,让人听起来感到无比难受的声音,渐渐勾起了安德医生的记忆。
安德医生想起来了,但是,当想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快反应过来而感到奇怪。因为,桃乐丝作为第一批试制血清的受验体之一,她们的情报重要等级其实是很高的,高川本人和系色中枢先不提,哪怕是已经人格完全崩溃的咲夜、八景和玛索,也是严格保管的重要样本,不仅在高川还活着的时候,是调节其心理的重要环节,哪怕在高川化作LCL后,也仍旧在许多保守性质的实验工程中,拥有反复观察和作为保险使用的意义。
桃乐丝……他想起来了。名为桃乐丝的女孩,在某一次大意的事故中失踪,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事情的原委到底是什么,之后都没能查明。能够确认的,就只有“没有人能找到她,但她仍旧呆在岛屿上”这一情况,搜索队坚持搜索了许久,但因为一直没有结果,所以也不得不停息下来,将目光转向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毕竟病院上的人手谈不上多余。
自己没能立刻想起“失踪的桃乐丝”,正是因为她已经销声匿迹了太久吧,其他受验体的存在感,已经掩盖了她的存在感。安德医生不由得这么想。但是,其中也还有连他自己都不得不在意的地方,如今看来,当初桃乐丝的失踪,显然不是什么偶然事件,也绝非是用“一时大意”可以说通的,定然有人在暗中运作。
如今桃乐丝的样子——假设它真的是桃乐丝的话——那些人的用意似乎也渐渐可以明白了。桃乐丝提起系色中枢,让安德医生完成了那充满了既视感的对照:系色中枢不也是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作为受验体之一,系色既然能够成为系色中枢,那么,桃乐丝当然也有可能变成类似的东西。那些当初运作桃乐丝失踪案的人,显然就是潜伏在病院里的人,在病院获得了系色中枢的时候,他们显然也迫切需要一个类似的东西,才能在之后的研究竞争中赶上脚步。他们本来就身处暗中,无论想要做点什么,各种必需的物资和人员,最初不得不依靠这种“失踪”的方式来进行积累,只有积累到一定程度,才拥有勾引更多人加入进去的吸引力。
安德医生不觉得自己的猜测一定正确,但他觉得,不会和事实完全不符。正因为在逻辑上可以理清,所以,虽然眼前的东西给人的观感,仍旧充满了别扭、怪异和恐怖,但却不再让安德医生的心脏太过激烈地跳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桃乐丝中枢?”
“不,我和系色不一样。”桃乐丝说:“我称呼自己为超级桃乐丝,能力恰好就是可以还骇入系色中枢。”
“骇客?针对性的?”安德医生刚开始有点觉得意外,但是,理性就告诉他,这是合情合理的可能。病院既然已经有了一台系色中枢,那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用病院资源的潜伏者们,重新打造一台系色中枢,显然是浪费资源的事情,不如制造一台骇客,在暗中窃取系色中枢的资源。而且,病院也无法完全控制系色中枢,而系色和桃乐丝的关系,也同样可以加上一份保密的保险,当潜伏者们利用超级桃乐丝对系色中枢进行干涉的时候,病院的工作人员十有八九会被瞒在鼓里。
安德医生对过去在利用系色中枢进行研究的过程中,所遭遇的一些费解的,让人感到意外的情况,也终于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正因为这些潜伏者能够利用超级桃乐丝对系色中枢进行干涉,而自己等人毫不知情,所以,自己等人得到的,一直都是一个被干涉过的结果而已。
病院的团队很早之前就确认了末日症候患者人格意识共构的末日幻境是存在的,末日幻境这个名字,也是在经过一定调查后才起的,众研究者甚至已经确定,末日幻境并不是什么人为的结果,更像是一种病人和病人之间的自然演变结果,所以,为了干涉末日幻境,以获得反馈,通过这种反馈进行统计、总结和研究,才有了系色中枢的诞生,进而专门为系色中枢干涉末日幻境的行为编写了“剧本”。
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剧本”肯定在录入的时候,就已经被在一定程度上更改了。所以,末日幻境受到“剧本”的干涉后,被系色中枢截取的数据,就出现了和“剧本”相关数据内容对不上关系的部分——然而研究团队当初只以为,这是末日幻境自身变化和“剧本”导向性之间相互作用所产生的偏差,而没有考虑到有其他人也同样人为干涉了结果。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你们,也许我们的研究早就可以更进一步了?”安德医生压低声音反问道,听起来像是充满了怒火,但是,安德医生此时的内心一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是冷静而平静的。自己的研究受到干扰,换做是其他初出茅庐的研究人员,肯定会肝火大冒吧,但是,早就是个中熟手的安德医生,早已经明白并习惯于这些事情,他所取得的成就,都是在和人的斗争中取得的。能够安安稳稳做研究,让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一丝不苟干活的日子,虽然不能说没有,但在他的研究生涯中,却实属少数。
被人坏了好事,最终导致成果不尽如人意的情况,安德医生也没少遇到过,最初也觉得气愤,但是,在承认这是一个人类社会中的客观事实后,也就谈不上生气或不生气了。因为,科学就是要尊重客观事实,并在客观存在的困难下去完成对事物认知。科学,本来就是如此的艰难。
安德医生并不因为这些人在过去对自己研究的干扰存有半点愤怒,他只将这些视为自己本该意识到,却没能意识到的,客观存在的问题。之所以要表现出情绪来,也同样是一种心理学上的用意。因为,什么反应都没有这种愤怒的反应更能给人带来真实感和正确感,他需要让自己的应对,是对方认为的“理所当然”,那么,对方接下来的反应,自然也会是他们所认为的最佳——他们的意图和想法,也就从中暴露出来了。
安德医生最想知道的是,眼前的东西,在潜伏者中的地位,占据了何种重要的意义,它的思维方式和意识走向,体现的是它自身的情况,还是体现潜伏者这一群体的情况。他可没有忘记,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求取合作,那么,判断对方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是否拥有合作的能力,是否存在与己方合作的意识就成了最优先的事情。之后,才是如何调整自己的策略,以求尽可能利用对方的物资——包括自己在内,病院表面上的幸存者才三十人左右,而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有点不妙,这些问题都不是仅仅三十人的幸存者团体可以解决的,和对方联手实属必需,而在这个必需中,他必需确定自己的位置。
无论是表现自己,还是威胁对方,展现诚意等等手段,都只有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对方意识、判断力、立场和思维走向的情况下,才能很好地进行。
而在这次碰面之前,包括安德医生在内,病院的团队对这些潜伏者的认知都太间接和稀少了。
“更进一步?你在开玩笑吗?安德医生。”桃乐丝的声音如此回答道:“至今为止都没有人可以完全弄清那些乱码,我们的干涉只会让大家从更多角度获得情报。系色中枢单独获得的情报是一,那么,系色中枢和桃乐丝加起来获得的情报就会超过三,我不觉得,你会想不清楚。”
桃乐丝的声音并不友好,但是,遣词造句却值得揣测。安德医生有点觉得,对方其实也存有合作的心理。甚至可以说,从对方的角度,合作的想法也是充满了主动性的。更进一步说,哪怕自己没有主动来到这个地方,也许对方会主动派出人员,将他“请”到这个地方来。
合作的基础是什么,暂且无所谓,只要有这样的意向,就能够更进一步商谈事情了。安德医生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你们对我做了检查?”安德医生看向自己之前呆着的容器,转移话题道:“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1835章
第三次感染扩大
安德医生试探着眼前自称桃乐丝的怪物,哪怕这个怪物真的是桃乐丝变成的,也有系色中枢这么一个让人可以信服的先例在前,但是,正因为对系色中枢的了解,才让安德医生无法确定,眼前的怪物是否还具备人类的心智。它拥有智慧,这一点是不会错的,但是,如果思维方式和意识态度和人类有很大的差距,那么,它如今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对自己等人有好处的行为,在将来也会逐渐改变性质。
“桃乐丝”背后的推手是潜伏者,要和潜伏者合作,看起来不可能避开桃乐丝的干涉。与潜伏者合作已经是必然的基调,但是,桃乐丝在潜伏者中的影响力有多大,自己要和对方接触多深,合作到怎样的程度,却需要谨慎研究。不妙的地方在于,这次见面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却就要做出决定,无论是安德医生本人,还是其他幸存者,都没有太多的时间仔细研究。
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已经让安德医生产生更加严重的危机感,比起其他幸存者,自己的状态已经明确来到一个悬崖边缘。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自己身上发作的异常状况,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考虑,是末日症候群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九成。而在病院里,也从来都没有病患者被治愈的先例,哪怕本人就是研究者,也不会让病情恶化拖延多长时间,在研究特效药的领域上,阮黎医生和她的导师无疑是病院里的佼佼者,即便如此,他们也未能在自己被感染后,延长自己的生命,只能无奈地将自己当成实验体。
在有九成的几率感染了末日症候群的前提下,安德医生感受到一种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恐怖,那是在死亡之前所面临的折磨,以及仿佛还有一线希望,由此对比出来的绝望感。长期研究“病毒”的人,在感染后,要比普通的病患者更能感受到绝望和恐惧,正是因为他们对此了解更多。知道得更多,从来都不单纯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一点,在安德医生过去的研究生涯中,已经屡屡得到证明,不仅仅是在研究“病毒”的时候,在更早的研究课题中,他也已经遭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那多是由人类的阴暗面和社会活动带来的危险。
如果是由人类引发和主导的恐怖和危险,总会让人觉得“应该可以解决”,但是,由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明确观测到的“病毒”引发,能够解决的希望就是直线下降了。
安德医生十分清楚,自己想要活下来,能够做的就是继续研究。而要继续进行“病毒”的研究,没有潜伏者的协助和支持是不可能做到的。先不提潜伏者这边的情况如何,病院明面上的研究力量已经在“病毒”感染的扩大中遭到不可抵御的,几乎堪称是毁灭性的打击,只有三十个幸存者,其中还不全都是研究人员,这点人数就连相关的研究设备都无法全部运转起来,工作效率低到了一个另人发指的程度,除了向运气祈祷,否则安德医生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点什么。
和潜伏者这边合作,已经是希望最大的方法。解决自己的感染问题,躲避可能很快到来的外界对病院的清理,在持续恶化的外界和内部环境中,求取一线生机——这些目标只要想一想,对比当前自己的处境,就足以让人感到几乎无望,安德医生在对自己竟然还能在清醒的情况下,理智去判断合作的方式、时机和程度,去理性地面对这些似敌非友的潜伏者们,对这种努力挣扎的程度也感到十分惊讶。
“你已经被感染了。为你注射的特效药是根据阮黎医生死亡前最后一次研究方向研制出来的,她在遗言中指明你的重要性,安德医生。这是为什么你可以使用这种珍贵特效药的原因,你应该十分清楚,每一种特效药大都只能使用一次,被压制的病情再次发作之后,再使用相同的药物,不仅无法缓解病情,有时候甚至会加速病情的恶化。”桃乐丝的声音在安德医生耳边回响,阮黎医生的名字出现在这里,让安德医生既感到惊愕又猛然有所觉悟,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阮黎医生的能力一直很强,仅仅是在办公室斗争上,手段不如安德医生,才受到了打压而已。毋宁说,安德医生自己就是打压她的主要推手,不过,原因并不出在阮黎医生多有能力的因素上,而在于阮黎医生的导师霍克医生一直都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的缘故。
阮黎医生在病院里一直不得到重用,被下放到看似重要,实际没有多大施展空间的,对“高川”这个特殊实验体的临床心理诊疗方面,无疑只是被她的导师在研究竞争中的失败牵连了而已。
安德医生对阮黎医生本人谈不上恶感,毕竟对方也是一个聪明又美丽的女性,在病院团队里也是赏心悦目的一份子。所以,在她的导师死亡后,安德医生便重新将她启用,以继承她的导师的研究。毕竟,竞争对手需要打压,但其研究领域和研究能力,却绝对会为研究项目添砖加瓦。
安德医生觉得自己的策略没错,仅仅是没有想到,阮黎医生竟然投靠了潜伏者那边——对潜伏者而言,阮黎医生的能力即便不是雪中送炭,也绝对是屈指可数吧。
“她是在什么时候加入你们的?”安德医生不由得问道。
“在你任命她继续霍克医生的研究后。”桃乐丝的回答让安德医生露出意味复杂的苦笑,显然,阮黎医生的选择并不是主观上的仇恨,而是时间上的紧迫和病院研究陷入死角的无奈。安德医生已经觉察到了,很可能阮黎医生在被他重新启用的时候,就已经患上了末日症候群。尽管她已经得到重用,得到自己许诺的全力支持,但是,病院团队中的勾心斗角还是存在的,在研究上也并非是什么限制都没有,她自身的性别也是受到阻挠的重要因素。要打破规矩,让人信服,绝对不是光有安德医生的支持,就能在短时间内做到的,而阮黎医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所以,虽然潜伏者对阮黎医生本人而言,也同样是可疑的一群人,但是,对方的支持力度更大,阮黎医生最终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可即便如此,她也未能延长自己的生命,没能取得最关键的成果。她给潜伏者留下的研究方向,潜伏者们从这个新方向出发研究出来的成果,反倒成了安德医生此时此刻的救命之物——哪怕只是暂时的,安德医生也必需对阮黎医生抱以莫大的感激。
无论从人情还是需求程度,安德医生都觉得自己落入了下风。自己如今的筹码,就只剩下两个了:自己的研究,系色中枢和阮黎医生的看重。
不过,安德医生并没有因此而在表情上有所动摇,毕竟,他本来的筹码就不多,在不清楚潜伏者实际情况的前提下,他完全打算着光凭口舌之利和政治斗争经验,去拿下一个对幸存者们而言相对较好的结果。
决定和潜伏者接触的人,于当晚和安德医生采取行动的人还有许多,但安德医生所在的现场,只有他自己而已,这让他不得不考虑,自己是能够接触“桃乐丝”这个重要人物的唯一人选的情况。他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绝非是偶然,自己的身份地位,能力和人脉,都决定了自己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正因为“桃乐丝”说出了阮黎医生的事情,所以,在安德医生的判断中,她在潜伏者中的影响力和重要性又一次大幅度提升。特效药的使用效果正如它所说,绝非是可以重复利用的,一种新的特效药,意味着一次延长生命的机会,在“病毒”感染扩大的现在,相信潜伏者团体内部也绝对不安全,这种特效药绝对不会轻易许人使用。正因如此,所以,既然做出了“给安德医生使用”这个决定,那么,无论是集体会议还是独断专行,都能够证明提议者的份量,而“桃乐丝”,无疑在这份提议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主动权。
“你们应该清楚病院的情况,你们在背后推动了什么暂且不提,但是,既然你们没能研究出血清,而阮黎医生留下的方向想必也是有限的,根本不可能支撑你们在短时间内制造出更多的特效药,那么,你们所面临的下场也不必我多说。病院的现在,就是你们的未来。”安德医生的语气严厉起来。
“的确如此,我们在感染扩大的过程中,做了一些事情,但并不是感染扩大的主因,仅仅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试图通过这些方式来加速研究,想试一试,到底是‘病毒’感染所有人的速度更快,还是我们拿出办法的速度更快……但面对‘病毒’,这种挣扎也让人感到无力。”桃乐丝毫不掩饰地说:“我们需要集中可以集中的所有力量,这也是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不是吗?安德医生。只是你更加主动,行动也更加迅速,但我们这边也已经为合作做好了准备。”
“那么,你们可以联络外界吗?病院近期得到的支援力度正在明显下降,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安德医生也没打算在主导权的主次上纠缠,主次问题很重要,但又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搁置一边反而是一个好主意,他这么认为,也就此转开话题,直接进入现状的交流中。
“很遗憾,我们这边也完全失去主动联络的能力。不过,比起和外界的什么人联系上,我觉得我们更需要关心的是一些不太好的迹象。”桃乐丝这么说着,在安德医生的面前,有一个半透明的虚拟屏幕迅速展开,那是病院所在岛屿周边的景象,安德医生一眼就能识别出那里的地貌和植被,以及最常使用的船舶码头。
镜头迅速移动,径直钻入海水中。将光线层层筛滤的海水,透过水下镜头看去,竟给人丝丝的违和感。安德医生眨了眨眼睛,注意力不由得集中起来,他还在想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种违和感,就看到一些固体的轮廓从镜头两侧飘过,似乎是被水流推动,可是速度似乎太快了。这并不是因为那些轮廓在游动,更像是水流本身的冲力太大。多个轮廓阴影一晃而过后,安德医生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海生物尸体,然而,它们的形状已经变得让人忍不住其本来面目了。像是鱼类,又像是别的什么,也有海星、乌贼、虾龟乃至于珊瑚的痕迹,但是,光凭轮廓也很难确定,它们到底是哪类生物——就像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异,这些生物在死前,就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动作,死后身体僵化,可是变异还在继续。
这些奇形怪状的尸体会让人产生最让自己难受的联想,让人作呕,心底发寒,并强烈认知到,这种变化绝非是正常的,也绝对不是寻常而言的畸形,而是一种生物本质上的异常改变。
“这是近些日子以来,周围海域所发生的变化。”桃乐丝的声音继续响起,安德医生听到了,却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变异的恐怖中拉回来,“发生在这个关节眼上,我们不得不假设,它们和病毒感染的扩大有关。很不幸,我们,以及全人类,可能处于一个能够设想到的最不利的局面。”
安德医生研究“病毒”许久,从未见过眼前的情况。“病毒”的影响已经不再局限于人类,眼前多物种的尸体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然而桃乐丝还有更坏的消息:“根据计算,这些尸体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是本海域的生物,而是被海流从外边带来的——海流本身也有种种问题。”
病院之外的世界,所遭遇的病毒感染,或许比我们所认为的还要严重。
第1836章
二次注射
安德医生不可置信地盯着虚拟屏幕中的影像,镜头在海水深处游弋,渐渐出现大量生物的尸体,这些生物无一不带着人们熟悉的那些海洋生物的特征,但从整体轮廓来看却又扭曲得宛如天外来物,已经不属寻常。这些尸体的模样是如此狰狞丑陋,让人背脊发寒,而它们的数量也庞大得惊人,又没有看到正常活着的生物,真叫人觉得是不是这片海域的生命都已经凋零。
安德医生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让自己不寒而栗的想法:这片大海已经“死”了,那么,在更广阔的海洋范围内也出现了眼前这般景象吗?
奇形怪状的尸体数量已经激增到让人产生密集症候群的程度,尸体表面的状况也逐渐可以让人清晰意识到一种有序却恶性的变化,不仅仅有着相似的表征,在细节上也出现了重复,让人不由得联想,它们是患上了同一种病才死去的。
尽管镜头游走的范围相比起海洋面积,显得十分狭小,但已经足以让看到这些景象的人去想象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的某种让人感到恐惧的异常变化。安德医生听到自己在呢喃着“够了够了”,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继续看下去的渴望。那狰狞、丑陋、让人恐惧、恶心的尸体,似乎也同时具有一种引诱自己看下去的魅力。安德医生的感性和理性都无法理解这种魅力,但是,“自己正在被吸引”这件事,却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动作上体现出来了——他想挪开视线,身体却背叛了自己。
安德医生对自己身上正在出现的这种不受到自己意志控制的现象感到震惊,也同样为之感到恐惧。他不由得想到“真是够了”,这个晚上的行动让他体验了太多的不由自主的恐怖,有太多事先没有料想到的情况发生,自己在这些完全不在计划内的突发事件摆弄,就像是一个邪恶舞台上的玩偶。
安德医生对自己说:够了!已经够了!
“够了!”安德医生终于听到了这个声音从自己的嘴巴里吼出来,他的意识猛然从那恐怖却充满了吸引力的镜头中抽回来,不知不觉中,背脊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片。一阵晕眩和头痛向他袭来,让他差点儿就站不住脚。
“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伪造的画面,只是危言耸听。对不对?”安德医生这么对桃乐丝大声说道,可是,当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后悔,因为,这仅仅是感性催发下,所产生的恐惧反应,他的理性已经在告诉他,自己的猜测有多少正确性。这些潜伏者也许有理由欺骗他,但综合当下的境况,他们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并试图用这个事实来压迫己方的可能性更大。
“是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可以判断。仔细想一想,你真的认为这是危言耸听吗?”桃乐丝说:“征兆正在扩大,也正在变得复杂,有太多的异常,顺着不自然的海流来到岛屿周边。病院被外界隔离了,但是,这些在大自然里发生的情况,却没有人可以隔离。病院是什么情况,我想安德医生你最清楚不过。这里所有人都很危险,全人类也正在面临一个巨大的危险,离开岛屿和不离开岛屿正在变得没什么区别。”
“他们会来的!他们会怀疑我们这里是造成这一切恶果的源头,他们会毁了这里!”安德医生沉重地说道。他没有详细说明“他们”是谁,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谁在支持着病院,谁就是“他们”。也许,“他们”之中也会意见不合,但是,外界的状况越是恶劣,病院就越是无法独善其身。假设镜头中正在发生的可怕一幕,正是“病毒”引起的感染扩大,那么,病院要不拿出血清和药物,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要不就会被视为灾害的泄露源头而被清理掉。放在过去,尚没有太多工作人员被感染前,病院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病院没有估计到感染规模和程度,也没有提前做好撤离准备,当感染以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波及整个病院的时候,这个岛屿就已经被放弃了。
那些人之所以将病院建在这么一个孤岛上,正是为了方便隐瞒和处理,被感染的人哪怕是专家,也不再被需要,因为,这个世界的专家并不稀少,病院中的研究人员数量放在全世界的研究人员总数中,哪怕不是沧海一粟,也堪称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们或许会来拿走资料,但是,如今病院上有价值的东西,也就只剩下那些资料而已——安德医生不清楚,那些人是否知道,高川、系色中枢和眼前这个桃乐丝的存在和价值,但是,如果外界的情况已经如同镜头中所暗示的那样,已经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状态,那么,在最坏的可能性中,自己所认为的,直接投放核弹清理整个岛屿的结果,一定已经纳入了那些人的考量中。
安德医生不认为清理整个岛屿,就能阻止这些危机,“病毒”早已经遍布全球,之前人们能够正常地活着,仅仅是因为病情没有发作而已。全球几十亿的人类,或许早就已经全部都是潜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了。但是,那些人可不会因为安德医生本人怎么认为,就会怎么做,哪怕他们公开岛屿病院的存在并广播整个投放核弹进行清理的过程,也能通过社会舆论引导变成“正确的好事”。
对人类社会而言,“是否解决了根本问题”有时并不是最重要的,“让人觉得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最重要的。
病院就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并且在成立之初,就已经躺在砧板上了——几乎每一个来到病院工作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他们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没有担忧,安德医生最初的理由,就是他认为这是一次能够让自己在人类社会阶层中更进一步的绝佳机会。病院在当时的他看来,既危险又充满了机遇和挑战,他能够在这里攻破一个个未解之谜,功成名就——尽管在客观事实上,失败的可能性也很大,但他主观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然而,如今的事实已经证明,他失败了,不仅仅是他,所有来到这个岛屿的研究人员都失败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等人正在面临的危机,正是这种失败所带来的惩罚。然而,在一切开始之前,哪怕是安德医生本人,也没有想过,这会是一次“全球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