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校对)第4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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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松软的沙滩上,眺望着海天相接的海平线,现在的日本萨摩藩家主岛津忠义心情和天空一样阴暗,眼前还不断出现生父岛津久光那张丑陋却又威严的脸庞,还有家臣西乡隆盛那张肥胖得如同斗牛犬一样的面孔,和另一个家臣大久保利通干瘦而又透着精明的模样,神情郁郁,心情更是恶劣,不止一次想要对着大海怒吼,“我才是藩主!我才是萨摩藩的藩主!你们都应该服从我!你们没资格对我呼三喝四!要我做这做那!”
  仅有几个让岛津忠义信得过的家臣之一的小姓矢本又二郎一直默默守侯在旁边,还是在天色越来越阴沉的时候,矢本又二郎才点头哈腰地说道:“藩主,快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城去吧。”
  “不想回去。”岛津忠义回答得很干脆,说道:“鹿儿岛城让我全身不舒服,只有在外面,我的呼吸才痛快些。”
  “可你如果被雨淋了,国父(岛津久光)就又要发脾气了。”矢本又二郎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天国父的心情又明显不太好,你如果再犯错的话,国父肯定不会轻饶了你。”
  岛津忠义轻轻叹了口气,发泄似地说道:“又二郎,以后别叫我藩主了,叫我名字,我不是藩主,国父才是藩主,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才是藩主,就我不是。”
  “藩主宽恕,拙者不敢。”矢本又二郎吓了一跳,赶紧行礼请罪,又压低了声音,低声提醒道:“藩主,请小心你的其他扈从,他们中间,有国父的人。”
  又长叹了一口气,踌躇了片刻后,岛津忠义还是默默的转过了身向回走,矢本又二郎赶紧跟上,又招呼其他小姓牵马过来给岛津忠义骑乘,然而就在岛津忠义踩着跪地扈从的脊背骑上战马时,鹿儿岛城那个方向却飞驰过来一个背后插着旗帜的武士,向岛津忠义行礼说道:“禀藩主,清国镇南王吴超越派遣使者来到了鹿儿岛,请求与你见面,商谈关于琉球的藩属问题。现在清国使者已经进到了鹿儿岛城,国父请藩主立即回去,商议如何对付清国的使者。”
  “清国镇南王吴超越的使者?”岛津忠义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就是怒容满面,愤怒说道:“来得好!菱刈金矿的事,予还没找他算账,他竟然还敢主动派使者来鹿儿岛!走,回去,找清国使者算账!”
  说罢,多少学了些武艺的岛津忠义双腿一夹,胯下战马立即发足飞奔出去,矢本又二郎等小姓扈从赶紧跟上,还不断大声呼喊要岛津忠义小心,可岛津忠义根本不听,快马加鞭的只是冲向鹿儿岛,气势汹汹得有如上阵作战。
  也不能怪岛津忠义这么痛恨吴超越,关键吴超越自己造孽干坏事,野猪皮九世咸丰二年时,洋人舰队借口保护吴家祖孙兵犯大沽口,当时只是一个小翻译的吴超越为了不背上卖国骂名,无耻出卖了日本萨摩藩治地里的菱刈金矿,英法美西等西方列强抱着碰碰运气的打算出兵鹿儿岛,虽说惊喜的发现洋人之友吴超越没有欺骗他们,却又给无辜的萨摩藩带来了无数的苦难。
  为了吞并菱刈金矿,西方列强先是毫不犹豫的用炮舰外交逼着萨摩藩交出菱刈金矿,接着又逼迫日本百姓当苦力挖金矿,末了还又从吴超越手里购买了一批太平军和小刀会的战俘到鹿儿岛开矿,直把萨摩藩搅得是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百姓武士一起死伤惨重。后来打听到这一切都是吴超越在背后搞鬼之后,不但当时的萨摩藩藩主岛津齐彬恨吴超越入骨,岛津齐彬的养子岛津忠义也把吴超越恨到了骨子里,做梦都想把祸水东引的吴超越抓到鹿儿岛用油锅炸死!这会岛津忠义已经当上了名义上的萨摩藩藩主,又听说吴超越主动遣使前来联系,牢记前仇的岛津忠义当然不愿错过这个报仇机会,说什么都想拿吴超越派来的使者来出口恶气。——小鬼子可不管什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明朝时朱元璋派到日本的使者,可是被日本方面连杀五人。
  打马飞奔回到萨摩藩的主城鹿儿岛城后,岛津忠义先是与自己的生父岛津久光见了面,知道了吴超越是派了一个叫做龚橙的五品官员担任使者前来鹿儿岛与萨摩藩联系。然后虽说岛津久光觉得应该先摸清楚龚橙的具体来意再正式召见,可报仇心切的岛津忠义却极力主张立即召见,还直接说道:“国父(岛津忠义已经过继给了岛津齐彬当儿子),用不着麻烦试探,直接把清国使者叫来问个明白,他如果敢有什么无礼,就马上把他砍了,让他的随从把他的脑袋带回清国去,让清国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或许这些年来对亲儿子制约太过,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亦或者是同样痛恨吴超越入骨,岛津久光思量了一番之后,便十分难得对儿子做出了一次让步,一边派人召见吴军使者龚橙,一边派人传召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等重要家臣,让他们一起陪同接见。
  于是乎,很快的,貌不惊人却满肚子坏水的吴军使者龚橙就被领进了鹿儿岛城的本丸,见到了岛津父子和遗臭万年的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等人。结果让岛津父子和西乡等人颇为例外的是,本应该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吴军使者龚橙不但语言和婉,举止有礼,还一见面就代表吴超越送给了岛津忠义一对盛放在礼盒里的枪柄镶金嵌玉的精美左轮枪,微笑说道:“藩主,这是我们大清镇南王送给你的礼物,我们大清自产的南蛮铁短炮,希望你能喜欢。”
  说到南蛮铁短炮这两个词时,很有语言天赋的龚橙还直接是用日语说出,结果岛津忠义一听大奇,忙问道:“你会说我们日本话?还知道我们日本的南蛮这个词?”(日语中南蛮是专指欧美国家)
  “回藩主,在下只会一点日语,让你见笑了。”龚橙谦虚,又微笑说道:“至于用南蛮这个词吧,当然是入乡随俗,我们镇南王一再要求过在下,要我尊重贵国的文化习俗,所以在下就用上了这个词。不过意思也差不多,在我们大清士林之中,也基本是把黄头发蓝眼睛的叫做洋夷或者西夷。”
  听龚橙对洋人语言轻蔑,目前正在主张尊王攘夷的岛津父子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对龚橙也多少有了一些好感,目前才二十三岁的岛津忠义还点了点头,说道:“难得贵使细心,说吧,你们清国镇南王派你来做什么?”
  知道吴超越和萨摩藩有仇,为人狂妄却又精乖无比的龚橙说话十分小心,拱手说道:“藩主,镇南王派遣在下前来,是为了琉球国的宗藩之事,我们镇南王希望贵藩能够尊重大清与琉球国的宗藩关系,停止逼迫琉球国王断绝与我大清的宗藩朝贡,也尊重琉球国的主权,不要再逼迫琉球国向你们进贡白糖、大米、硝土和铜铁等物。”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实际上主持侵略琉球战事的岛津久光冷笑问道。
  “那我们镇南王就没有办法了。”龚橙不卑不亢地答道:“他只能是以清国摄政王的名誉,替大清朝廷承担起宗主国的职责,出兵保护琉球属国。”
  岛津久光脸色一变,冷笑说道:“这么说,你是代表清国来向我们萨摩藩宣战的了?如果是的话,那你们就来吧,我们萨摩藩正好要找你们镇南王清算一笔老帐。”
  “且慢,国父,这句话好象不应该由你来说。”龚橙赶紧接过话头,振振有辞地说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贵国萨摩藩的藩主好象不是你,这么大的事,应该由贵国的萨摩藩藩主来做决定才对。”
  “我是萨摩藩的国父,有权替藩主做这个决定。”岛津久光傲然答道。
  龚橙满脸惊诧的去看岛津忠义了,用十分生硬却意思明确的日语问道:“藩主,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要请贵藩的国父决定藩中大事?”
  岛津忠义沉默,只是心中对生父的不满又深了一分,旁边又黑又胖的西乡隆盛看出不对,忙通过翻译说道:“清国使者,注意你的言行,这是我们藩主和我们国父的家事,与你无关。”
  第一次出使日本不知道小鬼子的秉性,爱惜小命的龚橙倒也没敢过于放肆,只是赶紧拱手向岛津忠义说道:“藩主,小使唐突,无意中介入你的家事,万望藩主。但名不正言不顺,如此国家大事,还是请藩主开口,确认给在下的答复。如若不然,在下万不敢将贵藩国父的回答,当做藩主你的答复呈报我们镇南王。毕竟,你才是贵国萨摩藩的藩主,我们大清镇南王也只承认你的答复为正式答复。”
  “这个清国使者,还算懂点礼貌。”忽然发现自己颇喜欢龚橙的言语之后,岛津忠义先是扭头去看父亲的表情,见岛津久光神色不善,岛津忠义也不敢违拗,只能是硬着头皮对龚橙说道:“国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回去告诉你们镇南王,关于琉球的事,他如果敢出兵,我们萨摩藩和他奉陪到底。”
  “藩主,在下斗胆,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之后再给在下答复。”龚橙再次拱手,说道:“战火一开,不但琉球生灵涂炭,战事说不定还有扩大到贵藩境内,波及贵藩的军民百姓,我们镇南王悲天悯人,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还望藩主你念在贵藩百姓的份上,慎重考虑此事。”
  因为很清楚中国内战仍然还在打得热火朝天的关系,岛津久光再次开口,大喝说道:“用不着考虑!琉球的事,是我们和琉球国的私事,你们清国如果敢插手,萨摩藩和日本国的武士一定会把你们全部杀光,就象当年我们日本打败蒙古一样。”
  龚橙根本就没搭理岛津久光,只是把目光看向岛津忠义,岛津忠义心中又觉得有些舒坦,开口说道:“没错,国父的意思,就是予的意思。吴超越鼓动南蛮抢夺我们萨摩藩的菱刈金矿,那笔账我们还没找他算,他的军队如果敢来,我们正好找他新帐老帐一起算!”
  早有准备的龚橙最不怕的就是岛津忠义提起被吴超越出卖的菱刈金矿,马上就拱手说道:“藩主,关于贵藩菱刈金矿的事,我们镇南王要在下替他解释,其实菱刈金矿的事,藩主你真不能怪罪到我们镇南王的头上,要怪的话,得怪贵藩萨摩藩的家臣,是他们的过错,这才导致了南蛮出兵抢夺菱刈金矿。”
  “菱刈金矿的事,得怪我们萨摩藩的家臣?”
  岛津父子都有些傻眼,那边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也面面相觑,打破脑袋也不明白龚橙的歪理。龚橙则振振有辞地说道:“不错,想必藩主你也知道,我们镇南王从来没有来过日本,也从没到过鹿儿岛和菱刈金矿,关于菱刈金矿的事,全是听一个叫做比尔的南蛮人介绍,知道了菱刈金矿的情况,这才无意中在洋人面前说漏了嘴,给贵藩带来了麻烦。”
  说到这,龚橙顿了一顿,然后才说道:“请藩主你想一想,如果当时你们萨摩藩的家臣得力一点,及时发现那个南蛮人偷偷勘探菱刈金矿,知道了菱刈金矿下还有大量黄金,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我们镇南王也打破脑袋都不明白,贵国与我大清当时同样是闭关锁国,怎么就让一个南蛮人大摇大摆的在鹿儿岛自由活动,甚至还让他摸清楚了菱刈金矿的情况?所以镇南王还怀疑,贵藩是不是有什么家臣收受了那个南蛮人的贿赂?故意装着没看见他,甚至还故意包庇他?”
  说完了,龚橙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又道:“当然了,当时如果藩主你已经继任了萨摩藩的藩主的话,倒是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我们镇南王和在下都很清楚,以藩主你的才干能力,治下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的。”
  还别说,岛津父子还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龚橙的歪理,那边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也是眉头紧皱,很是不明白当年的萨摩藩家臣怎么会犯下这么巨大的失误,竟然让一个洋人潜入境内摸清楚了菱刈金矿的情况。而龚橙则是见好就收,赶紧又拱手说道:“藩主,关于琉球的事,在下冒昧,还是请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藩主一定要执意与我们镇南王武力相见,在下也不敢勉强阻拦,只请藩主赐下一道书信,让在下带回去呈交给镇南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小使就先行告辞,回海船上去静侯藩主佳音。”
  看在龚橙的举止言语让自己十分满意的份上,岛津忠义倒也没了执意要砍掉龚橙的心思,还难得没有请示岛津久光就做了主,挥手说道:“去吧,书信改天给你。”
  龚橙一听大喜,赶紧恭敬道谢,然后迫不及待返回驻扎着西方船只的港口,萨摩藩事实上的掌权人岛津久光也没有阻拦,只是轻蔑地笑道:“清国的人,还真是胆小如鼠,我们真要杀他的话,他以为逃回船上就可以安全了?他的船再快,能快得过我们蒸汽船白凤丸、天佑丸和青鹰丸?”
  龚橙走后,岛津久光又象征性的征求了一下众家臣的意见,结果因为都很清楚中国内战还没结束的缘故,众家臣都不把吴超越的武力威胁当回事,几乎都主张强硬回应。仅有大久保利通比较谨慎,建议岛津父子暂时与龚橙虚与委蛇,先摸清楚吴军的海上实力再做打算,岛津久光却更加轻蔑的挥手,说道:“不必那么麻烦,先不说清国还在内战,根本腾不出手来开辟海外战场。就算他们真的来了,他们在内河里训练出来的水师,也绝不可能在海上是我们的对手。”
  这个时候,傀儡藩主岛津忠义当然是没有任何资格开口参与讨论,无聊兼憋屈之下,岛津忠义也只好是拿起了吴超越送给自己的那对左轮枪把玩,由衷的赞叹了几句左轮枪的精美工艺,还无意中注意到了枪身上的汉字铭文,好奇的叫来翻译把汉字铭文翻译成了日语之后,岛津忠义又十分震惊的得知,这两支工艺精美的左轮枪竟然都是产自吴军的大冶兵工厂。
  “这两把南蛮人的短铁炮,竟然都是清国人自己造的?吆西,反正那个清国使者说话挺动听,不如和他再见一见,仔细打听一下情况。”
  拿定了主意,岛津忠义马上开口,先是亮出那两支左轮枪的铭文,对岛津久光说了自己对吴军大冶兵工厂的好奇,又说了自己想和龚橙再见一见打听吴军大冶兵工厂具体情况的想法,请求岛津久光允许自己再次接见龚橙。岛津久光则没做任何他想,直接就点了点头,说道:“藩主既然喜欢,这又能乘机摸清楚清国军队的实力,那就请藩主自己决定吧。”
第六百五十八章
口蜜腹剑龚半伦
  龚橙这次出使日本,要想完成吴超越交托给自己的任务,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取得与日本萨摩藩现任藩主岛津忠义的直接联络,争取到与他单独接触的机会,难度其实相当不小,那怕是聪明过人的龚橙其实也没把握一定能做到。
  可龚橙和隐藏幕后的吴超越都没想到的是,因为一对价值并不算高的镶金左轮枪,岛津忠义竟然会直接把这个机会送给龚橙,不但第二天派人邀请龚橙再次见面,还早早就声明说是不谈公事,只聊闲话,等于就是直接帮龚橙走过了最难的第一关,大大的让龚橙喜出望外了一把。
  但也很自然的,人之常情,龚橙也有些害怕这是萨摩藩的陷阱,想把自己骗进鹿儿岛城一刀宰了,可是考虑到拥有三条蒸汽炮船的萨摩藩真的想干掉自己,自己就算立即坐船跑路也逃不掉,还算有些胆色的龚橙又强迫自己鼓起了勇气,马上就接受了岛津忠义的邀请,换了官服就随着岛津忠义派来的小姓再次进到了鹿儿岛城,在鹿儿岛城内的西丸花园中再次见到了岛津忠义。
  龚橙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一把赌对了,只是带着几个小姓再次接见自己的岛津忠义见面后,岛津忠义的态度不但明显友善了许多,还邀请自己品尝日本人最得意的寿司、天妇罗和生鱼片等扶桑美食,龚橙受宠若惊,忙向岛津忠义连连道谢,一个一个藩主的叫得亲热,道:“多谢藩主款待,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先生不必客气,这是应尽的待客之礼。”受过一定汉学教育的岛津忠义谦虚,又微笑说道:“按理来说,昨天就应该设宴款待先生你的,只是昨天时间仓促,又有太多家臣在场,怕人太多让先生你拘束,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藩主真是太了解在下了。”龚橙笑嘻嘻地说道:“不瞒藩主,其实在下最怕的就是和太多人一起吃饭,必须注重繁文缛节半点都不痛快,那怕是在我们清国镇南王的府上,遇上了这样的宴会在下也是能躲就躲,能跑就跑,还是和一两个知己朋友在一起把酒言欢,最好再叫上几个歌女陪酒,放浪形骸的大喝特喝,这样才最对在下的胃口。”
  通译尽可能仔细的把龚橙的话翻译,岛津忠义听了大笑,道:“早知道先生这么洒脱,予就该安排几个舞妓给先生陪酒,不过没关系,还来得及。又二郎,马上派人去安排几个舞妓,给龚橙先生饮酒助兴。”
  亲信矢本又二郎答应,立即去派人安排日本独有的歌舞姬,龚橙欢喜道谢,与岛津忠义一起入席,闲聊着等待舞妓过来助兴,有所目的岛津忠义则很快把话转入了话题,拿出了那对左轮枪向龚橙问起了大冶兵工厂的情况,没什么保密意识的龚橙则是有问必答,把自己知道的大冶兵工厂情况尽量告诉给了岛津忠义,又主动介绍了当初清俄联合舰队千里奔袭就是为了捣毁吴军大冶工业基地的情况经过。岛津忠义听得神往,忍不住问道:“龚橙先生,那在你看来,你们清国的大冶工厂和我们的集贤馆比起来,谁更优秀一些?”
  岛津忠义所说的集贤馆,实际上就是萨摩藩的近代工业基地,位置就在鹿儿岛城城外的海边,龚橙两次进出鹿儿岛城都从旁边经过,所以听了岛津忠义的问题后,龚橙也没犹豫,马上就说道:“不瞒藩主,虽然在下没有进过集贤馆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可是在下敢保证,光以规模而言,我们大清的大冶工厂,面积至少是贵藩集贤馆的十倍以上。”
  “有这么大?”岛津忠义有些吃惊。
  “千真万确有这么大。”龚橙点头,又微笑说道:“不过没关系,藩主你比我们镇南王年轻五岁,五年之后,相信贵藩的集贤馆一定会在规模上超过我们的大冶工厂,因为在下看得出来,藩主你和我们镇南王一样,都是年少有为的少年英雄。”
  “你们清国的镇南王,只比我大五岁?”岛津忠义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错,藩主你今年贵庚二十三,我们镇南王今年才二十八。”龚橙微笑回答道。
  岛津忠义张口结舌,半晌才惊讶说道:“原来你们镇南王这么年轻,我还一直以为,他今年起码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啊?”
  龚橙大笑,道:“藩主误会了,我们镇南王那可能有那么大的年纪?不过和藩主你一样,我们镇南王当时知道你今年才二十三岁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年轻有为的藩主,才二十三岁就能成为日本名藩萨摩藩的藩主?还把萨摩藩治理得这么强大强盛,能够把琉球国都逼到不得不向我们大清求援的地步?镇南王他很说,藩主你一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被生父和家臣压制得有些自卑的岛津忠义听了龚橙的刻意吹捧之言后,当然更是心中欢喜,赶紧客气的谦虚了几句,同样大力夸奖吴超越的年轻有为,只比自己大五岁就能成为实际上的清国掌权人,龚橙虚与委蛇,不断用各种甜言蜜语拍岛津忠义的马屁,很快就把岛津忠义哄得全身舒坦,把自己当成了至爱亲朋看待。
  这时,岛国特有的歌舞妓已经被领到了现场,丝竹声中,歌舞妓翩翩起舞,岛津忠义则和龚橙有说有笑,不断互相敬酒,感情不断加深,到了酒至沉酣时,龚橙还干脆坐到了岛津忠义的席边,打着酒嗝凑近了说道:“藩主,说起我们镇南王,其实他对你还是有一点遗憾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听?”
  “镇南王对予有什么遗憾?”同样已经半醺的岛津忠义反问道。
  “藩主,在下说了你可别生气。”龚橙先打了一针预防针,然后才酒气冲天地说道:“藩主,你年少有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管不住下面,我们镇南王即便远在大清,也听说你的家臣对你有些不敬,很多你们萨摩藩的事,都不是藩主你说了算。我们镇南王还说……还说……”
  说到这里,龚橙故意摇头晃脑,装出已经醉得说话都不利落的地步,岛津忠义则是脸上早有些变色,问道:“龚橙先生,你们清国的镇南王,还说了什么?”
  “我们镇南王说,他的臣子如果敢这样,他早就一刀把那些大胆欺主的臣子宰了。”龚橙醉醺醺地说道:“我们镇南王就不明白了,藩主你是一藩之主,怎么就对这些大胆犯上的臣子宽容到这个地步?怎么就不赐他们切腹自尽?怎么就……怎么就……”
  醉醺醺的说到这里,龚橙干脆往地上一躺,直接就呼呼大睡了过去,岛津忠义则是脸色益发有些难看,半晌才向矢本又二郎吩咐道:“抬他下去休息,好生款待。”
  龚橙装醉说出的话在岛津忠义本来就极不安分的心头扎下了根,以至于大醉不醒的龚橙被抬走后,岛津忠义也没有急着离开宴会现场,还一盅接一盅的喝上了闷酒,心头憋屈之至,暗道:“如果不是国父在,如果萨摩藩的实权在我手里,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这些混蛋,我早就让他们切腹了,还用得着让你们清国的人来说?还用得着被你们清国的人看笑话?我这个藩主,当得还真是窝囊啊!”
  ……
  睡到晚上才醒过来的龚橙当然忘了自己在大醉时说的话,岛津忠义也没提起这件事,还因为被龚橙的甜言蜜语哄得舒服的缘故,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无所事事的岛津忠义还又和龚橙先后见了两面,结下了看上去不错的友情。末了,在龚橙的随口请求下,岛津忠义还又和龚橙约定时间,准备一起去在萨摩藩很有名的千眼寺游玩。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在小姓的引领下,龚橙被请到了千眼寺山下与岛津忠义见面,一起登山进了千眼寺上香,结果让岛津忠义颇为意外的是,上完了香之后,龚橙竟然又让自己的随从拿出了一面陈旧的灵牌放在了祭坛之上,再次上香祭奠,岛津忠义好奇问起灵牌来历时,龚橙则随口说道:“我爹龚自珍的灵牌,让他受受日本的香火。”
  “先生真是孝子啊,来我们日本还带上了你父亲的灵牌,随时供奉。”岛津忠义甚是惊奇。
  “随时供奉倒谈不上。”龚橙笑笑,说道:“不瞒藩主,在下是有时刻带着父亲灵牌的习惯,不过不是为了随时供奉,是另有其他作用。”
  “还有什么其他作用?”岛津忠义好奇问道。
  龚橙笑笑,说道:“藩主,你如果一定要知道的话,这事就不能让太多的其他人知道,只能是我们到一个房间里,撇开多余的外人,在下让你亲眼看一看我父亲的灵牌还有什么其他作用。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大开眼界。”
  被龚橙吊起了胃口,岛津忠义还真让千眼寺的和尚准备了一间禅房,只领了亲信矢本又二郎一个人进去观看龚橙的表演,龚橙也只领了一个自己从国内带来的翻译进房。关好房门后,龚橙又取了一支竹鞭,和一本陈旧的书册,翻看着随意找出了一段念诵,然后突然一鞭敲在自己老爹龚自珍的灵牌上,呵斥道:“不学无术的老东西,几天不读你的书,果然又出错了,记好了,我是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才帮你修改不通的句子,免得你欺蒙后人!丢我们老龚家的脸!”(不夸张,龚半伦对他老爹的灵牌就是这态度。)
  呵斥完了,龚橙又是重重一竹鞭敲在了自己死鬼老爹的灵牌上,然后还真的提笔涂改龚自珍留下的手稿,旁边的岛津忠义却是看得目瞪口呆,惊讶问道:“龚橙先生,你们清国人,不是最重先人灵牌吗?你怎么能对你的父亲灵牌,做这样的事?”——质疑日本有没有灵牌的,去想一想靖国公厕里供的是什么。
  “他做得不对,我教训他,有什么不可以?”龚橙理直气壮的反问,又说道:“藩主,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国的唐朝皇帝李世民?”
  “当然知道。”岛津忠义想都不想就回答,又比较客观地说道:“我们日本的很多东西,还是向你们的唐朝人学的。”
  “那么藩主,你知不知道,唐朝皇帝李世民,是怎么教训他做得不对的父亲的?”龚橙终于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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