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精校)第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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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蹬蹬蹬蹬。”又过了许久,花船的楼梯上,终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和李家兄弟的叫喊。“汪大官人,乔大官人,人到齐没有?”“汪大官人,人要是没到整齐的话,马上派人去把他们叫来,刚收到消息,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后天就能到扬州了,再不做好准备就来不及了!”
  “两位李公子放心,我们全到整齐了。”汪福光迎上去,指着在场的二十几个盐商说道:“扬州城里,手里握有三万窝子(又称窝本,即盐引)以上的盐商,我都请来了,一个没少。”旁边乔承望也焦急问道:“家国兄,家斌兄,怎么样?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给我们扬州盐商限定了多少银子的捐款?打听出来没有?”
  “别急,等我们喘口气再说。”李家兄弟坐到汪福光给他们准备的椅子上,先各自搂过两个年轻妓女,在她们脸上啃上几口,又灌了两杯茶。曾经在通州码头故意撞张大少爷船的李家国才喘着气说道:“你们放心,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假仁假义,没给扬州强行规定捐款数目,不光扬州没有强行规定,江南其他行业的商户也没有规定捐款数目。”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以汪福光和乔承望为首的二十几个盐商眉开眼笑,刚才的愁眉苦脸也一扫而空。乔承望还向北方拱手,喜笑颜开的说道:“皇上圣明。派了张好古这样的好官来筹款赈灾,本来我们还担心,魏老阉狗派来的人,至少要把五十万两银子的赈灾款分一半放到我们头上,逼着我们出钱!看来传言有误,这个张好古还算是个好官,知道体谅我们盐商的难处。”
  “是啊,这样的好官,这年头可不多了。”其他盐商纷纷附和,“要是这个张好古也象李实和崔呈秀那么心黑,那我们这生意简直就没办法做了。”“对对对,陈掌柜说得太对了!老天爷也真是不开眼,怎么不降个雷把李实那个狗太监劈死?让张好古来做江南织造太监?”“最好是把龙遇奇和刘铎那两个狗官也给劈了,这两个狗官也不是好东西!”“对对,本来我打算只捐三百两的,看在张好古是个体恤我们盐商的好官面子上,我这次捐三百二十两算了。”
  “诸位掌柜的,如果你们以为张好古是一个好官,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李三才次子李家斌一声厉喝,彻底打破二十几个扬州大盐商的美梦。李家斌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的心肠不仅仅是比李实和崔呈秀黑。甚至比魏老阉狗的心肠还黑!你们可知道,光是在无锡的东林大会上,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就刮到了多少银子?”
  “多少?”二十几个盐商又把心提到嗓子眼。李家斌狞笑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超过十万两!你们可以想想,他在无锡那种小县城就能刮走十万两,到了扬州,还不得刮你们三层皮?还有,钱家商业协会的会长钱谦益钱大人,因为反对小阉狗搜刮民财,也被张好古那条小阉狗诡计陷害,现在已经下了无锡大牢了!”
  “十万两?无锡那种小地方他都敢刮十万两?”二十几个扬州盐商再次面无人色,他们是有钱,可是没权,以前靠山东林党现在又被阉党揍得快要断气了,阉党大红人张大少爷如果向他们伸手强行要钱,他们还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给了。当下乔承望一把拉住李家国的手,恳求道:“李大公子,你给我们想点办法啊,否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就真要扒我们几层皮了!我们愿意多出点血,请朝廷里的达官显贵帮我们说话,只要别让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把我们刮得倾家荡产就行。”
  “乔大官人,你就行了吧。”李家国阴笑道:“淮盐十纲,每纲二十万引,每引三百斤盐,你手里窝子是六万多窝,就算六万窝也是一千八百万斤盐,你一年卖一千八百万斤盐要赚少?——就这,都还没算你走私的私盐!张好古准备筹的五十万两,你一个人全包。恐怕也不会倾家荡产吧?”
  乔承望的装可怜被李家国戳破,只能干笑两声掩饰,又说道:“李大公子说笑了,我乔承望的家产怎么敢和你李大公子、李二公子的家产比?而且我们的银子也是流血流汗挣来的,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动动嘴皮子就想刮走,也实在太让人想不通和让人窝火了。”其他盐商纷纷附和,说道:“对对,我们的银子也不是捡来的,凭什么要送几十万两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几十万两银子啊,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白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想把银子扔进水里,那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李三才次子李家斌阴阴的说道:“只要你们照着我的主意去办,保管你们躲过这一劫,让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空手而回。”
  “请二公子指点。”二十几个盐商一起竖起了耳朵。李家斌奸笑道:“很简单,我们俩兄弟已经帮你们打听好了,张好古大概后天到扬州,你们后天晚上就打着迎接钦差大人去的旗号,派你们子侄一辈的人去迎接小阉狗,顺便给小阉狗捐款——每个人捐上一两百两银子,应付场面了事!反正小阉狗也没给你们规定捐款数目,每个人都捐了一次。他还好意思向你们伸手要第二次吗?”
  “可是只捐一两百两行吗?我们扬州盐商树大招风,只捐这么点,怕是说不过去啊?”汪福光担心的问道。李家斌把手一摊,阴笑道:“怕什么?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只是让你们捐款,又没有让你们一定要捐多少,你们每个人捐一万两银子也是捐,捐一两银子还不是捐?”
  “话倒是这个理,可我们捐得太少,张好古又逼着我们多捐怎么办?”汪福光还是有点担心。李家国插嘴笑道:“汪大官人,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怕什么?张好古那个小狗只是一个筹款赈灾的钦差大臣,又不是朝廷派下来的两淮盐法使监察御史。你们就是一两银子都不捐,他又能把你们怎么样?再说了,龙遇奇和刘铎那两个狗官,还不是早被你们给喂得饱饱的了?只要他们不出面逼你们,你们还用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什么面子?”
  “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是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要是他向九千岁告刁状怎么办?”一个扬州盐商担心的问道。李家斌大笑,答道:“这就更容易了,我们都打听清楚了,小阉狗张好古这次来江南办差,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和外甥傅应星也跟着来了,现在就住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的家里,你们抢先给魏忠贤的侄子外甥送了银子,让他们帮你们说话,张好古那条小阉狗还敢去魏忠贤面前告刁状不?”
  “好主意啊,就这么办!”众盐商纷纷鼓掌,笑道:“对!宁可把银子送给九千岁的侄子外甥,也绝对不便宜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便宜那些臭泥腿子!最起码,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九千岁的子侄的时候。”“对,就这么办,明天就让龙遇奇把九千岁的侄子外甥请出来,先把他们喂饱,让他们去收拾张好古那条小阉狗!”
  看到二十几个扬州盐商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李家国和李家斌兄弟也是对视一笑,李家斌又低声说道:“各位掌柜的,不过你们也别太小看了张好古那条诡计多端的小阉狗,他要是琢磨出什么诡计绕开魏良卿和傅应星,说不定就又从你们刮走银子。但你们也不用太怕,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对张好古不理不问不见面,他就拿你们毫无办法!他如果主动上门去找你们,或者让龙遇奇和刘铎出面召见你们,你们就这么办……”
  “哈哈哈哈哈,李二公子果然妙计,小阉狗张好古这次肯定得空着手离开扬州了。”好不容易等到李家斌说完,扬州盐商已经笑成了一团。见计议已定,扬州头号大盐枭汪福光这才说道:“好。既然大家已经商量好对付张好古那条小阉狗,那我们也别楞着了,都坐下喝酒吧。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秦淮名妓杨宛杨姑娘也到了扬州,我足足用千两纹银,才把她请到了这条花船上,为我们谈唱她的新曲!”
  “杨宛?就是那位草书冠绝江南杨宛叔杨姑娘?我可是在通州都听说过她的芳名!”李家国惊叫问道。汪福光点头,笑道:“不错,正是杨宛杨宛叔。杨姑娘她可是现在的秦淮第一名妓,艳名之盛,直追当年的秦淮首艳马湘兰马姑娘,卖艺不卖身,能诗词、娴南曲,又善书画,才貌双全,寻常人就是想要见她的芳容一面,也是难如登天啊!”
  “那你汪老官板还等什么?还不快把杨姑娘请出来一见?”李家国拍着桌子大叫道。其他盐商和李家斌也是大叫,“对,对,快把杨姑娘请出来一见,我们都等不及了。”
  “诸位,小女早就已经来了。”屏风背后传出一个清脆悦耳,但不等任何感情的冰冷声音。李家国兄弟一伙人屏息静气中,仕女屏风背后人影一闪,一名怀抱琵琶的青春少女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十五六岁的年龄,淡红色衣裙,秀丽长发随意披散,婀娜迷人的身段,虽然还没到成熟的年纪,但清淡的朱唇和润红的脸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却好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妩媚而又动人。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那张俏丽的脸蛋上表情太过冰冷,仿佛冰山一样让人无法触摸,也让在场的李家兄弟和扬州盐商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小美人,如果笑上一笑,那就更好看了。”
  “杨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李三才李大人的大小公子。这位是乔承望乔老爷,先朝监生出身。这位是陈地桥陈老爷,扬州城里著名的大盐商……”汪福光迎上前去,依次为杨宛介绍在场诸人。杨宛则是一一点头行礼,轻声问好,好不容易等到汪福光依次介绍完毕,杨宛这才轻轻的说道:“两位李公子,诸位老爷,万福金安,小女新作一曲,名曰《醉落魄》,请两位公子和诸位老爷指点。”
  “好。”李家兄弟和众盐商一边贪婪的盯着杨宛的身段脸蛋,一边大声叫好。而杨宛也不多言,径直坐到了花船台上,抱直琵琶,美目冷然注视前方,冰凉而雪白的手指一抚,弦索一动,宛如玉响珠跃、鹂啭燕语,宛如天籁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春闺春来几许?花明柳暗平分取。空中香乱群蜂舞。翠幄张天,人在深深处。
  声声又听催花雨,燕莺空惹闲愁绪。衔花早过东墙去。新水芳泥,莫使春风误。”
  歌声清雅,每一句都配了琵琶的韵节,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玎玎,最后“莫使春风误”那一句,琵琶声若有若无,缓缓流动,在场众人无不听得心旷神怡,有的凝神闭目,有的摇头晃脑。琵琶声一歇,李家兄弟和扬州众盐商喝采。李家国还摇头晃脑的说道:“词妙,曲妙,歌喉更妙!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杨姑娘,你简直当得上‘歌神’二字!”
  “对对对,杨姑娘的歌喉,确实当得上‘歌神’二字。”二十几个扬州盐商点头如鸡啄米,大声附和李家国的刻意讨好,心中却在琢磨怎么才能把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小美人儿弄上床去,狠狠蹂躏一把。而杨宛不动声色,仅是轻声谦虚说道:“李大公子,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李家国连连摇头,又满脸堆笑的问道:“杨姑娘,早就听说你是卖艺不卖身,不知道杨姑娘到底心归何属?小生能否有福分,一亲姑娘芳泽?”
  杨宛不答,仅是将冷漠的目光移向窗外,注视着窗外被花船灯光映得五光十色的月下湖面,心中轻轻说道:“是呀,我的心上人,什么时候能够出现呢?”
  ……
  “阿嚏!阿嚏!”与此同时的运河河面上,正在月下赏月的张大少爷连打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嘀咕说道:“一骂二想三感冒,看来一定是大老婆熊瑚又在想我了……张公子,你去那里?你把我叫出来赏月,怎么刚出来就又回去了?你又砸茶杯干什么?这条船是官船,上面的东西都是国家出钱买的,你砸了我可得赔钱……别别别,别砸了,我这个月的俸禄要没了!”
  注:杨宛,字宛叔,一作宛若,明末金陵秦淮名妓,明末著名女才子,擅长诗唱,著有钟山献》四卷,《续集》一卷,《再续》一卷。杨宛十六岁时嫁给孙承宗部将茅元仪为妾,后与陈圆圆同时被田弘甄选送入皇宫,出生年份不详,但茅元仪长期驻扎辽东,天启六年才返回江南老家,由此可以推断,杨宛现在应该是十五岁。
第七十五章
扬州煮鹤
  天启五年六月初十夜,张大少爷一行经过三天三夜的昼夜兼程,终于抵达江南之行的第三个目的地——扬州!船到码头,跳板刚刚放下,张大少爷的两个好兄弟魏良卿和傅应星就领着驻扎扬州的总漕尚书郭尚友、淮扬巡抚许其孝、两淮盐法道龙遇奇和扬州知府刘铎以及一大群地方官员士绅迎上前来。正装官袍的张大少爷走下跳板,地方官员当然是施礼请安,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却没那么虚伪,一个抓住张大少爷的左手,一个抓住张大少爷的右手,异口同声的说道:“张兄弟,你怎么才来?不过来了就好了,快给哥哥出个主意,搞定一个小妞!”
  “帮你们搞定一个小妞?魏兄,傅兄,以你们两的人才家世,还能有什么小妞搞不定的?”张大少爷听得满头雾水,顺口说道:“如果真喜欢,那就遣媒下聘,把她娶过来做小妾呗。”
  “娶她?不行。不行。”魏良卿和傅应星又一起摆手,异口同声的说道:“那个小妞是个青楼女子,我要敢把她娶回去做妾,败坏魏家门风,父亲(舅舅)非打死我不可。”魏良卿和傅应星这话确实不假,他们在外面嫖妓宿娼,只要不闹得太过份是没什么,可如果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那麻烦可就大了——毕竟咱们的魏忠贤魏公公身体构造特殊,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难怪是好朋友,还真是臭味相投。”张清冷哼着从张大少爷身旁飘过,顺便恶狠狠赏给张大少爷几个卫生眼球。张大少爷装没听到,只是向魏良卿和傅应星笑道:“青楼女子,那不是更容易?多扔点银子,把她砸躺下,再花点银子,把她砸得爱你们,玩玩不就成了?”
  “不行啊!要是就这么简单,我们还要你教?”魏良卿和傅应星又一起哭丧着脸说道:“那个小婊子是秦淮名妓,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砸再多银子她也只是唱唱小娶。如果想把她弄上床,得办到三个条件。”
  “那三个条件?”张大少爷也好奇起来。魏良卿抢着说道:“第一,要给老鸨子一大笔钱——这个当然不难,难就难在后面两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得找一大堆有文才的风流雅士做陪,和她吟诗唱曲,把她哄高兴。第三个条件。必须要她本人看上眼,经她点头才行。”
  “这么麻烦?天下还有这样的妓女?”张大少爷更是好奇。这回轮到傅应星抢着答道:“就是因为天下有这样的婊子,还这么麻烦,所以我们哥俩才急着请你帮忙啊。张兄弟你是新科探花,天下人都说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也长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肯定能帮我们搞定那个装清高的小娘们。”
  “老子也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天下就没有文盲了!”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却笑道:“好说,只要兄弟能帮忙的,就一定尽力。这里不是地方,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再说吧。”旁边的两淮盐法道龙遇奇也凑上来,赔笑着说道:“钦差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已经在陋宅备下酒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请钦差大人务必赏光。”
  “龙大人相邀,下官那敢不从?”肚子正饿得咕咕叫的张大少爷一口答应。龙遇奇大喜,赶紧招呼其他官员同僚领路。那边魏良卿又拉着龙遇奇的袖子说道:“龙大人,反正是请客,干脆象昨天晚上一样,你再派人去把杨宛杨姑娘也请过来唱上几首小曲如何?让我这个当钦差的张兄弟也见见杨姑娘的芳容?”
  “这个……”龙遇奇有些为难,尴尬的说道:“魏公子见谅,杨宛姑娘心高气傲,王孙贵胄想要见她一面都难,昨天晚上还是汪福光汪掌柜的面子大,这才把她请来做陪,下官直接派人去请,只怕她未必肯来。这样吧,下官派人去试一试,如果不成,魏公子请千万不要责怪下官。”
  “汪福光?”张大少爷心生警觉,忙问道:“魏兄傅兄,昨天晚上扬州头号大盐商汪福光请你们赴宴,还有没有其他盐商参加宴席?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有,扬州三万引以上的盐商都参加了。”魏良卿倒也还算老实,又凑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张兄弟,汪福光那些人给我和傅应星送了一万两银子,请我们在你面前说,这次筹款赈灾,少从他们身上捞点,哥哥答应了。兄弟你看在哥哥我的面子上,能给他们免的,就免了吧。”
  张大少爷点头微笑,不置可否,心中却在冷哼,“他娘的。想在少爷我面前玩釜底抽薪,你们还嫩点!而且你们也低估了魏大娘爷,他贪是贪毒是毒,大事上可不糊涂,别以为搞定了他的草包侄子和草包外甥就可以搞定他!对了,那个姓杨的妓女,该不会也是盐商买通了来用美人计的吧,看来我对她也得小心点。”
  说话间,张大少爷一行上了龙遇奇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龙遇奇那座奢华而又不失雅致的府邸,到得龙府门前,张大少爷刚刚下马,龙府大门旁就迎过来一群人,在张大少爷面前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齐声叫道:“草民叩见钦差大人。”张大少爷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发现那伙人服色各异,不象是龙府下人,便疑惑问道:“你们是谁?找本官有什么事?”
  “回钦差大人,小的是扬州盐商汪福光汪老爷家里的下人。”一个中年男子磕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信封,双手捧过头顶,必恭必敬的说道:“我家老爷听说钦差大人驾临扬州筹款赈济灾民,十分欢喜。本打算亲自前来跪迎钦差大人,可不曾想到今日盐场过水,灶户损失惨重,不得已,我家老爷只好与扬州其他盐商赶赴盐场查看灾情,无法前来迎接钦差大人。所以我家老爷就派小人先来向钦差大人告罪,同时送上我家老爷的赈灾捐款,请钦差大人笑纳。还有扬州其他不能来的盐商,他们也都派了下人前来告罪,认识奉上捐款。”
  说着,那中年男子又把那个写着汪福光面子的大红信封往上一捧。张大少爷心知不妙,忙向陆万龄使个眼色,陆万龄会意,上前接过信封打开,拿出其中银票清点。但只看得一眼,陆万龄便失声惊叫起来,“一百五十两!扬州第一大盐商汪福光居然才捐一百五十两?!”那中年男子低着头,不敢答话。张大少爷则不动声色,先挥手让陆万龄把银票收好,又向那中年男子笑道:“很好,回去告诉你们的汪福光汪老爷,他急灾民之所急主动捐款,本官十分感激,叫他安心先处理好盐场上的事,等他忙问了,本官再请他喝酒答谢。”
  “是,草民一定把钦差大人的话带到。”那中年男子松了口气,赶紧磕头答应。其他盐商派来的下人也纷纷上前,将自己主人的赈灾捐款交给陆万龄,但其中除了乔承望捐了一百五十两以外,其他盐商清一色的全都是捐一百两银子,相对起他们的百万身家,其数量确实少得可怜。见此情景,在场的扬州官员大部分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汪福光和乔承望这些人是吃错药了,居然敢这么公开的打钦差大人的脸?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一一致谢,末了,张大少爷大声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告诉你们的老爷,说本官多谢他们的主动捐款,等过上几天,本官再请他们喝酒,当面向他们道谢。”
  “草民等一定将钦差大人的话带到,请钦差大人放心。”二十几个盐商派来的下人一起磕头,爬起来就飞快溜走。而张大少爷的心腹仆人张石头则急了,凑上来低声说道:“少爷。这些盐耗子都是扬州城里最大富户,他们都只捐一两百两银子,扬州城里的其他人还怎么捐?”
  “没办法,我又不能强行规定他们的捐款数目。”张大少爷摇头,又低声说道:“别急,本少爷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今天晚上先吃饱睡好,明天再说。”说罢,张大少爷又不忘补充一句,“对了,记得把这些盐商的名字和捐款数目写在告示上,贴满扬州城的各道城门,让全扬州的百姓都看看这些铁公鸡是什么德行。”张石头咬牙切齿答应,这才随着张大少爷大摇大摆的进了龙府。
  ……
  不说张大少爷一行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的家里大吃二喝,单说龙遇奇派出的下人快马赶到瘦西湖,寻到杨宛所在花船,把龙遇奇邀请过府唱曲告知杨宛,杨宛本想拒绝,可是又听说龙遇奇招待的钦差大人是新科探花,文采风流天下知名,杨宛不由动了一些好奇,点头说道:“好吧,我去,我倒要看看,这位闻名遐迩的新科探花到底有多大才情?”龙遇奇的下人大喜过望,赶紧给杨宛备车,将杨宛迎往龙府。
  杨宛抱着一把琵琶进到龙府大厅时,龙府酒宴早已过了三巡,参加宴会的官员士绅正在猜拳行令,击鼓传花,折腾闹腾得不可开交。见身着淡绿衣裙的杨宛抱着琵琶进来,满场顿时一阵轰动,差不多每一个人都是满面笑容的迎上来问好搭讪,那场面,简直就象现代社会的偶像明星被一大群追星族包围一样。而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的杨宛不动声色,仅是平静的问道:“那一位是新科张探花?小女新做了一首词牌,想请探花郎指点。”
  “张兄弟,杨姑娘点名要见你,你在那?”魏良卿激动大叫。也是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钦差张大少没在迎接杨宛的人群之中,再仔细搜寻时,却看到张大少爷正和薄珏、张清二人坐在一张桌旁,正在对着一张草图争论着什么,只听得张大少爷冲着薄珏吼道:“你这家伙昨这么顽固?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你得在枪管里面刻上膛线,你怎么还给我设计成不刻膛线的滑膛枪?”
  “张大人,草民这点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刻什么膛线?”薄珏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先不说没办法在枪管里面刻膛线,就算刻上了又有什么用?铁弹从火枪管里面射出去的时候,和枪管摩擦,不就缩小射程了吗?”张清也帮腔道:“对对,张好古你不懂火枪就别乱说,我也见过火枪,枪管里面都是光滑的,你坚持要刻什么膛线有什么用?”
  “你们懂什么?”张大少爷吼道:“谁说我要用铁弹了?你先想办法,给我把刻膛线的火枪造出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滑膛枪和膛线枪谁更厉害了!”
  “他就是张好古?好年轻,长得也还算不错。”杨宛偷偷打量张大少爷,对张大少爷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第一印象相当不错。而魏良卿也急了,又大声叫道:“张兄弟,你还楞着什么?今天我在码头对你说的那位杨宛杨姑娘也来了,她要请你鉴赏她新作的词曲。”
  “杨姑娘你好,你的新词请别人鉴赏吧,我没时间,更没兴趣。”张大少爷看都没看杨宛一眼,只是随意的一挥手,头也不会的继续和薄珏争论火枪滑膛好还是膛线好。张清则瞟了杨宛一眼,有意无意的站到了张大少爷和杨宛之间,用身体拦住了张大少爷的视线。见此情景,又听到张大少爷那些毫不客气的话,饶是杨宛冷面冷心,此刻也被气得粉脸发白,手指发抖,几乎想摔门离去。还好,漕运尚书郭尚友和淮扬巡抚许其孝都是三榜进士出身,有文才也会说话,自告奋勇为杨宛鉴赏新曲,这才替杨宛掩饰了被张大少爷羞辱的尴尬。
  “好吧,既然你傲气,那我就先用曲子教训你的傲气。”杨宛也是气急,下定决心要用美妙歌喉征服张大少爷,让张大少爷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下杨宛振作精神,坐上自己的位置,细调弦索,丁丁冬冬的弹了几下,难得用比较高的音量说道:“诸位大人,小女此次准备弹奏的曲子,名叫《鹧鸪天》,是小女新近之作,自认还算不俗,还请各位大人指点。”
  “好!”几乎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只有张大少爷和机械疯子薄珏仍然在远处争论不休,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张清则继续拦住张大少爷的视线,压根不让张大少爷有看到杨宛的机会。杨宛心中更怒,玉指轻拢慢捻,柔媚宛转的琵琶声荡漾而起,犹似微风起处,荷塘水波轻响,杨宛展喉唱道:
  “七夕后一日咏织女
  迢递佳期又早休。鹊桥无计为迟留。临风吹散鸳鸯侣,对月空思鸾凤俦。
  从别后,两悠悠。封题锦字倩谁投。金梭慵整添愁绪,泪逐银河不断流。”
  歌声清雅,每一句都配了琵琶的韵节,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玎玎,直听得在场众人心旷神怡,如浴春风,就连杨宛自己都认为这算得上自己的颠峰之作,可咱们的张大少爷和机械疯子薄珏却仍然埋头于火枪草图之中,在为火枪枪管的长短粗细而争论不休,对杨宛的天籁之音充耳不闻——其实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根本听不懂杨宛的歌词,更听不懂琵琶曲的优劣柔美。所以张大少爷不仅没有注意到杨宛难得主动抛出的妩媚眼神,甚至就连看都没看杨宛一眼。
  见此情景,杨宛自然是怒不可遏,索性离席而起,款款走到张大少爷身旁,柔声问道:“探花郎,刚才小女唱的词曲,可还动听否?”
  “什么?你已经唱完了?”张大少爷楞了一下,抬头脱口说道:“难怪耳根得清净了。”
  “耳根得清净了?”杨宛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琵琶和歌喉,在江南一带久负盛名,不但善于唱诗,而且自己也会做诗做曲,名动公卿,江南的富商巨贾等闲要见她一面也不可得,可钦差大臣,新科探花、名动天下、被无数文人墨客达官显贵交口称赞为当世第一风流才子的张大少爷竟然送给她一句‘耳根不得清净’的评语,这打击对杨宛来说,已经不只是区区‘羞辱’二字可以形容了。
  “好漂亮!比我大老婆熊瑚都漂亮!”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算是真正看清了杨宛的花容月貌。可不等张大少爷再有其他反应,杨宛已经把琵琶一摔,捂着脸痛哭离去。见此情景,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扬州众官则是尴尬无比,只有机械疯子薄珏还在莫名其妙,问道:“张大人,你刚才做什么了?怎么那位姑娘哭着跑了?”
  “我好象没做什么啊?”张大少爷一摊手,非常冤枉的答道。张清则笑道:“不错,看不出你张好古平时里油嘴滑舌,没半点正形,到了美人垂青的时候,竟然还把持得住——就凭这一点,我就请我父亲举荐你升官。”
第七十六章
重逢故人
  “二十五个大盐商,每个手里的窝本都在三万以上,居然总共才捐两千六百两银子,真把本少爷当叫花子打发啊?”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家里住下来后,腾出手来的张大少爷开始收拾扬州的铁公鸡盐商了。张大少爷先让人把龙遇奇和扬州知府刘铎叫到面前,吩咐道:“龙大人,刘大人,烦劳你们二位安排一下,本官要尽快和扬州三万窝以上的盐商见面,越快越好,一个也不能少。”
  “钦差大人放心,下官们这就去安排。”龙遇奇和刘铎嘴上答应得非常漂亮,还立即叫来书办和差役,让书办当着张大少爷的面书写请柬,又当着张大少爷的面把差役派出去送请贴,确确实实的配合了咱们张大少爷的工作。可是到了下午的时候,龙遇奇和刘铎就哭丧着脸来报告了,“钦差大人,实在对不住。前天晚上海上起风暴,沿海的上万亩晒盐滩都过了水,盐堤损毁无数,损失惨重,扬州的盐商都去了自己的盐场,没有三五天时间怕是回不来了。”
  “你们确认盐商都去了?”张大少爷有些怀疑的追问道。龙遇奇哭丧着脸答道:“不敢欺瞒钦差大人,扬州盐商确实都去了盐场了,钦差大人你也知道,盐场就是扬州盐商的命根子,要是盐收不上来,他们不光赚不了银子,还得耽误北方的老百姓和前线的军队吃盐。所以没办法,他们只好都去了盐场组织灶户修提,一时半会回不了扬州。”
  “那前天晚上海上真的起了风暴?怎么这么巧,本官刚要到扬州,海上就起了风暴?”张大少爷更加怀疑的问道。这回换扬州知府刘铎回答了,刘铎捧起一叠文书,哭丧着脸说道:“启禀钦差大人,前天晚上海上确实起了风暴,这是扬州府临海的几个县报上来的风灾损失,请钦差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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