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精校)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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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州吴家?父子四进士的湖州吴家?”身家早过百万的叶向高冷哼,“他们吴家还真够有钱啊,看来以前跟着张居正搞一条鞭法的时候,是没少捞啊。对了,他们吴家这次有没有人来参加东林大会啊?”
  “自甘堕落,一个都没来。”高攀龙冷笑一声,又低声问道:“阁老,那我们是不是给江南的士绅富户放点话,让他们继续观望,别急着捐献?”
  叶向高抿口香茶,淡淡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吧,张好古那样的小人,就算建立了功勋,登上了高位,老百姓也只有更加受苦受难。”有了叶向高这句话,钱谦益如得圣旨,赶紧向正心亭外的门生亲族连打手势,吩咐他们动手。钱谦益的门人亲眷会意,迅速钻入人群聚集处,开始散播事先准备好的言论。又过了片刻,正在自由交谈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绅中就响起了这样的言论——不能给张好古捐银子,不能白白便宜天下第一大赃官张好古,要让张好古在江南一文钱都筹不到,让朝廷追究他的责任,砍掉张好古这个天下第一赃官的狗头!
  “对,对,我们一文钱都不捐!”无数人喊了起来,“不能便宜张好古那个狗官,让朝廷知道他办事不力,免他的职,罢他的官!”
  “不捐!坚决不捐给张好古那个狗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大声喊话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干脆就是众口一词。见此情景,混杂在人群中的张清和宋应星等人自然是心急如焚,钱谦益则笑得嘴都合不拢——简直就象刚捡到了几个大元宝、又娶了江南名妓为妾。而叶向高和高攀龙等人不动声色,仅是细品香茗,观察东林士子的模样神情。但就在这时候,弓河河面的一条小船上,忽然响起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是谁在骂我是狗官啊?”
  “谁?”钱谦益听出声音有点熟悉,赶紧扭头去看,却见小船越众靠岸,船舱中昂首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书生,面如冠玉,眉目清秀,身材修长。看到那青年书生清秀的俊脸,钱谦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跳起来大吼大叫道:“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这东林书院?!”
  “张好古?”无锡县令刘五纬也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惊叫道:“你是钦差大人张好古?!”
  “刘大人,久违了。”张大少爷背手立在船头,先向刘五纬打了一个招呼,大声说道:“刘大人,你请放心,为你洗刷冤屈和保举你为工部司水主事的奏章,我已经派人快马送往北京了。”
  刘五纬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回过神来,向张大少爷磕头说道:“下官刘五纬,叩谢钦差大人大恩。”张大少爷大笑,挥手道:“刘大人,象你这样的好官,我可受不得你的礼——刚才你没听到吗?我可是被他们称为天下第一大赃官,天下第一个狗官,又怎么敢当你这个天下第一好父母官的大礼?”
  刘五纬苦笑,不敢答话。那边钱谦益则又跳了起来,铁青着脸吼道:“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踏足这东林书院圣地?快滚!不要玷污了东林圣地!”
  “钱谦益,你先别嚣张!一会,我就请在场的东林学子帮忙,让你尝尝这弓河河水冷不冷。”张大少爷先放出一句狂言,大步踏上船家放下的跳板,稳稳登岸,后面狗头军师陆万龄和怀抱尚方宝剑的张石头紧随不舍,也是弃船登岸,陪同张大少爷登上东林书院的土地。
  看看面前数千表情各异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张大少爷展颜一笑,大声说道:“各位东林学子,江南的各位年兄,大家好,我就是你们刚才骂的天下第一大赃官——钦差大臣张好古。”
第七十章
舌战东林(上)
  “他就是张好古?是不是真的?好年轻,起码比我小十岁!”
  “张好古?小狗官胆子还真大,敢来我们东林书院放肆?”
  “真是张好古?不可能吧?他疯了,东林书院的人个个恨不得食他的肉寝他的皮,他还敢来这里?”
  “张好古?哼,油头粉面,一看就是常常夜宿花街柳巷的奸邪之辈!”
  正在被江南士子歌颂为天下第一大赃官兼天下第一大狗官的张大少爷忽然出现在东林书院,还威胁要让东林学子把钱谦益扔进弓河水中,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顿时炸开了锅,惊叫、质疑和辱骂什么的什么都有,但也有不少人暗暗佩服张大少爷的胆气——敢在这种时候踏足东林书院的阉党官员,数量可不多。而张大少爷的新任死对头钱谦益更是暴跳如雷,从正心亭里冲出来,指着张大少爷气急败坏的大叫大嚷道:“东林的学子们,江南的圣人门徒们,狗官张好古胆敢玷污东林圣地!大家一起上,把他撵出东林书院去!撵!撵!撵!打,打,打死他!”
  “打死狗官张好古!”不少的钱谦益同族子弟和门生学子大声鼓噪,煽动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上前动手。那边钱谦益又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海盗郑一官和施大瑄(施锒父)等人连使眼色,打扮成儒生学子的郑一官和施大瑄等人会意。大叫着张牙舞爪的就往张大少爷冲了过去,“打死狗官,打死狗官!”被钱谦益的人一煽动,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果然有了动作,抱着法不责众的态度扑向张大少爷——不要以为江南文人真就那么文弱,历史上魏忠贤逮捕东林党人周顺昌的时候,前去执行命令的应天巡抚毛一鹭和东厂缇骑就差点在苏州被江南文人活活打死,被困在苏州城中一天一夜才得逃脱,从那以后,东厂缇骑甚至不敢再下江南。
  “大胆!”面对数千张牙舞爪扑来的江南文人,张大少爷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喝道:“陆万龄,张石头,请尚方剑!”
  “是。”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陆万龄和张石头手忙脚乱解开黄绫,露出明熹宗赐给张大少爷的尚方宝剑,张大少爷一把抽出尚方宝剑高举,大声喝道:“尚方宝剑在此!谁敢放肆?”
  “尚方宝剑?!”冲在最前面的郑一官和施大瑄等人惊叫停步,张开双臂拦住了后面冲动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也是被他们这么一拦,那些刚刚被冲昏了头脑的江南文人也顿时冷静下来,胆怯中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毕竟这些东林学子都是家财万贯的主,还有很光辉很舒适的前途在等着他们,犯不着去自毁前程。而钱谦益则气得双目喷火,心中破口大骂郑一官一伙,心说你们这群臭海贼平时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看到一把尚方宝剑就这么怕了?你们把张好古打死,往海上一逃。谁还能抓住你们?
  “看清楚了,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张大少爷举剑高喊,让众人看清楚尚方宝剑上铭刻的刻着腾飞蛟龙和展翅凤凰,还有纹饰的北斗七星,厉声喝道:“见尚方宝剑,如见当今万岁,尔等还不下跪行礼,想造反吗?”
  “草民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郑一官和施大瑄一伙子海上大盗象是忽然变成了遵纪守法的大明好公民,毕恭毕敬的双膝跪下,向张大少爷磕头行礼。后面的几千名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也不敢怠慢,纷纷双膝跪下,磕头高喊,“草民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正心亭里的常州知府士弘和无锡县令刘五纬也是如此,飞奔出亭下拜,只有钱谦益、叶向高和高攀龙等人纹丝不动,但也表情犹豫,不知是否应该磕头行礼。
  “叶向高叶阁老,你致仕还乡才一年时间,难道就忘了朝廷的礼仪了?”张大少爷阴阴的喝道:“圣人云:君为臣纲。你虽然是致仕阁老。前任首辅,德高望重,可本官怎么不记得,当今万岁有赐你君前免跪的特权?”
  叶向高枯瘦的脸上肌肉抽搐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的离坐出亭,领着高攀龙、缪昌期和钱谦益一伙子东林大佬走到张大少爷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行礼。而张大少爷也不叫起,只是手持尚方宝剑大步走入正心亭,居中而座,这才大声说道:“诸位请平身。”叶向高一伙人迅速站起,重新转过头去,怒视正心亭中居中而座的张大少爷。
  面对在场数千道愤怒的目光,张大少爷毫无惧色,仅是大声说道:“本官此次奉旨出使江南筹款赈灾,救山东百姓于水火,顺道监察江南官员吏治。今日本官到此,本是为了在无锡筹款集资,购粮赈灾,顺道调查无锡县令刘五纬遭受弹劾一事的真相——可本官没有想到的是,汝等东林学子,圣人门徒,竟然在东林学会之时无端攻讦,污蔑本官为天下第一贪官,天下第一狗官!而且还悖逆狂言,鼓动江南士绅对抗朝廷,为一己之私拒绝捐款赈灾,全然忘记了圣人教诲,天地之德,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而不救!视君父雨露天恩为儿戏!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今天要问上你们一问,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本官?为什么要反对赈济灾民?”
  全场鸦雀无声,在场的东林大佬、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纵然有一百条理由反对捐款赈灾,却没有一条能够当众吐露,更不敢暴露自己吝啬贪婪的真正面目。而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又大声说道:“没话说了吧?既然你们不愿意回答,那本官就来替你们回答——你们是不是这么认为?你们的银子铜钱,是你们一分一文从佃户手里收上来的,从商行里投机倒把赚来的,从矿山作坊挖来的挣来的,为什么要捐给朝廷?为什么捐给与你们素不相识的山东灾民?所以你们才自私吝啬,舍不得把自己的银子铜钱捐给朝廷,捐给灾民!而且你们为了掩饰自己悭吝虚伪的真面目,就挖空心思的造谣传谣,无事生非,污蔑本官,说是本官筹款募捐并非了灾民,而是为了肥己,堂而皇之的拒绝捐款,拒绝行善——本官说得对与不对?!”
  还是鸦雀无声,被张大少爷说中心中所想的东林党人和江南士绅虽然心中承认,脸上却红都不红一下,心说老子就是不捐。你能把老子的肉咬了?张大少爷也不着急,只是继续大声说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你们一大部分人的心思,还有少部分还有一个心思——本官张好古,是九千岁的党羽,是你们东林党人,所以不管我张好古筹款赈灾是不是为了灾民,都不能让我做成这件善事,赢得朝廷赞赏,百姓拥戴!再所以,你们中间的一小撮狼心狗肺之徒、虚伪奸险之辈。人格卑贱之流,就故意的造谣传谣,信口雌黄,妄图以污蔑中伤的卑鄙手段阻止他人行善,阻止本官筹款,让本官空手而回,看本官的笑话,甚至让朝廷认为本官办事不力,撤本官的职,杀本官的头!”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大喝一声,“钱谦益,你说是不是?!”
  “是……”钱谦益下意识的想要答应,还好他早就领教过张大少爷那张嘴的厉害,及时把话咽回肚子里,继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这时候,人群中终于有人问道:“钦差大人,你说别人对你污蔑中伤,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贪官?你筹款所得的银子,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又是用来赈济灾民?”
  “问得好,问得太对了!”张大少爷鼓掌,大声说道:“是那一位年兄年弟问的,请站出来,我张好古当面回答你。不用怕,这是我们同年之间的切磋,不是什么诽谤朝廷官员,更何况大明朝讲究言论自由,只要你说得对,我张好古向你磕头致谢。”那名东林学子倒也还算胆大,虽然有些脸红,但也装着胆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敢问这位年兄,高姓大名?”张大少爷发现那东林学子年纪也很轻,年龄和自己大致相当,相貌也还算堂堂。那东林学子拱手答道:“学生姓张名采,江左太仓人。”
  “原来是张年兄。”张大少爷坐着拱手还礼,大声说道:“张年兄,你问得对啊。也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里话——我张好古筹款赈灾,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清官,又有证据证明自己会把筹款所得的银两用在灾民头上?可我也有一个问题问张年兄,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张好古是赃官?又有证据证明我张好古会把筹款所得的银子装进自己腰包?”
  “学生没有。”张采老实摇头答道。张大少爷点头,笑道:“张年兄,你说得对,你当然没有,天下也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我张好古是贪官脏官!为什么呢?因为在我当这个钦差大臣之前,只当过一个翰林院的编撰,清水衙门,手下全都是些穷得快当裤子的京官翰林,就算想贪也没地方贪,又怎么可能有贪赃受贿的记录呢?”
  “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话逗得在场学子士林一阵偷笑。张大少爷也笑,又说道:“所以我张好古就奇怪了,既然我张好古没有贪赃受贿的罪行记录,也没在什么肥缺肥差上当过职,怎么会有人说我是天下第一脏官呢?他是未卜先知,料定了我张好古为官必贪?还是他良心黑了,造谣污蔑,为他的虚伪吝啬掩饰开脱?”
  张大少爷的话打到不少人的心坎上,不少正直君子都暗暗点头,赞同张大少爷的观点。而张采也是个直人,又说道:“钦差大人,你说得对,你现在是没有贪赃受贿的记录,可你又有证据证明你将来不贪,以后不贪?”
  “张年兄,我为什么要贪?有什么理由要贪?”张大少爷针锋相对,大声说道:“我张好古,山东临清人,出身于士绅之家,家有千倾良田,万贯家财——虽然比不上钱大人和叶阁老那样的百万家资,但也还算富裕宽裕。我有这样的家庭做靠山,为什么还要冒着杀头丢官的危险去贪污纳贿?而且我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已经高中探花,出任钦差,前途已经不可限量,我为什么还要一点孔方铜臭去冒险贪污?我不要自己的前途和脑袋了?”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往叶向高一指,大声说道:“张年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当面问问和我出身相仿的叶阁老,身有百万家资的叶阁老独相八年,执政十二年,需不需要在朝廷里贪污一两银子?纳贿一文铜钱?”
  被张大少爷这么一指,在场几千道目光自然转移到叶向高身上,而叶向高心中破口大骂,脸上却不敢流露声色,只能苦笑着说道:“张探花说老夫身家百万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所说在理,老夫相信张探花会以老夫为榜样,身处高位而不贪一两,不纳一文——老夫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钦差大人,你说得对,张采相信你不会冒着自毁前程的危险贪污纳贿。”张采倒也爽快,从怀中掏出两锭大银,放在张大少爷的面前,拱手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请钦差大人拿去赈济山东灾民,聊表学生寸心。”
  “多谢,本官替山东受灾的父老乡亲,多谢张年兄的大恩大德。”张大少爷站起身来,表情严肃的拱手道谢。张大少爷又严肃说道:“张年兄,本官还有一事相求,万望你务必答应。”
  “钦差大人请说,只要小生能够做到,就一定尽力。”张采抱拳说道。张大少爷平静说道:“本官想请张年兄,还有在场的一些年兄年弟担当起监督之责,从头至尾监督本官筹款赈灾,看看本官是否将募捐所得的银两,一文不少用到山东灾民头上?当然了,你们的差旅费用,全部由本官私人承担。”
  “学生愿意效劳!”张采激动拱手答应,又大声说道:“张大人,学生如果亲眼所见你将筹款所得银两,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灾民头上。那么从今往后,再有一人污蔑大人清名,我太仓张家就与他势不两立!”
  “多谢,多谢。”张大少爷拱手称谢,又大声说道:“还有那些年兄名士愿意担当监督的?可以自愿报名,人数限定十二人,因为山东有六个州府,本官想让每个州府都有两位年兄名士监督,同时也互相监督,看看本官究竟有没有把是善款用到百姓头上!”
第七十一章
舌战东林(中)
  “各位,还有那些愿意报名参与监督本官赈济灾民的?一共十二位,欢迎加入啊。”张大少爷大声叫道:“欢迎各位江南士子加入,也欢迎东林学子加入,不用担心,本官此举确实是怀有私心——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我张好古与东林党人不和,有你们监督本官放赈救灾,天下人都不会担心我张好古买通你们营私舞弊了。否则的话,有人肯定又要发牢骚,造谣中伤,说我张好古请的监督,全都是被我张好古买通的了。”
  “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俏皮话逗得不少文人士子哈哈大笑,对张大少爷的敌意也为之大减,心说张好古既然敢邀请我们监督赈灾发放,那么就应该是真心想为灾民做点好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是应该帮他一把。想到这里,不少家境富裕的江南文人纷纷伸手入怀,准备掏出银两当场捐献。
  “我愿意去监督。”不少好事者更是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站出来叫嚷答应,“我愿去。我愿意去监督赈灾粮款发放!”“我也愿意去监督,刚才我骂给你钦差大人是天下第一赃官,如果你不赃,真是把赈灾粮款一文不少的发放给灾民,那我当着灾民的面给你磕头赔罪!”其中还有一位出了名喜欢东游西逛的大人物叫道:“张好古张大人,我徐宏祖虽然不是东林书院的人,但是江南文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声望,如果你真是将赈灾粮款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灾民头上,那我给你著书正名!”
  “徐宏祖,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心中纳闷。这时候,正心亭外的叶向高、高攀龙和钱谦益等人已经发现情况不妙,心说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个东林大会只怕要被张小阉狗搞成筹款募捐大会了!焦急之下,钱谦益忽然瞟见不久前刚被阉党抓捕入狱的左光斗门生史可法,发现史可法双目喷火,正在死死盯着魏忠贤面前的大红人张大少爷,钱谦益心中暗喜,赶紧过去低声说道:“宪之,陷害你恩师遗直公下狱的仇人张好古就在面前,难道你还想让他跑了吗?”
  “张好古——!”史可法的火暴固执脾气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被钱谦益这么一挑拨,史可法立即怒发冲冠,通红着双眼冲上去,指着张大少爷鼻子怒喝道:“你这个阉奴走狗,勾结魏忠贤卑鄙陷害我的恩师,还敢来东林书院放肆?我史可法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史可法跳出来这么一吼,刚刚被张大少爷煽动起来的热情场面顿时又安静下去。而张大少爷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向仅比自己大三岁的史可法拱手行礼,发自内心的说道:“原来是阁下就是史可法史年兄,张好古久仰年兄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说罢,张大少爷又满头雾水的问道:“不知史年兄的恩师是谁?张好古为人谦和,在朝堂之上仅是与王化贞、钱谦益二贼不睦,难道史年兄的恩师是王化贞或者钱谦益?如果是这样,那么真是虎徒犬师了。”
  “张好古,我……”被张大少爷当众骂成野狗,钱谦益气得差点也破口大骂出来,只是考虑到自己斗嘴绝对斗不过张大少爷,钱谦益最终还是把骂到嘴边的话强行咽回肚里。而史可法压根就没去考虑张大少爷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尊敬,只是通红着眼睛吼道:“少假惺惺的装蒜,我的恩师,就是被你陷害入狱的左光斗左大人!”
  “哦,原来史年兄的恩师是左大人。”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嘀咕说如果钱谦益能够教出史可法这样的学生来。那可真是奇哉怪也了。嘀咕完,张大少爷又向史可法问道:“史年兄,你这话可就说得奇怪了,你的恩师被捕下狱的时候,张好古还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翰林院修撰,别说参与早朝直接与皇上对话了,就是给皇上上奏本,也得先经过内阁审批,方才有可能呈献到皇上面前,拿什么陷害左光斗?再说了,弹劾史年兄恩师的人是黄立极黄大人,又和我有什么相干?”
  被张大少爷这么一说,史可法被热血冲得发热的脑袋顿时冷静了许多,心说我也真是气糊涂了,陷害恩师的人不是张好古,这点天下人都知道,我怎么能用这点指责张好古呢?当下史可法改变口风,愤怒说道:“黄立极那个狗官,还不是和你一样,都是魏忠贤的走狗?我的恩师被魏忠贤陷害入狱,你们这些走狗有谁少得了?”
  “史年兄,你的恩师被捕下狱,是否冤枉自有朝廷公论,我从未经手那个案子,没有发言权,所以我也不和你争论。”张大少爷摇摇头,又大声说道:“但你说我参与陷害你的恩师左光斗下狱,这点你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我认为,令师确实有罪!”
  “你说什么?”史可法彻底发狂了。不计后果的冲进正心亭,一把揪住张大少爷的衣领,赤红着眼睛,语带哽咽的吼道:“张好古,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张大少爷先挥手阻止过来帮忙的张石头,凝视着史可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史年兄,我对你十分尊敬,可你不管问我多少遍,我都要回答你说——左光斗有罪!”
  “放屁!”史可法怒吼一声,举起拳头对准张大少爷的鼻子,吼道:“我的恩师左光斗为官清廉,施政有方,百姓军民无不交口称赞,有什么罪?你要是说不出来,我今天就和你同归于尽!”
  “他有罪!”张大少爷毫无惧色,比史可法更加大声的说道:“他的罪,就在于他的见事不明,人云亦云上表请免商税,带头对抗税监,抗拒朝廷正常征收赋税!虽有小功于百姓,却有大罪于朝廷!有大罪于国家!”
  “呼——!”张大少爷这句话终于说到了点子,在场的东林士子和江南文人那个不是对税监恨之入骨的主。见张大少爷说左光斗抗税有罪,自然是格外关注,大为不解。而史可法也是楞了一楞,然后才吼道:“我的恩师请撤矿税商税,是为了天下百姓造福,什么地方有罪于朝廷?有罪于国家?”
  “税乃国家之本!”张大少爷吼声更大,“朝廷不向百姓征税,拿什么建设地方?拿什么治理国家?拿什么兴修水利?拿什么供养军队?难道你的恩师左光斗反对朝廷征收赋税,要大明朝廷一分一文赋税不征,让天下盗贼横行,让黄河泛滥。让灾区难民无粮可赈活活饿死,让贵州苗乱蔓延,让建奴杀入中原,屠杀我华夏同胞,就是正确吗!?”
  史可法无言可对,张大少爷又吼道:“不错,你的恩师左光斗在奏章里说税监税使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是有一些道理——但朝廷那一年没在杀贪官?那一年没在杀污吏?难道因为个别败类蛀虫败坏了税监税使的名声,就要朝廷和国家放弃征税?那么天下人谁也别吃饭了,因为吃饭有可能噎死,还不如活活饿死!史可法,你也不要忘了,你今天能站在东林书院里谈经论道,议论朝政,也是因为有朝廷的官员差役在治理地方,不让地方恶徒威胁于你!也因为有朝廷的大军在保护你的安全,不让异族蛮夷侵犯中原,屠杀凌虐包括你在内的大明百姓!而国家又拿什么养地方官员和军队,还不是拿收上去的赋税!”
  “我老师只是反对收商税和矿税,从来没反对收田税和丁税。”史可法终于憋出了一句应对张大少爷的咄咄逼人,口气却软弱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张大少爷放声大笑,忽然一把推开史可法,走到正气亭牌匾下方,向着在场数千名东林学子拱手,大声说道:“诸位东林学子,还有诸位江南的圣人门徒,史可法这个问题问得好,朝廷既然已经向百姓征收了田税和丁税,为什么还要向你们收商税和矿税?这没道理嘛,你们都是地方士绅,圣人门生,按例已经免了田税和丁税的,凭什么还要向朝廷交商税矿税呢?为什么朝廷不把你们的矿税和商税也一起免了?”
  全场再度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才有人躲在人群里叫道:“对,朝廷为什么不采纳左大人的建议,免了矿税和商税?”
  “问得好。”张大少爷鼓掌。大声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既不想回答,也不想和你们辩驳,我只想向你们说一个故事,你们听完了这个故事,就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向你们征矿税商税了。不过呢,就是不知道诸位愿不愿听?”
  “钦差大人请讲,我们愿意听。”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纷纷点头答应。只有领教过张大少爷厉害的钱谦益暗暗叫苦,心知张大少爷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胜似十万雄兵,今天这情况恐怕有些危险了。而张大少爷先拱手答谢,又清清嗓子,大声说道:“那么大家请听好了,从前呢,有一户人家有三个儿子去考举子,到了发榜那天,婆婆就领着三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包饺子,准备等儿子们中举以后犒劳庆祝。偏巧那天天热,厨房里更热,婆婆和三个儿媳妇都是累得汗流浃背,但为了家里人能吃饱,都咬着牙在厨房里忍着。”
  “这个时候,厨房外面忽然响起了鞭炮声。”张大少爷的语调一变,很入戏的说道:“原来报喜的人来了,说是婆婆的大儿子中了举人,婆婆马上对大儿媳妇说,‘你不用包饺子了,可以出去凉快了。’然后大儿媳妇就走了,留下婆婆和两个小儿媳妇继续包饺子。忽然间,报喜的人又来了,原来老婆婆的二儿子也中了举人,老婆婆又对二儿媳妇说,‘你也可以出去凉快了。’然后二儿媳妇也走了,留下老婆婆和小儿媳妇在厨房里,两个人包一家人的饺子。再忽然间,报喜的人第三次来了,原来老婆婆的小儿子也中了举人,这次没等老婆婆说话,小儿媳妇把手一拍,站起来就冲出了厨房,嘴里还喊,‘我也可以凉快喽。’”
  “哈哈哈哈。”不少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都笑了起来,不少人已经明白了张大少爷故事里的寓意。张大少爷也是笑笑,又说道:“各位年兄年弟,故事里的那个家庭,其实就是我们的国家,那位老婆婆,就是交纳田税丁税的老百姓,而三个儿媳妇呢,就是那些交纳矿税、商税和工税的矿主、商户和作坊主。光靠年老体衰的老婆婆一个人,包的饺子能让一大家子人吃饱吗?光靠穷苦百姓交纳的丁税田税,又能维持大明朝廷的正常运转吗?大家可以想想,仔细想一想。”
  场面还是十分安静,但不少的人已经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开始思考自己们这些年强烈反对矿税、商税是对还是错。张大少爷旁边的史可法也低下了头,头一次对左光斗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而张大少爷则端起茶杯,先喝上几口,观察观察正心亭外若有所思的江南文人,又大声说道:“诸位年兄年弟,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士林儒生,都是朝廷未来的擎天栋梁。难道你们这些擎天栋梁都忘记了,都忘记了儒生士林应该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什么?”史可法瓮声瓮气的问道。张大少爷大声答道:“你们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着中华优秀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着华夏同胞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史可法和所有在场的文人士子个个面面相窥,被张大少爷嘴里冒出来的一连串新名词惊得目瞪口呆。张大少爷则又大声说道:“头两点,你们做得很好,你们研究学问著书立传,将我中华之文明传播于后世,就是指明了中华优秀文化的前进方向!你们的家里种桑养蚕,采茶烧陶,改良农具,同样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可是最后一点,你们就做得远远不足,因为你们完全忘记了华夏同胞中最广大人民是谁,是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你们为极少部分的矿主、商户和作坊主说话,要求为他们免税,要把最沉重的负担强加到全天下的普通百姓身上,这是代表着华夏同胞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吗?”
  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提高声音,吼道:“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过了许久,人群里才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张大人,你说得很对,我以后再也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听到这声音,以钱谦益为首的大财主自然是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把那个意志不坚定的东林学子给生吃了。可绝大部分中下层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都连连点头,纷纷出言附和,“对,我也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以后不管有谁煽动,我都不听了。”“张大人,我家就是茶商,请你告诉朝廷,我家以后一定按时交税,再也不抗税了。”“张大人,我回去就劝我爹交税,挨骂挨打我也劝。”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本官在这里替朝廷、替九千岁和江南税监李公公多谢你们。”张大少爷连连拱手,又转向史可法说道:“史年兄,你知道吗?你的老师就很后悔他当年的错误,所以他才和杨涟杨大人联名上书,希望改革税法,推行摊丁入亩,弥补他当年的过错——只是九千岁担心推行摊丁入亩会影响到全天下的读书人,才暂时没有接受。我别的什么都不说,只希望你能为你的恩师弥补过错,不要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
  “对对对,我们支持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但绝对不支持摊丁入亩!”附近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连连点头——他们家里不象钱谦益和李三才那样开得有大商号和大矿窑,征收矿税商税对他们来说只算抽血,影响还不算太大;可是摊丁入亩向他们的土地要税,那可就是割他们的肉剔他们的骨了。而史可法的脸皮发红,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家也有商号,我家交税。”说罢,史可法扭头就走,走出正心亭才大声说道:“还有,我家捐一千两银子给山东灾民,我现在没有,过几天我直接送到南京去交给你。”
  “多谢史年兄!”张大少爷一拱手,大声说道:“史年兄,我再送你八个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切不可被个人恩怨冲昏了头脑,而将国家大事忘之于脑后!还有江南的年兄年弟和圣人门生们,我这八个字也同样送给你们,想想吧,好好想想吧,为国家为朝廷和为天下百姓,你们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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