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精校)第27部分在线阅读
“谁说我要利用东林党同僚了?”张大少爷一摊手,笑嘻嘻的说道:“我想利用你去陷害那个人,叫熊廷弼。”
注:范阳三烈士与河北百姓募捐营救左光斗,这一事件出自清代史学家赵翼的《廿二史札记》,还有现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明朝的皇帝》一书。但很奇怪的是,明朝并没有设立巡城御史这个官职,左光斗自然不可能担任过这个职务,疑为笔误或虚构。
第五十六章
一箭四雕
“熊廷弼?!”汪文言大吃一惊,脱口叫道:“熊廷弼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陷害他?”
“我和他有什么仇你别管,总之我只想要他的脑袋。”张大少爷满脸的狰狞,阴笑着说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除掉熊廷弼?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那我就可以想办法请许大人他们不再对你用刑,然后再想办法帮你摆脱牢狱之灾。如果你不答应,那你就留在这里继续享受镇抚司的十八般大刑,而我呢,还可以去找别人帮忙。”
“你去找别人吧,我汪文言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良心二字还是知道怎么写的。”汪文言眼珠乱转,偷看着张大少爷的脸色大声说道:“熊廷弼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帮你去陷害他?如果我答应了,那我即便得逃牢狱,也会终生良心不安。”
“得了吧,汪文言,你在我面装什么装?你这些话,拿去骗别人去。”张大少爷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汪文言是什么人?你原本是一个小县城的牢头。因为胁迫无辜女囚卖娼事发,知县大人要拿你问罪,你就逃到了京城,结果你在京城时来运转,先是抱上了王安王公公的粗大腿,不仅摆脱了罪名,还买得了一个监生的功名。后来王安作奸犯科,被九千岁执行国法处死,你就又抱上了叶向高叶阁老的粗大腿,寻思着等待机会向九千岁报仇。再到后来,叶向高也不知道是看上你那一点,又让你当上了内阁中书,你就彻底的飞黄腾达了——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么多事?”汪文言有些吃惊,情急之中连张大少爷话里夹带的私货都没有发现。张大少爷耸耸肩膀,答道:“你也别管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的,总之我还知道,你这个人很讲义气,喜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叶向高对你有知遇之恩,难道你就不想报这个大恩?我准备收拾那个熊廷弼,是王化贞的死对头,王化贞又是叶向高最得意的门生,难道你就不想报叶向高的恩,把王化贞从大牢里救出来?让熊廷弼去给王化贞当替死鬼?”
汪文言眼珠子转得更快,过了许久,汪文言才试探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叫我怎么帮你收拾熊廷弼?”
“聪明,果然识时务。”张大少爷微笑着说道:“其实也和简单。你只要这么招供就行,你告诉镇抚司的审问官员——就说熊廷弼通过你的手,向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六个东林党罪员贿赂了许多银子,请他们在朝廷上给熊廷弼脱罪。这么一来,熊廷弼不就必死无疑了?”
“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汪文言已经仰天大笑起来,疯狂大笑道:“张好古啊张好古,你这个小阉狗,终于还是露出狗尾巴了?!你这是想要熊廷弼的脑袋?还是想要杨涟和左光斗他们的脑袋?”狂笑着,汪文言吼出了他那句被后世文人争相传颂的千古名言,“世上岂有贪赃之杨大洪(杨涟)哉?!”
“杨涟有没有贪赃,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张大少爷摇头,微笑道:“但我的干爹九千岁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得死。你愿意帮我栽赃他们也罢,不愿意帮我栽赃他们也罢,他们既然得罪了我的干爹,那他们进了这镇抚司大牢,也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汪文言傲然长喝,“不错,我汪文言进了这镇抚司大牢。就再没打算活着出去,我相信杨大洪和左光斗左公他们进了这镇抚司大牢,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不过这没什么,我们纵然一死,却可流芳于千古,扬名于万世,死何足惜哉。”
“啪,啪,啪。”张大少爷拍了几下巴掌,微笑说道:“汪文言,你这番话说得很对,九千岁手里有杀人的刀,你们东林党手里却有毁名的笔,九千岁他老人家能杀掉你们几个的脑袋,却无法砍断你们名垂青史的笔!——可是,你偏偏算少了一个人。”
“我算少那一个人?”汪文言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说道:“在下,鄙人,我!我不但有办法除掉你们,更有办法让你们遗臭万年,让普天之下的士林学子,都对你们恨之入骨,都把你们骂得狗血淋头,认为九千岁杀你们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呱呱叫!同时也让普天之下的读书人群起上书,诛杀你们七个国贼!”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汪文言讥笑道:“你好象忘了,江南士林成千上万,十之七八出自东林书院。也个个恨魏阉老狗入骨,你倒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这么做?”
“太简单了,一道临终谢恩疏即可。”张大少爷从袖子抽出一道奏章,奸笑着说道:“知道这是谁的认罪谢恩疏不?你最尊敬也最崇拜那位杨涟杨大洪——当然了,是我找人模仿杨涟的笔迹和口气写的。”
“无耻小人,竟然伪造奏章!你在上面写了什么?”汪文言怒吼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着答道:“其实内容也很简单,除了认罪谢恩之类的废话以外,最关键的就是一条,奏请当今万岁推行一条有利于国计民生的新政,借以赎罪。”
“什么新政?”汪文言紧张问道。张大少爷淡淡一笑,答道:“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什么摊丁入亩?”汪文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张大少爷笑着解释道:“很简单,我让杨涟告诉朝廷,就说现在大明朝土地兼并情况严重,官员士绅家里有良田万亩,却不向国家交一文钱的税赋,平民百姓无田少田,却要交纳沉重无比的丁税,经常因为交不起丁税被逼得家破人亡。长此以往,国家能收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官员士绅家手里的土地却越来越多。所以杨涟建议大明朝廷推行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按手里的田亩数量交税!这样一来。老百姓的负担就轻了,国家能收上去的税银却多了,只是这么一来,你们东林党背后的读书人和士绅名流可就倒大霉了……”
“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时,张大少爷忍不住得意的悟住肚子的大笑起来。而汪文言则听张大少爷说一句,脸色难看一分,到了最后,汪文言干脆眼睛都直了,挣扎着只想把张大少爷活活掐死,疯狂怒吼道:“你无耻!无耻!卑鄙!不会相信,天下的读书人不会相信杨大人会上这样的奏章!一定会认为是你们这些阉狗伪造的!”
“天下的读书人为什么不会相信?”张大少爷大笑着说道:“你刚才也说了。杨涟为官清廉,家里肯定没有很多土地或者根本就没有土地,所以他上这样的奏章完全合情合理。而我们九千岁一党的人,那一个家里不是良田千倾,会傻到伪造这样的奏章,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说说,我如果把这道奏章用杨涟的名誉往朝廷上一递,再把你和左光斗、魏大中他们的名字也签上去,就说是你们上奏的,到那时候,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士绅还不想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
“无耻——!无耻!”汪文言血红着眼睛疯狂怒吼,吼得几乎把自己的嗓子都撕哑了。而在刑房之外,也响起了轻微的得意奸笑,还好汪文言这会情绪激动,没有留心到。张大少爷见事不宜迟,赶紧喝道:“汪文言,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帮不帮我?如果你帮我除掉熊廷弼,那么这道谢恩疏,我马上就可以当着你的面烧掉,让你的几个知己好友即便掉了脑袋,也可以留下一个好名声!如果你还在冥顽不灵,那么你们就算死了,也只会遗臭万年!到那时候,你们的家人朋友,就算九千岁不亲自动手,恐怕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士绅也要抽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血!”
“无耻!无耻!无耻!”汪文言脑海里仿佛已经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只是不断大骂张大少爷。张大少爷佯做发怒,喝道:“好,既然你不肯帮我的忙,那你也别怪我不讲客气了,我现在就把这道谢恩疏献给九千岁去。对付东林党这些人,本少爷有的是办法,一个摊丁入亩如果不够,本少爷还有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和火耗归公侍侯着!”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
“慢着!”汪文言总算回过神来。嘶哑着嗓子问道:“如果我帮你除掉熊廷弼,你真能把这道谢恩疏烧了?”
“那是当然,本少爷一向说话算话。”张大少爷傲然答道。汪文言犹豫良久,终于咬牙说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把这道谢恩疏烧了,你不用动手,熊廷弼已经死定了!”
“熊廷弼已经死定了?为什么?”张大少爷满脸惊讶的问道。汪文言狞笑着答道:“很简单,因为魏忠贤老狗已经中了我的釜底抽薪之计!邹元标、王纪和周应秋三堂会审王化贞和熊廷弼的时候,他们都被判了死罪。我为了报答叶阁老的知遇之恩,就给王化贞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主动假装投靠魏老阉狗,先保住性命,等机会东山再起;然后我又跑到魏忠贤老狗的面前,说是熊廷弼准备送给魏老阉狗的四万两银子,只求魏老阉狗饶他一命。后来魏老阉狗果然上当,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说了好话,所以熊廷弼和王化贞当年都没有执行秋决。可是直到现在,一直蒙在鼓里的熊廷弼还没有把银子送去给魏老阉狗!你说,魏老阉狗还能不杀熊廷弼?”
“张好古,我的话你听到没有?”汪文言激动的叫道:“你根本不用出手对付熊廷弼了,熊廷弼已经必死无疑!现在,你可以把那道谢恩疏烧了吧?”
“果然是你。”从进京以后,张大少爷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微笑说道:“一切都和我推测的一样,我的老岳父,果然是被你害的。”
“你的老岳父?”汪文言也终于发现不妙,惊叫着问道:“谁是你的老岳父?”
“让咱家来告诉你吧!张好古的岳父,就是熊廷弼!”刑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穿着朱红官袍的魏忠贤铁青着脸怒吼着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魏忠贤的十大心腹五虎五彪和女婿杨六奇,个个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瞪着汪文言就象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而汪文言则是呆若木鸡,半晌才从张大少爷吼道:“小阉狗,原来你在阴我!”
“好,好,汪文言,原来咱家一直被你当猴一样耍。”魏忠贤满脸的狰狞,盯着汪文言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咱家的干儿子从你嘴里套出了这一段话,咱家只怕要被你瞒一辈子了!”
听到魏忠贤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四肢被捆在铁床上的汪文言象是如遭电击,全身肌肉抽搐了一阵,继而无力的瘫软在血迹斑斑的铁床上,一动不动。张大少爷则向魏忠贤双膝跪下,哽咽着说道:“干爹,孩儿有罪,孩儿与熊廷弼之女情投意合,为了救她父亲,不得已才将干爹请到此地,让干爹听听这个大奸巨恶的阴谋诡计。孩儿不孝,请干爹治罪。”
“你没错,如果不是你套出这番话,咱家可真要上东林奸党的大当了。”魏忠贤把手一挥,又从张大少爷手里接过那道伪造的临终谢恩疏,狞笑道:“最让咱家高兴的是,你竟然能琢磨出摊丁入亩这样的妙计,这回咱家倒要看看,天下的读书人还有谁,反对咱家处死这几个东林奸党?!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就得把这道临终谢恩疏里的内容散布出去,咱家不光要这些东林奸党的命,还要他们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张好古,小阉狗!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汪文言忽然又怒吼一声,抬头张嘴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脑袋猛然敲,口中鲜血狂喷。经验丰富的许显纯赶紧大叫道:“不好,这个狗贼咬舌头自尽了!”
“不用管,拖出去剁碎了喂狗!”魏忠贤没好气的吼道。而张大少爷心中不忍,扭过头,在心里轻声说道:“汪文言,你安心去吧,你是罪有应得,杨涟他们虽然是被冤枉,可过了几百年,他们却会名垂青史。唉,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
张大少爷的复杂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至少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张大少爷就已经是笑容满面。而熊兆珪、熊兆琏和熊瑚三兄妹早已经在张大少爷新宅子里等候良久,见张大少爷回来,熊瑚兄妹立即迎上前来,由熊瑚问道:“狗少,你说我爹的事今天就有消息,现在怎么样了?”
“成了。”张大少爷一挥手,笑嘻嘻的说道:“本少爷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张石头带着人把四万两银子送进了魏府,九千岁就答应把你爹的案子发回重审了。你们兄妹明天有一个人得辛苦一趟,随便找一个内阁官员的轿子拦住喊冤,把状子一递,然后九千岁就保奏一位品德高尚、清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爷,重新审理你爹的案子。”
“真的?”熊瑚兄妹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耳朵。张大少爷微笑点头,熊瑚又激动问道:“那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一位青天大老爷重审我爹的案子?”
“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位青天老爷,他可是一位大大的好人,绝对算得上大明朝的道德楷模,清流领袖。他就是——。”张大少爷故技重施,又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着轻松说道:“在下,鄙人,不才,你未来的相公——偶。”
后世史载,公元一二六五年,大明天启五年四月初三清晨,前任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长子熊兆珪,手捧血状跪拦内阁首辅顾秉谦官轿,为父喊冤。顾秉谦观状,觉其中果有冤情,遂于当日早朝将血状递交御前,奏请熹宗重审熊廷弼案,内阁诸官与司礼监众宦官皆言此案有疑,帝遂决议重审。司礼监秉笔忠贤奏曰:“新科探花张好古才堪大用,品德高古,可付重托,宜掌重审。”内阁与司礼监众官皆附议,帝曰:“善。”
同一天发生的还有一件轰动大事——那就是魏忠贤把东林党六君子其中之二的杨涟和左光斗联名的认罪谢恩疏公诸于众,并且抄成邸报发往全国,要求全国各地的官员都上表阐述意见,看看杨涟在认罪谢恩疏提出的摊丁入亩一策是否可行。结果好嘛,这道谢恩疏发出去才短短半天,京城官员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就雪片一般飞进内阁,众口一词要求朝廷立即把东林六奸贼明正典刑,凌迟处死!至于地方上的乡绅名士更是暴跳如雷,上书要求重办东林六奸贼的上书,送万民伞给九千岁的送万民伞,民间的舆论也瞬间转向,全都变成了拥戴九千岁逮捕东林六奸贼!而最搞笑的还是正在保定府给东林六奸贼募捐筹款的范阳三烈士,这三位拥戴东林的烈士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变成了倒东林三烈士,不仅当着自发前来捐献百姓的面大骂东林奸党祸国殃民,揭露东林贼党的累累罪行,而且还当众宣布,要把募捐所得的银子换成黄金,请高手工匠把黄金打造成黄金万民伞,献给只手擎天、大成至圣的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小猴崽子,真不知道他那个小脑袋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看着堆积如山的弹劾东林党奏章,魏忠贤哈哈大笑,同时一个念头也渐渐在魏忠贤脑海中形成,“其实猴崽子琢磨出来的这个摊丁入亩也挺不错的,要是推行下去,起码赋税可以多收上来一些。要不,咱家打着东林奸党的名誉,在这几年旱灾最严重的陕西找几个县试一下?反正那边现在根本收不上丁税,失败了也无关疼痒,挨骂的还是东林奸党;要是成了,陕西那边的麻烦可就少得多了。对,等魏大中那几个东林奸党抓上来,咱家就用他们的名誉上奏,在陕西试行!”
“啪!”张大少爷最不抱期望的第四只雕应声落地——是人都知道,咱们九千岁的铁血手腕,可丝毫不亚于建奴爱新觉罗·胤禛;咱们九千岁麾下那帮东厂缇骑,和建奴的粘杆处血滴子比起来,也绝对差不到那里去啊。
第五十七章
大明青天张少爷
“冤枉啊——!”张石头放声惨叫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张大少爷桌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惨叫道:“大人,小的王化贞冤枉啊,丢失广宁的责任不在我,在熊廷弼!是他丢的广宁,和我根本无关啊!青天大老爷你给草民做主啊——!”
“我呸!”张大少爷一口唾沫飞过去,提起鸡翅红木做的惊堂木,猛的一拍桌子,咆哮道:“张石头你演得象点好不好?王化贞是前任辽东巡抚,应该自称犯官、罪臣或者罪官,你自称小的就算了,还跑出一个草民来,不伦不类!还有,你这个废物,喊冤都不会喊不?广宁是在王化贞手里丢的,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做证,他栽赃给熊廷弼,不是自讨苦吃?你给我仔细想想,如果你是王化贞。想活命又想栽赃,会在什么地方喊冤狡辩最有效果?”
“这个……少爷,我没当过官,实在想不出来。”张石头跪在张大少爷面前直搔脑袋,绞尽脑汁也无法回答张大少爷的问题。无奈之下,张石头只好指着站在张大少爷身后扮演师爷的陆万龄说道:“陆公子,要不你来吧?你是贡生,算半个官了,肯定比我演得象。”
“石头兄弟,你别开玩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陆万龄赶紧连连摆手,生怕装扮一个将死之人过堂问案沾上晦气,将来把自己给带霉气了。张大少爷则有点动心,命令道:“陆年兄,要不就由你来演王化贞吧,一是你演得象点,二是你熟悉官场上的事,思路上容易和王化贞接近,知道怎么狡辩最有用——而且你和他的人品也差不多。哎呀,别推辞了,石头,快把陆年兄扶了跪下。”被逼无奈,陆万龄只好跪到张大少爷面前,学着官员的模样磕头,抱拳说道:“犯官王化贞,见过主审大人。见过国公大人,见过尚书大人、总宪(左都御史)大人,寺卿(大理寺卿)大人”
“对,这才演得象嘛。——陆年兄,你以前该不会也被抓进衙门过过堂吧?”张大少爷夸奖一句,又提起惊堂木猛的一拍,吼道:“大胆王化贞,广宁一战,你丧师辱国,致使我大明十四万将士全军覆没,广宁要塞和辽东全境也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
“罪臣罪该万死,但辽东全境失陷,罪臣并非首恶,罪魁祸首另有他人。”陆万龄确实学得有模有样,就连王化贞抵赖推诿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张大少爷又一拍惊堂木,吼道:“罪在何人?”
“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陆万龄理直气壮的答道。惊堂木再响,张大少爷愤怒的喝道:“大胆王化贞,广宁失守之前,城防在你手中,辽东十四万主力将士也在你手里。而熊廷弼的五千军队却屯扎在距离广宁四十里的右屯,你先丢广宁后丢主力,只身逃往右屯向熊廷弼求救,熊廷弼不计前嫌接纳于你,你反倒诬赖于他?广宁之失,辽东之失,与熊廷弼有何相干?”
“探花公,下面我想不起该怎么回答了,让我看看上次上堂会审熊廷弼的案卷行不行?”陆万龄哭丧着脸问道。张大少爷扮张青天正扮得起劲,极为扫兴的把所有案卷全扔到陆万龄面前,催促道:“快看,快想想王化贞该怎么回答和狡辩?他怎么狡辩抵赖,我们最难对付?”
陆万龄连声答应,赶紧爬到案卷堆里翻看,以己度人分析王化贞可能采取的狡辩手段。这时候,熊瑚主仆从门外溜了进来,看到张大少爷提溜着惊堂木当中高坐,陆万龄则跪趴在案卷堆里翻看,还有张石头提溜着一根木棍子站在笔直不动,熊瑚不由乐了,笑道:“狗少,陆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唱戏啊?”
“不是不是,我们是在搞公堂演习。”张大少爷赶紧解释道:“皇上已经颁布旨意了,让我以钦命主审的身份,会同三法司主官还有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在内四名官员,五堂会审你爹的案子。我怕到时候闹笑话,就先让陆万龄陆年兄扮演成王化贞,演习一遍如何过堂。如何审问。”说到这,张大少爷又难得严肃的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还得防着王化贞耍花招,把罪责都推到你爹的头上,所以让陆年兄和张石头都帮着我琢磨研究,分析王化贞可能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狡辩推诿,还有他的同伙家人准备耍什么花招,事先准备好对策,免得到时候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哦,真是让你费心了。”熊瑚恍然大悟,同时也很理解张大少爷的苦心——王化贞如果是那么好对付的话,熊廷弼也不会被他坑得差点掉脑袋了。偷看了一眼张大少爷难得流露出认真表情时的俊朗容貌,熊瑚没来由有的粉脸一红,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说道:“还有,多亏你出钱出力的上下奔走活动,我爹的案子才被发回重审,你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要报答?那太容易了!”张大少爷难得认真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涎着脸刚要说几句下流话,知道张大少爷‘正直’性格的熊瑚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爹的案子重审过堂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都听说了,九千岁现在在朝廷里一手遮天。说一不二,既然他点头同意免我爹的死罪,那肯定谁也不敢反对,估计重审也就是走走过场,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大错特错,这事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张大少爷果然放弃了下流打算,又表情严肃的摇头说道:“九千岁已经给我打了招呼,说我放你爹可以,但必须依理依法,拿出真凭实据放人,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放人杀人。落人口实,影响九千岁好不容易在东林六奸贼案中建立起来的形象。而且这一次还有德高望重的英国公张惟贤陪同监审,他在朝廷民间都威望极高,我如果不明不白的就把你爹放了,他随便一本奏章参到朝廷上,对我和对你爹都没有好处。”
“原来还这么麻烦?我还以为你主审我爹的案子,我爹就肯定没事了。”熊瑚哭丧起了小脸。张大少爷苦笑答道:“还不止这么麻烦,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当年你爹那个案子的主审官左都御史邹元标病倒了,卧床不起,这也就是说,接替他参加重审的都察院主官,肯定就变成了邹元标当年的副手杨渊——也就是你爹的那个死对头杨渊!这么一来,五堂会审中,只有属于九千岁党的大理寺卿周应秋肯定站在我这一边,杨渊是肯定和我做对,而现任刑部尚书李养正和英国公张惟贤属于中立派,我如果不拿出正当理由给你爹脱罪,他们未必买帐。”
“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担心另一件事。”张大少爷接着说道:“王化贞是前任内阁首辅叶向高的门生,同时也是叶向高力荐出任辽东巡抚的,和叶向高关系非同一般。王化贞和你爹是天启二年接受的审判,叶向高又是天启四年才告老还乡,此前他一直控制着朝廷的大小事务和公文来往。在这两年时间里,王化贞有足够的时间销毁不利于他的证据和证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伪造不利于你爹的证据,如果过堂的时候他拿出这些证据,狡辩抵赖,我又怎么能去辨别真伪?”
“啊?怎么越弄越糊涂了?”熊瑚显然不适应这种复杂的权利斗争,被张大少爷的一席话说得忽喜忽忧,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始终就放不下来。就在这时候,一直爬在案卷堆里翻找思索的陆万龄忽然欢呼起来,“张年兄,我找到这个案子的漏洞了,知道王化贞会怎么狡辩抵赖了!如果我是王化贞,我肯定会在这个地方把熊大人拖下水,而且还可以熊大人找不到任何凭据反驳!”
……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熊廷弼案重审的日子还没有确定前,张大少爷早早就上奏朝廷,请求把关在天牢里的熊廷弼和王化贞转移到东厂牢房关押,预防有人利用天牢看守相对宽松的机会,和王化贞取得联络串供——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张大少爷对镇抚司大牢住着那位神秘莫测的燕大侠印象深刻,所以即便对镇抚司大牢都不是那么放心,也只有把王化贞关进魏忠贤直接掌管的东厂大牢,请拜把子大哥肖传亲自盯着,张大少爷才能稍微安心。可张大少爷实在太低估了站在王化贞背后那一伙人暗底下的实力,他的报告打上去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在朝廷各大衙门里转来转去,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得到批准实行,在此之间,王化贞究竟和外界取得了多少联系,掌握了多少信息和串联了多少供词,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为此,张大少爷虽然没少大发脾气,可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古以来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还是位卑职微的张大少爷没有足够实力能一手遮天。
重审前的交锋不只一次,依张大少爷的意思,为了预防夜长梦多,建议把重审的日期定在四月十五,这样王化贞即便想耍新花招,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可熊廷弼的老对头、兼三朝老臣左副都御史杨渊却坚决反对,理由是熊廷弼案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行事,应该把重审时期订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而且杨渊还提出,要把已经告老还乡的叶向高从老家传来,作为证人参与庭审,并以此和张大少爷据理力争,互不相让。
对于杨渊的险恶用心,张大少爷心知肚明——叶向高是什么地方的人?福建福州!等老得快要走不动路的叶向高从福州赶到京城,估计秋决大典都要开始了,而且叶向高还当过八年的独相和十二年的首辅,门生弟子遍天下,真的让他来到京城,他以前那些门生弟子群龙有首,还不一窝蜂的向张大少爷开炮啊?所以张大少爷当机立断,立即放弃了牵连叶向高的打算,借口叶向高并未实际涉入辽东战事,坚决反对叶向高出堂做证。并且宣称熊廷弼蒙冤一事已是证据确凿,无需另传其他证人,只需王化贞和熊廷弼当堂对质即可。
张大少爷和杨渊都各有道理,自然是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脾气火暴的张大少爷差点和杨渊当场打起来。最后是外号油泥鳅的刑部尚书李养正站出来和稀泥,劝双方各退一步,劝说杨渊放弃让叶向高出堂做证的打算,劝说张大少爷宽限重审时间,最后建议把重审时间定在四月二十五,让熊廷弼和王化贞在刑部大堂当面对质,如果不能定案,再商议另传证人一事。面对这个建议,杨渊低头盘算了许久,终于点头同意,而张大少爷同样也眼珠乱转的盘算许久,终于也是点头同意——不过议定之后张大少爷离开刑部大堂时,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去了东厂找到肖传,又通过肖传找到东厂的几个掌班和领班,一千两银子砸出去,很快就拿到了东厂密探监视杨渊的所有记录备份……
……
紧张的暗中布置和安排进行中,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五重审的日子。清晨天还亮,张大少爷就领着仆人张石头、小铺子和临时师爷陆万龄来到了刑部大堂,着手准备重审事宜,可到得刑部大堂外一看,张大少爷才发现情况不妙——大堂外面竟然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拥挤得差不多是水泄不通。张大少爷不由冷笑,“不错嘛,看不出杨渊那个老东西还挺有头脑的嘛,知道内阁司礼监已经倒向我这一边,居然就想到了利用民间舆论来牵制我,让我不敢放手直接为熊廷弼脱罪。”
“张年兄,你是主审官,可以命令关门密审,不让百姓围观审问。”临时狗头军师陆万龄建议道。张大少爷有些心动,可稍一转念,张大少爷又冷笑说道:“不用,君子袒蛋蛋,小人常兮兮,我如果下令关门密审,他们肯定会散播谣言,说我故意包庇熊廷弼,所以才做贼心虚,倒不如这么光明正大的开门公审。”话虽如此,外表忠厚内心奸诈的张大少爷还是把小铺子叫到了面前,在他耳朵边吩咐道:“小铺子,你马上回家去,把咱们家里的男仆人和你在街面上的朋友叫来一同观审,到时候如此如此……,等事情成了,我有重赏!”
派出了小铺子,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留在刑部大堂门外,这才和陆万龄绕到后门,从刑部的后门进到了刑部后堂。到得后堂一看,英国公张惟贤、大理寺卿周应秋和地头蛇刑部尚书李养正都已经在场,还有东厂派来监审的太监也来了——大概是魏忠贤故意照顾,派来的这个太监正好是和张大少爷关系不错的宋金,只有这场重审案中最大的危险因素杨渊还没有到场。张大少爷无奈,只好一边和几个陪审官虚伪客套,一边等待杨渊到来。
左等右等,眼看辰时正的开堂时间就要到了,可杨渊还是不见踪影。最后宋金沉不住气了,发话道:“诸位大人,杨大人怠到现在还没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依咱家看,我们现在就升堂吧,杨大人怠慢公务的事,咱家会如实向皇上和九千岁禀报的。”李养正和周应秋一起点头称是,张惟贤也没有意见,只有张大少爷心知必然有异,却毫不畏惧,只是点头笑道:“宋公公所言极是,我们升堂吧。”
“威武——!”伴随着刑部大堂衙役的长喝与刑杖顿地声,张大少爷身着六品官袍,手捧尚方宝剑,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明镜高悬’的横匾之下,儒生打扮的陆万龄站在张大少爷的背后,张惟贤、李养正和周应秋分座两侧,东厂监审太监宋金则笑嘻嘻的坐到了大堂右面。各自坐定,张大少爷提起檀木惊堂木猛的一拍,喝道:“将犯官王化贞、熊廷弼押上堂来!”
“慢着!”不等在场的刑部主事答应,大堂外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了杨渊的声音。人群涌动,又干又瘦的杨渊从人群中挤进堂来,向张大少爷和宋金等人拱手笑道:“张大人,张国公,周大人李大人,还有宋公公,实在抱歉,下官来晚了。”
“杨大人,这可是皇上钦点、九千岁关心的泼天大案,你怎么现在才来?”宋金冷冷的说道:“你最好给咱家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否则的话,咱家现在就可以免了你的审判官差事。”
“宋公公,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是有差事耽搁了。”杨渊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解释道:“事情是这样,今天本来下官早就来了,可轿子到了半道上,忽然被人拦住,那个百姓手捧状子跪在下官的轿前,要告一名朝廷官员——而且还是告今天在场的一名官员,所告内容也和今天的案子有关!下官觉得事关重大,所以就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