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精校)第1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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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当高迎祥的人头悬挂到柴关城楼上时,张大少爷的帅营也安扎进了柴关关内,到了正午,新的喜讯传来,昨天夜里收到张大少爷不惜代价必须攻占废丘关的命令后,急于立功证明自己的李自成和张献忠亲自率军冲锋,经过一夜激战,终于拿下了乱贼死守的废丘关,乱贼主力残余的八九万士兵和家眷,也彻底被明军困死在了废丘关和柴关之间的山道中,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彻彻底底的无路可逃。消息公开后,柴关内外的明军大营中欢声如雷,军歌震天,那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兵都知道,秦岭战场的剿贼战事就要结束了,而且注定要是以明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普通士兵都知道这场大战已经接近尾声,张大少爷这个全军主帅当然也更明白,可是这对张大少爷来说,却是一个艰难选择的开始——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两个最早起事造反的王自用和吴延贵已经派来了使者,向张大少爷提出投降。而且王自用和吴延贵提出的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希望张大少爷能够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还有就是仿李自成和张献忠例,对他们的军队不整编,不调散,他们则愿意听从张大少爷的调遣,将功赎罪到陕西腹地去打神一元兄弟等残余的乱贼。
  “让本官象对待李自成和张献忠一样,对待你们?”张大少爷冷笑,打量着乱贼使者狞笑问道:“难道你们认为,你们有资格提出这个条件吗?李自成和张献忠,把城防坚固的西安城献给了本官,你们为本官做了一些什么?”
  “大人,我们可以带着所有的军队投降。”乱贼使者战战兢兢的答道:“柴关关道里,还有将近十万的军队,大人你只要一句话,我们大王就可以让你不费一兵一卒,收纳这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张大少爷笑容益发狰狞,问道:“你们所谓的十万大军里,有多少女人?有多少上不了战场的老人小孩?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是帮着你们做了多少孽?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大明百姓?把他们招降过来,本官怎么安置他们?继续带着他们到处去抢无辜百姓么?”
  “这个……,大人你可以让他们回家种地。”乱贼使者胆怯的答道。张大少爷先是大笑,然后猛然喝道:“种地?!他们要是肯老实种地,为什么不留在家里等待朝廷赈济,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到处流窜祸害百姓?”
  “大人,你真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么?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大明的百姓,也都是你治下的百姓啊。”乱贼使者绝望的问道。张大少爷倒是很想直接回答说自己就是想赶尽杀绝,可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当众说出来,只能是冷哼道:“现在想起你们是大明的百姓了?祸害陕甘善良百姓的时候,你们怎么想不起来?回去告诉王自用、吴延贵和马守应这些乱贼,要投降可以,不过军队必须接受甄别,凡是手沾有人命的,必须接受朝廷审判!还有王自用和吴延贵这些贼头,本官可以饶他们不死,但也必须到京城走一趟,接受三法司审判——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可以向朝廷求情,饶他们不死!”
  面对张大少爷无比苛刻的投降条件,乱贼使者无言可对,只能提出告辞,回去向各个贼头禀报。而乱贼使者前脚刚走,张大少爷马上就命令道:“去一队人走小路到废丘关,把洪承畴给我接来,就说我有军情大事要和他商量,让他越快赶到柴关越好。”
  前面说过,秦岭山区道路复杂,小路众多,所以乱贼主力虽然被困在了柴关关道中,但是还是有几条小路可以给废丘关和柴关的明军提供交通联系的——当然了,对于这样的重要位置,张大少爷少不得分出兵力严密把守,力争不使一个乱贼溜出罗网。而张大少爷派出的队伍抵达废丘关后,因为陕甘主力指挥权被张大少爷交给了吴自勉,无事可做正在生闷气的洪承畴虽然心有不满,但也还是乖乖听命,带着一队亲兵就抄小道赶到了柴关。
  小道崎岖难行,洪承畴赶到柴关时,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同时也就是大明天启九年三月三十的下午,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进到张大少爷的房间,洪承畴却目瞪口呆的发现——昏暗的房间中,张大少爷竟然脸色蜡黄的躺在病床上呻吟,房间里还尽是药味。大吃一惊之后,洪承畴赶紧行礼说道:“卑职洪承畴,见过部堂大人!部堂大人,你怎么了?”
  “彦演来了?快,给洪中丞搬把椅子。”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张石头答应一声,赶紧给洪承畴搬来椅子,又低声解释道:“大人,我家少爷积劳成疾,上次在山海关落下的病还没全好,就又来陕西指挥部署剿贼,结果这些天在战场上操劳过度,病情就又复发了。”
  “部堂真是太辛苦了。”洪承畴也听说过张大少爷前段时间在辽东累得病倒的事,忙恭敬说道:“部堂,不是卑职说你,国事军务虽然要紧,可你的贵体也更要紧,千万要小心保重。你是国之栋梁,切不可操劳过度——卑职说句大不吉利的话,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对大明朝廷和陕甘五省来说,可就是大厦失柱梁、三军无主帅了。”
  “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大少爷咳嗽着回答一句,又无可奈何的说道:“但这场病来得太不时候了,剿灭陕甘乱贼主力的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我又偏偏病倒了,弄得我连病情都不敢公布,怕影响军心啊。”
  “大人所言极是,你肩负重任,一举一动万人瞩目,是不能随便公布这件事。”洪承畴附和,又有些期盼的问道:“那么张部堂,你把末将召到柴关,是有什么吩咐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杀俘
  “张部堂,你把末将召到柴关,是有什么吩咐吗?”看到张大少爷那副病恹恹奄奄一息的模样,陕甘军队指挥权已经被张大少爷移交给陕西总兵吴自勉的洪承畴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之下,洪承畴连声音都难免有些颤抖,满坏期盼的问道:“部堂大人,你如果有什么命令请直说,卑职一定奉命行事。”
  张大少爷没有直接回答,先是让张石头把自己从病床上搀起来,坐到一张半斜的躺椅上,又让张石头拿来一床被子给自己盖上,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张大少爷这才有气无力的问道:“彦演兄,天启六年,你还在担任正五品的两浙承宣布政使司参义闲职的时候,你可知道,是谁向朝廷举荐,破格任用了你担任这陕西巡抚?”
  “是九千岁在朝廷上举荐的。”洪承畴小心翼翼的答道:“不过朝廷上有传言说,是部堂你在九千岁面前力荐卑职,九千岁最信任部堂。这才做出了这个震惊朝野的决定——就是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不错,确实是我在父亲面前力荐,父亲这才向皇上推荐了你接替胡廷宴担任陕西巡抚。”张大少爷坦然承认。话说到这步,洪承畴赶紧离席下拜,恭敬说道:“卑职多谢部堂大人赏识,知遇之恩,卑职末齿难忘。”
  “不用谢,为国举贤,是臣子应尽的本分,再说没有父亲的老脸在朝廷上放着,就凭我,也没办法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张大少爷无力的摆摆手,又凝视着洪承畴,缓缓说道:“彦演兄,你可知道,我其实很后悔这个举荐,你,太让我失望了。”
  “啊——?”洪承畴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说话这样的不客气,傻眼之下,洪承畴难免有些脸红起来——自己明知道是张大少爷力荐、自己才有机会连升四级,从一个有职无权的五品小官摇身一变,变成了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这是何等的恩情与提携?可是张大少爷担任宣大总督期间,还有张大少爷升任五省总督之后,自己又干了多少对不起张大少爷的事?给张大少爷制造了多少麻烦?忘恩负义至此,难怪张大少爷要公开表示对自己的不满了。愧疚之下,洪承畴只能红着脸说道:“卑职是有一些事很对不起部堂大人的知遇之恩。愧对部堂大人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指责你把乱贼赶到山西的事,也不是指责你在我刚接任五省总督时的所作所为。”张大少爷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笑说道:“平心而论,换成我是你,如果朝廷给我派来一个小十几岁的年轻上司,我心里也不会平衡,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责怪你的。”说到这,张大少爷收起笑容,严肃说道:“真正让我十分不满的,是你的剿贼不力!——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吧,你接任陕西三年以来,在朝廷里已经有多少御史言官参你和孙阁老剿贼不力?又有多少御史言官弹劾你们空耗国资,劳师不动?”
  洪承畴老脸再度一红,刚要不服气的辩解时,张大少爷却用力一挥手,武断的说道:“不要和我解释什么客观原因,也不要说陕甘地大,乱贼难觅——陕甘再大能有我大明的海疆大?为什么四千戚家军就能让我大明海疆倭寇灭迹?也不要对我说缺粮少饷。当年我北伐鞑靼和奇袭盛京,放目皆敌,两场大战歼敌数十万,又有什么粮草和军饷?嘉靖四十年第七次台州大战,戚家军断粮半月,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照样杀得倭寇溃不成军,以不到百人的伤亡杀敌数十倍!别人都能做到,为什么你就做不到?!”
  “卑职无能,请部堂大人责罚。”洪承畴垂头丧气起来——自己确实是没办法和这些变态相比。张大少爷咳嗽了一阵,放缓语气说道:“彦演兄,我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生良机难得,好不容易抓住一次,就得要把握好!过这个村,下次就别想有这个店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无力的问道:“彦演兄,我想,你也不愿做胡廷宴第二吧?”
  “部堂大人教训得是,卑职今后一定用心当差,全力剿贼,力争早日平定陕甘,剿清乱贼,上报国恩,下不负黎民之望,更不会辜负部堂大人的知遇之恩!”洪承畴郑重答道。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接过张石头递来的汤药,一边慢慢缀吸着。一边咳嗽着说道:“有这个心就好,不过你也别太自责了,先前的陕甘剿贼战事不顺,责任也不是完全在你身上,你的头上还有孙阁老,阁老他爱惜百姓,不肯轻开杀戮,这才拴住了你的手脚。唉,当年我如果不是想着攻守兼备找平衡,建议朝廷复用老成持重的孙阁老主持陕甘,以你的胆量魄力、锐意进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掣肘?”
  “张好古是想挑拨我和孙阁老的关系?”洪承畴有些醒过味来。张大少爷察言观色,看出洪承畴的心思,便又说道:“彦演兄,你是不是在认为——我是在挑拨你和孙阁老的关系?”
  “卑职不敢。”洪承畴口是心非的答道。张大少爷把药碗递还张石头,咳嗽着说道:“你用不着掩饰,我这些话,是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真没有挑拨你和孙阁老的企图,我只是在为陕甘战场没有了孙阁老的将来做准备。”
  “大人是在为陕甘战场没有了孙阁老的将来做准备?什么意思?”洪承畴隐约明白张大少爷的意思,却不敢明说,只能是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淡淡一笑,答道:“彦演兄。大家都是爽快人,在我面前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丢失西安重镇,城中百姓饱受乱贼荼毒残害,为了向天下人交代,朝廷总是得找一个人来背这口黑锅的!而这个人,据我分析,很可能就是孙阁老!当然了,你也有可能当上这个替死鬼!”
  洪承畴不敢说话了,心里则七上八下。揣揣难安。张大少爷又是一笑,咳嗽一声说道:“用不着担心,你是我向父亲举荐的,又是我父亲向皇上力荐才被破格提拔的——为了我们父子不被天下人打脸,我们怎么都得保你。”洪承畴大喜过望,赶紧向张大少爷磕头说道:“卑职多谢部堂大人保全,也多谢九千岁保全。”
  “先不用谢,听我说完。”张大少爷摇头,又缓缓说道:“孙阁老德高望重,深得军心,为了剿贼大计,他如果能保全,我也会力争保全。但如果真的保不了,我也得为将来的陕甘剿贼大业做准备了,我可不想要杨鹤和胡廷宴之流的废物来陕甘充数——明白了不?我的陕甘总督彦演兄!”
  “陕甘总督?”洪承畴吓了一跳,赶紧磕头说道:“卑职不敢窥测高位,请部堂大人收回此言。”说罢,洪承畴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再说了,丢失西安,卑职也有一些责任,朝廷也不会答应……”
  “有罪责,将功赎罪不就行了?”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彦演兄,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剿灭陕甘乱贼主力的战事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我又偏偏病了,郎中说一定得要静养半月以上,不可继续操劳。我打算回汉中去养病,在这个战场上,除了我之外,就数你的官职最高,理应在我接过全军指挥之权,指挥全军剿灭残余乱贼!被我们包围的乱贼军队足足有十万之巨,你如果能将这十万乱贼歼灭,不仅丢失西安的责任不会再被朝廷追究,一些不敢想的东西,基本上也可以到手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是一笑。问道:“明白了吗?彦演兄,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也不要再让我的父亲丢脸了。”
  “大人是说,要把陕甘军队的指挥权全部交给卑职?”尽管已经隐隐猜到了张大少爷的意思,可是在张大少爷亲口说出来后,洪承畴还是激动难当。张大少爷微微点头,纠正道:“不光是陕甘军队,还包括四川秦良玉总兵的白杆兵,还有我的嫡系屠奴军,一并委托给你指挥——屠奴军是我的命根子,彦演兄,你可要好好用他们噢。”
  “卑职,卑职……”洪承畴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奴军啊!那支横扫天下百战不败无敌手的屠奴军啊!竟然就这么交到了自己手里!自己有了这支军队,不要说区区十万乱贼,就是来上二十万、三十万,还不都是小菜一碟?!
  “部堂大人,兹事体大,卑职德薄才少,还望大人三思。”尽管快被这个天上白白掉下来的超级大馅饼给砸晕了,但清醒过来后,洪承畴还是谦虚了起来。张大少爷则无力的一挥手,答道:“不用三思了,我也考虑得很仔细了,眼下能够接替我指挥全军剿灭残余乱贼的,也就是你了。再说了,你是我向父亲举荐的人,也该给你一个机会,证明我的目光无差了。”
  “既然大人坚持,那卑职就不敢推托了。”象征信的谦虚了一句,同样很有进取心的洪承畴赶紧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抱拳郑重说道:“请部堂大人放心,卑职绝不辜负你的期望与九千岁的信任,十万乱贼,一个都跑不了!大人的屠奴军,卑职也一定会慎重使用,将他们一人不少的还给部堂大人!”
  “很好,那我就可以安心回汉中去养病了。”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点头,咳嗽着说道:“一会召集众将宣布这个决定后,我今天傍晚就走,屠奴军我只带走五百人,剩下的就全拜托你了,狙击队我也给你留下,他们个个都是千挑万选、价值等金的精锐中的精锐,你可要好好保护他们,别让他们上阵冲锋,让他们在背后放冷枪狙杀贼头才是正道。”
  “是,请部堂大人放心。”洪承畴欣喜若狂的答应。张大少爷又提醒道:“彦演兄,朝廷有明文规定,新式火枪只许屠奴军装备,你可要记好了。”
  “卑职明白,大人请放心。”洪承畴知道张大少爷是在提醒自己不准打新式火枪的主意,赶紧心领神会的答应。见张大少爷不再说话,洪承畴便试探着问道:“大人,十万乱贼已经被我军重重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倘若乱贼头目提出投降,卑职又该如何是好?请大人示下。”
  “这个你看着办吧。”张大少爷轻描淡写的说道:“战场之上,军情瞬息万变,我也不能给你硬性规定,限制你的拳脚。不过你要记住,这些乱贼八九成都是来自陕西灾区,招降之后,将来还要把他们逐回原籍,所以你即便招降他们,也要确保他们将来有粮可吃,有衣可穿,不致降而复反,劳而无功——要是这些乱贼象以前一样,降而复反,劳而无功,朝廷追究下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说话了。”
  “大人的意思是……?”洪承畴本来还想追问。张大少爷却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是脸青嘴白,上气不接下气,张石头赶紧一边给张大少爷锤背,一边大叫道:“快来人,少爷的病又犯了,快传郎中,郎中!”见此情景,洪承畴也只好乖乖闭嘴,退到一边去看亲兵郎中抢救重病垂死的张大少爷了。
  折腾了许久,张大少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后,立即下令升帐点将,当众把全军指挥权移交给洪承畴,勒令众将听从洪承畴指挥,用心任事,为剿灭残余乱贼贡献力量。秦良玉母子和明军众将虽然很奇怪张大少爷的这场病怎么来得这么快,可是看到张大少爷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听说张大少爷是积劳成疾旧病复发,也都没做多想,一起恭敬答应,马祥麟还悄悄对老婆张凤仪嘀咕了一句,“夫人,你看这张部堂身体差成这样,小妹如果跟了他,真没问题吗?”
  ……
  恭敬送走了张大少爷,心花怒放的洪承畴立即派出信使抄小路传令,将张大少爷把全军指挥权全部移交给自己的消息通知了陕甘军队,并且命令这几天一直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的吴自勉严密封锁大小道路,还有在四月初二正午出兵,配合宣大军队与四川军队向乱贼军队发动总攻。到了四月初二这天,士气高昂的明军队伍依令出击,同时从废丘关与柴关出兵,向困在其间的乱贼主力发起总攻。一番血战下来,明军大获全胜,杀敌接近五千,自身损失却相当微小。其后两天,稳操胜券的明军连续两天发动强攻,斩获累累,乱贼军伤亡惨重,尸满沟渠。
  连续三天大胜,稳定了军心又巩固了自己的指挥权威,到了第四天,洪承畴鉴于乱贼主力拼死抵抗,自军的伤亡数字也逐渐上去,便迅速改变策略,改强攻为封堵,以饥饿折磨敌人消弭敌军士气,以便将来以最少代价获取胜利。而乱贼军队在十余天中连续数次突围惨遭失败后,在西安城中抢掠而来的军粮彻底告罄,士卒疲惫饥饿不堪,人皆相食,残军接近崩溃。面对如此困局,王自用、吴延贵与马守应等残存的几个贼头再次派出使者求见洪承畴,恳求洪承畴允以投降保命。这么一来,张大少爷最害怕的棘手问题,也终于落到了洪承畴手中……
  “到底接不接受乱贼投降呢?”尽管乱贼军队提出的条件已经十分简单——只要能够活命,那怕坐牢受审都行,但洪承畴和张大少爷一样,同样考虑到了接纳这些乱贼投降后的善后问题,“这些乱贼都是造反作乱的老油子了,现在走投无路了向我投降,接受他们投降,他们走出了这个山谷又重新造反,朝廷和张部堂追究起来,倒霉的人就肯定是我。而且就算他们没有立即造反,可陕甘饥荒严重,各地驻军还有许多人吃不饱饭,上那里去找这么多粮食喂饱他们?吃不饱饭,把他们逐回原籍还不是得继续造反?到时候朝廷和张部堂责问,倒霉的人还得是我!可如果不接受他们投降……”
  盘算到这里,洪承畴陷入了矛盾,有心想拒绝这些乱贼投降吧,又担心乱贼走投无路下拼个鱼死网破,造成自军的巨大伤亡不说,万一不慎让这些乱贼突围成功,把煮熟的鸭子放跑,那自己可就真是得学左良玉到张大少爷面前负荆请罪了,而且已经有了些指望的陕甘总督职位,这辈子只怕也要永远和自己说再见了——张大少爷的话说得多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可要是接受了这些乱贼的投降,残余的八九万乱贼士卒和他们的家眷又怎么安置?自己上那里去找那么多粮食安抚他们去?出了事谁来替自己扛这个责任?
  反复盘算着,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到了洪承畴的脑海中——白起!刚开始想到这个念头,就连洪承畴自己都吓了一跳,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产生这样的念头,可是就是在洪承畴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开时,三月三十那天张大少爷向他交代的话不由又在他脑海中回荡起来,“要是这些乱贼象以前一样,降而复反,劳而无功,朝廷追究下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说话了。”同时一个新的念头也逐渐浮现在了洪承畴脑海中,“张部堂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五省总督,除了有一个好干爹之外,主要不就是因为他的战功么?没有他在盛京漠北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就算九千岁再怎么力挺,皇上和朝廷也把会把五省军队交给他吧?就算是九千岁自己,恐怕也没这么大的胆量把半个朝廷的家底交给张部堂吧?”
  是夜,洪承畴的帅帐灯火彻夜未灭,到了第二天上午、同时也是大明天启九年四月十八日上午,洪承畴升帐召见乱贼使者,决定接受残余的八万两千余名乱贼士卒及他们的家眷妇孺投降,条件则是乱贼军队必须无条件放下武器,然后再由明军重兵押往陕西,按籍贯逐回原籍。乱贼使者回禀吴延贵、王自用和马守应等贼头后,众贼头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无可选择,只能乖乖接受洪承畴的条件,全体放弃武器,向洪承畴纳降。
  两天后的四月二十一夜里,用仅可勉强糊口的简单口粮让乱贼降兵放松警惕后,一件永远铭记于大明史册的大事在废丘关外发生——陕西巡抚洪承畴亲自指挥嫡系军队,将无条件投降的八万两千一百九十三名乱贼降兵及其家眷,尽数屠杀!仅有四名罗汝才的美貌妻妾得以幸免,被出了名好色的洪承畴私纳为妾。一夜之间,废丘关南侧的山谷中血流飘杵,尸积如山,曾经在历史上因为屠杀王左桂降军而闻名的洪承畴,也在这一夜之间将自己的名字更为响亮传遍朝野内外,震惊华夏大地!
  消息传到汉中,正在汉中城中养病的张大少爷当众大哭三声,昏厥于地……
第三百一十四章
恩威并用
  五月十六日,病休了近一个月的张大少爷取道子午谷小道,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五省总督衙门所在西安城,陕甘军队主力和屠奴军走的是大散关官道,道路虽长却平坦好走,加之提前出发,比张大少爷还提前了几天抵达西安,惟有在凤县大战中损失较重的白杆兵返回了汉中休整,将来是否需要北上助战,还得看陕甘战场具体是否需要。而让张大少爷非常欣慰的是,屠奴军的三员将领吴六奇、吴三桂和赵率伦三将十分忠实的执行了自己的命令,既没有参与洪承畴的杀降行动,也没有让洪承畴捞去半件新式武器。
  张大少爷队伍即将抵达西安时,听到消息的孙承宗和洪承畴当即率领文武官员出城列队迎接,吴自勉、李自成和张献忠三将则早早就迎出了城池十里,抢先与张大少爷在十里长亭外见了面。和张大少爷想象的差不多,李自成和张献忠是表情黯淡,单膝跪在张大少爷面前一言不发,吴自勉则是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含着眼泪说道:“部堂,是中丞大人避开末将。直接向杜将军与贺将军下的令,末将收到消息前去阻止时,时间已经晚了。但末将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参与杀俘。”
  “起来吧,事情的详细经过,屠奴军将领已经直接向我禀报了,朝廷如果问起,我也会如实回报的。”张大少爷搀起吴自勉,又去搀起李自成和张献忠,握着他们的手沉声说道:“二位将军请放心,本官现在对天发誓,只要我还在陕甘一天,就没人敢这样对你们和你们的兄弟。将来就算我调离,我也会把你们带走,不会让你们给别人欺负了。”
  “大人,还是你理解我们……”有了张大少爷这句话,这些天来一直坐卧难安生怕了步了吴延贵、王自用后尘的李自成和张献忠长舒了一口气,忙向张大少爷磕头道谢。李自成又黯然说道:“其实洪大人也没对我们怎么样,事后还告诉过我们,我们是大人你招降的,叫我们放心,只要我们用心为朝廷效力,他就绝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张献忠补充道:“大人,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这些天来。我们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吃饭……呵,都得先用银钗搅一搅。”
  “你们放心,洪承畴的话说得对——你们是我亲自招降的,谁敢对你们不利,就是和我过不去!”张大少爷又斩钉截铁的安慰一句,末了叹气道:“当时我要是没有病倒就好了,本来我还打算从降兵中挑选一些出来,补充你们在宝鸡战场上损失的兵力。唉——!”又长叹了一口气,张大少爷这才拍着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肩膀说道:“这样吧,我从陕西军队中抽调五千人给你们。好好干,屠奴军四将中,卢象升已经升任了宣府巡抚,无法入陕作战,天雄队的将领位置也空了出来,你们两人谁干得好,我就优先考虑谁。”
  “多谢大人,末将等一定实心用事,奋勇杀贼,绝不辜负大人期望。”李自成和张献忠听出张大少爷打算把他们当做心腹任用的弦外之音,大喜过望之下忙又向张大少爷磕头致谢。旁边一言不发的宋献策则听得心底一乐。心说我这个东家可真是阴险——张献忠和李自成谁干得好,就优先考虑让谁担任屠奴军天雄队的将领——这不是想让李自成和张献忠互相竞争又互相监视么?
  安慰了吴自勉、李自成和张献忠三将一通后,张大少爷一行继续前行,很快便抵达了西安西门,看到张大少爷的帅旗,城门前立时鼓乐齐鸣,孙承宗亲自领着陕甘文武官员迎上前来,洪承畴也硬着头皮走在孙承宗旁边——不过从孙承宗完全把他当空气的神情来看,这个肯定正在被无数京城里的言官御史疯狂弹劾的家伙,这几天绝对也没少挨东林党元老孙承宗的训,十有八九还挨过孙老犟驴的耳光。见除了孙承宗之外的文武官员向自己单跪行礼,张大少爷不由笑道:“各位大人快快请起,以后不管我到那个州府,都别给我搞什么迎送仪式了,今后我们的每一文钱都十分宝贵,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每一个政坛影帝都会说类似的话,陕甘各级官员虽然不明白张大少爷这话是作秀还是发自真心,但也是恭敬答应。这时,孙承宗站了出来,当众向张大少爷质问道:“部堂大人,四月二十一日夜里,我大明军队将已经投降的八万两千一百九十三名乱贼士兵及其家眷,屠戮一空!下官请问部堂大人,这条屠杀令,是否你向洪承畴下达的?”
  张大少爷扭头去看洪承畴,洪承畴明白张大少爷的意思,硬着头皮替张大少爷回答道:“阁老,下官已经向你禀报过一次,这次当着众多同僚的面。下官再重新禀报一次——下官可以对天发誓,部堂大人他从始至终,从没向下官下达过什么屠杀令,更没有说过什么要求下官将降兵尽数屠杀的话!”
  “算你聪明,没敢栽赃到我身上,不过你就算栽赃也没用,老子既没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墨吃纸留下铁证!”张大少爷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冷哼连连,知道洪承畴现在是说什么都不敢往自己身上攀扯了——把自己拖下了水,还有谁能保他?那边孙承宗则回头恶狠狠看了一眼洪承畴,咬牙说道:“很好,你承认就好,果然是敢做敢当啊。老朽可以拿这颗白头担保,现在的朝廷上,弹劾你残忍好杀、滥杀无敛的奏章,肯定已经堆积成山了,你就等着朝廷的处置吧!”
  “洪中丞请放心,朝廷如果真要追究你的罪责,那本官与你一同承担!”张大少爷语出惊人,而且斩钉截铁,没有半点转圜余地。洪承畴闻言当然是大喜,在场的陕甘文武官员则个个目瞪口呆。说什么也想不到张大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孙承宗更是勃然大怒,转向张大少爷问道:“张部堂,这么说来,你是赞成和支持洪承畴滥杀降卒了?”
  “阁老错了,晚辈并非赞同此举,也非常反对此举。”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孙阁老,你以为八万多降卒被杀,我就不伤心,我就不愧疚?消息传到汉中时,正在养病的晚辈在大堂上口吐鲜血。当场哭晕过去,这一点,汉中府的官员差役人人都可为晚辈做证,阁老若是不信,尽可去文汉中咨询。”
  “那你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和洪承畴平分罪责?”孙承宗质问道。张大少爷沉声答道:“第一,这件事情,是在晚辈因病移交指挥权的期间发生的事情,我擅离职守虽然事出有因,但朝廷追究下来,晚辈也甘愿领罪。第二,洪中丞是晚辈的下属,也是晚辈亲自点名委任、让他在晚辈养病期间统帅全军,指挥作战,并且给了他所有临机应变之权,他的决定我虽然不支持也不赞成,但他是受我之命临机行事,晚辈当然得为他的一切所作所为负责。”
  说罢,张大少爷又补充道:“阁老请放心,你虽然是洪中丞的直系上司,但这次你身在西安,远离战场,洪中丞也是在晚辈的越级指挥下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朝廷即便追究治下不严导致下属滥杀降卒的罪责,也是由晚辈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到阁老你的身上。”
  张大少爷这些话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义正言辞而又正气凛然,把一个与部下同甘共苦、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好上司演绎得淋漓尽致。听到这话,洪承畴激动得眼泪滚滚,其他的陕甘文武官员也个个暗暗点头,都对张大少爷这个年轻上司大生好感——什么叫好上司,这种不推过、不抢功的上司才是真正的好上司!孙承宗则听出张大少爷的弦外之音,老脸一红之下赶紧辩解道:“张部堂误会了,老朽也不是害怕朝廷追究老朽的牵连罪责,只是觉得洪承畴这次做得太过份,也太不人道了。”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断。有罪无罪,也有朝廷公论。”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好了。进城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进城以后再说。”
  有了张大少爷这话,孙承宗忙领着陕甘官员恭迎张大少爷第一次进驻西安城。不过城中的情况和张大少爷想象的一样,经过饥荒洗礼与战火浩劫,现在的西安城中已经是满目疮痍,街道破破烂烂,房屋东倒西歪,不少街区干脆就是大火过后的一片焦黑,而市面上来往的除了驻扎城内的明军士卒之外,面黄肌瘦的普通百姓少得可怜,也萧条得可怕——后来张大少爷才逐渐知道,乱贼军队侵占西安之后,西安城中的人口减员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七成!看到这样的情景,张大少爷也忍不住黯然神伤,心知陕西甘肃的大部分地方,绝对比西安城中的场景还要凄凉百倍。
  张大少爷的五省总督衙门还没建成,孙承宗本来想把自己侥幸没被战火过多破坏的总督衙门让出来,让张大少爷暂时居住,张大少爷却谢绝了孙承宗的好意,住进了规模小得多的西安知府衙门,也把知府公堂临时当成了五省总督公堂。匆匆安顿下来后,张大少爷换上官服到公堂上一坐,接受完下属行礼,又让亲兵给孙承宗设了座,末了这才说道:“各位大人,不管过程如何,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陕甘最大的贼头总算是灭了,他们的帮凶走狗也全剿了,陕甘境内的乱贼虽然还多如牛毛,但势头已经大减,也不敢向前几年那么猖獗了。贼消道长,本官这次返回西安,就是要和你们一起,联手把这危害大明西北数年的陕甘贼乱彻底平定,望各位大人用心任事,群策群力,力争早日根除贼乱,上不负圣上、九千岁之托,下负黎民之望。”
  “愿为部堂大人效力。”没有经过统一训练的陕甘官员回答得异常整齐响亮——因为类似的话已经快把他们的耳朵磨出老茧了。孙承宗更是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部堂大人,高迎祥与罗汝才等贼虽灭,但陕甘境内尚有神一元兄弟与不沾泥等几支大股乱贼,小股乱贼多如牛毛,具体如何根除乱贼、彻底平定贼乱,还请部堂大人示下方略。”
  “自古以来平定贼乱的方略无非两个,一是剿,二是抚。”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当然了,也有人剿抚并用,或是以剿兼抚——比如童贯平方腊,或是以抚兼剿——比如张叔夜平宋江,但归根结底,还是剿抚二字,所以晚辈的平贼方略,也要围绕着这两个字展开。”说罢,张大少爷站起身来,郑重说道:“陕甘各级官员听令!”
  “下官在。”众官员也站直身体答道。张大少爷沉声说道:“本官今日第一道宪令,即日起,陕甘全境所有州府,一起悬赏通缉神一元、神一魁、不沾泥、满天星、葛烧饼、左麻子、海天心与刘九思等八大贼头,举凡生擒这八大贼头或者拿到这八个贼头的人头献于官府者,那怕是这八个贼头的家眷和部属,都可获得纹银千两的奖励,并且赦免一切先前罪行,愿意为官者,可以查情任用!”
  “离间?!”陕甘众官员心中一凛然,赶紧整齐答应。张大少爷又大声说道:“第二条宪令,即日起,招抚陕甘诸路乱贼,举凡乱贼头目、将领、士卒及其家眷,只要肯放下武器,一律赦免罪过,放回原籍等待赈济!但布告之中给本官写明,神一元兄弟等八大贼头、与曾经有过受抚经历又重新造反作乱的降而复反者,不接受投降,抓到一个杀一个!”
  “部堂大人,曾经有过受抚经历又重新造反的降而复反者不在少数,只怕很难界定。”孙承宗好心提醒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心说你这个老顽固还真会钻牛角尖,我难道不知道降而复反者很难界定?我这是故意留出点空子给想投降的乱贼钻,还有警告准备受抚投降的乱贼士兵,这都看不出来?心里鄙夷,张大少爷嘴上则答道:“阁老,如何界定分辨降而复反的乱贼,可以慢慢商量,办法也很多,比方说鼓励乱贼降兵互相举报,但凡举报查实者,每查实一个降而复反的降兵奖励粮食十斤,这就是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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