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精校)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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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准备拔毛
  西安沦陷,确实不是战之过,而是人之过。而过失的祸根,也就出在张大少爷这个新任五省总督的职位上。也正如反骨师爷宋献策所说的一样,身为东阁大学士、现任帝师、前任兵部尚书、前任辽东督师和现任陕甘总督的孙承宗,又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年龄和他孙子差不多大的张大少爷担任他的上司?对他指手画脚?换成你,你咽得下这口气?
  平心而论,孙承宗和洪承畴在陕西干得其实并不差,杨鹤和胡廷宴留下的烂摊子,也被他们整理得七七八八,乱贼主力一度云集山西,对宣大军队的山西防线形成沉重压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乱贼主力被孙承宗和洪承畴给打怕了,被生生赶到了山西这边。但很可惜的是,孙承宗和洪承畴却是早早就注定了无法彻底陕西贼乱!而造成这个原因的关键,就是粮食和军饷!张大少爷之所以能在平乱战场、抗击鞑靼和建奴的战场上连战连捷,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张大少爷的军队一直是足粮足饷,另外还有魏忠贤倾尽全国之力为张大少爷提供的各种各样火力强大又造价高昂的新式武器,而这些,孙承宗和洪承畴却一样都没有。
  屠奴军的军饷是每人每年十二两,在全国位居前列。军队的伙食更是可以和普通地主人家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待遇绝对是大明军队的第一号!而陕西军队的军饷普遍都是每年四到六两不等,粮草也是以糙米黑面为主,一年到头难得看到几次油花,就这,陕西军队还是三天两头断饷欠饷,粮草也是时断时续,偏远州府的士兵以树皮草根充饥的事也屡见不鲜,孙承宗和洪承畴能在这么艰苦的情况下稳定军队,有力控制大部分陕西州府,其间的辛苦与艰难绝非笔墨所能形容。可孙承宗和洪承畴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牺牲了这么多心血,到头来换得的却是朝野舆论对他们平叛不力的潮水一般的指责和漫骂,还有张大少爷这个乳臭未干的顶头上司,不要说孙承宗了,就是洪承畴和绝大部分的陕西将士的心理也不会平衡。
  心理极度不平衡之下,祸根也种下了,为了挽回颜面和证明自己的价值,一向以稳重见长的孙承宗赌气亲自率军出击,准备在张大少爷上任前打一个大胜仗,给张大少爷一个下马威,结果被同样了解孙承宗性格的范文程抓住空子,制订了一个诱敌深入的伏击计划。六盘山一战,孙承宗亲自率领的两万缺粮少饷的明军被超过自军十倍的乱贼包围,付出惨重代价才冲出重围,善守不善攻的孙承宗也身负箭伤。紧接着。擅长野战却轻视后卫的洪承畴再次犯错,不顾陕西军队主力已经分兵太过的危险,没有召回仍在乱贼老巢延安剿匪的军队便冒险出击,去救援本可不用救援的孙承宗,可惜洪承畴重前权而轻后守的弱点再次被乱贼抓住,也再次孤军深入远离西安,结果仅剩不到五千守军的西安城门被乱贼内应打开,李自成亲自率领的乱贼主力杀入城中,西安兵备佥事朱一冯和知府邹嘉生双双殉国,对陕西军队来说无比宝贵的粮草和武器辎重也尽数乱贼之手。
  剿贼不成反倒丢了大本营,收到西安沦陷的消息后,本就有伤在身的孙承宗气得吐出鲜血,当场晕厥在地,被左右救起后,孙承宗第一句话就是含泪大吼,“全军回师西安,西安是在老夫手里丢的,老夫要亲手拿回来,给朝廷一个交代!”悲愤莫名的陕西将士轰然答应,在孙承宗与洪承畴的率领下掉头杀回西安城下,向西安乱贼发起猛攻。无奈得到范文程出谋划策的李自成太过狡猾。在兵力超过明军的情况下仍然坚守不出,以坚城消耗明军力量,孙承宗和洪承畴血战多日攻城不克,所剩不多的粮草逐渐告罄,各路乱贼却纷纷入城增援,逐渐对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军队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也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的书信也送到了西安城下,交到了孙承宗手中……
  “狗日的张好古,把老子们陕西军队当什么了?”看完史可法代笔这封充满鄙视和不屑味道又被张大少爷派八百里加急快马日夜兼程送来的书信,饶是孙承宗饱读圣贤之书,涵养极好,也不禁气得破口大骂,拍着桌子吼道:“不要重蹈西安覆辙?意思是说,我的陕西军队不去潼关,杨作楫的河南军队就守得住潼关,我的陕西军队去了潼关扯后腿,杨作楫就肯定守不住潼关了?”
  “他娘的,这条小阉狗,实在太欺人太甚了!”站列两旁的陕西众将也纷纷赤红了眼睛大骂,气得几乎想把藐视自己们如草芥的张大少爷生吞活剥。陕西二号人物洪承畴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后,也是气得脸色铁青,哼道:“无双国士?堪当大任?张好古这个好朋友杨作楫是不是无双国士和堪当大任,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一点就是,河南那些地方守备队的老弱病残,在战场上给我们陕西男儿提鞋子都不配!张好古把坚守潼关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就等着看潼关是怎么丢的吧!”
  “没错,河南那边的情况我最清楚了。”洪承畴的得力副手陕西副总兵杜文焕也冷笑道:“连总兵都没有一个,绝大部分的士兵一辈子都没打过仗。所有的军队也都没有一辈子上过战场!我敢打赌,乱贼如果真的打到潼关城下,至少一半的守军就会不战而逃,等见到血,又有一半的士兵得吓晕过去,撒腿就跑!守住潼关,做梦去吧!”
  “阁老,中丞,各位将军,其实你们也用不着生气。”这时,极得孙承宗和洪承畴赏识已经担任参将的左良玉忽然语出惊人,笑着说道:“既然五省总督张部堂不让咱们去增援潼关,那咱们就别去,等他来陕西上任的时候,看到潼关已经失守的情景,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没错,就是这样,到时候看他会是反应。”陕西众将欢呼起来。而孙承宗盘算许久后,忽然说道:“不,我们不能不管潼关,必须派一支军队驻扎到华阴去,随时准备增援潼关。”
  “为什么?”陕西众将一起惊问。孙承宗不答,孙承宗的幕僚鹿善继则笑道:“各位。难道你们不明白阁老的意思吗?张好古认为我们守不住潼关,可我们偏偏守住了,还是在河南军队全线崩溃的时候帮助杨作楫守住了潼关——张好古看到这样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岂不是更精彩?”
  “对,就是这个道理。”陕西众将恍然大悟,纷纷鼓掌叫好。孙承宗则又说道:“这倒不是老夫故意和张好古斗气,关键是,潼关对我们同样重要,如果潼关失守,朝廷给我们送来的粮草辎重就无法从江南直接送到陕西,只能走四川或者宣大绕路。这对我们陕西军队也极为不利,所以我们必须帮助河南军队守住潼关,保住我们的粮路咽喉。”说罢,孙承宗手一指延绥总兵张应昌,命令道:“张将军,你率本部三千军队即刻出发,赶赴华阴驻扎,乱贼一旦东进攻打潼关,你立即入驻潼关,协助河南巡抚杨作楫拒敌。记住,潼关存亡事关重大,务必要守住!”
  “末将遵命!”张应昌抱拳答应,匆匆领命而去。孙承宗则又在心里狠狠补充一句,“张好古,老夫倒要让你看看,老夫亲手调教出来的军队,是怎么扯潼关军队后腿的!”
  孙承宗抗命出兵增援潼关,此举固然是有和藐视自己的张大少爷赌气的成分,但援军派出去后的第三天早上,孙承宗就开始为自己的这个赌气决定感到庆幸了——第三天清晨,明军斥候探报,在凤翔府补充了粮草武器的乱贼罗汝才和张献忠等部忽然绕道乾阳,经泾阳直取潼关,同时斥候探报,自府谷南下的乱贼马守应等部也直接从富平东进,同样的兵锋直指中原咽喉潼关城。这么一来,孙承宗如果没有早早分兵增援潼关,就只能面临全力继续攻打西安或者放弃西安增援潼关的艰难选择,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陕西局势崩溃,那比得上现在的提早分兵,有备无患,进可攻退可守。
  “呼——!”孙承宗长舒一口气,擦着冷汗说道:“想不到乱贼没流窜进陕西腹地,倒盯上了潼关。幸亏老夫提前有了准备,否则现在才去增援潼关,能不能及时赶到都是一个问题,西安城里的乱贼再出兵追击。我们的主力可就要被前后夹击了。”说到这里,孙承宗心里忽然‘嘎当’一下,开始醒过味来,喃喃道:“不对啊,杨作楫担任河南巡抚七年,期间只是在天启四年回过一次京城,张好古小子天启五年才步入的仕途,又从来没有来过河南,和杨作楫也从来没见过面,怎么可能和杨作楫是生死知交……?”
  “糟糕!”想到这里,孙承宗一拍花白头发,懊恼道:“气杀老夫也,又上这小子的当了,这小子早就算准老夫的心思和反应了!”
  ……
  孙承宗在西安城外懊恼又被张大少爷狠摆一道的时候,天启九年二月初七,张大少爷的军队已经在孟津渡过了黄河,全踏入河南府境内,因为陕西军情告急,河南巡抚杨作楫和巡按鲍奇谟早早就赶到了潼关亲自督阵,指挥军队严防死守,所以前来码头迎接张大少爷只有河南道御史梁之栋与洛阳知府陈奇瑜。宾主见面,张大少爷第一句话就问道:“潼关的军情如何了?乱贼有没有进犯潼关?”
  “回部堂,刚收到的塘报,两天前,陕西乱贼六万余人,已经抵达了华阴,不出意外的话,潼关那边现在已经开战了。”梁之栋恭敬答道。张大少爷一惊,赶紧又问道:“那陕西孙阁老那边,有没有给潼关派遣援军?”
  “派了。”梁之栋的回答让张大少爷长舒了一口气,“孙阁老派来的延绥总兵张应昌将军五天前就已经抵达了华阴,而且也接受了杨中丞的邀请,率领本部三千军队移驻潼关帮助守城。”
  “谢天谢地。”张大少爷擦了把冷汗,拍着胸口说道:“张应昌我知道,从天启六年开始就活跃在平乱战场上,从一个参将升到总兵,也立了不少功劳,有他在潼关助战,我多少可以放心点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赶紧问道:“对了,梁大人,陈大人,河南守卫潼关的军队情况如何?把你们知道的全告诉我。”
  “多谢部堂关心河南情况。”梁之栋拱手道谢,介绍道:“部堂,我们河南因为久无战事,自大明开国以来就没设立过总兵,除去地方守备军队外,仅有两员副将陈永盛和芮琦统属军队分驻洛阳、开封,协助镇守地方,但两位将军手里的兵力都只有四五千人,这次杨中丞紧急抽调军队增援潼关,总共只抽调到了大约五千军队,加上潼关原有的千余军队,所以能够参战的河南军队,仅有六千余人。”
  “就这么点?太平了这么多年,武备松弛得也太厉害了。”张大少爷又皱起眉头。梁之栋苦笑说道:“部堂所言极是,河南的武备,确实太松弛了一些。但还有个坏消息,部堂大概还不知道,因为久无战事,河南军队的欠饷缺粮情况十分严重,士兵们最长的已经有九个月没有领到军饷了,亏得杨中丞甚得人望,保证战后一定如额发放,所以才没有闹起来,也老老实实的随着杨中丞到了潼关打仗。但粮草问题,杨中丞就没办法了——潼关的粮草,最多只能用半个月,杨中丞无数次派人催促,但户部和兵部的粮草何时才能送到前线,现在还说不准。”
  “这完全是个烂摊子啊,杨作楫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张大少爷倒吸了一口凉气。旁边的洛阳知府陈奇瑜则战战兢兢的说道:“张部堂,你这次过境洛阳,如果想要在洛阳就地取粮的话,那卑职该死,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河南大旱八年,蝗灾八年,官府粮库里早就是空空如也,卑职就连一颗粮食都拿不出来了。”
  “别怕,我的粮草还算充足,勉强够用到潼关。”张大少爷的话先让陈奇瑜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接下来的话却又把陈奇瑜吓得扑通跪下——张大少爷微笑说道:“这次西安沦陷,西安城里的粮草肯定损失惨重,在朝廷的军粮没有送抵前线之前,陕西军队的粮草补给,还望陈大人的洛阳府多多帮忙。”
  “张部堂,你杀了卑职吧!”陈奇瑜拼命磕头,抱着张大少爷的腿嚎啕大哭,“卑职真的拿不出的粮食来了,真的拿不出来了啊!说了不怕部堂你笑,这还没到春荒,卑职衙门里的差役们,就已经有很多人家揭不开锅了,还在等着朝廷赈粮到了,才能喝上一碗粥啊。”
  “陈大人,请起。”张大少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搀起陈奇瑜说道:“陈大人,你放心,我只是让你的洛阳府帮忙,暂时支援一下陕西战场,又没说要逼着你拿粮食。河南的灾情这么严重,我当然知道你拿不出粮食来,可我也知道,在你的洛阳城里,有一个人拿得出粮食和军饷支援前线。”
  “张部堂,你说的人,莫非是福王爷?”陈奇瑜抹着眼泪试探问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答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每年两万多两的俸禄拿着,上千引的盐引赚着,全天下的王爷中就数他最有钱,这次他不出钱出粮谁出?”
  “张部堂,你就别这梦了。”梁之栋和陈奇瑜异口同声的说道:“部堂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天启七年朝廷下旨让诸王捐款捐粮,全国二十几位全都捐了一点,就我们这位福王一毛不拔!这次杨中丞督阵潼关。临行前也求过他,还说只是借点银子和粮食,等朝廷发下来就还给他,他都一文铜钱没借,一颗粮食没给!”说罢,梁之栋又补充一句,“更可气的是,卑职陪着杨中丞去他的王府拜访借粮,他竟然吝啬到连一杯茶都舍不得上,给我们喝的就是白水——还是没舍得用柴烧开过的凉井水!”
  “还有这事?福王爷竟然吝啬到这地步?”张大少爷有些不信。梁之栋和陈奇瑜一起郑重点头,表示此事千真万确。张大少爷则又是一笑,说道:“想不到福王爷竟然比本官想象的还要节约,不过没关系,节约一点才是好事——证明他的银库和粮库肯定都快要撑破了,咱们也可以多讨一点了。”
  “部堂,恕卑职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梁之栋苦笑道:“卑职敢拿脑袋打赌,就算你是五省总督兼兵部尚书,福王爷也不会卖你的面子,借给你一颗粮食和一两银子的。我们这位福王爷,实在是太可气了。”
  “你们过来。”张大少爷招手把梁之栋和陈奇瑜叫到面前,在他们耳边低声说道:“只要你们配合我演一出戏,那我就保证可以从福王爷那里弄出粮食和银子来,还有你们河南军队的粮食和银子,我也可以弄出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拔毛切肉
  洛阳城里有这么一栋金碧辉煌而又气势恢宏的府邸,院内花园松柏成荫,花束似海,碧波荡漾,房舍楼阁高耸,琉璃铺顶,雕梁画柱,有四季不谢之花,秋冬常青之木,与周围普遍低矮灰暗的百姓民宅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而住在这座府邸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启皇帝的亲叔叔、先皇泰昌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万历皇帝最为宠爱的第三个儿子、曾经距离皇位仅有半步之遥、大明朝最为富有也最为吝啬的藩王——福王朱常洵!
  “混帐东西,你眼睛瞎了?鸡蛋,鸡蛋!本王的鸡蛋啊!”二月初七下午,福王府的侧门旁,咱们的福王爷朱常洵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冲着刚刚回来的仆人大吼大叫,“本王让你们去城外庄园拿几个鸡蛋回来蒸鸡蛋羹,你们竟然敢给我打破了三个!三个啊!三个鸡蛋,就这么没了!你们该当何罪?该当何罪啊?!”
  “王爷恕罪。路上颠簸,小人们不小心才打破的,请王爷饶了小的们吧。”几个仆人磕头如鸡啄米,哭丧脸哀求。咱们的福王爷却一蹦三尺高,身上三百多斤的肥肉乱抖,大吼大叫道:“饶了你们?那本王的鸡蛋谁来赔?什么都别说了,这个月你们几个,每个人的俸禄扣三十文钱!还有,今天不许你们吃晚饭!”
  “王爷,就算现在是荒年,街面上的鸡蛋也才四五文钱一个……”一个仆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福王爷却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含着眼泪吼道:“街上的鸡蛋,能和本王庄园里的鸡蛋比吗?本王庄园里的母鸡,要吃多少粮食才能生下一个蛋?这一个鸡蛋孵化成小鸡,长成母鸡,鸡生蛋,蛋生鸡,要损失多少?算你们十文钱一个,已经是便宜你们这些王八蛋了!再罗嗦一句,老子就每人再赏十大板!”
  “是。”几个王府仆人认命磕头答应。这时,福王府的管家忽然跑来,向朱常洵笑嘻嘻的说道:“王爷,大喜,大喜,有好事了。”
  “有什么好事?是不是我那个皇帝侄子宣旨,准备给我加俸禄了?”福王爷眼睛一亮问道。管家一楞,忙摇头说道:“王爷。不是这喜事,是新任的五省总督张好古张部堂到我们洛阳来了,现在已经驻扎在了城外,准备向西开拔去打陕西乱贼。小的早就听说这位张部堂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我大明的第一战神,这次有他老人家去打乱贼,王爷你就不用担心乱贼打进河南,来侵扰王爷的庄园田地了。”
  “什么?张好古来了?”出乎王府管家的预料,听到这消息,咱们的福王朱常洵不仅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大惊失色的叫道:“快,快把大门关了!张好古如果来拜访本王,就说本王病了,没办法接见他,请他回去。”
  “王爷,张部堂位高权重,如果他来拜访你是好事啊,你怎么反倒托病不见?”管家惊讶问道。话音未落,福王爷的肥巴掌已经落到他的头上。黑着脸骂道:“蠢猪!你傻啊?张好古如果这会来拜见我,我能不留他吃晚饭吗?到时候他喝的酒吃的饭,你掏钱赔给本王?”管家恍然大悟,赶紧磕头答应,跑去吩咐门房关门,交代绝对不能让张大少爷进来。咱们的福王爷则一溜小跑的跑回后院,躲到了十三小妾的房间里装病去了。
  咱们福王爷的乌鸦嘴之灵验,还真不亚于咱们的张大少爷,到了傍晚的时候,张大少爷刚把军队安顿下来,马上就领着史可法和宋献策等人进城来给当今皇帝的亲叔叔请安了。到了王府大门把门一敲,报上名号,门房立即说道:“张大人,真是抱歉,我们王爷说他病了,不能给你接风洗尘,你请回吧。”
  “病了?”张大少爷开始还有点糊涂,可是瞟见王府门子嘴边的野菜叶子,张大少爷立即醒悟过来,忙笑道:“烦劳贵仆通禀王爷一声,就说本官已经用过晚饭了,不敢劳烦王爷设宴款待。只是本官离京之时,家父魏公公曾经委托本官给王爷带来两支百年高丽参,要本官一定要当面献给王爷,还有本官也有一点薄礼,也想当面献给王爷,请王爷稍微抽出一点时间,接见一下本官。”说着,张大少爷使个眼色。张石头马上掏出二两银子,塞进了那门子手中。
  “大人稍等,小的这就进去禀报。”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虽说福王爷已经再三交代不见张大少爷,可是张石头二两银子塞上去,月俸还不到五钱的王府门子还是马上挽起袖子,一溜烟的跑进去禀报去了。而咱们的福王爷刚开始还大发雷霆,可一听说张大少爷这次是来送礼的,马上眼睛大亮,连声喝道:“快!快!快!快服侍本王更衣,大开中门,本王要亲自去迎接张部堂!”
  和传说中一样,咱们的福王爷确实拥有着三百六十多斤肥肉的彪悍体格,以至于他出现在张大少爷面前时,张大少爷、史可法和宋献策等人都以为自己们看玩了眼——怎么会有一个大肉球向自己们滚过来?而福王爷也很好的发挥出了自己见钱眼开的本色,先是恶狠狠夸奖了一通咱们张大少爷为自己朱家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又把自己的三个儿子朱由崧、朱由渠和朱由桦全部叫了出来给张大少爷见礼,最后才把张大少爷一行迎进大厅,设茶款待——确实是上了茶,不过一个茶杯里只有三小片茶叶。
  “王爷,这两支百年的高丽人参,是家父魏公公让下官送给你的。”张大少爷让张石头捧出两支随便在药铺里的买的人参,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谄媚笑道:“这一只翡翠蝴蝶呢,则是卑职对王爷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王爷千万不要嫌弃。”
  “张部堂实在是太客气了,你远道而来,本王没能给你接风洗尘,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你破费?”福王爷肥脸上谦虚笑着,肥手则迫不及待的抢过木盒打开,见盒中装的确实是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蝴蝶,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假惺惺的对张大少爷说道:“张部堂。本王的那个侄子、当今万岁的身体,现在还好吧?还有魏公公,他的身体也还好吧?”
  “回王爷,皇上的龙体无恙,家父魏公公的身子也还算好。”张大少爷起身回答。福王爷摆手让张大少爷坐下,假惺惺的叹口气,感叹道:“这一晃都有十三、四年了吧?记得本王万历四十二年离开京城就藩时,皇上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魏公公也还是甲子库的一个小太监,十几年不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长成什么模样了?”
  “王爷放心,皇上和九千岁都很好。”张大少爷笑着说道:“而且他们也经常提起你,我父亲魏公公还常常说,说是有人经常这么评价王爷你老人家——当年万历先皇其实是想让王爷你继承皇位的,王爷你被封为福王后,又在京城里住了十三年都一直没有就藩,也差点当上了皇帝,多亏了群臣一起反对废长立幼,这才有了后来的泰昌先皇和现在的天启皇上。”
  “张部堂,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福王爷脸上肥肉一抖,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张部堂,千万别说以前的事了,本王当年当不上太子,是本王无福,本王的兄长泰昌先皇才是真命天子的福格,本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王爷,这话可不是下官说的。”张大少爷也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下官也知道这事情不能乱说,可就是一些喜欢乱嚼舌头的人,喜欢拿这事来做文章——就好象天启七年皇上让各地藩王捐资助战那次吧,全国二十几个藩王全都捐了,就王爷你一两银子没捐!皇上圣明,当然知道王爷你是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来,所以也没责怪你——可有些小人就嘀咕了,说是天下藩王之中,就数王爷你的封地最广。盐引最多,怎么就一两银子没捐呢?难道说,王爷你的银子另做他用了?”
  “放他娘的狗屁!”福王爷杀猪一样惨叫起来,跳起来嚎叫道:“谁说本王最有钱了?本王就藩时,父皇是给本王封了两万倾田地,可张部堂你也知道,河南那还有那么多闲地封给本王,还不是折成了每年两万两银子赏给本王!十几年下来,本王就算不吃不喝,又能攒下多少银子?再说了,本王的银子除了养家糊口,还能用在什么地方?”
  “王爷放心,那些奸佞小人这么说的时候,我父亲魏公公当场就抽了他的耳刮子!”张大少爷安慰道:“还有皇上,也把那些造谣生非的奸佞小人狠狠骂了一顿,说王爷你是先皇的亲兄弟,当今万岁的亲叔叔,历来就最疼皇上,能把银子花到什么地方去?”
  “皇上真这么说?”福王爷有些疑惑——当年要不是万历朝的李太后护着,福王爷的老娘郑贵妃可是早就想把天启皇帝和他的老爸一起给毒死了的。张大少爷郑重点头,答道:“王爷放心,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说到这,张大少爷忽然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可那些奸佞小人还是不肯死心,又扯出当年宁王的事,说是宁王的银子也是舍不得拿一两给朝廷和百姓,只舍得拿给朝廷上的官员和王府的护卫,还有宁王招募那些刁民和乱民……”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有说完,福王爷的肥脸上就已经没有了半分人色——开玩笑,宁王啊,《唐伯虎点秋香》里那个造反不成结果被诛灭满门的宁王爷啊!福王爷真要是让本就和自己有仇的皇帝怀疑自己想当宁王,那还不是找死是什么?盘算到这里,一向吝啬的福王爷忽然头一次为自己的吝啬感到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多多少少捐一点的!紧张之下,福王爷赶紧又问道:“张部堂,那皇上后来又是什么说的?”
  “对不住王爷,下官是个外臣,这些事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后面的事下官也不知道了。”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一摊手,又好心好意的劝道:“不过王爷你放心,当今天子圣明烛照,应该是不会听信那些无耻小人的谗言的。”
  “别应该啊!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你应该给我一个准信啊!”福王爷差点没哭出来。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宋献策忽然插口道:“东家,还有那件事情,你应该告诉王爷一下,让王爷有所准备,免得王爷糊里糊涂的就被奸人害了。”
  “什么事?”福王爷紧张得猛的跳起来。张大少爷则摇头呵斥道:“宋师爷,本官在和王爷说话,没你插话的份,你看看你胡说八道,把王爷吓成什么样了?”宋献策被张大少爷骂得把脑袋一缩,低头答道:“学生知错了,请东家恕罪。”
  “张部堂,这事你可不能开玩笑,你要是还当本王是王爷,就应该把有关本王的事全部告诉本王。”福王爷大急,赶紧连声催促。张大少爷当然不肯说,只是答道:“王爷放心,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芝麻绿豆小事,不听也罢。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王爷你早些安歇吧,下官明天还要赶赴潼关剿贼,就先告辞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给王爷请安。”说罢,张大少爷起身就走,又笑着说道:“王爷你早些休息,过不了几天,可能我父亲魏公公又会派人来探望你的。”
  “不对啊!我和魏忠贤没有半点交情,他凭什么要送人参给我?还要再派人来探望我?”并不算太笨的福王爷忽然醒过味来,“那条老阉狗是皇帝的心腹,掌管着东厂和镇抚司,一个很重要的职责就是监视我们这些藩王会不会造反篡位,他派最信任的亲儿子张小阉狗过来给我送礼,莫非就是想试探我,看看我有没有想造反?还有这条小阉狗,打仗这么厉害,莫非就是象宁王谋逆那件事一样——兵部尚书王琼怀疑宁王要造反,又没有证据,所以才把当时最能打仗的王阳明那个老流氓派到江西预备着?”
  “张部堂,你远道而来,连杯酒都没喝,怎么能就这么走了?”盘算到这里,福王爷再也不敢迟疑,赶紧一把拉住张大少爷,连声吩咐道:“快来人,准备最好的宴席,最好的美酒,我要给部堂大人接风洗尘!快要,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去把先皇赐给本王那坛六十年的茅台挖出来,款待部堂大人!”
  好说歹说,张大少爷终于还是没能拗过慷慨而又热情的福王爷,留在了福王府中陪着福王爷共进。席间,酒过三巡后,福王爷当然又得提起张大少爷隐瞒的那件事情,而张大少爷这次也终于说了实话,先用眼色让福王爷屏退左右,这才凑在福王爷耳边低声说道:“王爷,那件事情真的不大,而且卑职斗胆,不敢挑拨王爷你和皇上的亲情,也把那件事情给瞒了下来,没有向朝廷禀报,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部堂大人,到底是什么事,你得让本王知道,有所准备啊。”福王爷心惊肉跳的问道。张大少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在福王爷耳边低声说道:“王爷,事情是这样的,卑职担任宣大总督期间,出兵追剿陕西乱贼时,曾经抓到一个乱贼头目,他自称是按王爷你的命令举旗造反,准备把王爷你扶上皇位,还说他的军饷粮草什么的,都是王爷你暗中给他提供的——卑职当然知道那个贼头是在胡说八道,就用酷刑拷问,逼他说出真相,问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污蔑陷害王爷你?但那个贼头十分顽固,到死都没有改口!”
  “有这事?”福王爷差点没哭出来,心说那个天杀的贼头,老子是招你惹你了,你怎么来这么陷害老子?张大少爷又十分放肆的轻轻拍拍福王爷的肩膀,安慰道:“王爷你放心,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卑职的几个心腹,他们都会给王爷你保密的。还有那个乱贼的口供,也已经被卑职给悄悄烧了,没有呈交给朝廷。”
  “部堂大人啊,你可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啊!”福王爷庆幸得差点没有哭出来——要是真有那么一份口供上交给朝廷,那福王爷就是浑身上下长着一百张嘴,也休想说得清楚了!张大少爷则又谦虚道:“王爷过奖了,你一辈子没去过陕西,这点卑职非常清楚,所以你怎么可能和陕西乱贼的有勾结呢?王爷你放心,就算真的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谗,污蔑于你,卑职也一定会为你据理力争,为你洗刷清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多谢部堂大人,你的大恩大德,小王永世难忘。”福王爷道谢,又哭丧着脸说道:“怕就怕如果真有小人在皇上面前进谗,到时候就连部堂大人你也为小王说不清楚了。”
  “这倒也是,自古以来,舌头杀人比刀子杀人更厉害。”张大少爷附和点头,又发自内心的埋怨道:“王爷,不是卑职说你,天启七年那次,你怎么就一两银子和一颗粮食都不捐呢?当时你如果咬牙省上一点,为朝廷的平乱剿贼捐上千八百两银子,又怎么会招来这些闲言闲语?王爷你难道不知道,你离京就藩时,当今万岁可是亲眼目睹了的,万历先皇才赐给你多少银子和珠宝,皇上心里都清楚,你如果捐了,那些奸佞小人又怎么会怀疑你把这些金银珠宝用来招兵买马准备造反呢?”
  “部堂大人教训得是,小王现在也是后悔莫名了。”福王爷失魂落魄的点头,稍微盘算后,福王爷忽然又一把抓住张大少爷的袖子,急切问道:“张部堂,你这次赶赴陕西就职剿贼,手里一定很缺军饷吧?你看这么行不行,小王给你捐两千两银子的军饷,你把这事写成奏章,用六百里快马送到京城,交给皇上御览?”
  “王爷,你可别害卑职!”张大少爷大惊失色,赶紧拒绝道:“卑职不能要你的军饷,绝对不能要!”
  “小王捐饷助军,怎么是害你了?”福王爷满头雾水的问道。张大少爷连摆手拒绝,满面惶恐的说道:“王爷,卑职敬你是皇上的叔辈,不忍心看到你们叔侄相疑,这才斗胆替你向朝廷隐瞒了一些事情——可是你的军饷,卑职绝对不能要!王爷,算卑职求你了,千万不要害卑职啊!”
  张大少爷越是拒绝,福王爷就越是心惊肉跳,心里忍不住琢磨,“难道说,皇帝已经把我怀疑到这地步了?这条小阉狗怕将来被我连累,所以才说什么都不肯要我的银子?否则的话,那有送上门的银子也不收的道理?”这时,宋献策忽然又小声说道:“王爷,你真的不要害我们东家了——京城里有传言说,你把二十万两银子和五万石粮食送到了陕西招兵买马,举旗作乱!现在又你拿两千两银子给我们东家当军饷,不是让我们东家背上嫌疑是什么?”
  “宋师爷,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一脚把你踢出去!”张大少爷发起火来,喝道:“那些胡说八道的谣言能相信么?王爷虽然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和粮食来,可他怎么会拿去资助乱贼?”说罢,张大少爷站起身来,向福王爷拱手说道:“王爷,卑职治下不力,没管好这个师爷,卑职回去就把他开革了,给你出气!好,天色已晚,卑职也酒足饭饱,应该告辞了。”
  “二十万两银子和五万石粮食?”福王爷差点没吓瘫过去,赶紧紧紧拉住张大少爷的袖子,哀求道:“张部堂,你别慌着走,让小王再想想,让小王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本王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有这么多人把小王往死里整……?”福王爷确实是慌了,脑袋里彻底成了一团乱麻,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自己明明在洛阳城里老老实实当土财主,当富家翁,怎么就有人硬要说自己准备造反?出钱出粮资助陕西那帮乱贼?
  “王爷,时间不早,卑职真的得告辞了。”张大少爷连连推托,又向张石头吩咐道:“石头,快去门口备马,连夜出城回军营。”说着,张石头领命而去,张大少爷也甩开福王爷就往外走。宋献策乘机凑到心里乱成一团的福王爷旁边,在福王爷耳边低声说道:“王爷,草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摆脱嫌疑,让那些奸佞小人再也没办法污蔑于你,也可以让皇上和九千岁对你彻底放心。”
  “什么法子?”福王爷当然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宋献策犹疑了一下,低声说道:“王爷,草民给你出主意可以,但你得答应草民一个条件——王爷你也看到了,我们东家准备开革我了,我如果真被开革了,你得让我到你的王府当一个帐房,挣点俸禄养家糊口。”
  “没问题,这个绝对没问题。”福王爷一口答应。宋献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既然现在朝廷里这么多人污蔑你,皇上和九千岁又派张部堂来探视你的情况,那你就索性捐给张部堂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和五万石粮食的军粮,帮助张部堂剿灭陕西乱贼!这么一来,还有谁敢污蔑你?皇上又怎么会疑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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