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精校)第115部分在线阅读
“得令!”以张石头为首的亲兵队答应,张石头亲自带队,把这三十几个倒霉蛋押出了神木县衙。一旁的新任师爷史可法则是看得满头雾水,听得莫名其妙,三十几个俘虏刚刚被押走。史可法马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宪台,你不是打算让宣大军队全面撤过黄河返回宣大吗?还故意让我们把鞑靼军队即将进犯宣大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怎么你到了黄河又掉头向南,还修缮和加强神木城防,打算把神木修建成我们宣大军队的桥头堡?”
“没办法,虚名所累啊,以前的一些事,我确实做得太过了一些。”张大少爷苦笑,颇有些自责的说道:“是人都知道我用兵喜欢出奇,那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前进和后退,都喜欢搞出一大堆假象掩饰真正目的,所以我如果直撤军,陕西这些贼头肯定不敢相信我是真的撤军,甚至不敢相信鞑靼军队真的在向宣大进发。而且在河曲被我们抓到的乱贼俘虏还交代,有一个断了左手的中年文人最近和乱贼智囊罗汝才打得火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家伙很可能就是我的老对手大汉奸范文程,这个狗汉奸非常熟悉我的作战特点和用兵风格,我如果直接撤退,他肯定不会上当。”
“所以张宪台你就反其道而行之,用假进攻来掩护假撤退?”心灵纯洁得和玉泉山矿泉水差不多的史可法跟在张大少爷身边两个月,也终于被张大少爷带坏了一些,开始学着用君子之腹来度张大少爷的小人之心了。张大少爷缓缓点头,承认自己的这个打算。那边史可法又好奇问道:“张宪台,那我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让乱贼相信我们是真撤退?”
“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是人都不会相信我会轻易暴露真正的战术意图,所以我让乱贼带回去的话,王嘉胤那帮贼头肯定会反着听,反倒不会相信我会真的在神木建立桥头堡,只要他们产生怀疑,我们也就有机可乘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笑着补充道:“而且我这么做,打算欺骗的也不仅仅是王嘉胤那帮乱贼,还有两个人,也肯定会怀疑我们的真正意图,做出有利于我们的反应。”
“谁?”史可法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抿了抿嘴,答道:“孙承宗,洪承畴。”
……
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名头确实是臭名昭著。几乎赶得上当年同样以临阵不耍诈不舒服的王阳明老流氓,所以那些被宣大军队释放的俘虏把张大少爷原话带到榆林后,以王嘉胤为首的二十九路贼头和张大少爷老对手范文程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信!第二反应则是——绝对是张大少爷在搞阴谋诡计!而且宣大军队要想建立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除了要控制神木以外,另外至少还得控制葭州和兴县两个战略要冲,才有希望把宣大军队的汾河防线推进到黄河一带,否则光是控制一个神木绝对不够!
“对了,我们在张狗官的军队里,还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一个对王嘉胤比较忠心的俘虏禀报道:“张狗官的军队里都在传说,说是北面有一支鞑靼军队正在向宣府进发,兵力很强大,也不知道光靠张狗官在宣府的军队能不能挡住。”
“反间计!绝对是反间计!”范文程大声冷笑,“张好古小疯狗的脾气,我太清楚了,在战场上,他从来就没有一次是老老实实的打仗,只喜欢鬼鬼祟祟的背后阴人,就算是进个兵,他也要搞出几十个花样来骗人,不把人弄得眼花缭乱他就不舒服。而且他在战场上说的话,更是一句不能信,就算听,也得反着听!他又是在神木驻军,又是在军队散播鞑靼进犯宣府的消息,就是想用这两个自相矛盾的情报把我们脑袋搞晕,让我们摸不清楚他的真正意图!”
“有道理,我们的军队正面打不过张狗官的军队,就绝不能冒险。”王嘉胤点头赞成,“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在没有确认张狗官的军队真的撤军以前,绝对不冒险出战。”
“可张狗官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另一个比较有军事头脑的张献忠提出疑问,“他一边散布鞑靼进犯的消息,一边在神木修城砌墙,驻扎军队,他到底是想进?还是想退?”
“这个就暂时没法知道了。”范文程沉吟说道:“现在唯一保险的办法,就是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张好古小疯狗军队的一举一动,等确认了他的真正目的,再做打算。”
“会不会是鞑靼军队真的来打宣府了?”罗汝才提出一个新的疑问,“范先生你也说过,只要我们牵制住张狗官一两个月,你们大金的军队和鞑靼军队就能乘机攻打宣大长城,现在我们拖住他也有一个多月了,从背后偷袭张狗官的军队,也该到了吧?”
范文程没有急着回答,盘算许久后,范文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各位王爷千万别急,我在宣府和大同都布置得有细作,如果宣大长城真的告急,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来,这些人都是我从辽东带来的大金好手,消息也比谁都可靠。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我的人把消息送过来再说。”
……
出于对张大少爷耍诈恶名的忌惮,二十九路贼头是说什么都不敢冒险了,每天只是把斥候广洒出去,严密监视张大少爷军队的一举一动,可惜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武装到了牙齿的屠奴军狼骑队、蓟骑队和猎虎队轮流出击,充当斥候与乱贼斥候展开反侦察战,一边阻止乱贼斥候侦察宣大军队真正动向,一边练兵一边欺负人——装备了望远镜和膛线火枪的屠奴军斥候和光靠肉眼侦察的乱贼斥候打,不是欺负人是什么?这么一来,乱贼的斥候伤亡惨重不说,能够搞到手的情报也实在少得可怜,只有少数漏网之鱼乘着夜色摸近神木城,多多少少发现了一点情况,那就是宣大军队在神木东面的黄河上修建了一道浮桥,每天都有宣大军队的辎重队来往于神木和岢岚州之间,运输粮草和辎重。
迫不及待想要摸清楚宣大军队真正目的不只是二十九路乱贼,重兵驻扎在延安府防范乱贼南下的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也在其列——他们是多么希望乱贼全部放弃陕西跑到宣大去为祸啊。所以在收到鞑靼进犯宣府和宣大军队在神木建立桥头堡这两个自相矛盾的消息后,孙承宗和洪承畴同样产生了怀疑,生怕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在玩什么祸水西流诡计,把盘踞在陕晋边境的乱贼主力全部赶到了陕西腹地,那孙承宗和洪承畴才是真正的糟之糕也。
担心之下,孙承宗和洪承畴也少不得想要摸清楚张大少爷的真正用意,才好制订祸水东引之计。不过孙承宗和洪承畴想要侦察宣大军队动静就方便多了,一个送信的借口就可以把侦察兵送进张大少爷军队内部,而且为了谨慎起见,孙承宗还派出了自己三大幕僚之一的又老于军事的杜应芳亲自担任信使,书信上借口与宣大军队联合作战,杜应芳暗中探视宣大军队动静,从明里暗里同时侦察宣大军队的真正意图。
六月二十三,被一队精锐骑兵保护着的杜应芳穿过乱贼肆虐的延安府北部,勉强还算顺利的抵达了神木境内,向巡逻明军出示了令牌凭证后,杜应芳很快被领进神木城中,并且立即得到了张大少爷的亲自接见。而张大少爷和杜应芳上次已经在山海关见过一面,这次也算是故人重逢了,彼此说了一通假惺惺的客套话后,杜应芳很快就向张大少爷献上了孙承宗的书信,并热情的说道:“张宪台,你这次出兵陕西,越境剿匪,救陕西百姓于水火,可以说是帮了陕甘军队的大忙,孙阁老和洪抚台都不胜感激。最近我们又听说张宪台你打算驻兵神木,阻止乱贼流窜肆虐,孙阁老和洪抚台更是感激不尽。为了表达谢意,孙阁老特地派小生前来,代他向你当面致谢,并且商量陕甘军队和宣大军队联手剿匪一事,还望张宪台看在昔日友谊与同为朝廷效力的份上,与我们陕甘军队同心协力,共灭乱贼。”
“杜先生千万不要客气,都是为了朝廷效力,不必言谢。”张大少爷一边看着孙承宗的书信,一边假惺惺的说道:“至于与陕甘军队联手剿灭乱贼,张好古更是求之不得,只要议定好了出兵方略,张好古一定倾尽全力,以报孙阁老当年的指点之恩。”
孙承宗亲笔的书信内容很简单,也很包藏祸心,除去一大堆华丽辞藻给张大少爷灌陕甘迷汤之外,孙承宗就是希望张大少爷看在朝廷皇帝九千岁的面子上,军队继续南下攻下榆林,同时陕甘军队也北上攻占绥德,把乱贼主力压缩到米脂和葭州一带,然后再合力歼灭——当然了,如果葭州没有紧靠黄河、黄河的对岸也不是张大少爷的宣大地盘,那么张大少爷也许会对这个提议有一些兴趣。
“成,就这么定了!”张大少爷大概是没看出孙承宗和洪承畴的用心,竟然一拍桌子,当场就表示了同意。这么一来,同样对张大少爷的狡诈忌惮万分的杜应芳倒有些目瞪口呆了,迟疑着问道:“张宪台,你就这么答应了?不提什么条件了?”
“同样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本督能有什么条件?”张大少爷的表情比杜应芳更加疑惑,还笑道:“再说了,陕西和甘肃连年干旱,饥民遍野,我总不能象别人那样,向孙阁老索要粮草军饷吧?请杜先生回奏孙阁老,让他老人家放一百个心,这次的联合作战,宣大军队的一应花消,粮草补给,战死士兵抚恤,全部由宣大自己负责,不用陕甘出一两银子,一颗粮食!”
“张好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杜应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杜应芳可是清楚记得,今年上半年孙承宗先后两次向张大少爷借粮借兵,张大少爷可都是一毛不拔啊!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又开口说道:“对了,如果要说有什么条件的话,那就是本督希望陕甘军队能够立即北上,抢先攻占绥德,我再出兵攻打榆林——我这可不是想保存实力,杜先生你也知道,我从神木出兵,最多三天就可以抵达榆林,而孙阁老从延安出兵,至少得十天才能抵达绥德。这么一来,我如果出兵早了,乱贼又南下抢先进驻了绥德,我们宣大军队和陕甘军队把乱贼包围在米脂、葭州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就说嘛,这小滑头没那么大方。”杜应芳心中冷哼,很是鄙视张大少爷的险恶用心——陕甘军队主力如果从延安北上绥德,安定和保安一带可就出现了破绽,宣大军队再一出兵抢占葭州,乱贼的主力就很可能取道安定和保安南下陕西腹地了。不过杜应芳也从没指望过张大少爷会上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当,只是微笑说道:“张宪台所言极是,只是兹事体大,学生还要回报给孙阁老,请阁老亲自定夺。”
“没问题,我亲自修书一封,请杜先生带回去呈交给阁老。”张大少爷又是一口答应,又喝道:“来人,准备酒宴,为杜先生接风洗尘。”
在神木县衙吃了一顿饭后,杜应芳便被张大少爷亲兵送进了后堂安歇,只是杜应芳还肩负着侦察宣大军队真实状况的要责,又借口酒后吹风,散步醒酒,领着自己从延安带来的几个随从就出了县衙,在神木城街道上游览起来。但是没走出多远,杜应芳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宣大军队既然打算把神木建设成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那神木城中的驻军和民夫应该很多才对,可是神木城里的街道两旁民居却一片漆黑,房屋破破烂烂的空无一人,毫无修缮驻军的痕迹。部分完好无损的房屋里也没有多少驻军,就算有也是马匹居多——这那里象是准备长期坚守的模样,说是随时准备开溜还差不多!
“奇怪?张好古到底打算搞什么鬼?”杜应芳正疑惑间,几个从延安保护他来的陕甘骑兵摸了过来,其中一个陕西士兵凑在杜应芳耳边低声说道:“杜先生,情况不对,我们刚才偷偷去看了看神木城的粮库,发现库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几个粮食。还有,我们先前埋伏在神木的弟兄发现,这几天从岢岚州过来的宣大辎重队,来的时候车上装的全是石头,回去的时候,车上装的才是货真价实的粮草辎重。”
“确定?!”杜应芳紧张问道。那陕西骑兵点头答道:“小的等亲眼所见,绝对不假。”
“明白了。”杜应芳恍然大悟,阴笑道:“好你个张好古,减兵添灶计玩得漂亮啊,一边虚张声势吓唬那些乱贼,让他们不敢向北向东进宣大,一边偷偷的撤军撤粮,把主力撤回宣大,留一点轻骑在神木装门面,随时可以开溜!竟然还想将计就计把我们陕西军队骗到绥德,让我们替你吸引住乱贼主力的注意力又露出破绽,诱使乱贼主力南下西进,祸水西引,奸猾到了你这个地步的人,还真不多!”嘀咕到这里,杜应芳赶紧下令道:“都回去,把我们带来的十只信鸽全拿出来,把这个消息送回延安。”
“十只信鸽全用?要是被乱贼发现,射下一两只来怎么办?”一个亲随惊讶问道。杜应芳笑笑,答道:“如果真是这样,也许孙阁老和洪抚台暗底里还要更高兴一点。”
……
杜应芳运气不怎么样,他放出的十只信鸽全都顺利飞回了延安府,不过这对陕甘军队来说也足够了。弄明白了张大少爷打算从陕甘泥潭里收脚的意图,孙承宗马上站起来喝道:“彦演(洪承畴字),你率五千精兵,取道安定攻白洛城,我率领主力北上绥德,全面封堵乱贼主力南下陕西腹地的道路,等张好古的军队全部撤回山西镇,乱贼主力必然东进宣大!——张好古这个小鬼头,全天下的大明军队就他的军队足粮足饷,还想偷奸耍滑隔岸观火,这次他就算不想不出力剿匪也不行了!”
在延安府按兵不动许久的陕甘军队忽然出兵,而且是兵分两路分取白洛城和绥德,全面堵塞乱贼主力南下的道路。消息开始传到榆林时,二十九路乱贼还真吓了一跳,生怕陕甘军队和宣大军队是准备联合作战,不遗余力的把他们堵死在榆林一带。还好,就在这时候,范文程也终于收到了他布置在宣府的细作急报——鞑靼林丹的军队已经抵达了乌兰和朔,正在向张家口逼近!范文程狂喜过望,欢呼建奴大汗洪福齐天之余,赶紧向二十九路乱贼禀报喜讯,鼓动他们立即东渡黄河,往张大少爷背后捅上一刀!
“不可能啊?”期盼已久的喜讯传来,王嘉胤反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了,惊讶叫道:“张狗官有官府的驿站和信鸽传递消息,肯定早就知道宣大长城告急了,那他的主力为什么还一直在神木城一动不动?”
“空城计!绝对是空城计!”范文程疯狂呐喊起来,“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这些天来先退后进,还扬言要重兵驻扎神木,又拼命劫杀你们查探神木情况的斥候,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神木的真正情况!目的是吓唬你们,逼你们南下或者西进,他好抽身返回北线战场!”
“真的是空城计?会不会又是张狗官在耍诈?”王嘉胤还是有点犹疑。这时候,张献忠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陕王,不能迟疑了,张狗官是不是在玩空城计,我们的军队只要到神木去一趟明白了。如果真是空城计,张狗官的军队肯定要撤过黄河,如果不是,那我们也还有南下的时间,否则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军队一旦控制了绥德和白洛城,我们的军队再想从榆林南下陕西,可是连路都没有了!”
“也对,怎么都得赌一把了!”王嘉胤一拍大腿,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开拔,兵发神木城!”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正贼头
“杀——!杀——!干掉张狗官——!”
人过一万。那就是无边无岸,当数量超过六万的乱贼主力打着火把,呐喊着袭向神木城的时候,那场景之壮观,就不是笔墨所能形容了。总之站在神木城上往下看去,乱贼袭来的西面和南面密密麻麻全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半边天空映得通红,而在那微红的光芒照耀中,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乱贼士兵将荒原、山丘和道路遮盖得严严实实,排着乱糟糟的队形,呐喊着潮水一般涌向小小的神木城,声如雷震,震耳欲聋,势若奔流,触目晕眩,壮观无比。
“咚咚咚咚咚!”神木城上,从未停歇的守军战鼓声敲得更密更响,仿佛鼓手的心灵也被乱贼的势头所慑,鼓声绵密而又混乱,只有那耸立在城墙箭垛旁的宣大士兵在灯火照耀中屹立不动,显示出了良好的军事素养。也让在远处指挥攻城的二十九路贼头心头发颤——出了名奸猾的张狗官竟没有出城作战,也没有弃城而逃,只是将军队派上城墙迎敌,看来张狗官是铁了心坚守神木城了,接下来,也将要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和血战了。而神木城中到底多少守军,驻扎的是什么军队,城外会有多少援军赶到,二十九路贼头却一无所知,众贼头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尝试着猛攻一下城墙了。
“杀——!杀——!干掉张狗官——!”首先向城墙发起冲锋的是贼头刑红狼和冲天柱的军队——这两个倒霉蛋是抽签抽到了这个担当探路石的任务,刑红狼负责西门,冲天柱负责南门,为了鼓舞士气,这两个倒霉蛋都象自己的军队宣称:神木城里的张狗官军队主力已经撤过了黄河,现在城里就只剩下三五百个老弱官军殿后,城墙和城门都是一触即溃,所以只要一个冲锋,就一定拿下神木城,并且能够首先冲进城里抢钱抢粮抢女人——自己们还是抽签,才抽到这个大拣便宜的差使!
“举盾牌!”眼看即将冲到距离城墙三百步之内,带队的乱贼头领不约而同的大喊起来,早就听说张狗官军队火枪能打三百步远的乱贼士兵不敢怠慢,争先恐后的举起了充当盾牌的破铁锅子、厚木砧板、刷有厚厚湿泥的簸箕和撮箕,护住自己的头脸要害,嘴里喊得更大声,脚下冲锋的速度也更快更猛。而神木城上的官兵守军仍然是一动不动。既不开枪打炮,也不拉弓放箭,惟有战鼓声越敲越密,越敲越快。这么一来,不要说只会以众欺寡打打地方守备官兵的二十九路贼头,就连久经沙场的张大少爷老对手范文程可都有点心里发虚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该死的张好古小疯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开枪放箭?难道他在城墙底下布置得有陷阱,故意把乱贼放过去踩陷阱节约火药?”
“啊——!”城墙下面确实有陷阱,不过这陷阱是乱贼以前自己挖掘的无水壕沟,好几个过于紧张冲得太猛的乱贼士兵收不住脚,被后面的同伴给挤进了沟里,摔得半死不活,更多的乱贼士兵则将云梯搭到沟上,踩着云梯冲到了城墙下方。可直到这个危急时刻,城墙上的官兵守军还是几乎一动不动,对已经近在咫尺的攻城乱贼熟视无睹,一个个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惟有那从未停歇的战鼓声还在咚咚作响,宣告着宣大军队还在积极备战!
“搭云梯!快搭云梯啊——!”都已经冲到城下了,刑红狼和冲天柱的军队就算想收手都不行了。一个个乱贼士兵明知道谁第一个冲上城墙,铁定就是第一个被官兵守军重点问侯的对象,可还是硬着头皮把一架架粗糙赶工制成的云梯搭上城墙,个别特别悍猛的士兵咬着武器,攀着云梯疯狂冲向城墙。终于,第一个乱贼士兵爬到了云梯顶端,双手抓住箭垛,纵身猛的一跳,双脚踏上了神木城墙的顶端……
“太好了!是草人!城墙上全部是草人——!弟兄们,快上来啊!”城墙上响起乱贼士兵欣喜若狂的叫喊声,城墙下的乱贼士兵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耳朵,带着激动而又紧张的心情争先恐后爬上城墙时,放眼看去,城墙箭垛旁边站立的一个个官兵,果然全部是草绳捆在箭垛上的草人,而真正荷刀持枪的官军士兵,却是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看到这一切,几乎每一个乱贼士兵都疯狂欢呼起来,“张狗官跑了,城墙全是草人,全是草人!这是空城!噢——!”
“城墙上全是草人?”二十九路贼头有二十七个贼头目瞪口呆——刑红狼和冲天柱当然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王嘉胤先是张口结舌良久,然后疯狂大叫道:“怎么可能?张狗官的军队既然全部跑了,那城里的战鼓声怎么一直不停?你们听,战鼓声到现在还在响!”
神秘的战鼓声原因很快找到——无耻的张大少爷把百来只可爱的老羊羔捆住嘴,拴住双只前蹄挂在战鼓上方,老羊羔受惊,两只自由的后腿少不得对着鼓面乱踩乱踢,战鼓声就算不密不猛也都不行了。弄明白了这点,先前战战兢兢为王嘉胤制订了好几十个应变策略的范文程和罗汝才当然是气得七窍生烟。大部分的贼头也个个唉声叹气,懊悔自己手臭,没能抽到两支率先冲锋的上签,现在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刑红狼和冲天柱两个幸运儿吃肉,自己们喝汤了。
刑红狼和冲天柱也没能高兴很久,因为他们的军队率先入城后,很快就发现官兵的伙房里竟然还有一些温热的白面馒头,还有好几十锅香喷喷的油汪汪牛羊肉汤,看到这些东西,饥肠辘辘的乱贼士兵当然少不得饿狼一样扑上去,你争我抢的扫荡官兵残余物资,僧多粥少,为了一个馒头或者一碗肉汤而大打出手的乱贼士兵,简直数不胜数。不过抢到食物的乱贼士兵也没高兴多久,他们把白面馒头和牛羊肉汤吃喝下去没过多久,每一个吃到馒头和喝到肉汤的士兵都捂着肚子呻吟起来,疼得是满地打滚,接着脸色发黑,七窍出血,一命呜呼,那情景,简直和不小心吃下砒霜中毒身亡时一模一样。——其实。张大少爷在这些食物下的毒药,就是价廉物美、效果惊人、居家旅行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药,三氧化二砷。
攻城时一个人没死,冲进城里反倒被毒死好几百个精锐士兵,刑红狼和冲天柱难免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异口同声的骂道:“他娘的!到底谁是贼头?我们杀人放火都是用刀子,光明正大,张狗官是往饭菜里下毒,卑鄙无耻,我看他更象贼头一些!”
虽然被张大少爷吓了一次又摆了一道,但不管怎么说。宣大军队不战而逃让乱贼兵不血刃拿下神木,对二十九路乱贼来说始终是一个好消息,另一个好消息是神木守军渡过黄河后,放火烧毁了通往岢岚州的浮桥,又连夜逃向了岢岚城驻守,陕西境内,已经找不到半个宣大官兵的影子了。这两个好消息加在一起,宣大军队转攻为守的战略已经昭然若揭,现在唯一让二十九路贼头担心和头疼的,也就是张大少爷那个诡计多端的小瘟神到底有没有带着屠奴军离开山西,北上到了宣府?
和二十九路乱贼一样兴奋的孙承宗和洪承畴率领的陕甘军队,宣大军队的全面后撤,让焦头烂额了许久的孙承宗和洪承畴终于看到了一丝祸水东引的希望,为了尽快把王嘉胤这帮贼头赶出陕西,孙承宗和洪承畴不约而同的加快了北上速度,同时调整了先前的战略目标,洪承畴的军队一头扎进榆林山区,向逗留在此的乱贼军队、家眷和老弱妇孺发动猛攻,象赶羊群驱逐着陕甘根本无力招抚养活的灾民逃向神木,与乱贼的主战军队会师;孙承宗的主力则直扑米脂,驱赶米脂乱贼向北去榆林或者向东去葭州,最终目的则是把乱贼主力赶到黄河以东,让他们去宣大为祸,不要再来折腾本来就可怜巴巴的陕西州府了。
陕甘军队忽然发力,乱贼主力也根本没兴趣和陕甘军队决战——从某种程度来说,缺粮少饷的陕甘军队可是比乱贼军队还穷,就算打赢了也捞不到多少好处。再加上府谷城已经被张大少爷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这么一来,摆在乱贼主力面前的,也就只剩下了三个选择,一是北上府谷渡过黄河,直接去抢宣大重地山西镇,再寻机杀入大同和宣府;二是直接从神木黄河渡河,去打岢岚州,然后过汾水去抢宁化和沂州等地;三也是直接在神木渡河,但过河掉头向南,到兴县去和高迎祥、神一魁、不沾泥等乱贼军队会师。再向东去抢太原这条大肥羊。
“绝对不能北上!”经验丰富的范文程摆出乱贼总军师的架子,向二十九路乱贼耳提面命道:“山西镇是张好古小疯狗的总督衙门所在,张好古小疯狗再怎么抽调军队增援宣府,山西镇的守军都绝对不会抽调,你们去打山西镇,只会损失惨重还一无所获!而且山西镇背靠大同,大同的蛮子军队战斗力比你们强得多,山西镇一旦告急,大同军队必然南下增援,到那时候,你们就更不可能拿下山西镇了。”
“不错,我也反对北上去打山西镇和大同。”真正的乱贼总军师罗汝才与范文程所见略同,附和道:“以前张狗官还没来宣大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就打不过大同军队,现在大同军队经过张狗官的整顿,战斗力肯定更强了,去打山西镇,只会是以卵击石,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北上,只能在神木过黄河。至于过了黄河后怎么走,就得等探察清楚了张狗官在宣大的兵力部署,我们再做决定。”
王嘉胤不说话,稍做考虑后,王嘉胤抬头向其他贼头问道:“你们的意见呢?同不同意在神木过黄河?”二十几个贼头大都和大同军队交过手,知道大同总兵官渠家祯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也都纷纷点头赞成放弃北上,立即东进。见众人都没有意见,王嘉胤拍板道:“那好,立即东进,在黄河修建浮桥过河!”
确定了从神木东渡黄河的方案后,二十九路全都忙和起来,着手准备东进事宜,而浮桥的搭建地点非常好办,宣大军队先前在岚漪河口北面五里搭建浮桥那个河段水流缓慢,是搭建浮桥的不二选择,但这个位置最大的危险就是邻近的岢岚城,如果张大少爷在这座城中布置得有伏兵,待乱贼半渡而击之,那可就糟之糕也。所以范文程给乱贼提出了两个好建议,先派一支精锐军队过河,严密监视岢岚城的一举一动,另一个好建议则是军队先过河,建立滩头阵地再让家眷和老弱妇孺过河。王嘉胤等贼头深知范文程经验丰富,当即采纳。
两天后,四道黄河浮桥搭好,总数目接近三十万的流寇开始陆续渡河,出乎所有乱贼意料的是,在整整五天五夜的渡河时间里,一向喜欢耍诈的张大少爷竟然没有指挥宣大军队乘机偷袭,距离渡口最近的岢岚城宣大守军更是紧闭四门,坐视缺乏组织的乱贼流寇顺利渡过黄河,全面侵入宣大境内。这么一来,二十九路乱贼长舒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更加好奇——张狗官在山西境内的兵力到底是怎么布置的?张狗官到底带了多少军队北上去了宣府增援?
二十多万流寇全面侵入宣大境内,邻近的宣大百姓自然是早就跑得干干净净,乱贼也没办法靠抓捕百姓拷问明军动向,同时邻近的几座宣大城池也都是城门紧闭,严阵以待,乱贼的细作也没有机会混进城中捞取情报。正当王嘉胤等贼头感觉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喜讯传来,盘踞在南面兴县一带的乱贼高迎祥部主动分兵而上,高迎祥亲自率领一支军队来与王嘉胤等贼头会师,并且带来了王嘉胤等贼头急需的山西驻军情报。
高迎祥是最早响应王嘉胤起义的义军头目之一,数年来在陕西境内流动作战间,与二十九路乱贼的头目大都见过面,这次在宣大境内重逢,彼此之间自然格外亲热。不过眼下的情况危急,粮食早已告罄的二十九路乱贼急需掠粮补给,所以互叙了一番别来之情后,王嘉胤迫不及待的就向高迎祥问道:“闯王,这段时间你的军队一直在宣大,官兵在宣大的情况你一定非常清楚,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指点?”
“呵,陕王你们一直坚守在宣大边境,我就知道你们是向东进,所以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高迎祥笑笑,挥手叫爱将李自成拿来一张地图,摊开放在众贼头面前,解释道:“自从上次我单独攻打太原失败后,宣大的张狗官一直没有机会来找我麻烦,我也乘机派了一些细作混到宣大的各个城池里,多少摸到了一些宣大官兵的情况,现在也终于有机会可以用上了。”
“各位大王请看。”高迎祥指着地图说道:“宣大的官兵主要是延着汾河驻扎,在静乐、楼烦、两岭和太原一带,都驻扎得有重兵设防,尤其是太原,山西巡抚耿如杞和宣大总兵官满桂鞑子都驻扎在这里,所以不管是我的军队,还是神一魁和不沾泥,都不敢往太原走一步。山西北部的情况你们可能也清楚,张狗官的山西主力是驻扎在山西镇,大同主力驻扎在老营堡,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极强,我们绝对不能去招惹。”
“岢岚城呢?有多少驻军?”范文程眨巴着三角眼问道:“还有岢岚城背后的宁化,那里可是山西的大城,那里的情况如何?”
“你是……?”高迎祥上下打量范文程。旁边的罗汝才怕节外生枝,抢着说道:“闯王,这位先生我一会给你介绍,岢岚城和宁化所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我们的军队可都全饿翻了,急着打一个城池补给粮草。”
“岢岚城的官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高迎祥也没再追问范文程身份,继续介绍道:“先前我的斥候混进城里发现,坐镇岢岚城的将军是山西副总兵贺人龙,兵力大概有五千左右,全是山西本地的军队。开始这里的军队一直没有变化,后来张狗官打进宣大又从神木黄河撤回山西的时候,军队过河后就是在岢岚城里集结,前前后后好象撤回来了三万多军队,后来又分批北上去了宣大,但张狗官每一次从岢岚城里撤出军队都是在夜里行军,所以张狗官到底从岢岚城里带走了多少军队,我的斥候和细作都没办法弄清楚。”
说到这,高迎祥拍拍旁边的李自成,微笑说道:“不过我这个闯将分析得比较有道理,他认为岢岚城孤悬在官兵防线之外,官兵向陕西进军的时候,岢岚城倒是可以起到辎重中转的作用,现在张狗官的军队全面退守,岢岚城对张狗官就没有多大意义了,而且岢岚城是张狗官上任后从你们手里抢回来的,城里几乎没有什么百姓,根本不值得坚守,所以他认为岢岚城里的官兵守军很可能没有加强,甚至可能还被张狗官抽调了一部分。”
“有道理,我们渡河的时候,岢岚城里的官兵一直按兵不动,这证明城里守兵不足的证据。”罗汝才点头赞成,“否则的话,张狗官是绝对不会让我们顺顺利利过河的,所以岢岚城的官兵守军绝对不会多,可以考虑当做我们东进后的第一个下手对象。”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力量不足的话,我早就向岢岚城下手了。”高迎祥终于暴露他的来意,阴笑说道:“而且打下了岢岚城,对我们来说还有两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众贼头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高迎祥笑得更阴,“刚才你们好象忘了问一件大事,张狗官带到陕西去打你们用的粮草辎重,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狗官急着去救宣府,粮草辎重这些东西肯定来不及全部搬回去,莫非就放在岢岚城?”罗汝才第一个醒过味来。高迎祥狞笑点头,答道:“不错,我的细作和斥候清楚看到,张狗官从陕西撤军的时候,辎重粮草全部运回了岢岚城存放,他的军队北上山西镇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把这些粮草辎重带走!这就是我们打岢岚城的第一个好处!”
“那第二个好处呢?”王嘉胤惊喜问道。高迎祥微笑着答道:“第二个好处当然是宁化,先前张狗官仗着宁化有岢岚城和山西镇的缓冲保护,在宁化驻军不多,还不是主力军队,如果一对一的话,光是我的军队就有把握拿下这座城池。宁化周围的几个州府,一直没受战火波及,今年听说那里的什么狗薯又大丰收,一亩地收了一千多斤粮食,正是肥得流油的时候,我们如果拿下岢岚城,不仅有了足够的军粮辎重,还可以从岢岚山脉的南端直扑宁化,杀进这个宣大官兵守备薄弱的地方!”
“好,打岢岚城!”众贼头一起欢呼,一致同意继续东进去打岢岚城。那边范文程皱了皱眉头,觉得以张大少爷的奸诈,应该不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可范文程又考虑到山西土地广袤,宣大军队顾此失彼露出破绽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加上张大少爷已经错过了阻击乱贼侵入山西的最佳时机,还有岢岚州地形开阔,以张大少爷手里那点捉襟见肘的兵力,绝对不可能打包围歼灭战,岢岚城是陷阱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范文程也就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定下心来考虑怎么帮这伙乱贼拿下岢岚城,给张大少爷制造更多也更大的麻烦。
……
范文程的所料不差,岢岚城附近的地形对宣大军队而言,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早在前几天乱贼主力陆续过河的时候,就连在军事完全是只通六窍的张大少爷新任师爷史可法在岢岚城附近巡视了一圈后,都紧张兮兮的跑来找张大少爷警告道:“张宪台,请恕愚兄出言无状,愚兄虽然不是很懂兵法,可这次愚兄还是觉得,你把伏击乱贼主力的地点选在岢岚城下,还是太托大了一些,这岢岚城附近好象并不适合埋伏和围歼。依愚兄看来,我们还是采取半渡而击之的法子,更可靠一些。”
“为什么?”张大少爷也是存心想帮史可法迅速熟悉军事,故意明知故问道:“宪之兄,你看出那里有问题了?”
“岢岚城四面都是平原和矮丘,没有可以藏身的树林,最近的山脉岢岚山脉也太远,而且树木稀少,难以埋伏大批军队。”史可法倾尽所能,为张大少爷分析道:“本来岢岚城南面的有一条岚漪河可以利用,但北方大旱,河水太浅也太窄,根本无法起到阻拦乱贼机动的作用。这么一来,我们没有办法埋伏军队先不说,就算有办法埋伏军队,也没足够的兵力把二十多万乱贼包围歼灭啊!”
“不错,宪之兄果然大有长进,都说到了点子上。”张大少爷哈哈大笑,又竖起一个指头,微笑道:“可惜宪之兄你少算一点——二十多万乱贼,并不全是军队,真正能打仗的主力,其实也就两三万人,再加上勉强能上战场的青壮,顶天能凑起六七万,剩下的全是乱贼的家眷和老弱妇孺。这么一来,乱贼进军时,又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宪之兄你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