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庶子风流(校对)第840部分在线阅读
只是不知道,若宁则臣九泉之下有知,其妻女难逃厄运,会不会流一抔悔恨之泪?
不……
他不会,宁则臣只会自苦,却不会懊悔他辅佐圣君之路。
这便是儒家的忠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宁则臣是,贾清臣却不是。
紧了紧领襟处的披风丝绦,贾琮阔步而入宁相府。
……
河套,横城古渡。
作为黄河东部最主要的渡口,自古便有“横城之津危,则灵州之道梗”的说法。
这里,是大乾西北的咽喉之地,亦是九边重镇之一。
也是河套平原西面最后一座大城。
前大乾次辅,军机大臣赵青山,自出京后,便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西出秦关,来至此处办公。
赵青山身量高大,是文臣中少见的文武双全之辈。
再加上其一身正气,手段又极其高超,所以至此没用多久,就尽掌了军政大权。
调边军挖渠排洪,救助灾民,严惩发国难财的地方士绅豪族和粮商巨贾,更将贪墨赈济灾民粮饷的官员,当场斩首示众,尽得民心。
使得因洪水之灾而动荡的河套百姓,很快安定了下来。
当然,他以贬官之身大刀阔斧杀伐果断,甚至调动了一营边军,在许多人眼里,何止胆大包天?
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赵青山似根本没有顾虑这些,雷厉风行的干完后,剩余的琐事,就交给了下面的属官,他则准备走访河套各地。
兴教化,养人才。
不过,还没等他动身,就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一封信……
坐在书房内,看着信封上那熟悉但明显已气衰的字体,赵青山眉心处的皱褶,仿佛悬崖耸立。
他将信封拆开,缓缓打开信笺,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一字一句的将寥寥不过数百字的信看完。
待看完后,从来不畏艰难,刚烈如刀一往直前的大儒赵青山,却已是泪流满面。
他亦师亦友相伴半生,一起度过不知多少艰难险阻,开创新法大业的先生,走了。
这是一封已知必死的绝笔信。
宁则臣在信中对他大为褒赞,也对他寄予厚望,并隐晦的用只有二人才能听懂的暗语,告诉他崇康帝时日不久,希望他日后重返朝堂时,能接过新党的重任,继续将新法推行到底。
看罢书信,赵青山缓缓将信笺折起收好后,临窗负手而立,凝眸眺望东方神京。
对于那位一手扶持起新党,并给予过无尽信任,因而才能建起旷古未有新法大业的君王,他说不出是什么心思……
在此之前,他唯有发自肺腑的敬爱,并且怀有最崇高的忠诚。
即使那位以莫须有之罪,连连打压新党中坚,并将他这位新法功臣当朝次辅贬出神京,赵青山都未曾真正生过恨意。
他明白,那是政堂需要,帝王之术。
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心怀敬意。
而当那位生生逼死了一手创建新党,并将为万世开太平的新法推行天下的元辅后,对于他的死,赵青山心中再无一丝为君父山陵将崩而忧伤的波澜……
到了这一步,曾经开明的帝王,反而成了新法大业的阻力。
如今的他,一心只有权术斗争,反而忘了新法不过才刚刚开创,还有漫长且艰难的路要走。
所以,对于君王将崩,赵青山心中,不悲。
……
皇城,慈宁宫。
看着悲戚不已的太后,叶清微微有些头疼。
对于那位自她记事没多久,就长居重华宫退隐的太上皇,叶清自身是没多少印象的,更不用说什么感情。
而对他的驾崩,叶清心里其实未尝没有心理准备。
皇权面前,自古天家无父子,更何况祖孙?
她那位皇伯伯一旦山陵崩,那么对那位初生皇子最有威胁的会是谁?
宗室诸王和贞元勋臣已被清扫的七七八八,难成气候了。
最后一位,怕就是深藏重华宫的太上皇。
本是意料中的事……
叶清心里唯一感到有些沉重的,是她那位九叔,竟也没有阻止……
当然,她理解,她九叔若是阻止,可能会暴露出许多马脚,可能会前功尽弃。
可……
那毕竟是他父皇啊……
天家……
天家……
叶清从未如此厌恶这样一个环境。
“小九儿,先人说过,金丹之言,皆是虚诞啊,他怎会服用那些东西?”
“太上皇修道,修的是己心,不是想要成仙……”
“他的心早就伤的破破碎碎,何尝想活那么久……”
“他后来明白过来,那时是有人在弄鬼啊……”
听着太后哭个不停,也倾诉个不停,叶清轻轻一叹。
好在之前将东暖阁内的昭容、彩嫔们都打发了出去,不然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来。
叶清用纹凤锦帕轻轻替皇太后擦拭去眼泪,宽慰道:“老祖宗,这就是天家啊。古往今来,哪一朝不是这样过来的?想开些吧……”
愿来世不再生在帝王家,是多么天家子女发自肺腑的沉重愿言。
叶清轻声道:“说起来,孙女儿还要感谢老祖宗,没将我嫁入天家。不然……”
太后注意力被岔开,哭的红肿的老眼含泪,对叶清道:“叶家有我一个人掉进这金火坑里就足够了,怎还能把你也拖进来?这冰冷冷的金窝儿里,看着体面尊贵,可连父子天伦也没了,临老还要承受骨肉相残的人伦惨剧……”
说着,太后又大哭起来。
她什么不明白?
叶清也跟着落下泪来,却还是劝道:“天道公正,有一得便必有一失。天家为世间最尊贵之族,难免要失去些什么……只盼老祖宗能保重身子,若连你老也有个三长两短,小九儿怕也要跟着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闻言悚然一惊,正要说什么,就见帝后匆匆而来,她面色铁青,张口质问道:“皇帝何时送哀家去见太上皇?”
崇康帝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骤然霜白,摇了摇身体,侧倒在董皇后身上……
……
酉时末刻。
西斜的夕阳,余晖笼罩着整个神京城。
渲染了一层凄美的血色。
整个长安都中,都陷入了沉默悲然的国丧里。
仿佛整个世间,都到了尾声,陷入一片暮气中……
贾琮在兴道坊宁府,命人取来藏冰,用冰鉴将宁则臣的棺栋围住,做成冰棺,以在这逐渐温暖炎热的天气中,守住宁则臣的尸身不腐,待其妻女归京理丧。
一切打理妥当后,连宁则臣书房中的所有书信都收走,兴道坊宁相府,终于可以对外开放了……
等看到无数新党大员乃至国子监学生们涌上门来吊孝元辅,哭声震天时,贾琮也踏着夕阳的余晖,在亲随缇骑的护从下,折返回家。
他并非皇族,所以不用去奉天殿,为太上皇灵柩守灵,只需每天早上,随天子去哭一场灵即可。
至居德坊贾家东府,只见大门前也已挂白,为太上皇服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