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校注本)第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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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即元代南戏《琵琶记》,高明(字则诚)撰(一说作者佚名,高明只是改编者)。剧述蔡伯喈状元及第,被牛丞相招为女婿。时值其家乡遭遇荒年,父母双亡。其妻赵五娘发送公婆后,一路弹唱琵琶,至京寻夫,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夫妻重聚。
《元人百种》──明·臧懋循所编《元曲选》的别名,因该书选收元杂剧一百种,故名。此书尽管有缺点,但包罗了元杂剧的大部分作品,使其不致散佚,功不可没。​
行乐图——原指游戏消遣状的人物画,后来泛指人物画。唐·裴孝源《贞观公私画史》载:“《朝臣像》、《吴中舟行图》、《少年行乐图》……刘填画,隋朝官本。”可见至少在隋朝已有此说法。​
工细楼台──是指画楼台等建筑物不能随便乱画,必须严格按其尺寸比例来画。​
错了笋──“笋”通“榫”。原指木工没有将榫头对准榫眼。引申以比喻人失了手,动作不协调。​
抿子──亦称“抿刷”。用以蘸水或油抹头发的小刷子。明·沈榜《宛署杂记·经费下》:“剪子四把,抿子四把……”又明·刘若愚《酌中记·内臣职掌纪略》:“广惠库职掌彩织帕、梳栊、抿刷……”​
界划──亦作“界画”。是指中国画中专画楼台亭阁等建筑物的一种画法,因画时要用界尺,故称。这种画法要求尺寸比例精确,构图合理,位置得宜,远近有别。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八·画家十三科》,其中一科即“界画楼台”。​
雪浪纸──
一种有隐形波纹的优质宣纸。这种纸质地细密,宜画山水树石等。​
皴(cūn村)染──指中国画的皴法和渲染法两种技法。
皴法:用于画石头、山峦、树皮等。其画法是先勾勒轮廓,然后用侧笔描画,使其显得有棱角,较粗糙。就中又分为披麻皴、卷云皴、雨点皴、牛毛皴等等。
渲染法:是用水墨或淡彩涂染画面,以烘托所画主体,增强艺术效果。下面的“烘”即“烘托法”,义同“渲染法”。​
化胶──自制颜料的一道工序。即把下面所说的广匀胶(见下注)加水加热,使其熔化为胶水。​
出胶──自制颜料的一道工序。即把熔化的胶水用麻布加以过滤,去其渣子,滤出的胶水即可加入颜料,如此则画上的颜色将不易褪色和脱落。以《芥子园画谱》所介绍的青绿色“出胶法”为例:“青绿加胶,必须临时,以极清胶水投入碟内,再加清水,温火上略熔用之。然后即撇去胶水……撇法:用滚水少许,投入青绿内,并将碟子安(置于)滚水盆内……其胶自尽浮于上,撇去上面清水,则胶净矣。是之谓出胶法。”​
粉油大案──即油漆大案。因油漆前要用大白粉泥子涂抹表面的裂缝和坑凹,故称。​
赭石、广花、藤黄、胭脂──中国画所用四种主要颜料。
赭石:是一种铁矿石,可制成棕色颜料。
广花:广青和花青的合称。均由蓝草(如蓼蓝、松蓝、木蓝、马蓝)中提取的颜料,呈靛蓝色。
藤黄:用藤黄树(一名“海藤树”)渗出的黄色树脂炼制而成的黄色颜料。
胭脂:用茜草(一名“红蓝花”)根、苏木(一名“苏枋”)树心等制成的红色颜料。​
排笔……柳条──皆为画笔名。
排笔:即把若干支羊毫笔成排串连而成,形似竹排,故名。主要用于画大面积底色。
染:“染笔”之简称。为较软的羊毫笔,因为它是渲染画法的工具,故名。又因所画面积大小不同,因而制成不同大小的染笔。
蟹爪:为较硬的狼毫笔,画时笔毛可以散开,形似蟹爪,便于画山石,故名。又因南北方所制不同,故有南北蟹爪之别。也制成大小不等的笔式,以适应不同需要。
须眉:为笔头尖细的狼毫笔,本身形似须眉,也为描画须眉的必备工具(也可用以画其他精细部位),故名。
着色:为较软的羊毫笔,因主要用以画彩色画,故名。
开面:也是笔头尖细的狼毫笔,因用以勾勒人物的面部而得名。
柳条:即柳木炭笔,用以画草图。​
箭头朱……青金──皆为颜料。
箭头朱:朱砂的一种,红色颜料。
南赭:即上述赭石。
石黄:是一种黄色矿物颜料。
石青:是一种铜矿石制成的蓝色颜料。
石绿:是一种绿色矿石颜料。
管黄:即上述藤黄,因取藤黄树脂时要使用竹管,故名。
铅粉:用以调配白色颜料。
大赤、青金:是两种真金粉:一种呈赤色,一种呈青色,均可调配成颜料。​
淘澄飞跌——调配国画颜料的四道工序。
淘:将天然颜料研碎,滤去泥土等杂质。
澄:将“淘”过的颜料研得更细,再兑入胶水,使其澄清。
飞:“澄”后的颜料上面是淡色,将其用嘴吹去(或用工具撇去)。
跌:“飞”后的颜料只留下中色和重色,再将其摇动,去掉中色,只留重色,此即所要的颜料。​
细绢箩、粗箩──以细绢制者为细箩,以粗绢或纱布制者为粗箩,皆用以过滤颜料。​
第四十三回
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
话说王夫人因见贾母那日在大观园不过着了些风寒,不是什么大病,请医生吃了两剂药,也就好了,命凤姐来,吩咐他预备给贾政带送东西。正商议着,只见贾母打发人来叫,王夫人忙引着凤姐儿过来。王夫人又请问:“这会子可又觉大安些?”贾母道:“今日可大好了。方才你们送来野鸡崽子汤,我尝了一尝,倒有味儿,又吃了两块肉,心里很受用。”王夫人笑道:“这是凤丫头孝敬老太太的,算他的孝心虔,不枉了素日老太太疼他。”贾母点头笑道:“难为他想着。若是还有生的,再炸上两块,咸浸浸的,喝粥有味儿。那汤虽好,就只不对稀饭。”凤姐听了,连忙答应,命人到大厨房传话。
这里贾母又向王夫人笑道:“我打发人找你来,不为别的,初二日是凤丫头的生日。上两年我原想着替他做生日,偏到跟前,又有事就混过去了。今年人又齐全,料着又没事,咱们大家好生乐一天。”王夫人笑道:“我也想着呢。既是老太太高兴,何不就商议定了?”贾母笑道:“我想往年不拘谁做生日,都是各自送各自的礼,这个也俗了,也觉太生分。今儿我出个新法子,又不生分,又可以取乐儿。”王夫人忙道:“老太太怎么想着好,就是怎么样行。”贾母笑道:“我想着咱们也学那小家子,大家凑个分子,多少尽着这钱去办,你说好不好?”王夫人道:“这个很好,但不知怎么个凑法儿?”贾母听说,一发高兴起来,忙遣人去请薛姨妈、邢夫人等,又叫请姑娘们并宝玉,和那府里的尤氏和赖大家的,及有些头脸管事的媳妇也都叫了来。
众丫头、婆子见贾母十分高兴,也都高兴,忙忙的各自分头去请的请,传的传。没顿饭的工夫,老的少的,上的下的,乌压压挤了一屋子。只薛姨妈和贾母对坐,邢夫人、王夫人只坐在房门前两张椅子上,宝钗姐妹等五六个人坐在炕上,宝玉坐在贾母怀前,底下满满的站了一地。贾母忙命拿几张小杌子来,给赖大母亲等几个高年有体面的嬷嬷坐了。贾府风俗:年高伏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呢。所以尤氏、凤姐等只管地下站着,那赖大的母亲等三四个老嬷嬷告了罪,都坐在小杌子上。
贾母笑着把方才一席话说与众人听了。众人谁不凑这趣儿呢?再,也有和凤姐儿好,情愿这样的;也有怕凤姐儿,巴不得奉承他的;况且都是拿的出来的:所以一闻此言,都欣然应诺。贾母先道:“我出二十两。”薛姨妈笑道:“我随着老太太,也是二十两。”邢夫人、王夫人笑道:“我们不敢和老太太并肩,自然矮一等,每人十六两罢了。”尤氏、李纨也笑道:“我们自然又矮一等,每人十二两罢。”
贾母忙和李纨道:“你寡妇失业的,那里还拉你出这个钱?我替你出了罢。”凤姐忙笑道:“老太太别高兴,且算一算账再揽事:老太太身上已有两分呢,这会子又替大嫂子出十二两,说着高兴,一会子回想又心疼了。过后儿又说:‘都是为凤丫头花了钱。’使个巧法子,哄着我拿出三四倍子来暗里补上,我还做梦呢!”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笑道:“依你怎么样呢?”凤姐笑道:“生日没到,我这会子已经折受的不受用了。我一个钱也不出,惊动这些人,实在不安,不如大嫂子这分我替他出了罢。我到那一日多吃些东西,就享了福了。”邢夫人等听了,都说很是,贾母方允了。
凤姐儿又笑道:“我还有一句话呢。我想老祖宗自己二十两,又有林妹妹、宝兄弟的两分子;姨妈自己二十两,又有宝妹妹的一分子:这倒也公道。只是二位太太每位十六两,自己又少,又不替人出,这有些不公道,老祖宗吃了亏了。”贾母听了,呵呵大笑道:“到底是我的凤丫头向着我,这说的很是;要不是你,我叫他们又哄了去了。”凤姐笑道:“老祖宗只把他哥儿两个交给两位太太:一位占一个罢,派每位替出一分就是了。”贾母忙说:“这很公道,就是这样。”赖大的母亲忙站起来笑道:“这可反了,我替二位太太生气。在那边是儿子媳妇,在这边是内侄女儿,倒不向着婆婆、姑姑,倒向着别人;这儿媳妇倒成了陌路人,内侄女儿倒成了外侄女儿了。”说的贾母和众人都大笑起来了。
赖大的母亲因又问道:“少奶奶们十二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贾母听说,道:“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位虽低些,钱却比他们多,你们和他们一例才使得。”众嬷嬷听了,连忙答应。贾母又道:“姑娘们不过应个景儿,每人照一个月的月例就是了。”又回头叫鸳鸯来:“你们也凑几个人,商议凑了来。”鸳鸯答应着,去不多时,带了平儿、袭人、彩霞等,还有几个丫头来,也有二两的,也有一两的。贾母因问平儿:“你难道不替你主子做生日,还入在这里头?”平儿笑道:“我那个私自另外的有了,这是公中的,也该出一分。”贾母笑道:“这才是好孩子。”
凤姐又笑道:“上下都全了。还有二位姨奶奶,他出不出,也问一声儿。尽到他们是理,不然他们只当小看了他们了。”贾母听说,忙说:“可是呢,怎么倒忘了他们?只怕他们不得闲儿,叫个丫头问问去。”说着,早有丫头去了。半日回来说道:“每位也出二两。”贾母喜欢道:“拿笔砚来算明,共计多少。”尤氏因悄悄的骂凤姐道:“我把你这没足够的小蹄子儿!这么些婆婆、婶子凑银子给你做生日,你还不够,又拉上两个苦瓠子。”凤姐也悄悄的笑道:“你少胡说,一会子离了这里,我才和你算账。他们两个为什么苦呢?有了钱也是白填还别人,不如拘了来咱们乐。”
说着早已合算了,共凑了一百五十两有零。贾母道:“一天戏、酒用不了。”尤氏道:“既不请客,酒席又不多,两三日的用度都够了。头等,戏不用钱,省在这上头。”贾母道:“凤丫头说那一班好,就传那一班。”凤姐道:“咱们家的班子都听熟了,倒是花几个钱,叫一班来听听罢。”贾母道:“这件事我交给珍哥媳妇了,越发叫凤丫头别操一点心儿,受用一日才算。”尤氏答应着。又说了一会话,都知贾母乏了,才渐渐的散出来。
尤氏等送出邢夫人、王夫人二人散去,因往凤姐房里来,商议怎么办生日的话。凤姐儿道:“你不用问我,你只看老太太的眼色儿行事就完了。”尤氏笑道:“你这么个阿物儿,也忒行了大运了。我当有什么事叫我们去,原来单为这个。出了钱不算,还叫我操心。你怎么谢我?”风姐笑道:“别扯臊!我又没叫你来,谢你什么?你怕操心,你这会子就回老太太去,再派一个就是了。”尤氏笑道:“你瞧瞧,把他兴的这个样儿。我劝你收着些儿好,太满了就要流出来了。”二人又说了一会方散。
次日,将银子送到宁国府来,尤氏方才起来梳洗,因问:“是谁送过来的?”丫头们回说:“林妈。”尤氏便命:“叫了他来。”丫头们走至下房,叫了林之孝家的过来。尤氏命他脚踏上坐了,一面忙着梳洗,一面问他:“这一包银子共多少?”林之孝家的回说:“这是我们底下人的银子,凑了先送过来。老太太和太太们的还没有呢。”正说着,丫头们回说:“那府里的姨太太打发人送了分子来了。”尤氏笑骂道:“小蹄子们,专会记得这些没要紧的话。昨儿不过是老太太一时高兴,故意儿的学那小家子凑分子,你们就记得了,到了你们嘴里当正经话说。还不快接进来呢。”丫头们笑着忙接银子进来,一共两封,连宝钗、黛玉的都有了。尤氏问:“还少谁的?”林之孝家的道:“还少老太太、太太、姑娘们的,我们底下姑娘们的。”
尤氏道:“还有你们大奶奶的呢?”林之孝家的道:“奶奶过去,这银子都从二奶奶手里发,一共都有了。”
说着,尤氏梳洗了,命人伺候车辆。一时来至荣府,先来见凤姐,只见凤姐已将银子封好,正要送去。尤氏问:“都齐了么?”凤姐笑道:“都有了,快拿去罢,丢了我不管。”尤氏笑道:“我有些信不及,倒要当面点一点。”说着,果然按数一点,只没有李纨的一分。尤氏笑道:“我说你闹鬼呢,怎么你大嫂子的没有?”凤姐笑道:“那么些还不够?就短一分儿也罢了。等不够了,我再找给你。”尤氏道:“昨儿你在人跟前做情,今儿又来和我赖,这我可不依你。我只和老太太要去。”凤姐笑道:“我看你利害,明儿有了事,我也丁是丁,卯是卯的,你也别抱怨。”尤氏笑道:“只这一分儿不给也罢了。要不看你素日孝敬我,我本来依你么?”
说着,把平儿的一分也拿出来,说道:“平儿,来把你的收了去,等不够了,我替你添上。”平儿会意,笑道:“奶奶先使着,若剩下了,再赏我一样。”尤氏笑道:“只许你主子作弊,就不许我作情吗?”平儿只得收了。尤氏又道:“我看着你主子这么细致,弄这些钱,那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
一面说着,一面又往贾母处来。先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话,便走到鸳鸯房中,和鸳鸯商议,只听鸳鸯的主意行事,何以讨贾母喜欢,二人计议妥当。尤氏临走时,也把鸳鸯的二两银子还他,说:“这还使不了呢。”说着,一径出来,又至王夫人跟前说了一会话。因王夫人进了佛堂,把彩云的一分也还了。他见凤姐儿不在跟前,一时把周、赵二人的也还了,他两个还不敢收。尤氏道:“你们可怜见的,那里有这些闲钱?凤丫头便知道了,有我应着呢。”二人听说,千恩万谢的收了。
转眼已是九月初二日,园中人都打听得尤氏办得十分热闹,不但有戏,连耍百戏并说书的女先儿全有,都打点着取乐玩耍。李纨又向众姐妹道:“今儿是正经社日,可别忘了。宝玉也不来,想必他不知,又贪住什么玩意儿,把这事又忘了。”说着,便命丫头:“去瞧做什么呢?快请了来。”丫头去了半日,回说:“花大姐姐说,今儿一早就出门去了。”众人听了,都诧异说:“再没有出门之理。这丫头糊涂。”因又命翠墨去。一时翠墨回来说:“可不真出门了。说有个朋友死了,出去探丧去了。”探春道:“断然没有的事,凭他什么,再没有今日出门之理。你叫袭人来,我问他。”
刚说着,只见袭人走来。李纨等都说道:“今儿凭他有什么事,也不该出门:头一件,你二奶奶的生日,老太太都这么高兴,两府上下都凑热闹儿,他倒走了?第二件,又是头一社的正日子,也不告假,就私自去了?”袭人叹道:“昨儿晚上就说了,今儿一早有要紧的事,到北静王府里去,就赶着回来。劝他别去,他必不依。今儿一早起来,又要素衣裳穿,想必是北静王府里要紧的什么人没了,也未可知。”李纨等道:“若果如此,也该去走走,只是也该回来了。”说着,大家又商议:“咱们只管作诗,等他来罚他。”刚说着,只见贾母已打发人来请,便都往前头去了。袭人回明宝玉的事,贾母不乐,便命人接去。
原来宝玉心里有件心事,于头一日就吩咐焙茗:“明日一早出门,备两匹马在后门口等着,不用别人跟着。说给李贵:我往北府里去了,倘或要有人找我,叫他拦住不用找,只说北府里留下了,横竖就来的。”焙茗也摸不着头脑,只得依言说了。今儿一早,果然备了两匹马,在园后门等着。
天亮了,只见宝玉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发,跨上马,一弯腰,顺着街就下去了。焙茗也只得跨上马,加鞭赶上,在后面忙问:“往那里去?”宝玉道:“这条路是往那里去的?”焙茗道:“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清清,没有什么玩的。”宝玉听说,点头道:“正要冷清清的地方。”说着,越发加了两鞭,那马早已转了两个弯子,出了城门。焙茗越发不得主意,只得紧紧的跟着。
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人烟渐渐稀少,宝玉方勒住马,回头问焙茗道:“这里可有卖香的?”焙茗道:“香倒有,不知是那一样?”宝玉道:“别的香不好,须得檀、芸、降三样。”焙茗笑道:“这三样可难得。”宝玉为难。焙茗见他为难,因问道:“要香做什么使?我见二爷时常带的小荷包儿有散香,何不找找?”一句提醒了宝玉,便回手向衣襟上拉出个荷包,摸了一摸,竟有两星沉速,心内喜欢:“只是不恭些。”再想:“自己亲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于是又问炉炭。焙茗道:“这可罢了,荒郊野外,那里有?既用这些,何不早说,带了来,岂不便宜?”宝玉道:“糊涂东西,要可以带了来,又不这样没命的跑了。”
焙茗想了半日,笑道:“我得了个主意,不知二爷心下如何?我想来二爷不止用这个,只怕还要用别的,这也不是事。如今我们索性往前再走二里,就是水仙庵了。”宝玉听了,忙问:“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就去。”说着就加鞭前行,一面回头向焙茗道:“这水仙庵的姑子常往咱们家去,这一去到那里,和他借香炉使使,他自然是肯的。”焙茗道:“别说是咱们家的香火,就是平白不认识的庙里,和他借,他也不敢驳回。只是一件:我常见二爷最厌这水仙庵的,如何今儿又这样喜欢了?”宝玉道:“我素日最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盖庙。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听见有个神,就盖起庙来供着,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听些野史小说便信真了。比如这水仙庵里面因供的是洛神,故名水仙庵。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那原是曹子建的谎话,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今儿却合我的心事,故借他一用。”
说着,早已来至门前。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意外,竟像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一般,忙上来问好,命老道来接马。宝玉进去,也不拜洛神之像,却只管赏鉴:虽是泥塑的,却真有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荷出渌波,日映朝霞”的姿态。宝玉不觉滴下泪来。
老姑子献了茶,宝玉因和他借香炉烧香。那姑子去了半日,连香供纸马都预备了来。宝玉说道:“一概不用。”命焙茗捧着炉,出至后园中,拣一块干净地方儿,竟拣不出。焙茗道:“那井台上如何?”宝玉点头。一齐来至井台上,将炉放下,焙茗站过一旁。宝玉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回身命收了去。
焙茗答应,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我焙茗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清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的心事难出口,我替二爷祝赞你:你若有灵有圣,我们二爷这样想着你,你也时常来望候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玩耍,岂不两下里都有趣?”说毕,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
宝玉听他没说完,便撑不住笑了。因踢他道:“别胡说,看人听见笑话。”焙茗起来,收过香炉,和宝玉走着,因道:“我已经合姑子说了二爷还没用饭,叫他收拾了些东西,二爷勉强吃些。我知道今儿里头大排筵宴,热闹非常,二爷为此,才躲了来的。横竖在这里清净一天,也就尽乐了。要不吃东西,断使不得。”宝玉道:“戏酒不吃,这随便的吃些也不妨。”
焙茗道:“这才是。还有一说:咱们来了,必有人不放心。若没有人不放心,便晚些进城何妨?若有人不放心,二爷须得进城回家去才是。第一,老太太、太太也放了心;第二,礼也尽了,不过这么着。就是家去听戏喝酒,也并不是爷有意,原是陪着父母,尽个孝道儿。要单为这个,不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才受祭的阴魂儿也不安哪。二爷想我这话怎么样?”宝玉笑道:“你的意思我猜着了:你想着只你一个跟了我出来,回来你怕担不是,所以拿这大题目来劝我。我才来了,不过为尽个礼,再去吃酒看戏,并没说一日不进城。这已经完了心愿,赶着进城,大家放心就是了。”焙茗道:“这更好。”
说着,二人来至禅堂,果然那姑子收拾了一桌好素菜。宝玉胡乱吃了些,焙茗也吃了。二人便上马,仍回旧路。焙茗在后面,只嘱咐:“二爷好生骑着,这马总没大骑,手提紧着些儿。”一面说着,早已进了城,仍从后门进去,忙忙来至怡红院中。袭人等都不在屋里,只有几个老婆子看屋子,见他来了,都喜的眉开眼笑道:“阿弥陀佛!可来了,没把花姑娘急疯了呢!上头正坐席呢,二爷快去罢。”宝玉听说,忙将素衣脱了,自己找了颜色吉服换上,便问道:“都在什么地方坐席呢?”老婆子们回道:“在新盖的大花厅上呢。”
宝玉听了,一径往花厅上来,耳内早隐隐闻得箫管歌吹之声。刚到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宝玉来了,便长出了一口气,咂着嘴儿说道:“嗳!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可就都反了。”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里去了?”玉钏儿把身一扭,也不理他,只管拭泪。宝玉只得怏怏的进去了。到了花厅上,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真如得了凤凰一般。
贾母先问道:“你往那里去了,这早晚才来?还不给你姐姐行礼去呢!”因笑着又向凤姐儿道:“你兄弟不知好歹,就有要紧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儿,就私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这样,等你老子回家,必告诉他打你!”凤姐儿笑着道:“行礼倒是小事,宝兄弟明儿断不可不言语一声儿,也不传人跟着就出去。街上车马多,头一件叫人不放心;再,也不像咱们这样人家出门的规矩。”
这里贾母又骂跟的人:“为什么都听他的话,说往那里去就去了,也不回一声儿?”一面又问:“他到底往那里去了?可吃了什么没有?唬着了没有?”宝玉只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没了,今日给他道恼去。我见他哭的那样,不好撇下他就回来,所以多等了会子。”贾母道:“以后再私自出门,不先告诉我,一定叫你老子打你!”宝玉连忙答应着。贾母又要打跟的人。众人又劝道:“老太太也不必生气了,他已经答应不敢了,况且回来又没事,大家该放心乐一会子了。”
贾母先不放心,自然着急发狠;今见宝玉回来,喜且有馀,那里还恨,也就不提了。还怕他不受用,或者别处没吃饭,路上着了惊恐,反又百般的哄他。袭人早已过来伏侍,大家仍旧听戏。
当日演的是《荆钗记》,贾母、薛姨妈等都看的心酸落泪,也有笑的,也有恨的,也有骂的。
要知端底,下回分解。
苦瓠子——比喻苦命人。
瓠子:亦名“瓠瓜”、“葫瓜”。瓜类植物。呈长圆形,可食,略有苦味,故以比喻命苦。​
百戏——这里指杂技。
女先儿——这里指说书的女盲艺人。
先儿:先生。​
檀、芸、降——指三种名贵的香。
檀:即檀香,由檀香木制成。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木部一·檀香》引叶廷珪《香谱》云:“皮实而色黄者为黄檀,皮洁而色白者为白檀,皮腐而色紫者为紫檀。其木并坚重清香,而白檀尤良。宜以纸封收,则不泄气。”
芸:即芸香,由芸香草制成,有驱虫功效。
降:即降香,亦名“降真香”。相传烧此香能使神下降,故名。又名“鸡骨香”、“紫藤香”。唐·无名氏《香谱·香品一》云:“降真香出交广舶上,其香如苏枋木,燃之初不甚香,得诸香和之则美。”又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木部一》引珣曰:“《仙传》:‘拌和诸香,烧烟直上,感引鹤降……’降真之名以此。”又引朱辅山《溪蛮丛话》:“鸡骨香即降香,本出海南。”​
两星沉速——两星:即两粒、两小块。
沉速:指沉香与速香的混合香。
沉香:指由沉香木及蜜香树的树脂制成的香料。参见第十八回“沉香”注。
速香:“黄熟香”的讹称(因“熟”与“速”音同而讹)。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木部一·沉香》云:“香之等凡三:曰沉,曰栈,曰黄熟是也……其黄熟香,即香之轻虚者,俗讹为速香是矣。有生速(香),斫伐而取者;有熟速(香),腐朽而取者。”参见第十八回“沉香”注。​
洛神──即宓妃,相传为上古“三皇”之一伏羲氏之女,溺死于洛水,遂为洛水之神。见汉·司马相如《上林赋》“若夫青琴、宓妃之徒”李善注:“如淳曰:宓妃,伏羲氏女,溺死洛,遂为洛水之神。”又三国魏·曹植《洛神赋》李善题注:“《汉书·音义》如淳曰:宓妃,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为神。”(宓羲氏:即伏羲氏,“宓”通“伏”。《汉书·古今人表》:“太昊帝宓羲氏。”颜师古注:“宓,音伏,字本作虙,其音同”。)​
《荆钗记》──元代南戏剧本,作者难以确定。此剧述王十朋与钱玉莲夫妇横遭坎坷而坚贞不渝,终得团圆的故事。​
第四十四回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话说宝玉和姐妹一处坐着,同众人看演《荆钗记》。黛玉因看到《男祭》这出上,便和宝钗说道:“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上来做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宝钗不答。宝玉听了,却又发起呆来。
且说贾母心想今日不比往日,定要教凤姐痛乐一日。本自己懒怠坐席,只在里间屋里榻上歪着,和薛姨妈看戏,随心爱吃的,拣几样放在小几上,随意吃着说话儿。将自己两桌席面,赏那没有席面的大小丫头并那应着差的妇人等,命他们在窗外廊檐下,也只管坐着随意吃喝,不必拘礼。王夫人和邢夫人在地下高桌上坐着。外面几席是他们姐妹们坐。
贾母不时吩咐尤氏等:“让凤丫头坐上面,你们好生替我待东,难为他一年到头辛苦。”尤氏答应了,又笑回道:“他说坐不惯首席,坐在上头,横不是竖不是的,酒也不肯喝。”贾母听了,笑道:“你不会,等我亲自让他去。”凤姐儿忙也进来笑说:“老祖宗别信他们的话,我喝了好几锺了。”贾母笑着,命尤氏等:“拉他出去,按在椅子上,你们都轮流敬他。他再不吃,我当真的就亲自去了。”
尤氏听说,忙笑着又拉他出来坐下,命人拿了台盏斟了酒,笑道:“一年到头,难为你孝顺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儿没什么疼你的,亲自斟酒。我的乖乖,你在我手里喝一口罢。”凤姐儿笑道:“你要安心孝敬我,跪下,我就喝。”尤氏笑道:“说的你不知是谁!我告诉你说罢:好容易今儿这一遭,过了后儿,知道还得像今儿这样的不得了?趁着尽力灌两锺子罢。”凤姐儿见推不过,只得喝了两锺。
接着众姐妹也来了,凤姐也只得每人的喝了两口。赖嬷嬷见贾母尚且这等高兴,也少不得来凑趣儿,领着些嬷嬷们也来敬酒。凤姐儿也难推托,只得喝了两口。鸳鸯等也都来敬。凤姐儿真不能了,忙央告道:“好姐姐们,饶了我罢,我明儿再喝罢。”鸳鸯笑道:“真个的,我们是没脸的了?就是我们在太太跟前,太太还赏个脸儿呢。往常倒有些体面,今儿当着这些人,倒做起主子的款儿来了。我原不该来,不喝,我们就走。”说着,真个要回去了。凤姐儿忙忙拉住,笑道:“好姐姐,我喝就是了。”说着拿过酒来,满满的斟了一杯喝干。鸳鸯方笑了散去,然后又入席。
凤姐儿自觉酒沉了,心里突突的往上撞,要往家去歇歇,只见那耍百戏的上来,便和尤氏说:“预备赏钱,我要洗洗脸去。”尤氏点头。凤姐儿瞅人不防,便出了席,往房门后檐下走来。平儿留心,也忙跟了来。凤姐便扶着他。才至穿廊下,只见他屋里的一个小丫头子正在那里站着,见他两个来了,回身就跑。凤姐儿便疑心,忙叫。那丫头先只装听不见,无奈后面连声儿叫,也只得回来。
凤姐儿越发起了疑心,忙和平儿进了穿廊,叫那小丫头子也进来,把槅扇关了。凤姐坐在当院子的台阶上,命那丫头子跪下,喝命平儿:“叫两个二门上的小厮来,拿绳子、鞭子,把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那小丫头子已经吓的魂飞魄散,哭着只管碰头求饶。凤姐儿问道:“我又不是鬼,你见了我,不识规矩站住,怎么倒往前跑?”小丫头子哭道:“我原没看见奶奶来,我又惦记着屋里没人,才跑来着。”凤姐儿道:“屋里既没人,谁叫你又来的?你就没看见,我和平儿在后头扯着脖子叫了你十来声,越叫越跑,离的又不远,你聋了吗?你还和我强嘴!”说着,扬手一巴掌,打在脸上,打的那小丫头子一栽;这边脸上又一下:登时小丫头子两腮紫胀起来。平儿忙劝:“奶奶仔细手疼。”凤姐便说:“你再打着问他跑什么?他再不说,把嘴撕烂了他的!”
那小丫头子先还强嘴,后来听见凤姐儿要烧了红烙铁来烙嘴,方哭道:“二爷在家里,打发我来这里瞧着奶奶,要见奶奶散了,先叫我送信儿去呢。不承望奶奶这会子就来了。”凤姐儿见话里有文章,便又问道:“叫你瞧着我做什么?难道不叫我家去吗?必有别的原故,快告诉我,我从此以后疼你;你要不实说,立刻拿刀子来割你的肉!”说着,回头向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向那丫头嘴上乱戳。吓的那丫头一行躲,一行哭求道:“我告诉奶奶,可别说我说的。”平儿一旁劝,一面催他,叫他快说。丫头便说道:“二爷也是才来,来了就开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支簪子、两匹缎子,叫我悄悄的送与鲍二的老婆去,叫他进来。他收了东西,就往咱们屋里来了。二爷叫我瞧着奶奶。底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凤姐听了,已气的浑身发软,忙立起身来,一径来家。刚至院门,只见有一个小丫头在门前探头儿,一见了凤姐,也缩头就跑。凤姐儿提着名字喝住。那丫头本来伶俐,见躲不过了,越发的跑出来了,笑道:“我正要告诉奶奶去呢,可巧奶奶来了。”凤姐道:“告诉我什么?”那丫头便说:“二爷在家……”这般如此,将方才的话也说了一遍。凤姐啐道:“你早做什么了?这会子我看见你了,你来推干净儿。”说着,扬手一下,打的那丫头一个趔趄,便蹑脚儿走了。
凤姐来至窗前,往里听时,只听里头说笑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贾琏道:“他死了,再娶一个也这么着,又怎么样呢?”那个又道:“他死了,你倒是把平儿扶了正,只怕还好些。”贾琏道:“如今连平儿他也不叫我沾一沾了,平儿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说。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
凤姐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又听他们都赞平儿,便疑平儿素日背地里自然也有怨言了,那酒越发涌上来了。也并不忖夺,回身把平儿先打了两下子。一脚踢开了门进去,也不容分说,抓着鲍二家的就撕打。又怕贾琏走了,堵着门,站着骂道:“好娼妇!你偷主子汉子,还要治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你们娼妇们一条藤儿,多嫌着我,外面儿你哄我。”说着,又把平儿打了几下。打的平儿有冤无处诉,只气得干哭,骂道:“你们做这些没脸的事,好好的又拉上我做什么?”说着,也把鲍二家的撕打起来。
贾琏也因吃多了酒,进来高兴,不曾做的机密,一见凤姐来了,早没了主意。又见平儿也闹起来,把酒也气上来了。凤姐儿打鲍二家的,他已又气又愧,只不好说的;今见平儿也打,便上来踢骂道:“好娼妇!你也动手打人!”平儿气怯,忙住了手,哭道:“你们背地里说话,为什么拉我呢?”
凤姐见平儿怕贾琏,越发气了,又赶上来打着平儿,偏叫打鲍二家的。平儿急了,便跑出来找刀子要寻死。外面众婆子、丫头忙拦住解劝。这里凤姐见平儿寻死去,便一头撞在贾琏怀里,叫道:“你们一条藤儿害我,被我听见,倒都唬起我来。你来勒死我罢!”贾琏气的从墙上拔出剑来,说道:“不用寻死,我真急了,一齐杀了,我偿了命,大家干净!”
正闹的不可开交,只见尤氏等一群人来了,说:“这是怎么说,才好好的,就闹起来?”贾琏见了人,越发倚酒三分醉,逞起威风来,故意要杀凤姐儿。凤姐儿见人来了,便不似先前那般泼了,撂下众人,便哭着往贾母那边跑。
此时戏已散了,凤姐跑到贾母跟前,爬在贾母怀里,只说:“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呢!”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忙问:“怎么了?”凤姐儿哭道:“我才家去换衣裳,不防琏二爷在家和人说话。我只当是有客来了,唬的我不敢进去,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原来是鲍二家的媳妇,商议说我利害,要拿毒药给我吃了,治死我,把平儿扶了正。我原生了气,又不敢和他吵,打了平儿两下子,问他为什么害我。他臊了,就要杀我。”贾母听了,都信以为真,说:“这还了得!快拿了那下流种子来!”
一语未完,只见贾琏拿着剑赶来,后面许多人赶。贾琏明仗着贾母素昔疼他,连母亲、婶娘也无碍,故逞强闹了来。邢夫人、王夫人见了,气的忙拦住,骂道:“下流东西!你越发反了!老太太在这里呢。”贾琏乜斜着眼道:“都是老太太惯的他,他才敢这么着,连我也骂起来了。”邢夫人气的夺下剑来,只管喝他:“快出去!”那贾琏撒娇撒痴,涎言涎语的还只管乱说。贾母气的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叫人把他老子叫了来,看他去不去!”贾琏听见这话,方趔趄着脚儿出去了,赌气也不往家走,便往外书房来。
这里邢夫人、王夫人也说凤姐。贾母道:“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的住呢?从小儿人人都打这么过。这都是我的不是,叫你多喝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了。”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又道:“你放心,明儿我叫你女婿替你赔不是。你今儿别过去臊着他。”因又骂:“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么背地里这么坏?”尤氏等笑道:“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生气,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平儿委屈的什么儿似的,老太太还骂人家。”贾母道:“这就是了,我说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魇道的。既这么着,可怜见的,白受他的气。”因叫琥珀来:“你去告诉平儿,就说我的话,我知道他受了委屈,明儿我叫他主子来替他赔不是。今儿是他主子的好日子,不许他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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