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校对)第486部分在线阅读
如果石越支持北伐的话,那么他的任务就变得简单多了。从心底里来说,李清臣当然是希望能带回给皇帝一个好消息的。
李清臣一面宣读着诏令,一面拿着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身边的石越的反应,不过,这位新晋的燕国公,早就将喜怒不形于色修炼得炉火纯青,他脸上始终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礼节性的微笑,纵然是李清臣,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这也在李清臣预料之中,平心而论,以石越如今的地位,晋封燕国公这样的晋升,实在不足以令其动容,就算是李清臣自己,封个国公之类的,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而且以石越所立的功绩而论,这也谈不上什么嘉奖。说到底,这只是个姿态而已,与王厚等人不同,对石越的赏赐,不管是不是要北伐,都肯定是要等到石越回到汴京才会真正颁布的。进封燕国公,也就是先意思一下而已。
因此,李清臣也没有太在意这些,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庞天寿手中的诏令,终于,只剩了最后一卷,他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接过那份诏书,看了一眼,读道:“和诜超授游击将军、雄武一军都指挥使并进封鄄城县开国子[256]制……”
“万岁!万岁!万万岁!”眼见着李清臣终于宣读完全部的诏书,就在和诜的领旨谢恩声中,便听到“呯”“呯”的炮声接连响起,河间府南城墙上的数十门火炮同时点火,九十九响空炮声响起,饶是李清臣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如雷的连声巨响惊得一怔,但不待他回过神来,伴随着十数万军民“皇帝万岁”、“大宋万岁”的高呼声,数不清的绸花、彩缎自河间府的南城门上空抛洒下来,此时晨雾早散,但天犹阴沉,然而便在这一刻,金乌忽然自云层中跃出,光芒洒落大地,更是引来阵阵的欢呼与尖叫。
“各军将士听令——奉皇帝圣旨,其余昭武校尉以下有功将士一应除授赏赐,皆据《熙宁赏功格》,由宣台代宣!”
“各军将士听令——凡翊麾校尉以下有功将士,至各军、营、指挥随军书记处领取告身公凭、文历、官服、功臣牌诸般赏赐,致果副尉以上,皆至宣台领赏!”
“各军将士听令——宣台有令,自今日起三日,大宴三军,不禁酒令!”
随着几名宣台传令官的高声传令,宋军将士的欢呼声顿时是响彻云霄。尤其是在宣布暂驰酒禁之后,连许多营将、甚至是都校,都忍不住喜上眉梢。
李清臣、庞天寿在石越的陪同下,缓步走下高台,再次登上阅武的战车,石鉴轻挥马鞭,在教坊歌伎的铙歌声中,战车向着河间府的南城门缓缓驶去。战车所过之处,道路两旁军民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穿过城门,李清臣惊讶的发现,城内的道路两旁,竟然也同样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到战车经过,人群的欢呼与尖叫之声,比起城外的军民,更加热烈与疯狂。
“如此民心,如此士气……”李清臣一面频频向两旁的军民招手致意,一面忍不住向石越低声慨叹起来,“此皆丞相之功也。”
“皆是皇上洪福、祖宗庇佑,越何敢居功?”
李清臣摇了摇头,笑道:“丞相何必过谦?平西夏、退契丹,丞相之功业,本朝第一,当之无愧。接下来若能收复幽蓟,便可称圆满了,说实话,清臣羡慕之至,羡慕之至!”
石越脸上的微笑没有半分的变化,口里却依旧只是淡淡说道:“邦直,你也以为全歼了韩宝,收复幽蓟,便在反掌之间了么?”
“那丞相之意?”李清臣趁机试探道。
石越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回答李清臣。李清臣嘴唇微动,正要再问,便在此时,忽然,就听到前方一阵喧嚣,前方导引开路的骑兵队伍停了下来,路边的军民,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前方。
“末将等万死……”
前方隐约传来的声音,让李清臣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石越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看了一眼进城后就一直骑马跟随战车两侧而行的宣抚使司勾当公事高世亮与主管机宜文字范翔,二人立即会意,朝石越与李清臣微微一礼,便立即策马向前方跑去。
二人一到队伍的最前方,便都不由一愣——竟然是二三十名低级武官堵住了道路!二人定睛望去,却见这些武官阶级不一,高的竟然穿着致果校尉的服饰,低的却不过是陪戎副尉,虽未着背子,不知道是哪一军的,但其中有数人却是高世亮认得的,多是殿前司禁军与河朔禁军的将校,既有宣武一军、铁林军的,也有云骑、武骑与雄武一军的。这些将校全都直挺挺的跪在道路中央,为首的是两名致果校尉,手里还高举着一份书札模样的东西。
高世亮的脸立时便黑了下来,虽然开战以来,他在宣抚使司主要是负责清查辽国细作等情报事务,但他这个勾当公事,此前可是天武二军的副都校,身上自有一种管军将领的威严,他也不问情由,扫了一眼这几十名武官,冷冷的喝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一名领头致果校尉伸了伸脖子,高声回道:“高将军,末将们不敢,末将们只是想向石相公、天使请战……”
“放肆!朱克义,你他娘的请个球的战!你们宣武一军就是这规矩么?你在讲武学堂的日子都是在吃屎么?”高世亮怒声骂道,也不下马,提起马鞭,一鞭就狠狠的抽到那叫朱克义的致果校尉的脸上,立时便是一条血印。
又扫了一眼众人,厉声骂道:“你们全他娘的给老子立即滚回营去,自己去找军法官领杖!”
但这些武官既然已来到这里,又岂是轻易会被骂散的?
那朱克义更是颇为硬气,挨了一鞭,连哼都不哼一声,咬牙回道:“高将军,末将自知有罪,军法无情,末将甘愿领罚,但就这样回去,末将不服!”
高世亮气极反笑,反手又是一鞭,狠狠的抽到朱克义的另一边脸上,“不服?你当我是来听你讲道理的么?”说着,便暴喝一声:“来人!”立刻,便有一队在街边巡察的宣抚使司卫士全副武装的跑了过来,“朱克义,你听好了,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路,立即滚回营地自己找军法官领了军法,然后脱了这层皮,总有一处厢军能收留你们的狗命;另一条,我就立即以谋逆之名,斩了你们的狗头,给大伙立个榜样!”
朱克义却似是铁了心一般,大声喊道:“末将们不是谋逆,高将军焉能当众污蔑我等?”
“污蔑?”高世亮嘿嘿冷笑,“军中偶语则诛!你们几十人平日不属一军,今日聚在此处,不是串联是什么?我大宋的军法,管你们为了什么,你们身为朝廷军将,妄自串联,那就形同谋反!”
“末将不服!末将们绝不是谋反!高将军,俺朱克义家你是知道的,打太祖皇帝时起,就代代从军,俺太祖随太宗皇帝北伐战死在涿州,俺高祖战死在灵州,俺祖翁战死在踏白城,俺朱家也算是几代忠烈,俺们今日在此,并非是为了别事,俺们就是想叩见石相公与李大参,请两位相公让我们北伐去打辽狗!”
“朱克义,你是疯了还是痴了?北不北伐,那是官家和相公们决定的事,几时轮得到你们置喙?你还好意思提你朱家祖宗?你朱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朱克义被高世亮训斥,眼睛都红了,大声哭道:“高将军,你忒地铁石心肠?这回辽狗入侵,俺和俺外舅、俺三弟一道出征,现在俺外舅死在萧岚手里,俺三弟死在耶律信那狗贼手里,连尸身都不全。俺三弟战死前,对军中兄弟说,这回能随石相公打下析津府,便算是为俺朱家祖宗报仇了!要是朝廷不北伐,俺外舅、三弟,死不瞑目!”
他说到伤心处,不由嚎啕大哭起来,“高将军,你就不想北伐么?铁林军秦翊麾不也是死在耶律信手下么?”
高世亮亦不由一时默然。朱克义口里的“秦翊麾”,是他的女婿,在铁林军与耶律信的血战中阵亡,其实他死的不止是这么一个亲人,他高家本也是西军中的将门,军制改革前,世世代代在延绥做州将,直到熙宁间禁军整编,才转入殿前司系统,因此,他高家在殿前司禁军与西军之中,亲朋戚友不知凡几,这次与辽军大战,虽说是打了胜仗,但故识就此阴阳两隔,也是家常便饭。象他在铁林军的那个女婿,虽说将追赠致果校尉,他的外孙也会受到荫封,朝廷的确也不曾亏待他,但可怜他女儿才不过二十出头就要守寡,又刚刚生了个儿子,还不到两岁,连改嫁都难……
若要问一声高世亮想不想要北伐,他心里其实也想北伐,倒不是为了报仇,在高世亮心里,两国交兵,若战死沙场,那也只是命数如此,他的默然,也只不过是同情朱克义的遭遇,同时也有些兔死狐悲,并非是认可他的主张。他也不是想要建功立业,此次大封赏,他身为宣抚使司的谟臣,自然不会受亏待,朝廷不但给他升了两级,超转昭武校尉,还另赐勋剑、功臣号,加武经阁侍读,对此,高世亮已经颇为满意。虽说朝廷若决意北伐,一旦打赢,象他这样在宣台做谟臣的,肯定能有极大的好处,至少能晋身五品的行列,他将有很大的机会实现做到一路提督使的人生梦想,但是,就算战争就此结束,他也完全可以凭现在积累的资历,在枢密院谋份差事,将来的仕途同样会非常顺利。
可高世亮的心里,还是希望北伐的,似乎这并不是一个需要太多现实理由的事情,收复幽蓟,本身就已经是足够的理由。
但是,高世亮是一个老派的将领,相比这些,他更加坚定的认为,决定北伐与否,是朝中相公们的事情,身为武臣,除非朝廷下旨询问意见才能讨论,否则就是多嘴,就是逾越。至于如朱克义他们这般,几十名将校串联请战什么的,更是高世亮所深恶痛绝的。
他既同情他们,又厌恶他们。
但那些堵路的将校却不知道高世亮的心情,他们大多与朱克义有着相似的经历,性格也都是热血而易于动情,否则也不会被轻易煽动起来,而且,他们也或多或少得到过一些暗示,汴京的赵官家是想要北伐的,只是大战之后,不知道士气可不可用,将士是不是厌战思乡,因此才派了李大参来体察军心……因此,他们才会不顾一切,铤而走险,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陈情。自然,这也是被人巧妙的引导了。不过,他们好歹都是官至校尉,倒还不至于愚蠢到说出皇帝想要北伐之类的话语出来,私下里议论是一回事,公然揣测圣意是大不敬他们还是知道的。
因此,朱克义的哭诉,立时便勾动了他们的心弦。几十人全部是眼睛通红,泪流满面,想到伤心之处,都是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高世亮没料到自己一瞬间的心软,局面便即变化至此。他自幼便随父从军,他父亲高永能也曾是西军之中有名的枭勇之将,一生杀伐果断,高世亮深受乃父影响,自不会被区区哭声所动,他右手紧握佩刀刀柄,眼中凶光闪露,脸色开始变得狰狞,打算下令强行处置。
但他嘴唇未张,一直冷眼旁观的范翔已策马过来,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低声说道:“昭武,此事交给范某处置如何?”
高世亮不由一怔。他和范翔表面上地位相当,但范翔是文官,他是武官,实际地位就已在他之上,而且范翔是主管机宜文字,在宣抚使司内份量也比他重,对方既然主动开口揽事,他倒不好不卖这个面子,当下默默点了点头,铁青着脸,不再作声。
范翔见高世亮同意,便即转过头,对朱克义问道:“依方才所说,你们当街拦驾,目的只是为了向石相与李大参陈情?”
“正是。还望官人成全。”朱克义边哭边回道。
范翔的目光投向朱克义旁边那名致果校尉手里捧的那份书札,又问道:“那是你们的陈情书么?或者说请战书?”
“正是。”
范翔点了点头,道:“本官是宣抚使司主管机宜文字范翔。既然你们只是想陈情请战,这个倒也简单,你们把这份请战书给我,我自会替你们递交给石相与李大参。至于两位相公见不见你们,我官卑位职小,说了不算,不过我可以让人将你们领去宣抚使司行辕,你们可以在那等两位相公的召见。至于是祸是福,那就要看你们的命数了。”
范翔不急不徐的说着,朱克义等人听到他所提的条件,都不由得一阵犹豫。高世亮却是惊讶的看了范翔一眼,要知道,自熙宁年间石越献策改革兵制以来,宋廷对禁军将领最为强调的就是守纪律,此番石越宣抚三路,又毫不手软的诛杀武骑军诸将,高世亮更是印象深刻。朱克义等人的行为,毫无疑问是犯了石越的大忌,范翔身为石越的心腹亲信,不可能不知道。因此,高世亮完全没有想到范翔的处置会如此温和。
但此刻他也不能多想,压抑住内心深处那复杂的心情,手按刀柄,厉声喝道:“朱克义,范主管已是格外容情,尔等休要不知好歹!”
朱克义与另一名致果校尉对视一眼,终于,转过头来,含泪朝高世亮与范翔狠狠叩了三个头,双手高举着,递过请战书,泣道:“多谢高将军与范主管成全,末将等自知干犯条例,愿伏军法,不敢狡辩。惟愿石相公与李大参,能知道末将们的心意。”
范翔坐在马上,微微叹了口气,接过那份请战书,透过纸背,隐隐能见到里面字迹殷红,知道多半是一份血书,心情更是复杂,说道:“你们放心,这份请战书,我与高将军定会将它呈至两位相公面前。”
说罢,挥了挥手,旁边早有宣抚使司的卫士上来,将朱克义等人全部绑了,拉到道路两边。
石越与李清臣的车驾以及宋廷使团车队,又开始继续前行,仿佛是为了掩盖这场风波,队伍中的教坊乐伎又奏起了凯歌,转过一条街道,不知情的民众的欢呼再次山呼海啸般的响起,并立在战车之上的石越与李清臣,谁也没有多问一句,两人都是满面笑容的向河间府的军民们挥手致意,便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在长长的队伍之中,靠近石越与李清臣车驾的庞天寿、章惇、蔡京、陈元凤、王襄等人,都是目光闪烁,各怀心思,靠后的文武之中,和诜与王赡、张叔夜,唐康与种师中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即装得若然无事一般,继续前行。而在队伍的最前方,率领着导引骑兵的刘延庆、仁多观明、田宗铠三人,却是心事重重,心情复杂之极。
“仲麟,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当天晚上,宣抚使司行辕内,石越读着范翔呈上的血书,淡淡的夸赞了一句。此刻的宣抚使司行辕,是截然不同的两重天地,正厅和外围的院子、甚至是校场之中,都摆满了宴席,此时正是觚觥交错,笑声不断。自章惇以下的河间府文武,大都都聚集在宣台行辕之内,陪宴李清臣、庞天寿一行。而现在石越与范翔、石鉴所待的书阁,却是安静得如冬夜的雪落。
原本按宋朝的习俗,招待李清臣一行的宴会应该在使团下榻的馆驿举行,但现在河间府聚集了太多的官员,驿馆早就住满,唐康与范翔等人只好在宣抚使司行辕附近找了几家豪族,临时商借了宅院,安置李清臣一行。再加上正七品至正六品文武官员的各种嘉奖文书,都是由宣抚使司直接颁发,李清臣便向石越建议,将接风宴与庆功宴合并,就在宣台行辕之内,大摆宴席,大宴河间府正七品以上的有功文武官员。
如此合情合理的建议,石越自然不能拒绝。不过石越只是在宴会上露了个脸,陪了李清臣与庞天寿小半个时辰,便随便找了借口,告罪离席。这倒并非是石越在做什么姿态,以他现在的身份,只需如此,便已算尽到礼仪。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他全程陪宴,反倒是显得过份热情了。
见石越退席,范翔也连忙不动声色的离席,跟着石越到了书阁,呈上已藏了大半日的血书。
石越仔细读完这份血书,便随手将它放到手边的桌子上,微微皱起了眉头。朱克义等人所呈的这份血书,内容其实十分简单,就是请求朝廷北伐,他们愿为先锋,其最重要的内容,倒是血书后面,几十人所按的手印,这表示了他们的决心。
石越几乎能嗅到这份血书后面阴谋的气味。他没什么证据,但是只凭直觉,他便能肯定这一点。朱克义这几十名中低级将校,多半只是某些人手里的一杆枪而已。但就算知道,他也无意穷按此事,背后的主使是谁并不重要,甚至石越隐隐也能猜到幕后之人是谁。
“北伐……”石越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向范翔问道:“仲麟,你认为该不该趁胜北伐?”
范翔不由一怔,这还是石越第一次就北伐征求他的意见,他定了下神,才谨慎的回道:“学生以为,虽然我们迫使辽主退主,又歼灭了韩宝,但辽国的实力,依然不能小觑。甚至可以说,辽军主力还在,虽然我们在自己的国土上打败了辽人,但到了辽人的国土作战,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石越摇了摇头,范翔说的,都是折可适的观点,当然很有道理,但他也听到一些主张北伐的将领持有截然相反的另一种观点——正因为辽军主力还在,所以才要继续北伐,扩大战果,不给辽人喘息之机。
但是,这个层面的事情,不应该是石越优先考虑的。
他是宰相。
石越打断范翔,问道:“仲麟姑且不要考虑北伐能否击败辽人,首先考虑一下,若我们北伐肯定能获胜,那该不该北伐?”
范翔彻底愣住了。这还需要考虑么?
一旁的石鉴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石越。
“丞相,这……”
“我也曾经认为这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石越悠悠说道,“这也曾经是我的志向。收复幽蓟,对我们宋人来说,可以说但凡是稍微还关心点天下事的,都是一个梦想。”
“但是,收复幽蓟,真的符合我们的利益么?”石越问道。
“丞相,学生以为,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收复幽蓟,河北便有险可守,塞防将更加巩固。不但能将我大宋的防线恢复至古长城一带,最重要的是,幽蓟在辽,则战和之权操之于辽人之手,幽蓟在宋,则战和之权操之于我。”
“诚然。”石越点点头,却又问道:“那辽国呢?失去了幽蓟的辽国,又将如何?”
“学生以为,有几种可能,一是就此一蹶不振,很快便亡国。盖因幽蓟是辽国最菁华之地区,失此要地,契丹将三面受敌,南有大宋,西有阻卜,东有女直,仅凭中京道之地,契丹难以镇压住阻卜与女直,内忧外患,祸不旋踵。又或者,辽人有壮士断腕之勇气,则尚能割尾求生,若其放弃对阻卜之宗主权,与阻卜大部结盟,专心经营东京道,则不失为一渤海国。又或者放弃东京道,北遁草原,加强对阻卜的控制,亦未必没有可能成为又一鲜卑、突厥之属。”
石越摇了摇头,叹道:“这是不可能的。”
默然一会,又继续说道:“辽国若失幽蓟,便只余亡国一途。仲麟所说的割尾求生之法,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辽国有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也做不到。因为辽人若失去幽蓟,便一定是一场惨败,这种情况下,契丹在诸族之中,将威信全失,就算他们集中力量,也难以再以镇压住阻卜与女直,更何况草原与辽东,都不是说放弃便能放弃的。”
“而且,仲麟你听说过得陇望蜀么?虽然今日咱们只说收复幽蓟,但若真的幽蓟在手,那就断然没有不觊觎辽东的道理……所以,幽蓟若失,辽国必亡。”
“那就灭亡辽国好了,又有何妨?”范翔说道。
“倒也无妨。只是既复幽蓟,必然继续谋取辽东,既亡辽国,则我大宋与阻卜之间,与女直之间,又当如何相处?”
“这是不用说的。阻卜、女直,不为臣属,便是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