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校对)第4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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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想到他居然敢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这个最利于骑军作战的地区,布一个方阵过夜,和诜就觉得很不真实。他几乎有些神经质的不断的在阵中检查着,尤其是折可适与何去非提过的两翼的弱点,他总是下意识的去看,好象辽军一定会从那儿进攻。那儿也是隐藏的阵门,阵中骑兵的出入,都要经过那儿。
  当和诜不知道第几次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两翼之时,忽然,他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看到一骑轻骑自阵门飞驰而入,那骑兵下了马,快步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禀昭武,饶阳辽军大举出城。”
  和诜愣了一下,方才又问道:“可看清有多少人马?”
  “到处都是火炬,密密麻麻,总有数万之众。”
  和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停顿了那一刻,突然便如竭嘶底里般的大声喊了起来:“都起来,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顷刻之间,整个车营之内,如同一锅沸水一般,开始忙碌起来。到处都有人在喊着:“火药,火药!”“铅子!”“火矩都点起来!”“扎好大牌!”
  当雄武一军的车阵之内再次寂静下来之后,夜幕笼罩的平原之上,清晰可闻的,是辽军数以万计的战马踩踏大地发出来的那种沉重如雷的声响。辽军分成三个大阵,齐头并进,听着大地传来的雷鸣般的闷响,看着那仿佛一眼望不到边的火把,宋军的车阵之内,许多士兵全身都在哆嗦。许多平端着弩机的士兵,手一直在颤抖。尽管经过整编,但雄武一军中,有大量世代从军的士兵,他们的祖先,有些甚至可以上溯到唐代的魏博兵,但是,到他们这一代之后,早已没有了祖先的勇悍。对大多数人来说,当兵只是一份世袭的职业,有着稳定可观的收入。在此之前,他们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要打仗。但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若是在整编之前,河朔禁军中不仅大量吃空饷,更有大量的只是因为祖辈、父辈的关系,每个月空领俸禄,实际上从来不操练,也不住在兵营的禁兵存在。
  和诜听到硃行俭用他的大嗓门不断的高声喊着:“孩儿们,休怕!休急!听号令行事!”其实他的心,都已经紧张得提着嗓子眼了。他紧紧盯着辽军,在心里估算着距离,可是越是紧张,越是算不准。
  辽军越来越近,仿若是已经近在眼前。和诜却还是拿不定主意,直到一个参军过来提醒他辽军已经进入克虏炮的射程之内,他才恍然想起,他军中还特别设有神卫营出身的参军!
  他慌忙下令:“开炮!”
  这两个字一出口,仿佛有个什么包袱被卸了下来,和诜重重的出了口气,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红了脸想去悄悄去看旁边的部将是否注意,但马上,他的注意力被几十门火炮齐射时发出的轰隆巨响所吸引。
  夜空之下,数十门火炮吐出炫丽的火舌,在几十声巨响之中,炮子正好从正面击中准备发起冲锋的辽军前队,顷刻之间,数十骑辽军从坐骑上摔了下来,更加要命的是,许多辽军战马受到惊吓,发起狂来,载着他们的主人四处乱窜,辽军的军阵一片混乱。
  火炮每发一炮,需时间冷却、填药,这本来应该是辽军的一个机会,但是,辽军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懵了,连和诜都能清楚的听到,辽军军阵中,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辽军不仅停止了刚刚准备发起的进攻,还缓缓后退,重整阵形。
  和诜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
  他应该耐心一点的,等着辽军冲锋,等到他们拉开弓箭的那一刻,那时候开炮,才是最佳时机。
  不过此时也没有人注意到因为羞愧难当而满脸通红的和诜,火炮才一次齐射便击退辽军,雄武一军的军阵之内,只沉寂了一会,便马上响起震天的欢呼声。连硃行俭都是笑容满面。
  不管怎么说,旗开得胜,每个人都变得更有信心。
  但辽军并没有因为宋军有火炮便惊走。
  他们象一群贪婪的狼,虽然受了点小伤,但舔好伤口之后,便马上又卷土重来,畏惧却又不甘心围绕着宋军的车阵,耐心的寻找宋军的破绽。
  宋军突然的火炮齐射,的确是让萧岚吃了一大惊。但是当他经过下令退兵的慌乱之后,发现宋军并没有追上来,他立即便意识到,宋军技止此尔。空有犀利的火炮,却没有足以扩大战果的骑兵。这样的对手,并不可怕。
  没有人会怕一只刺猬。只不过需要寻找一个下嘴的地方而已。
  甚至可以说,这是最有价值的目标。
  成千上万的骡马,已是巨大的财富。还有这么多火炮。宋军的炮击,让他吃了一惊,却没有让他害怕,而是让他更加兴奋。这就是韩拖古烈提过的那支南朝军队,让他惊喜的是,南朝操练的这支新军,居然不是西军,而是河朔禁军。
  若是西军,萧岚也许会放弃。毕竟两万骑兵,能不能啃动一支打定主意死守的西军步军,是很难说的事情。不仅代价昂贵,时间上至少需要几天……萧岚不怕付出代价,可是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
  但河朔禁军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能找到弱点,一击得手,他们是不会有什么韧性的。方才的炮击就明显暴露出那个和诜只不过是个没有实战经验的草包。
  萧岚马上识趣的将部队调离宋军的正面,并下令部下塞住战马的耳朵。
  周旋了一小会之后,他突然派出三百骑向宋军车阵的后方发起冲锋。萧岚从方才火炮的声势来看,觉得宋军怎么着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火炮……更何况,将大量火炮部署在方阵的后方,未免浪费。
  果然,这次宋军没有开炮,而是用弩机在齐射。
  眼见着冲锋的骑兵已经可以拉弓,萧岚号角再响,第二队三百名骑兵也冲了上去。但他的号角方响,突然,宋军大车前的大盾闪开,明亮的火矩,映照着黑黝黝的炮管。“上当!”萧岚心里一阵惊呼,宋军的火炮再次响起。
  带队冲锋的辽将颇有急智,一看到宋军战车上露出火炮,就立即大吼着变阵,原本密集队形冲锋的辽军,迅速的分散开来,让不少辽军因此幸免于难。可这次进攻到底又瓦解了。
  自萧岚以下,心有余悸的辽军将领们,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宋军的火炮火力并不能完全覆盖他们车阵的正面与后方,但是他们的火炮数量已经足以让辽军咋舌。而最重要的是,在宋军火炮的攻击下,萧岚根本不要妄想什么阵形。不能保持阵形与密度的骑射毫无意义,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一波接一波,前赴后继的冲锋强攻。先硬冲,然后射箭,最后肉搏。有人会死,伤亡会很大,但是,宋军的火炮打不到每一个地方,而且萧岚肯定他们的火炮每发一炮后,同样会有间歇的时间。
  问题是,就算舍得伤亡冲到宋军的车阵前,那些大车也不是战马能越过的。大车后面肯定还有手持长枪的宋军。若是萧岚自己,他就会这样布阵。
  眼前的美味,令人垂涎欲滴。可是要想啃下来,很难说会崩掉几颗牙齿。
  萧岚思忖着,决定再试一下宋军车阵的东翼。宋军的这个车阵,两翼宽度相对较窄,大军施展不开,利守而不利攻,原本并非最优选择。但无论如何,每个地方都要试探一下。
  与此同时。
  饶阳城。为了集中兵力,一举击溃雄武一军,萧岚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此时留守城内的,只有不到两千的老弱病残。深秋入冬的季节,河北的夜晚,已经颇有寒意,特别是在这座两河相交的高城之上——饶阳城虽然年久失修,残破不堪,但入宋之前,却曾经也是一座相当重要的城池。只不过自从周世宗收复关南之后,特别宋辽澶渊之誓以后,两国久无战事,饶阳城的军事地位早已一落千丈,宋廷也没有多余的财力用来修葺这些无关紧要的城墙,几十上百年的风吹雨打,再加上洪水常年的侵袭,饶阳城不仅有好几段城墙曾经塌踏,是后来的地方官临时勉强修补起来,而且还有些地方,被人为的掏出一个个的狗洞来。也因此之故,当日辽军大军至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此城。
  此时,这些留守的辽军士兵百无聊赖的抱着武器,坐在饶阳那残破失修的城墙之上,背靠女墙,躲避着夜风,低声的聊着闲话。偶尔才会有人探出头去,向城外张望一下。但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城头虽然有火把,可是这些火矩甚至不能让他们看清楚城下——因为城市的发展,各种建筑建得鳞次栉比,不仅城内的民居已经建到城墙之下,甚至还延伸到了城墙之外。辽军也没有人力与闲心来拆掉这些房屋——虽然饶阳对目前的辽军也算比较重要,但他们本来也没打算靠守城来控制此处。对于辽军来说,若然宋军来攻,他们不会想要缩在城中,而会更愿意出城迎战。城池的意义,只是一个较安全的睡觉的地方,一座粮食的存放之所,以及,万一遇到敌众我寡无法应敌时,聊以坚守的地方——他们最多只要守一天,肃宁一带耶律信的援军,就会赶到。
  不过,自萧岚以下,也没有人想过会需要耶律信的援军。在河间、深州这种地方,敌军出现在哪儿,大约有多少人马,几乎是一目了然的。
  “哥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一名年轻的辽兵把双手拢到了袖子里面,背靠女墙坐着,用阻卜话低声问着旁边一个正在擦着头盔的大汉。那是一名南朝拱圣军所戴的制式头盔。对于这些阻卜士兵来说,缴获的南朝盔甲,是他们最珍贵的战利品。在部族之中,极少人拥有盔甲,更不用说这样手工精良的上等货。
  “不知道。”那大汉头也不抬的回道,说完,想了想,又说道:“前几日听说,恐怕还要打一阵。”
  “真想早点回去。死去的兄弟已经不少,抢到的东西也足够了。再说这是契丹人和南人的恩怨……”
  “你想又有何用?哪个部族敢开罪契丹?忘记普颜氏的下场了么?”那个大汉冷冷的说道,“咱们也和南人做过生意,早些年前,还有不少南人带着商品来部族中,给贵人们送去各种礼物,那时候你还小呢。”
  “是真的么?”年轻的阻卜士兵怀疑的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来的?”
  “偷偷的走阴山。”大汉低头说道:“南人都很大方,很友善。不过,头领们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带来灾难,有几个部族就是因为接受了他们的礼物,和契丹人做对,才有了灭族之祸。所以后来,他们一来,头领们就把他们赶走。有些部族还抢了他们的货物,杀光他们的人。慢慢的他们就不来了。契丹人和我们生活习惯一样,南人和我们不同,狼和狼生活在一起,狗和狗生活在一起。而且,耶律信、耶律冲哥,都是天下最好的勇士,我们阻卜人也认他们是英雄。”
  “哥哥说得不错。女直人才和南人眉来眼去。听说东边的宋军中,有许多女直人,他们一见着南人就降了。”
  “女直人和我们不一样,和契丹人也不一样。我们看他们不顺眼,他们看我们也不顺眼。女直人会做海贼,会造船出海,和南人互市,我们只会骑马。不过女直人也怕契丹人。”
  “海?海是什么?”
  “不知道。好象是和斡难河一样。”大汉摇摇头,将擦好的头盔戴在头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说道:“我也希望这场仗,在冬天结束前能打完。这样,就不会耽误牲畜交配、生小马驹子。我还打算……”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靠坐在一起的几个阻卜人都被这声惨叫惊动,但他们刚刚拿起手边的武器起身,几枚淬过毒的弩箭,已划破空气,射进他们的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饶阳城墙之上,已经到处都是额上刺着青铜面具的黑衣宋军。一名黑衣人走到这些阻卜人身边,小心的从他们的尸体上拨出弩箭,年轻的阻卜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郑二,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么?”但是,他也完全不明白这个宋军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饶阳城的东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从城门外的夜幕之下,神奇般的冒出一队队的骑兵,冲入城中。很快,南门也被打开了——数以百计惊慌失措的辽军,正争先恐后的从这里夺路而逃。
  雄武一军的车阵中。
  和诜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指挥着他的士兵们,应付着辽军的进攻。远则大炮,近则小炮、弩、弓、霹雳投弹,甚至当辽军进攻侧翼时,他还能及时从正面调一些小炮过去助阵。有好几次,辽军攻到阵前,向车阵之内扔掷霹雳投弹,有些辽兵还攻到了战车之前,和诜都马上补上了缺点。他信心百倍,辽军很难越过他车阵的大车。即使攻到近前,也会被守在后面的枪兵击退。
  和诜已经意识到,环营车阵最大的劣势是结阵之后就不能移动。如果敌人不来进攻,他就无计可施。但是,若敌人敢来攻打,这就是一座战车筑成的硬寨。和诜甚至已经明白,环营车阵中,火炮的妙用不在于直接杀伤多少敌人,而是可以有效的破坏敌军的攻击阵形。
  现在他开始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辽军主将竟然一直愚蠢的一次又一次的来尝试攻打他的车阵。他当然不会知道,正是他车阵上空飘扬的双戟熊战旗给了辽军如此的勇气。双戟相交中,那张开大嘴的凶恶黑熊头,在辽国每个将领得到的通事局的情报分析中,都是不堪一击的代名词。
  否则的话,辽军是断不至于如此百折不挠的。
  但终于,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辽军突然撤退了,带着上千具尸体。
  “往东北,肃宁方向?”和诜站在一辆战车上,目送着辽军退兵,心里面反而更加糊涂。“他们不要饶阳了?”
  “定是想诱我军上当。”旁边的褚义府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说道:“此必是辽军欲以饶阳为饵,待我军收起车阵,往饶阳行军之时,再来杀一个回马枪。昭武,此不可不防,为万全计,我军依旧在此扎营,待明日天明,再做定夺不迟。”
  和诜在心里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前方一骑飞驰而来,高声喊道:“前面可是雄武一军和将军?小将奉何将军、仁多将军之令而来,迎将军入饶阳!”
  那一霎间,和诜的嘴巴张得老大,许久不曾合上。半晌才说道:“饶、饶阳?”
第三十二章
三更雪压飞狐城
  1
  高耸的太行山脉从宋朝境内黄河北岸的王屋山,一直向东北蜿蜒,迄于北方辽国境内的燕山山脉,正好成为世界岛东部黄河大平原与河东高原之分界。太行山脉的西侧,坡度徐缓,而东侧则十分陡峻。但这长达数千里的山脉中,亦有八处中断之所,成为联结东部平原与西部高原之间的交通孔道。这就是所谓的“太行八陉”。绍圣七年之时,这太行八陉,其中有五陉,在宋朝境内,是联系河东路与河北路的要道;而另有三陉,则在辽国境内,联系着辽国的南京道与西京道——在宋朝这边,这个地区有时候亦称之为“燕云十六州”或者“山前七州”与“山后九州”。所谓“山前山后”之“山”,指的便是太行山脉的北支。这“燕云十六州”,其实是由太行山北支与燕山山脉隔断的两个地区,其联系之道路,严格来说,便只有两条。在北,则是居庸关;在南,则是易州。
  而太行八陉在辽国境内的三陉——飞狐、蒲阴、军都,正与这两条道路,息息相关。这三陉中,飞狐、蒲阴其实是一条道路的北南两口,于是,这条道路也是太行八陉中途程最长者。最狭义的飞狐陉,北起蔚州以南四十里的飞狐口——亦称为北口,辽国在此设立飞狐关,经过八九十里形势险峻的陉道,止于南口以南约三十里的飞狐县。然后,这一条道路转而向东,经过汉长城,过紫荆岭口之金陂关,至南京道之易州,全程约一百八十里,则是所谓的“蒲阴陉”。
  但是,因为飞狐县恰好处于一个山间盆地之中,却也让飞狐地区成为一个奇特的交通中心。以飞狐县为中心,除了上叙之飞狐陉与蒲阴陉,至少还有三条重要的联系孔道,这三条孔道分别为往东南经五阮关至宋朝定州北平的蒲阴古陉,亦称五回道;往南经倒马关至定州唐县的所谓“望都陉”;以及由西北经隘门至灵丘的“灵丘古道”。这三条要道,到了宋辽之际,世人也都混称为“飞狐道”,并不详加区分,但却同样皆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比如所谓的“灵丘古道”,过灵丘之后,西南可入宋朝河东之瓶形寨;西北过隋长城石铭陉岭可直趋浑源、大同;东北过隋长城直谷关则可入蔚州。这亦是飞狐道与太行其余诸陉大不相同之处,其余诸陉,大抵都是一条孔道,塞住关口,则再无出路。但飞狐地区,却是道路众多,四通八达,将宋辽两国之山前、山后、河东、河北四个地区全都联系起来,可同时又关隘林立,几乎每条道路都十分险峻,易守难攻。故此,但凡有人想要经略山前山后之地,又或者有意于河北河东,飞狐地区,便总是首当其冲。
  不过,在绍圣七年的宋辽战争当中,自开战以来,差不多有半年之久了,飞狐地区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当然,这其实也不足为奇,从地利而言,宋朝河北地区门户大开,辽军侵宋,几乎用不着飞狐道。而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宋辽交战的主要地区,依然是在河北平原。尽管九月下旬,宋朝的何畏之攻取饶阳,迫使萧岚北走肃宁,从而在韩宝与耶律信之间插进一颗钉子,几近将辽军分割为两部,但是,河北战事仍旧胶着,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在滹沱河与唐河之间,宋军的慕容谦部与云翼军、龙卫军,以及随后增援的第十、第二十两个神卫营,接近四万马步军队以及近两百门火炮,由慕容谦与唐康统一指挥,在安平的南边与西边,扎成四个大寨,与安平一带韩宝的近四万大军对峙。双方营垒相望,声息相闻。尽管辽军不断的想引诱宋军决战,但石越派出折可适坐镇军中,绝不出战。而尽管云翼、龙卫二军几乎是背河扎寨,大犯兵家之忌,可面对宋军互相呼应的硬寨,辽军也无可奈何。虽然一开始韩宝就千方百计阻止宋军扎寨,但在云翼、龙卫二军渡河之后,二军皆属精锐,又有慕容谦在西面策援,辽军亦很难阻止已经渡河的宋军稳住阵脚。而当横山蕃军的步军与神卫营赶到之后,韩宝就更加进退维艰。眼睁睁看着宋军的营寨由简陋而全备,却无破敌之策。欲待远走,背后又有唐河、高河之阻。所幸者,韩宝军中粮草,足支一月之用,而河北天气日渐一日的变冷,到十月中下旬河水就可能结冰,他依然能重新夺回主动权。
  而在河间地区,尽管未能如愿夺回饶阳,但辽军依然掌握着优势与主动。
  辽军开始是想夺回饶阳的,但饶阳距武强不过约七十里,其城最初就是为了护运军粮转运而筑,尽管冬季水浅,又属逆水行舟,然而宋军仍可用小船从滹沱河运来源源不断的补给。在何畏之指挥宋军顶过了辽军头两日的反扑之后,便连耶律信也只好放弃。饶阳虽然城池卑小,残破不堪,但好处却是处于两条河道之间,西北两面,辽军都无法攻城,只需少量兵力看守,宋军只要集中兵力守住东南两道城墙便可。何畏之守饶阳,他自统镇北军步军守南城,而以雄武一军在东城外布阵,以骑兵居城中策应协防。雄武一军的车阵,变化繁多,背城布阵,雄武一军可以放弃后阵之火炮,将阵门开在后方,其余三面火力更加密集,甚而还能调几门火炮去协助守南城。如此铁桶一般的阵形,宋军又旨在坚守,没有更多与射程更远的火炮,连耶律信也不知如何是好。而且,一旦发现耶律信调集大军前来攻打饶阳,河间府的宋军就立即大举扑向君子馆,令耶律信顾此失彼,不敢轻举妄动。
  在小小的河间地区,宋辽两军的行动,几乎都是没秘密可言。大军一动,对方立即知晓。耶律信虽然没有将河间府的宋军放在眼里,辽军也可以说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但是目前的战局,他也只能留在河间。这既是因为大军作战,总要有梯次相继,前锋只到了深州,中军便只好停在河间。尽管在澶渊之誓那一年,辽军曾经将十几万大军聚集在一个战场,但那种事情,到底也只能欺欺宋军无能,可一而不可再。一个战场兵力越多,指挥效率越低,当年大辽铁骑一个三万人的前阵,正面宽度就有一二十里。若是十几万大军在一个战场,指挥什么的,几乎就不必考虑了。传说之中,历史上有些名将有此能耐,但是当今之世,宋辽两国,大约都无此能人。
  而此外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确保官道,也就是辽军粮道与后路之安全无虞。
  利用雄、莫至君子馆的北方官道,辽军可以更有效率的运送补给。尤其是对头一次尝试这种大规模补给运输的辽军来说,他们十分的依赖这条官道。为此,耶律信对辽军的兵力部署还做了重大调整。东线萧忽古的偏师久战无功,耶律信先是不断抽调其军队到中线战场,最后更是干脆彻底放弃东线,只留给萧忽古少量的宫分军,让他领着一群渤海军、汉军与部族军为主的部队,在雄、莫一带驻扎,保护辽军的粮道。
  这个改变可谓立竿见影,萧忽古攻城无能,但自其至雄莫之后,赵隆等人便屡吃败仗,渐渐安份下来。而辽军虽然终于离开霸州,但燕超也已经是筋疲力尽,蔡京率京东、沧州兵直趋霸州之后,立即反客为主,霸州之军政事务,几乎全决于蔡京。京东兵数度越过巨马河,欲骚扰辽境,但每次都被辽军迎头痛击,无功而返。其后蔡京又亲自率领大军,想要夺回雄州,反被萧忽古打了个屁滚尿流,只得灰溜溜的撤回霸州“待机”。好在燕超早有准备,率军前来接应,否则只怕蔡京都已被生擒。蔡京生怕小皇帝不喜、石越追究战败之责,反将所有过错全部推到他的统兵官黄牧臣身上。他知道石越、章惇都十分精明,难以欺瞒,便耍了个小花招,算好时间,将战报与奏折遣使先报汴京御前会议,再报宣台。待石越得知之时,小皇帝已在震怒之中下了处分,将黄牧臣罢官送京师勘问,令石越、章惇、蔡京等合议,另荐主将。石越虽然明知这必是蔡京搞鬼,却不想为这点小败自乱阵脚,兼之当时姚、种尚未渡过滹沱河,饶阳还在辽军之手,他也无精力兼顾数百里之外的霸州之事,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令燕超暂替黄牧臣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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