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校对)第1579部分在线阅读
刀斧手自是有的,足足一百多个,统统埋伏在屏风、帷幔和耳室。
只要稍有动静,便可将他剁成肉酱。
方继藩却是摆出空城计,表面上,这厅中只有他一人,他好整以暇的喝茶,面露微笑。
焦芳入厅,居然没有大哭和大闹,而是复杂的看了方继藩一眼,而后,作揖行礼:“草民焦芳,见过齐国公。”
方继藩道:“坐。”
焦芳依言坐下,他很颓废,双目浑浊,家中遭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承受,可他毕竟是焦芳,在激动和大哭大闹,且还差点面临生命危险之后,终于,他接受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焦公寻我,何事?”
“哎。”焦芳道:“盗窃新药,才致今日,焦家家破人亡,这怪不得齐国公,要怪,只怪老夫教子无方。”
方继藩一头雾水,这老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焦芳道:“老夫宦海浮沉了数十载,既看多了背信弃义,也见多了世态炎凉,因而,老夫只学到了一个道理。”
方继藩低头呷了口茶,随他讲。
焦芳顿了顿,随即道:“那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些年来,正因为如此,老夫才利益熏心,过去的事,是是非非,因果得失,本以为老夫只要利己,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可哪里想到……哎,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见便连上天,都容不下老夫这样的人。”
他一脸悲凉,说到此处,忍不住用长袖去擦拭眼角,破家之痛,实是如锥刺心,痛不可言。
方继藩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呵……这世上,自有公道,哪怕举头三尺没有神明,可善恶有报,我方继藩是相信的。一个人,若只想着自己,实是不堪为人。”
“老夫已经受到了报应。”焦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能明白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老夫已是老了,垂垂老矣,而今,已是失去了一切,现在回首,一切成空,哎……到了老夫这个地步,也只能结个茅庐,了此残生。”
方继藩道:“我可以借你一点柴草。”
你看,时时刻刻不忘做点好事,一直都是方继藩为人的准则。
焦芳张眸,却只顾着自说自话:“可是,若只如此,老夫又觉得,这一生,做的恶多了一些,老夫来之前,本想进入龙泉观修行,可听说,进入龙泉观修行价格不菲,三百两银子,才可换一个道牒,进入内院,还要交两百两。”
方继藩:“……”
焦芳叹口气:“老夫没钱,也想开了,既要改邪归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在寺庙和道观呢,无论在哪里,只能心怀善念,便可为这世间,添几分光彩。”
方继藩见他说的云里雾里,不由道:“你到底说什么?”
“哎。”焦芳道:“老夫是想说,虽是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老夫却还是希望,以此生洗清自己的罪孽,自此洗心革面。”
方继藩显得不耐烦:“噢,知道了,做你的好事去吧,送客。”
焦芳道:“老夫还有一些做善事的想法。”
“滚开,我方继藩不需要你的善事!”方继藩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他一声滚开,刀斧手已经就位了。
再不走,就砍翻他。
焦芳:“……”
焦芳只好叹了口气,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西山钱庄的贷款的。”
这一次轮到方继藩懵逼了,敢情这狗东西,是为了这个?
焦芳沉痛的道:“老夫左思右想,如此巨款,老夫想来,是永远还不上,地,还给钱庄,老夫……苟延残喘,在这世间,也已是无亲无故,还请齐国公,看在老夫洗心革面的份上……”
说着,他哽咽着,哭了。
人混到了他这个地步,怎么能没有触动呢。
他已一无所有,且那钱庄的债务,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
他哽咽着,老泪扑簌而下,接着,跪倒在地:“齐国公开恩哪。”
方继藩抽抽鼻子,是怪可怜的,似乎,从这样的人身上,也榨不出油来,方继藩叹口气:“走吧,走吧,地我收了,一笔勾销,哎,我方继藩就是心太软。”
焦芳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微微颤颤而去。
世间没有了那个吏部侍郎焦芳,却多了一个安贫乐道的焦老翁。
方继藩唏嘘不已,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自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可又如何呢?这个世上,最难的就是做一辈子的好事,而恰恰,方继藩就是这样的人。
刀斧手们从耳室里出来,一个个看向方继藩。
人们赞颂着方继藩:“公爷真是慈悲为怀啊。”
“论起来,焦氏也是神农之后,说不定,五千年前,是一家呢。”
“啥?”方继藩打了个哆嗦,他看着那喜滋滋的家伙。
这人吓了一跳,忙是战战兢兢:“学生……学生……”
方继藩一拍大腿,豁然站起,眼睛放光:“不错,神农氏直系为焦姓,这……也是我方继藩的亲人哪,快,拦住他,别让他走了,立即给我绑结实了,给我送上船去,老是老了点,可毕竟血脉相连,打断了他的骨头还连着筋。”
方继藩此时,不禁扼腕,太遗憾了,新药炸死了焦家七十多口,不然……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造福天下
焦芳刚刚走出了方家几步,后头突然便有一群人追了上来。
有人扯住了他的长袖。
焦芳大惊失色。
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他扯着嗓子:“你们要做什么,要做什么?”
他显然忘了,这里是西山,是方继藩的地盘,人家要做什么,是不需要理由的,若是需要理由,那么,也只因为,他可能是方继藩的亲人。
人很快的捆起来。
焦芳惊魂不定,好在,没有人殴打他,只是将他捆的如粽子一般。
而后丢上了车。
他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这算是第一个了,师公还说了,河南布政使司,还有不少姓焦的,看来……若是王大总管若是在江西布政使司人手凑不齐,少不得,还要去河南布政使司一趟。”
“少说这些。”
“师公真是个好人啊,从不刁难别人,这出海的事,要嘛让人自愿,要嘛只让自己的亲戚去。”。
“都五千年了,算亲戚嘛?”
天被聊死了,接着……被套了黑头套的焦芳便觉得除了车轮的转动声,便再没有人发出声音。
紧接着,他送到了天津卫,而后,在天津卫有一处废弃的营地里,这里,已经修葺一新。
一排排的屋宇,连成一片,押着他的人,在入营之后,取下了他的头套。
焦芳接着,看到了这一排排的屋宇上,编了号。
有写着五百年甲号房,有写着一千年丁号房,还有三千年……
最终,一个老吏打量着焦芳,在大抵的明白焦芳姓焦之后,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簿子,他翻了翻,摇头晃脑道:“焦芳,神农氏之后也。得姓早在先周之时,周王分封,以焦姓承神农之裔,建焦国,立宗庙,国人以焦为姓。这样算来……”
他开始掐着指头计算:“史记有云:周有天子八百年;又有《尚书商书》所载,商据天下有五百五十年,而夏嘛……”
他一通计算,引经据典,最后:“这个……三皇五帝时算起的话,迄今,怕有四千四百年了,无妨,无妨,凑个整数吧,总要有零有整才好,去挂个牌子,五千年甲号房,好生款待,这几日,好好供应吃喝,等人凑齐了一批,立即发往黄金洲。”
焦芳:“……”
……
张信匆匆的自山东赶回了西山。
他是个能忍受寂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