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校对)第28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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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陆修上了轿子,凑近陆尚的耳边低声禀报道:“陆云方才传信过来,说昨晚已经见到了陆仲,而且陆仲已经松口了……”
  “哦?”陆尚吃惊的倒吸一口冷气,他焉能不知陆问府上严防死守如铁桶一般?没想到陆云却依然能如入无人之境!但比起这个来,更让他吃惊的是,陆云居然真能说动陆仲?!
  对自己给陆仲造成的灭顶之灾,陆尚自然再清楚不过,那可是绝无寰转余地的血海深仇啊!
  “他怎么说?”陆尚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陆修。
  “他说陆仲深明大义,知道此时陆阀不能内乱,所以愿意将个人恩怨暂时搁到一边……”陆修轻声禀报着。“只要父亲能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陆尚沉声问道。
  “退位让贤。”陆修咽口唾沫。
  “呵呵……”陆尚一阵皮笑肉不笑,这真是他听过最大的笑话。“凭他一个猪狗不如的废人,也敢言阀主废立?”
  “但陆云说,经过劝解,陆仲也知道此时局面云诡波谲,只有靠父亲的经验和威望,才能让陆阀化险为夷。”陆修赶忙解释道:“就是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陆尚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道:“陆仲的话不可信,告诉陆云,他的辛苦老夫心领了。”
  “可是父亲……”见老父亲似乎并不相信陆云的话,陆修不由焦急道:“陆信和陆云父子向来老成持重,又跟我们福祸与共,既然他们敢在此事上打包票,想必对陆仲有很大的把握啊!”
  “陆信都不肯亲自出面,恐怕他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吧!”陆尚黑着脸,不满的看一眼儿子。说着他就要放下轿帘。“老夫岂能将本阀的命运,都寄托在他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上?”
  “正是为了本阀的命运,父亲才不能去见夏侯太师!”素来顺从乃父的陆修,此刻却执拗的紧抓着轿帘不肯松手。
  “你什么意思?”陆尚看着陆修,昏黄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父亲此时去见夏侯太师,是否存了弃车保帅,断臂求存的心思?”只听陆修沉声问道。
  “这……”陆尚哑口无言,显然被说中了心思。
  别看陆尚被陆问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其实他心里并未将对方,视作真正的对手。他知道,自己这次之所以会如此被动,究其原因还是在夏侯阀和老太师身上。只要自己主动上门,演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把陆阀亲手送上夏侯阀的战车。相信夏侯霸会改弦更张,主动施压陆问,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的。
  没了夏侯阀的支持,区区陆问能掀得起什么风浪?届时陆尚只消让陆问知道,自己手里攥着他足够的罪证,有能力与他同归于尽。然后再让渡出一部分权益,自己就能换取双方相安无事了。
  这就是昨晚,老阀主思来想去,唯一的破局之道了。
  只是这样一来,陆信和陆云父子,就要当做自己的投名状,送出去给夏侯阀消气,用他们的人头洗刷掉他们强加给夏侯阀的耻辱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谁让这父子俩非要几次三番忤逆夏侯阀?跟皇帝走那么近的?说起来,自己和本阀如今的窘境,多半就是拜他父子所赐啊。现在牺牲掉他们,换取自己和陆阀的太平,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求仁得仁了,怪不得别人……
  庭院中一片死寂,只有风儿吹过屋顶,积雪沙沙落下的声音。
  ……
  “不错……”面对儿子的质问,好半晌,陆尚才幽幽一叹,颓然点头道:“我是这么打算的。”
  “父亲糊涂啊!”陆修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悲愤道:“我陆阀信奉圣人教诲,君为臣纲。陆信父子践行忠君之道,强项不阿,不与权臣同流合污!我阀中上下虽然迫于夏侯阀的淫威,没人敢公开附和,但私底下,大家都觉着他父子的行为很给本阀长脸,是我陆阀的风骨所在……”
  “什么大家?都是哪些人在赞同他父子?”陆尚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目光也变得凶狠无比道:“你给我说清楚?”
  “年轻一辈大都是赞同的。”紧急关头,陆修也顾不上许多了,索性直截了当道:“就是我们这些执事,也大都不觉的他父子有错。”
  “……”陆尚的脸色一下子灰暗下来,呆坐在轿中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暗手
  “父亲,你老心里最清楚不过,如今朝堂暗流涌动,国家大变在即。至此风云变色前夜,我陆阀唯有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方有可能安然度过危难!”只听陆修急声说道:“但父亲此时去见夏侯霸,我陆阀便再无独立自主可言。夏侯霸肯定要求父亲拿陆信父子做投名状,陆信父子一死,我陆阀元气大伤、气运断绝,只有乖乖跟着夏侯阀苟延残喘一途了。到时候,陆问以夏侯阀代理人自居,处处吆五喝六,阀主能奈他何?到那时,不用外人下手,我陆阀就要从七阀除名了啊!”
  陆修通红着双眼,平生头一次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的沉声道:“父亲,为了本阀,你无论如何都要信他父子一次!”
  他目光中喷薄而出的愤怒,让陆尚震撼不已,也心寒不已。
  陆尚不由满心萧索。原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支持自己了……可想而知,自己一旦去向夏侯霸低头,陆阀上下会怎样看自己?恐怕再没人会把自己这个阀主当回事儿了吧?
  “好吧,遵你的命,我不去。”陆尚手扶着轿栏,缓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看都不想再看陆修一眼。
  “老夫就任你们折腾,倒看看到时候我身败名裂了,谁能保住你和那对父子……”
  老阀主说完,便在管事的搀扶下返回寝室,只留陆修跪在廊下积雪中。
  ……
  一整个白天,陆云都有些魂不守舍。
  一直等到天黑坊门关闭,派出去探风的护卫都回来了,告诉他陆尚一整天都没出门。陆云这才放下心来,朝棋秤对面的陆信笑道:“看来还是父亲了解大伯,他果然拦住了阀主。”
  整个谋划中,陆云唯一担心的,就是陆尚会为求自保,出卖自己父子向夏侯阀低头,那样局面将变得十分不利于自己。但陆信却十分笃定的告诉他,陆修会阻止陆尚的。而且只要是陆修的话,就一定能阻止的了。
  果然,一天下来,阀主都没出门。而明天便是祭祖前日了,各阀阀主都要沐浴斋醮,闭门谢客,所以今天陆尚没去见夏侯霸,就不会再去见了……
  陆信含笑端坐,双目神光湛然道:“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自然知道大哥的品性。他十分的识大体、顾大局,若非被心魔所困,实在是最好的阀主人选。”
  “呵呵……”陆云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思来想去,还有件事需要父亲亲自出马。”
  “什么事?”陆信问道。
  “祭祖当天,最好趁热打铁拿下大长老的。”陆云捻着手中的玉石棋子,徐徐说道:“单靠阀主怕是力有不逮啊。”
  “嗯。”陆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长老会是用来制衡阀主的,陆尚自然很难伸进手去。这些年来,长老会早就自成一体了,哪怕二长老和阀主走得近些,也不过是为了借陆尚的力量,还抵消大长老咄咄逼人的压力罢了。
  “阀主对大长老下手,难免引起长老会同仇敌忾。很可能到时候,就连二长老都会保持沉默的。”陆信略一寻思道:“毕竟二长老这些年被大长老打压的厉害,大长老的同党太多,他不能不有所忌惮。”
  “所以,要打消二长老的顾忌,”陆云定定看着陆信,沉声道:“让他到时候能站出来,帮阀主在陆问的棺材板上,狠狠钉上几颗钉子!”
  “能这样当然再好不过了。”陆信也看着陆云,低声问道:“你要我去见二长老?”
  “父亲一个人去,只怕人单势孤。”陆云淡淡一笑,落下棋子道:“如果能让陆傍伯伯一起,则大事可成。”
  “陆傍?”陆信闻言一拍脑袋,不由笑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陆傍是陆信的堂兄,陆向大哥陆同之子。
  陆向和陆同这一支,在陆阀也算嫡系,往上五代都在长老会占有一席之地,虽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传到陆同这里,说是尸位素餐也不为过了。但一二百年的传承下来,在长老会中总有自己的经营,还是有一些人肯共同进退的。
  陆信略一寻思,却又有些为难道:“陆傍那里好说,不过我大伯那人,怕是不愿替咱们出头啊。”
  陆同和陆向素来不睦,当初若非陆同暗中捣鬼,陆向怎么也不至于被撵到洛南居住。十几年来,双方梁子越结越大,直到陆信当上了陆阀执事,陆云也名声鹊起之后,这才有了要缓和的意思。但也仅限于陆傍来拜访陆向,陆信去向陆同还礼,这种晚辈之间的走动。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受到陆信的牵连,陆同已经完全失去了大长老的信任。父子俩又因为退婚的事情,与夏侯阀交恶后,陆同更是不想再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了。
  “怎么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嘛,”陆云却信心十足道:“再说,我们也不是让大爷爷难做,只让他事后顺水推舟,相信父亲和傍伯伯能说动他的。”
  “好吧,我明天去一趟试试。”陆信想想,确实也没什么为难的,便点头应下了。
  ……
  翌日一早,陆信便让人备了份礼品出门去了,一直到天黑才转回。
  “怎么样,父亲?”陆云接过陆信的暖帽、大氅,轻声问道。
  “都办妥了。”陆信神情抖擞,丝毫不像在外忙碌了一天的样子。“大伯也受够了大长老的气,答应明天要是阀主能办到,他会按我的意思办的。二长老那边稍微难办点,不过他也知道,明天是我陆阀生死存亡之时,道理我都跟他讲明白了,相信他不会犯糊涂的。”
  “嗯,父亲辛苦了。”陆云满意的点点头,含笑道:“阿姐做了暖锅,就等你回来吃饭吧。”
  “哈哈,不早说。”陆信闻言大喜,难得开了个玩笑道:“是不是没完成任务,就没得饭吃啊?”
  “还以为陆林家怎么也会留饭呢。”陆云也笑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陆信不禁摇头笑道:“二长老哪还有心思留饭?他老人家今晚恐怕都没空睡觉了。”
  “也是,谁让父亲这么晚才找上门去?”陆云歉意的笑笑,又没心没肺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今晚睡不着觉的多了,二长老也不愁没伴。”
  “哈哈哈。”陆信大笑两声,和陆云并肩走向暖房。在那里,陆向和陆瑛早就守着热腾腾的暖锅在等他们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祭祖
  《左传》曰‘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礼记》曰:‘修宗庙、敬祀事,教民追孝也。’
  祭祀祖先,慎终追远,是从皇帝到百姓,在过年时都要认真对待的头等大事。对七阀这样仰赖祖宗荫蔽、依靠血脉团结在一切大家族,就更是重中之重了。是以寻常人家,通常在除夕祭祖,而世家门阀会提前到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就隆重的举行祭祀仪式,恭请列祖列宗回家过年。
  陆阀以礼教立家,自然更要一丝不苟了。提前一天,担当主祭的老阀主,担任司仪的陆仪便沐浴更衣,住进祠堂中,开始为来日的祭祀做准备。
  忙忙碌碌一天之后,此时三畏堂中已是各色齐备,门外新换了挂牌,新油了桃符,祠堂内更是陈设精美,焕然一新。
  此时,陆尚肃立在香烛辉煌、锦幛绣幕的三畏堂中,紧盯着陆仪带人将请出的列代阀主遗像,一幅幅恭敬悬挂在中堂之上。只有功德圆满的阀主才有资格绘制遗像,高悬堂上,供子孙瞻仰。其余历代大长老、大宗师以及有大功德的先祖,只能立以牌位,陈列在遗像之下陪祀。
  对着面前升起的一幅幅披蟒腰玉的阀主遗像,陆尚头一次生出心慌气短,不敢直视的感觉。
  今天可是对他的审判日,到底能不能如陆云所说的平安过关,还是会在列祖列宗面前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时间越是接近,他心里就越没底。
  “阀主。”直到陆仪叫了他一声,陆尚这才回过神来。“这边准备完毕,你老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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