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春秋(校对)第3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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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国公,下官掌理户部,职责所在,有几句话虽然颇有冒犯,但居其位尽其事,还请老国公体谅。”窦馗神情冷然,问道:“忠义候在义安指使人圈地占田,不知老国公是何时知晓?老国公看也没看这些口供,便承认忠义候确实有此行径,可见今日朝会之前,已经知晓此事。”
  司马岚微微点头,道:“老夫却是早就知晓。”
  群臣微有些哗然,窦馗上前一步,气势颇盛,咄咄逼人问道:“那下官敢问老国公一句,这明明是触犯国法之事,老国公乃是国之老臣,一心为公,为何却迟迟不曾向朝廷禀明,反倒要帮着司马常慎隐瞒此事?”
第0538章
轻描淡写破锋芒
  窦馗问的义正词严,正是抓住了司马岚那句朝堂无父子。
  齐宁冷眼旁观,司马岚主动承认圈地占田之事,倒也是让齐宁有些错愕,但他心里很清楚,这镇国公能爬到帝国权臣的位置,当然不是老糊涂,那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老怪物,心知这老怪物只怕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从前只是听说这两派明争暗斗,但毕竟没有亲眼目睹,想不到今日首登朝会,便是看到了这样一场好戏。
  司马岚被窦馗逼问,却还是显得淡定自若,道:“此事内情复杂,还是不便在朝上明言。”转向小皇帝:“皇上,老臣恳请降罪!”
  隆泰显然也没有看透司马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皱眉头,忽见淮南王出列道:“皇上,镇国公乃是几朝老臣,公忠体国,既然这样做,必有道理,臣相信镇国公自有不得已的苦衷。”向司马岚道:“老国公,若这其中当真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向皇上明言,本王绝不相信你是徇私枉法。”
  司马岚微显感激之色,道:“多谢王爷体谅,只是……哎,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司马常慎圈地占田,触犯国法,求皇上治罪,老臣知情不报,也是……也是怀罪在身,求皇上一并治罪。”
  便在此时,却见到臣列之中一人冲出来,跪伏在地,高声道:“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众人瞧过去,见到这出列之人乃是工部尚书皇甫政,有人心下便是冷笑,心想这一桩案子还真是热闹,双方的人马尽皆登场。
  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工部都已经卷入其中。
  司马岚当年是太宗皇帝第一近臣,当年锦衣老侯爷和武乡老侯爷征战在外,金刀候则是被冷落,而司马岚便是协助理政的第一肱骨之臣,司马岚内政才干出众,当年也是勤勤恳恳,要干事,总是要提拔一批官员。
  当时的京城经过战火之后,要重修之处众多,这皇甫政精通建筑工程,当年是被司马岚一手提拔,此后步步高升,一直坐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吏部左侍郎陈兰庭和工部尚书皇甫政也一直被视为司马岚的左膀右臂。
  不过今日案件,与工部完全牵扯不上,这皇甫政却突然闯出来,却颇有些不合时宜,谁都猜到这皇甫政出来必然是要为司马岚说话,有人心中便想这皇甫政本也是个聪明人,今日倒有些烦糊涂了,虽然知道你是司马岚的人,但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出来说话。
  隆泰倒也显得镇定自若,问道:“皇甫爱卿有何事启奏?”
  “皇上,义安圈地,臣也知道其中内情。”皇甫政正色道:“虽说司马家有错,但正是因为此事,却证明司马家对皇上的忠心。”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明白皇甫政意思,有人心想司马家圈地占田,反倒能证明司马家忠心耿耿,真是荒谬透顶。
  隆泰皱眉道:“皇甫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义安圈占了一千三百倾良田,固然是不对,可是……可是皇上可知道这些赋税银都去了哪里?”皇甫政抬头看着隆泰,“臣对这些赋税银的去向,最是清楚。”
  “你清楚?”
  “回禀圣上,这一千三百顷良田的赋税银,全都交给了臣。”皇甫政道:“司马家并无占用一两银子。”
  肃穆的朝堂之上,立时一片哗然,有人立时敏锐想到,难道这皇甫政对司马家竟是忠诚如此,在这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来背黑锅?不过这笔赋税银并非小数目,即使皇甫政要顶替黑锅,到时候调查起来,是真是假,却也并不困难。
  “皇甫政,到底是怎么回事?”隆泰显然也被搞糊涂了,沉声道:“那些赋税银怎地到了你的手中?”
  皇甫政俯卧在地,道:“臣……臣不能说!”
  “皇甫大人,你若不说,忠义候便不得清白。”窦馗大声道:“圈地占田是忠义候令人所为,你又自称赋税银到了你的手里,你和忠义候都卷入其中,若是不能将其中来龙去脉说清楚,不但无法向皇上交代,这满朝大臣,只怕也是心中不满。”
  皇甫政道:“皇上,臣……!”猛地抬头,道:“臣如实禀明,其实那些赋税银,俱都用在了宫里。”
  “用在宫里?”隆泰一怔。
  皇甫政朗声道:“皇上或许有所不知,我大楚立国之后,皇城内的各殿只是换修过一次,太宗皇帝和先皇帝俱都是勤朴节俭的圣君,并不耗费库银在这宫殿的翻修之上。我大楚与北汉在秦淮开战之后,钱粮军饷耗费巨大,国库空虚,而恰在此时,宫内有一处宫殿塌陷,皇上并无对外声张,是老国公知道此事之后,让臣翻修文德殿。”
  隆泰若有所思,微颔首道:“朕记得,三年前工部翻修文德殿,耗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问道:“此事与义安赋税银有关联?”
  “宫中要翻修的宫殿不在少数,文德殿是先皇帝平日理政休息之所,国公见到殿内有多处成旧,所以才让臣想办法。”皇甫政道:“虽说有多处宫殿需要翻修,但耗资甚巨,前线将士又在与北汉厮杀,先帝为了保证前线后勤供给,一开始拒绝入宫重修宫殿,所以也并不让从户部拨银子。”
  隆泰微微点头,皇甫政才继续道:“老国公不想让先帝受委屈,多方筹措,欠下了一大笔银两,这才让文德殿顺利重修。可是翻修文德殿欠下来的银两,又不能由户部负担,老国公日夜愁烦,忠义候为了替老国公解忧,这才在义安圈地占田,只是想将那笔欠银偿还。”声音竟是哽咽:“老国公知晓此事之后,还将忠义候痛骂一顿,而且禀明了先帝,先帝对此事一清二楚,只让偿还欠银之后,将那些田地归还于民。”
  群臣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冯若海祭出这杀手锏,镇国公却并不慌乱,原来此事竟然涉及到先皇帝。
  “老国公欠下一大笔银子,只是为了替宫中重修文德殿,但此事毕竟不好声张,所以老国公也让我等不必对外张扬。”皇甫政说到这里,趴伏在地,“臣有详细的账册在手中,可以现在派人去取来,呈于皇上过目。”
  隆泰看向司马岚,问道:“老国公,事情是否如此?”
  镇国公叹道:“皇上,此事当时是老臣固执己见,力主重修,与他人并无干系。先帝勤俭爱民,臣却不忍看到先帝居于危殿之中。”竟是颤巍巍跪下,道:“老臣有罪,纵容司马常慎圈地占田,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齐宁心中暗叹,心想这司马岚果真是了得,冯若海费尽心机,到最后却是被镇国公轻而易举解决。
  试想此事既然涉及到先皇帝,谁还敢说司马岚的不是?
  难道筹措银子为宫中修殿,反倒要降罪下狱?事情说的很是清楚,先皇帝对义安圈地占田之事也是一清二楚,却并无治罪,作为后继之君,隆泰当然不可能再为此事降罪于司马家。
  淮南王眼角抽动,此刻却迅速上前躬身道:“皇上,老国公公忠体国,亦是为了宫中殿宇才会如此,臣请皇上下旨无罪。”
  此时一帮大臣齐齐躬身道:“求皇上恕老国公无罪!”
  隆泰知道不可能再以此事降罪司马家,否则岂不是说先皇帝昏聩无能?见得诸臣求情,顺水推舟道:“镇国公,圈地占地,有违国法,但念你对先帝一片忠心,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不过赋税银的账目以及重修文德殿的账目,转交到户部,此外一旦欠银偿还,所占之地,便按先帝所言,还之于民。”
  镇国公感激道:“老臣谢皇上不罪之恩你,老臣定当派人尽快还地于民。”
  “平身吧。”隆泰抬手道:“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
  冯若海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正要回到臣列,却听一个声音道:“冯大人且慢!”一人走出来,高声道:“启奏皇上,臣御史台侍御史胡庚有本参奏,臣要参劾冯若海,此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更是不顾人伦,厚颜无耻,乃本朝第一大奸佞,求皇上明察!”
  冯若海脸色大变,扭过头去,见到那侍御史神情肃然,也正瞧向自己,两人四目相接,胡庚唇角带着冷笑,冯若海却感觉浑身上下彻骨寒冷。
  齐宁差点憋不住要笑出来。
  今日朝会,当真是精彩纷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冯若海费尽心机参劾司马家,未能得逞,转过脸来,却瞬间又被人所参劾。
  这胡庚手举奏折,执殿太监接了过去,呈给隆泰。
  齐宁看在眼里,陡然间却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极不简单,这侍御史胡庚既然是备有奏折,那么就是说明早就有了准备,冯若海今日参劾司马常慎,而胡庚却做好准备参劾冯若海,这明显不是偶然。
  他忍不住微扭头去看司马岚,只见这老家伙微躬着身子站在臣列首位,神情淡定,八风不动,人虽老矣,但是脚步扎实,就似乎一块石头扎根在那里,一瞬之间,齐宁便即明白,这老家伙只怕在朝会之前,就已经知晓冯若海要发难,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到圈地占田的事情一解决,立马将刀对着冯若海砍下去。
第0539章
反杀
  隆泰接过折子,一开始神情还算镇定,但渐渐变得冷峻起来,朝臣们看小皇帝的脸色,就知道那奏折之中所书必定是非同小可。
  隆泰猛地将那道折子远远地丢过来,正好落在了冯若海的面前。
  小皇帝毕竟也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手头上的气力还是有的,声音冰冷,道:“冯若海,你自己好好看一看,奏折之上,历数你多款大罪,你自己给朕好好瞧一瞧,若是属实,你……!”他冷笑一声,道:“你自己进刑部大狱吧。”
  冯若海拿起奏折,只看了两眼,双手已经发颤,猛地伏倒在地,颤声道:“皇上,臣……臣冤枉,这都是不实之言,是有人要污蔑陷害臣。”
  “冯大人,奏折上的罪款,我都有真凭实据。”胡庚冷笑道:“你老家永丰县有多少倾耕地,要缴纳多少税赋,你心知肚明,可是你徇私舞弊,故意瞒报耕地数目,隐瞒数百请倾耕地数目,这每年收缴的赋税,你与地方上的官员五五分账。这只是其中一处而已,经过调查,你在各地瞒报的耕地数目,至少也在八千倾以上,每年你从中获得的贪污银两高达十几万两之巨。”说到这里,这胡庚也是从袖里取出账册,呈上道:“皇上,这上面详细写明了实际耕地面积和上缴赋税的耕地面积,目前所差,相差八千顷之多,此外尚有不少还在调查之中,各地加起来,应该不下万余倾,牵涉其中的地方官员,有近百人之巨。”
  胡庚这一番话说来,朝臣们都是耸然变色。
  吏部侍郎陈兰庭不失时机冷笑道:“冯若海,你在朝会上攻讦司马家圈地占田,却原来你才是真正瞒报耕地之人。司马家圈地一千多倾,只是为了给宫里修文德殿,你瞒报万余倾耕地的赋税,那些银子难道也是为了给宫里修宫殿?”
  冯若海此刻已经是脸色苍白,便是户部尚书窦馗,此刻也是冷汗直冒。
  “皇上,除此之外,早在三年前,冯若海的一名亲眷在永丰纠集一伙流氓地痞,在一户人家的新婚之日,半夜闯入其中,不但玷污了刚过门的新娘,而且将新浪活活打死。”胡庚声音铿锵:“发生如此大案,地方上却迅速平息此事,而且那几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惩处,经过调查,臣找到了当年冯若海亲书给当地官员的密信,令当地官员颠倒是非黑白,平息此案。”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份已经发黄的信函,“请皇上过目!”
  朝臣们这时候已经是确定,冯若海今日参劾司马家固然是精心准备,而侍御史胡庚参劾冯若海,那更是准备的充分无比,竟然连几年前的密信也能找出来,当真是匪夷所思,可谓是手脚通天了。
  隆泰看过信函,脸色更是变的冷厉起来,却并不说话。
  胡庚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继续道:“冯若海有一位族叔,五年前也来到京城,带着妻子冯刘氏投靠到冯若海的府中。冯若海对这位族叔倒也十分照顾,让他在冯府当了总管,可是三年前,冯若海这位族叔却突然暴毙,传出来的消息,是此人饮酒过度突然死亡。”冷笑一声:“事后冯若海并无将他这位族叔立刻安葬,而是将其尸首火化,送回到老家再安葬。”
  冯若海身体发颤,抬手用衣袖擦去额头冷汗,道:“族叔……族叔曾经说过,若是……若是他有朝一日离世,便要……便要将他送回老家安葬,永丰老家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当时又是……又是夏天,为了防止遗体腐烂,就只能……只能先火化尸首,再行运回。”
  “哦?”胡庚笑道:“冯大人对这位族叔倒是不错。对了,冯大人,你那位族叔过世之后,他的遗孀冯刘氏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族叔过世,并无留下子嗣,婶娘孤身一人,我自然是要供养她。”冯若海勉强镇定下来,道:“胡御史,这难道也有错?”
  “孝养长辈,当然不会有错。”胡庚冷笑一声,道:“可是玷污婶娘,乱伦行奸,这是不是大罪?”
  四下里顿时一片哄然。
  所说朝中党争激烈,但是这般直白直指其罪,特别是如此罪责,还是颇为少见,这显然是要致冯若海于死地了。
  冯若海身体剧震,失声道:“胡说,你……你胡说,你竟敢污蔑本官……!”转向隆泰:“皇上,此人满嘴胡言,造谣中伤,臣……臣求皇上为臣做主。”
  齐宁此时却已经知道,胡庚有备而来,这几条罪责既然在朝会上指出来,自然是有着充足的证据,其实仅第一条瞒报耕田的罪责,这冯若海就已经是吃不了兜着走,加上第二道罪责,冯若海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这第三条罪拿不拿出来已经不重要。
  但胡庚却还是将冯若海行奸冯刘氏的事情当朝说出来,这不但是要将冯若海彻底扳倒,而且还要让冯若海身败名裂,根本无法做人,丝毫不留余地。
  胡庚朗声道:“皇上,臣有证人,可以证明当年冯若海那位族叔并非饮酒而亡,而是被毒死。”清了清嗓子,才道:“当年那位族叔带着冯刘氏投靠冯若海,冯荣海对他们照顾有加,并非是冯若海念及旧情,恰恰是因为冯若海图谋不轨。冯刘氏虽然是冯若海的婶娘,但年岁比冯若海还要小少十来岁,到今年也才三十六岁,相貌不差,冯刘氏进到冯府,立时就被冯若海看中,这才收留他们夫妻,实际上冯刘氏进入冯府不到三个月,就被冯若海强行奸污……!”
  冯若海脸色苍白,全身发颤,额头冷汗直冒,口中道:“胡说,胡说,你在污蔑本官……胡说……!”可是声音发颤,全无底气,只看他这副模样,众人便知道胡庚所言十有八九属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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