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校对)第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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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沙门镇只能再招一百五十人,不过既然来的都是诸位弟兄们的乡亲,那参军一事稍后再说,今天就先一起喝几杯寿宴之酒。”李璟转头对张承宗道,“你马上回去通知声老村长家的王娘子,让她再马上准备酒肉。如果料不够,就派人马上去赤山采买一些。”
  刘黑狗忙道:“将军,可不敢,俺们只是些粗人,却不敢去村里打扰了寿宴。俺们还是分批进村给老夫人拜寿,然后先回家,明日再来由将军检阅挑选?”
  “来的都是客,正好家母大寿,看到这么多人心里肯定更高兴呢。都进村吧,大家就按原来都中的队伍,各领了自己带来的人,陆续进村吧。”这拉声望的时机,李璟可是不愿意错过的。清宁乡做为乡里,李璟可是打算今后如果扩军的话,还要多用同乡。
  听了李璟的话,刘黑狗也是马上笑着回去,然后按照原先在都里的情况。左一都的士兵都领了自己带来的人,然后按原先的队伍编制,一伍一十的合在一起。原来的一伙扩成了一队,近七百号人,给分成了十个队,按次序一一进村,倒也并不显得人多杂乱。李璟就站在村门口,对着进村的老部下和他们的亲人都是认真的打着招呼。一边却也在心里评价着他们带来的这些年青人,来的多数都是青壮,年纪大的可能有三十多岁,年青的也有就十六七岁的。虽然不少人显得有些饥瘦,但那身子骨架却还都不错。
  等到老部下都带着自己的人进了村后,村门外头居然还剩下了一伙人。李璟有些诧异的打量这些人,这伙人加起来估计也就五六十人,可却分成了两拔。一批是由一群穿着短褐绔裤,手中提着齐眉棍棒,腰间还佩带着铁剑的护卫,这些人并没有跟着进村,依然留在原地,牢牢的护卫着两辆比较豪华的双挽马车,另外后面还有着一排十辆驮车。而在另一边,却是一个青衫幞头的年青公子,他身边也有着几个护卫,并且身后同样停着十架驮着物品的马车。
  只一眼,李璟就已经看出,这些人明显不是和刘黑狗他们一起来的。看样子倒像是先前皇甫县令他们那批人,难道是来送礼的乡绅商户?
  这时前面马车帘掀开,下来一个面如冠玉,衣饰华丽的年青公子,身上穿的是月色丝绸交领右衽,外面还罩有一件大袖对襟。腰间一条白玉带,上面还系着一面玉璧。他的头上戴的不是幞头,而是一顶正面看上去像是一个元宝剖面一样的平巾帻。宽大的大襟衣袖下,腰间佩着一把三尺嵌玉金丝手柄长剑。
  看到这身装束,李璟都有些微微愣了一下。观此人装束,绝对是非富即贵,甚至不是一般的贵。而且这人身上有种自然而然的傲气,贵气,似乎是与生而来的。他给李璟所带来的感觉,似乎只曾经在崔芸卿和李汭的身上感受到。那年青的贵公子下车后径直走到了后面的那辆马车前,态度恭敬的掀开帘子。
  马车帘子掀开,李璟并没有马上见到车中的人。一只手从车中伸出,轻搭在了那年轻贵公子的手臂上。那是一只很白腻,然后略显丰润的手,几层华丽的大袖口下露出的一小段手腕。这只手先伸出来后,然后马车里的人才慢慢的出现。饶李璟心里早有准备,可看到这人后,仍然是微微一愣。那个有着一双那样一双美丽之手的人,居然是一个老人,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
第97章
韩家公子与萧家小娘子
  马车上下来的这名妇人衣着素淡典雅,却又气质雍容高贵。虽然满头银丝,可面容却白皙红润,看似倒只有四十左右,尤其是那头银丝与她身上的素淡典雅衣裳和她那雍容的气质搭配起来,更是相得益彰。随着她同下马车的,还有一个二八年华,衣裙华丽,如月下的蔷薇,美丽可却又带着刺。
  那妇人下了马车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正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李璟,轻笑道:“你就是李家三郎,翠娥的孩子吗?”
  一旁的那个高挑的少女回道:“没错,这位就是李璟李季玉,今年刚刚加冠,先前入登州团结军中,后来得青州崔氏的崔芸卿和关中于家于琄收为门生,初为登州团结兵队头、将头,现在已经转为戍军沙门镇镇将。”
  “看着倒是丰神如玉,神采飞扬,果然一表人才。”雍容贵妇颔首对着李璟赞赏的点头。
  李璟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弄不清状况。这几人乘坐华贵马车,孔武护卫环绕,又都是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李家以前的亲戚朋友。而听她们一出口就把自己的前后情况都说的清楚,想必也是有备而来了。可那个贵妇人所说起的翠娥二字,让李璟又有些迷惑起来。翠娥二字,乃是李璟母亲韩氏的名。这个名字少有人知,王李村人平时也多呼为李韩氏,或者秀才娘三郎娘等,但从不会有人叫翠娥。李璟也只是偶然得知母亲的名字,可现在这贵妇人却是如何知道的?
  心中转了一圈,李璟有些犹豫的上前拱手行了一礼,“敢问老夫人可是韩家人?”那贵妇人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抬手掩嘴轻笑。也不答话,只是挥了挥手:“一别三十余年再未重逢,我都等不及再相见了,李三郎,前面带路吧。”
  李璟这时也顾不得询问了,便转身在前引路,顺带也一起邀约另一边的那个年青男子一起进村。虽然贵妇人没有说出身份,但李璟已经凭她话中透露出的几处信息,暗中猜测出这贵妇人很有可能是母亲的亲人。再把年纪和对方的身份一拼凑,李璟便已经猜测这贵妇人很有可能是母亲当年还在韩家时陪着一起诗书的那位韩家主家小娘子了。
  一行人很快进了村,望着村里搭起的那高高的戏台,摆起的长长流水宴席,还有诸多穿绿着青,官员乡绅,众多领里前来为李母祝寿,那贵妇人居然也不由的眼睛湿润。
  恰此时,李璟母亲刚由林威等一众女子女婿接出家来,到了临时搭起的棚下正中安坐,开始准备接受诸人拜寿。贵妇人离着还有十数步,已经看到了李母。
  “翠娥!一别三十年,你也儿女满堂,福气风光啊。”贵妇人这话中气十足,一下子如惊雷一般引得满座都惊。正安坐着的李母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慌的立即站起身来,抬头仔细向这边望来。却看见儿子李璟带着几个衣着华丽贵气之人在那,其中一个满头的银丝,面容依稀还有几分熟悉。
  “是……是……”韩氏嘴巴不断翕动,可却总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贵妇人走近前来,眼睛已经落下泪来,一把拉住李璟母亲的手道:“翠娥,我是翠英啊,一别三十余年啊,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
  李璟母亲也拉着韩翠英的手哭道:“七姐,真的是你啊。”
  原来这贵妇人却果真就是当初李璟母亲还未出嫁时,陪着一起读书的韩氏家主的女儿韩七娘,名叫翠英的。当初韩氏父亲在李璟祖父身死十多年,李家从青州搬到文登十余年后,都还没有忘记早年订下的儿女亲事。在女儿到了婚嫁年龄之后,主动的寻到了文登李家,然后把女儿嫁到了文登。因那时李家已经家道中落,家里并无多少资财,嫁的就有些匆忙。韩氏走前都没来的及与韩七娘话别,之后相隔不到半年,七娘却也嫁往兰陵萧家。
  萧家和韩家一样,都属于晚唐的顶级高门,虽然还不能与山东五姓和关中四姓这等最顶级的高门相提,可却也曾被称之为晚唐时的第七大高门士族,论起来比起韩家的名望还高。在唐朝萧氏拜相者达10人,韩七娘所嫁的正是萧岿一支,前后有八人入相,时人称谓的“八叶传芳”。
  三十多年一别,韩氏远嫁萧家,后来又跟随丈夫迁至扬州。初时她也曾写过信回萧家问过李璟母亲的联系,只是韩氏的父亲在女儿嫁出去后不久,就搬离了青州在外地为官,后来不久更是客死他乡,韩家主家便不知了李璟母亲的下落音信。
  两个失散多年的姐妹都是一番哭诉,良久才情绪安定下来。韩七娘道:“一别三十多年,不料还有再逢之日。”然后说起她早七年前就丧了夫,膝下有三子三女,其它儿女都已经成家,唯剩下身边的这个叫玉楼的二八女儿还留在身边。因久居江南扬州,韩七娘有些思念起家乡家人来,三月前便带了玉楼家仆乘船沿运河北上。在青州家中,无意间听人说起新上任的节度行军司马崔芸卿有个在登州收的门生,居然是韩家早些年嫁出去的旁支的儿子。她打听一番,才确认这个韩家旁支女子就是未嫁时的闺中好姐妹。
  坐间拜寿的朋友亲邻,也都听的嗟叹不已。李璟母亲让李璟过来,给韩七娘磕头见礼。韩七娘却是和气,唤过自已的女儿萧玉楼与李璟见过礼,让两人以表兄妹相称。然后又拉过那个一直都未开口的年青贵公子上前:“八姐,三郎,这位是我那大哥的嫡出的幼子,家中排行第七,名植,字梓轩,大家唤他七郎即可。”韩七娘拉着韩植让他给李璟行礼,还让他唤李璟为表兄。那韩植依言与李璟按礼见过,十分客气。只是这客气之中,李璟去看出有些疏远的距离。
  虽然知道这韩植身份不小,是青州韩氏家主的嫡系七郎,但对方有些冷淡,他也不愿意热脸却贴冷屁股,便也只与他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倒是那个高挑的表妹萧玉楼倒是十分的自来熟,主动贴过来与李璟聊了好一会话,然后一双眼睛又马上看到了李惠儿和于幼娘还有王月英三人,今日客人虽多,但女客却并没多少,多是些王李村的婆娘,在边上打着杂活,唯有王月英陪着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个,三人不论是衣着还是气质都不免有些鹤立鸡群,萧玉楼便马上又跑去主动攀谈了。
  李璟母亲与韩七娘久别重逢,两人正是有千万句说不完的话,而萧玉楼一走,倒是一下子只剩下了李璟与韩植二人,这下反而有些冷场尴尬却来。李璟正想找几句场面话,然后找个人来应付,却听的韩植突然开口道:“季玉兄升任沙门镇将,可喜可贺。老夫人也是我青州韩氏出身,说来季玉兄也是韩家之亲。原先族中一直不知姑母的音讯,这次也是前些天在崔司马的宴上偶然得知季玉兄的母亲也是我青州韩氏,然后家父派了多人来登州打探,才确认此事。”
  听着这些解释之语,李璟倒也并不太在意。不管韩家这些年是故意没有与李家联系,还是说当真失去了联系,反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韩植又道:“本来家父也要前来的,只是族中杂物繁多,且姑母前来,父亲便让小弟代行。姑母大寿,表兄高升,二喜临门,父亲让我带了一点小小心意,还希望表兄与姑母收下,也算是弥补这些年族中未能照料之过。”说着,韩植递过一张礼单。李璟接过展开一看,却是金银珠玉首饰,还有绫罗绸缎等物加起来十车。这份礼单很重,李璟稍一估算,便有上千贯。如果说韩家仅是因为李母是韩家族人就给这么贵重的礼物李璟是不肯相信的,多半可能还是与李璟和他的两个老师的身份有关。念及此,李璟倒是没有拒绝,十分干脆的收了。
  看到李璟一言不发,直接把礼单收下,韩植倒是有些小意外,但马上又从怀里取过一张飞钱。
  “这是韩家合盛元柜坊随时可取的飞钱,票值三千贯!”
  李璟这下倒是真有些疑惑了,刚送了一笔价值千贯的厚礼,这马上又送三千贯?这韩家的手笔也太大了,如果仅是拉个关系,似乎用不着这么大出血,难道说韩家真有事找自己?
  “七郎这是何意,无功不受禄,这钱兄弟可不敢收。”没弄明白事情原因前,李璟还真有些不敢收这些钱。韩植见此,忙拉着李璟走到一边清静之地,小声道:“我韩家虽称山东高门,可却又比不上山东王、崔、卢、李、郑五姓那样的清贵,也比不了关中韦、裴、柳、薛四姓那等的权贵,更不如江南王、谢、袁、萧四姓那样的富贵。这些年族中入仕为官者渐少,居高位要职者更少,族里也多不易啊。”
  一听韩植诉苦,李璟反倒是心里有点谱了,看来韩家找上门来,还真不只是认亲贺寿这么简单的事情。
第98章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都说隋唐时是门阀政治,唐朝也被人称之为最后的贵族时代。
  李璟后世读的是国学院,对于唐代的高门士族也算了解一些。士族政治最辉煌的阶段有两个,两晋北朝以及唐朝。在初唐盛唐之时,高门士族受到极大的压抑和打击,唐太宗曾专修氏族志,提高李氏皇族的地位,扶植了庶族地主,压制旧士族势力,加强皇权。高宗时甚至特别下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浑、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等子孙,不得自为婚姻。”武则天更是清除了当时以长孙无忌为首的诸多士族势力,结束了魏晋以来的关陇贵族统治。
  在她当政的五十余年间,大力推行科举,对士族地主官僚阶级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打击,同时对庶族地主阶级大力扶植,从中选拔人才,打破以往士庶界限,高门士族一度退出朝廷的政治中心。
  诸士族虽然一度被压制,但是到了中晚唐时,士族政治不仅没有暗淡;相反,却再次奇异地辉煌起来。特别是进入晚唐之后,人们的门阀观念不仅没有减弱,相反更为严重。
  盛唐时,山东高门等为首的士族在朝廷上并无绝对优势。原因一是当时建唐功勋“关陇军事集团”仍有很大势力;二是皇帝有意压制;三是大力推行的科举考试制度导致不少庶族朝臣出现,而当时士族多以门荫入仕,不适应且不接受科举考试这种新的出仕方式;四是寒门出身的朝廷权臣的嫉恨,如武周时宰相许敬宗和李义府所为。
  可是据李璟所知道的,到“安史之乱”后,唐朝政治中枢进行了重建,高门士族反而借助于科举制度而重新抬头,比如荥阳郑氏,盛唐时为宰相者难寻身影,而自中唐开始,连续出现了十多位宰相和重臣,遂有“郑半朝”之说;又如李璟的老师崔芸卿的清河崔氏,有唐一代,其支房南祖房、清河大房、清河小房、青州房共10人出任宰相,“安史之乱”前任宰相的仅有2人,安史之乱后进入中唐,则陆续有8人为宰相。世家大族之所以重新崛起,与掌握了科举权有密切关系,再有就是在适应了科举考试制度后,世家大族深厚的家风与知识传统使他们在考试中占有特别的优势。如范阳卢氏,有唐一代尤其是自中唐起,中进士者超过百人,这一数量令人惊异。要知道,唐朝时科举考试中的进士考试是最难的,录取人数又少,卢氏能有此成绩,自是借助于家风与知识之厚。
  盛唐时高门士族清贵而不权贵,可进入到了此时,尤其是山东的高门士族不但名望天下,更加多有族人身居朝廷高位要职。且这些士族发展极快,繁衍众多,开枝散叶,族内也是分工极细,大多聪慧的子弟读书,另外一些则学武从军,就连那些旁支分房的考不了进士做不了武将的,也都顶着士族的名头,借着士族强大的财力开始经商。
  此时的士族,集清贵、权贵、富贵于一身,当朝的宰相都感叹,恨此生未能娶五姓女。这些高门士族甚至瞧不起皇室,不愿意与皇室联姻。高门士族的公子都早早婚娶,就怕娶公主。而高门士族的女儿也多不愿意嫁给皇子皇孙,唐文宗时,宰相郑覃将孙女嫁给高门士族出身的九品小官崔皋,也不肯与皇太子联姻,文宗尴尬地叹息道:“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上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
  山东门第最高的五姓,也都世代相互通婚,而不肯与外族通婚。清河崔氏与陇西李氏、范阳卢氏世代为婚姻;赵郡李氏则与博陵崔氏世代为婚姻;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世代婚姻,陇西李氏与范阳卢氏世代婚姻。
  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高门士族,李璟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厌恶或者说向往。这种数百年上千年才产生的士族,不是短时间的产物。而且说来,李璟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实也多是依靠了崔芸卿,而崔芸卿正是五姓七家之一的清河崔氏的青州房。不过眼下虽然士族在唐代达到了最峰巅,但李璟心里却知道,这也将是他们最后的繁华了。
  等到黄巢一起,横行天下之后,大唐的贵族世家也将终结。
  韩家也是士族,虽然比不上山东五姓,也不如关中四姓和江南四姓,可却也是山东仅次于五姓的几个顶级大姓。更何况,韩家世代都与其它大家士族联姻,影响极大。韩植突然上门来,还拿出这么厚的礼物,李璟心里已经马上猜到估计是韩家出了什么问题,想要找他李璟帮忙。当然,李璟虽然现在是个镇将,但绝对不可能连韩家处理不了的问题他能帮的上,估计最多还是韩家有事想找崔家帮忙,变着法子绕到他这来了。
  “七郎可是有用的着兄弟的地方,如果有你就直说。”
  韩植期期艾艾了片刻后,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事情真如李璟所猜测的一般,韩家虽然是在青州仅次于崔、封的第三大家族,可事实上韩家已经多年没有出过什么有影响力的人物了,家族子弟多年来少有科举中进士的,就是门荫入官,可也难有做到高位的。官场上不行,韩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弱。这些年韩家不得已全力转向经商,靠着姻亲兰陵萧家的帮助,也算小有成功。近几年来,韩家见搞海上贸易能赚大钱,便也花大价钱弄起了一支跑登州到渤海、新罗、日本的船队。韩家的船队有大船二十多艘,一年出海两次,赚了不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韩家船队负责的韩家二公子居然和封家的一个嫡系子弟争抢一个青楼的歌伎,酒后两边人马相互斗殴,一不小心居然把那封家子打死了。
  封家人却也狠,吃了这个大亏也没有报官,而是直接派人去了趟登州大谢砦。随后大谢砦的兵马使封彰便找了几个名目把韩家的商船全都扣了,不但船扣了,货物也都扣下,连韩家的主事和船工、护卫等一个都不漏水的关进了大谢岛上的牢中。韩家这几年虽然靠经营海贸赚了不少钱,可二十多艘船,以及那二十船的货物还有那数百号人被扣,却是韩家如何也吃不消的。
  韩家家主把那惹事的二儿子亲自狠打了一顿,然后带着大批礼物上门赔罪,可封家家主正因为封彦卿和封亮两个突然惨死登州,封家在登州经营多年的势力几乎全都流失而愤怒,见这个一直被他们压在下面的韩家如今居然也敢跳起来招惹封家,便有了借韩家立威之意。不论韩家如何陪罪,封家是铁了心的要治韩家。其中,也不乏封家早眼红韩家海贸生意的可能。
  韩家家主无奈之下,便想到求兰陵萧家来调和,可兰陵萧家虽然在淮南以南属于第一大士族,可毕竟远在扬州,递了几次话,封家根本不理会。韩家这下没了招,只好去找青州第一大族的崔家,可崔家正乐的看封家、韩家两虎相争呢,哪愿意轻易出面。前后折腾了许久,韩家家主连崔家的当家人崔芸卿的面都没见到。后来偶然得知崔芸卿的门生李璟的母亲居然是韩家多年前嫁出去的旁支族人,实在没了办法的韩家家主便请动了正好回家省亲的妹妹带了第七子直奔文登县李家来了。
  “季玉兄乃是崔司马的得意门生,听闻又与登州的昭王关系好,还是于公的门生。如今韩家确实遇到些波折,还请季玉兄看在令堂也是韩家出身的份上,能够帮忙从中斡旋。此次如果能与封家化解开,家父有言再先,愿意奉上一万贯的谢礼。”看到李璟并没说话,他马上又道:“当然,一切周旋中所用花费,全由韩家支出。另外韩家还将拿出三万贯,做为给崔公、于公和昭王的谢礼。”
  “七郎莫非不知道我与崔家有隙?况且家师崔公与封家先前也是一直有些过节,那封彦卿死时,还有不少人造谣说是家师所为。试想,家师碰到封家的事情躲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愿意去插手这事呢?”
  韩植阴沉着脸,瞪着李璟,咬着牙道:“一万五千贯,如果你能促成此事,韩家再给季玉兄五千贯。”
  李璟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由的有些生气。事情不算什么,可关健是韩植那说话的语气让他有些不爽。韩植好像把他当成了植家的下属一样,开口都带着点指使的味道。特别是韩植那动不动开口就是他出钱,然后李璟就应当见钱眼开,笑着接下钱帮他办事一般。李璟确实需要钱,他原本买完那批装备还有一千多贯钱,可回家后筹备母亲的大寿,又是收纳流民,还得招兵,各种用钱如流水一般。
  眼看着又要钱袋子空空,这个时候能有赚钱的买卖李璟还是愿意做的。可韩植的这态度,太有些让他不爽了。再说,他一个小小的镇将,要插手封韩这样的大士族之间的争斗,他实在是有心无力。更何况,那大谢砦的封彰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抱歉,恕兄弟我无能为力。”李璟语气变的有些冰冷的回绝。
第99章
“超级战舰”
  韩植还想再说,李璟的挥手,“此事七郎不必再说,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将帮不了此事。就是真能帮上一二,可七郎也得为我着想,那封彰乃是我的顶头上司。如今我还未赴任,便拿昭王以及两位恩师的名头却压他。你想过,等我上任后,我将如何在沙门镇立足否?”
  李璟拍了拍韩植的手臂,自己先一步离开了。不是他不想帮韩家,实在是一来韩植的态度有些太过于高傲。二来连韩家家主亲自去求崔芸卿,可连人都见不到,就足以说明老师是不愿意趟这浑水的。李璟虽然是崔芸卿的门生,可一些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本来这次他没随去青州,崔芸卿心里就肯定会有点点不快。如果再大包大揽的,然后门生指派老师做事,还是处理这么麻烦的两大家族之间的事情,这也太蠢了。那时,崔芸卿会怎么看他?现在他可全靠着崔芸卿,一旦被老师不喜,觉得他不懂事,那今后李璟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为了万把贯钱,而把自己真正的靠山给丢了,那才是因小失大,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李璟刚一和韩植分开,立马又有一人斜里拦了过来。他抬头一看,却是先前在村外和韩家一起的那个年青人。刚才他一直没空,都还没有问过这人身份。那人一见李璟,立即先是躬身拜了一拜。“在下崔致远,表字孤云,新罗人氏。前些日子法华院救命之恩,还未谢过,甚感惭愧,今日感谢来迟,还请见谅。”
  听他这话,李璟才终于想起来原来这人就是那天法华院里他救下的那个年青公子。后来他与张莺莺逃命时,他把他往一处佛像后一丢,第二天天亮也没想起这事。没想到,这人居然找到这来了。
  “说来惭愧,当时匆忙,把公子随手放在佛像之后,后来第二天下山时居然把此事忘记了。你那天没被那群杀手找到吧,对了,你那天怎么会被抓,你又是怎么与张莺莺认识的?”看到崔致远,李璟心里马上就不由的浮现了那日夜晚的法华院一夜。
  李璟拉着崔致远寻了处安静之地,静静听他讲述那天的事情。更多的,还是李璟询问关于张莺莺的一切,可惜这崔致远并非如李璟想象的张莺莺的手下。崔致远家在新罗,是新罗庆州的一个一般贵族。十二岁时,他被选为新罗赴唐留学生,跟着众多同乡一起坐船到了大唐长安,入国子监学习。临行,其父谆谆重托,严苛诫告:“十年不第进士,则勿谓吾儿,吾不谓有儿,往矣勤哉,无惰乃力。”崔家在当时并非显贵,只是一般贵族,要想振兴家族,光耀门楣,及第进仕是唯一捷径。12岁的崔致远由此承担了光大整个家族的重大使命。
  崔致远十分努力,终于在来到大唐仅五年后,在今年的科举中一举考中进士。这个消息传回新罗,崔氏家族举族同庆。因为崔致远并不愿意马上回新罗,所以崔家便派人给往来新罗和大唐的商队带信给他。那艘带信的商船却在海上遇风浪翻沉,正好张莺莺的商船救起了船上的一些人。那人因受了伤便将送信之事托于张莺莺,张莺莺知道崔致远居然十七岁就中了进士,也对这位同乡很是欣赏,便亲自来登州给他送信。
  结果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走漏风声,被一直追杀张莺莺的金曼公主所知,便将他拿住,以他为饵,策划了一起围杀张莺莺的行动。幸好那天李璟无意中闯进龙女殿,才救了张莺莺和崔致远。那天崔致远醒来后一直躲在佛像之后,居然有幸躲过了刺客。第二天一早张莺莺找到他,带他离开。张莺莺本来想带他回新罗,可崔致远却十分崇尚大唐的生活,一心想做大唐的官员。不过,按例,他今年科举进士,却得两年后才能选官。张莺莺给他指了条路,让他来找李璟求个一官半职。另外也算是让他做了个信使,替张莺莺带来了一封信。
  “如果你不嫌边戍苦寒,我倒是愿意为你在我军中谋个一官半职。你是进士出身,有才之人,到戍军中有些屈才了。”虽然崔致远是个新罗人,可李璟一考虑到他也好歹是个进士,正好可以安排到军中任个文职幕僚。二来他又是张莺莺介绍来的,虽然他现在也还没有搞清自己和张莺莺之间的关系,可下意识的听到是张莺莺让他来的,李璟便已经打定主意把他留下来,也许,他还能充当他与崔莺莺之间的联络人。
  打开崔莺莺的信,却又是晚唐诗人的诗。信纸上只留有两行言熟悉的绢秀小字,正是有小李杜称呼的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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