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水起(精校)第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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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范婆婆听马三刀把昨晚的事讲个清楚,眉毛早拧在一起。说道:“这么一讲,你这是个大麻烦哪。”还没等到马三刀急,又来了句:“怕是夺胎哟!”这夺胎两字,马三刀是听得懂的,当下,两腿一软,差点就趴到地上去了。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马三刀家,张招娣早就昏昏睡过去,隔壁大婶见马三刀回来,告了个空,也走了。马三刀急得也没道个谢,拉着范婆婆就去看媳妇。范婆婆近前一看,一头汗就出来了。再一把脉,直接就一句:“恶鬼夺胎!”
  马三刀身子一软,直接就跪在床前。“么子,么子,恶鬼夺胎……夺么子?”一急,这舌头就和牙齿打架。范婆婆也是心急上火:“这一般女的怀了,这脉象就像珍珠过手一样,颗颗滑啊。现在这脉象一会儿干涩,一会儿捉不到,不是成鬼脉了么!”停了一句:“你是么样招到那些东西的啥,一般人想招也是抬碰不到的。”说到这,突然盯着早吓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马三刀说:“你莫非是个对头人?”
  马三刀急得,这当头还管什么对头人不对头人哪!直问范婆婆,“还有没救啊,钱我还有,我还能借……”又擦了把泪,“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有个丫头,就指望这最后一胎给生个男娃了,仙姑呐!”范婆婆也是头疼,这事可没个保证。就说了:“你跟我一起再去那个地方去一下,你家媳妇找个人再帮忙看一晚上。”
  就这样,马三刀一天一夜没合眼,走了近百里,没休息一会,就又上路了。话说这一走,才知道这范婆婆功底不浅,这到小山洼,走起来玩似的。马三刀差点把脚走瘸了。不过这是为了自家人,却是一点也不觉得苦累。
  
  第六十二章
鬼婴!(3)
  
  走了半途,范婆婆却说自己没带家伙,而且单枪匹马,也没个帮衬的,看样子是心虚了。于是不得不中道折返,缺了包裹,还带上了刘大少。汪半仙是不成了,给那鬼上身的老婆娘掐的眼睛珠子肿的跟金鱼似地,腿也给刘大少固定了木头,打了石膏,怕是每个三五天不能下床了。
  一路上,范婆婆讲起马三刀昨晚碰到的东西,说那四个人怕是死在刑场里的人,走不得远,叫地灵。只能在身死之处附近做怪害人,乱人心智。身子阴,八字轻的人晚上能看见。这地灵也知道父子血脉相连,把做爸爸的迷了,就可以夺掉没出生小孩的神魄,占个人躯,免了下世投胎的种种苦处。那个小媳妇怕是有点不同,肯定是个地煞,能驱物为用,点纸成驴,这点就能看出。行走地方也大的多。若是成心害你,你昨晚肯定回不来了。这次要去这个鬼胎,怕是和她没关系,但身为修行人,必当除此恶。一番话说的马三刀腿肚子打转,直问孩子还救不救得回来。那范婆婆只说,那得看着办。
  范婆婆在马三刀的指引下,来到了马三刀早上醒的那个地方。一盘腿就坐下了,从随身带的大包里掏了两把纸钱:“马三刀啊,你去水荡那边上呆着,估摸着月亮升到这么高的时候把它烧了。要搭个八字型烧,好教她知道有高人来收她。这样,她如果知趣就会躲起来投胎去,再也不敢作怪,若是不知趣,那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说着指了一下路边上几棵松树:“你看哈,就是那树那么高啊!”
  马三刀都快哭了:“婆婆啊,这树长在这里,我又挪不动,等我去了那边,怎么知道月亮多高了哇?”
  范婆婆一摸头:“嗯,也是,那你就等雾起了再烧。”
  马三刀刚一答应,范婆婆又来一句:“那烧了就得快跑,雾一出来,那玩意就会出来跟着你,你听到什么动静都别怕,只管跑,莫慢了……”马三刀又急又怕……那年头,穷人买不起手表,还真是麻烦啊。
  范婆婆就在这里清了块地方,指点刘大少摆了几根香烛,又拿了一把纸钱,东一张西一张烧了起来。却见他一会儿就烧了个大圈,中间地上又摆了几张黄符。这也算是本事,这黄符一下地,晚上的风硬是半点纸灰也吹不动。马三刀不敢怠慢,拖着两条快断的腿,直奔水荡那边去了。
  前文说过。这水荡隔着青石坡不远,马三刀脚跑得疼,费了点时间才跑到。隔着不远,一看,坏了。水荡上都开始起雾了。急着就是一嗓子:“雾唉,你慢点起哟!”这一嗓子居然还是正宗的二人转调子。
  这一急,人就出错,刚到水荡边上,就一咕噜摔了个狗啃屎。马三刀都没顾上喊疼,直接就掏了个火媒子吹,这火媒子其实就是纸钱圈的小纸棒,抽旱烟的,水烟的就把这火媒子点着了,不用的时候装在个小铜管子里面,平时在里面是隐燃着。用时拿出来一吹,就燃起明火。那时候洋火不好买,一般抽烟的人身上都装个火媒子。马三刀对着这火媒子吹得都喘不过气了,脸红得跟关公似的,这火媒子就是不着,他在月光下眯起眼细一看,气得直骂娘,这他妈就是根死火哩!走之前,范婆婆还用火媒子抽烟啊,怎么给自己的这一根却是死火哩?
  骂娘也没用,因为这纸钱还是要点的。他抖索着手从内衫口袋里掏了盒洋火,这不还好有这玩意啊!马三刀买了一盒,足用了半年,平时都不舍得用哩。一打开,差点没气得闭过气去,里面就剩三根了。马三刀把知道的神佛大号都叫了一遍,小心堆好纸钱,就去刮洋火,一刮,折了。马三刀脑门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呐!他小心抖抖手,定了定神,再刮一根,啪,这回断得还很干脆,直接两截了。这大晚上的,马三刀这大老爷们眼泪不争气的就飚了出来。眼瞅着那盒子,最后一根,只剩最后一根了,马三刀吸口气,根据使用洋火多年的经验,摆好了架势,正要去刮,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最后一根头上他妈的就根本没药。
  马三刀一把砸掉个空盒子,扭头就嚎:“哎哟,我的个妈哟,我的个……”还没等他嚎上劲,突然就看见两血红色眼睛盯着自己,两眼之上还有一朵小白花。这家伙马三刀可是太熟悉了,这不昨晚见的那驴子吗?再抬头一看,那大着肚子的小媳妇青白着张脸,脸肿得水发馒头似的,一双突出的死鱼眼睛正死盯着自己。
  “我……的……个……天……啊!”马三刀这把是要命的嚎出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立马就起来了,裤裆中随即就尿了。马三刀这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吓尿了,那是走都走不动,叫做任鬼宰割了。这马三刀是越尿越有力,一路尿一路飞奔,那玩意,就是村里人说的,水牛拉尿尿半里。
  这一下跑得可比来时快多了,眼见范婆婆还在那边点香烛。立马就杀猪似的叫了起来:“婆婆哎,出来了,出来了……”话音没落,人就到了。
  马三刀一把抱住范婆婆,激动的眼中是泪光点点。范婆婆一看马三刀精湿的裤裆,那个高兴啊:“尿啦?尿啦?”马三刀心里骂:这老娘们这眼贼尖哩,怎么专看人裆哩?“婆婆,是……不过,那驴子,不是,那小媳妇又出来了!”范婆婆这个高兴啊:“尿了就好,好,你果然是个对头人!”
  “婆婆,我那纸钱没点着哩!”马三刀急着说,范婆婆却一点也不在意,说道:“没事,点纸钱有个屁用,人家盯上你了,点不点纸钱都要来找你的。”
  马三刀心里那个骂啊:“那你还要我去点纸钱……”范婆婆一笑:“这当儿时候还不到,就跟你讲讲这道儿,人死了,成鬼了还用纸钱?”
  马三刀说:“我也不信,老人说要烧啊,说是怕死也是个穷鬼。”范婆婆道:“你能这么想是对的,这人不死,不知道鬼是啥回事,自己猜是乱搞。那什么这个仪式那个法事的,我看这都是扯蛋!”马三刀点点头,突然大惊:“你们先生不是专搞这个的吗,那你不是唬人?”
  范婆婆叹了口气:“没得法子,这人心里都有个自己的底了,你不按他想的说,他就不信你,你解释完了,人家跑了。有时候,我们都是在唬人,事给人家办,话由自己说。”马三刀一把坐了下来,算是休息下腿。有个活神仙在旁边,还有什么怕的哩?当下几人并排坐在一起。
  刘大少就说:“婆婆说的这话蛮有理啊。我早就不信烧纸钱这事,我爷爷,太爷爷的坟头我是七八年也不去一回,更不要说烧纸,也没见着他们报个梦喊穷?”
  范婆婆点点头说道:“今天看到这小马的样子,我心里也有个底了,他就是个对头人,正所谓疑心而生暗鬼,体虚而易近邪。人鬼本来两途,来去各不相干,但若是人心有鬼,就易被邪物所制……”
  马三刀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范婆婆,我心中何鬼之有啊?我可是……”
  范婆婆道:“你心里要是没个赌鬼,半夜撞上那么档子事还有心思赌,还是赌杏子?”见马三刀没话了,范婆婆又说:“你这个人,我看是个通阴的人,跟那刘家大小子一个样,在咱村也算是稀罕的大熊猫了。我烧这纸钱,便是为了引鬼,鬼这玩意不要纸钱,可是曾经为人,也知道这纸钱一烧,怕是有人来祭拜了。像你这身子,却不用烧纸钱,就能引来游魂孤鬼,可算是太好了。”
  马三刀问道:“什么通阴,我打小起,就昨晚碰到那玩意一次,这可算不上吧。”
  范婆婆嘿嘿一笑:“有种人一累,身上罡火就没了,平时却是火劲十足,能极阳,又能极阴。这种人世上一万个里也没一个,我算一个,你也算一个。这种人最适合当先生,近阴邪而不伤自体,这是极难得的。”
  刘大少听着这话算是有点味了:“范婆婆,你莫不是想收了我做徒吧?”
  范婆婆说:“这话等会再说,先跟你说说,这过不多会,周围的邪物都会现身,它们进了这圈子,这丁酉公开路符就让它们不分东西,再也转不出去。你到时只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剩余三个地灵便是能除掉了!”
  刘大少惊道:“这怎么还要我出手啊,婆婆,我一见这玩意就尿裤子啊。再说不是四个吗?”
  范婆婆笑道:“你还不知道尿裤子的好处啊,这叫泻阳。嘿嘿,莫担心,照我说的话做就好。还有,你听我说话要用心,怎么老戳着我肩膀哩?”
  马三刀忙道:“没有啊,我还要说你老碰我背做什么哩……”
  “不是你挠我的?”刘大少也白了脸,看来他也和两个人情况差不多。
  三人突然想起什么。同时回头一看,身后跪着一人,头都伸到两人脸边了。死鱼一样的眼睛翻的老高,两条黑色的血泪从眼中慢慢渗出,脸上全是刀伤,头和脖子错开半截。浮肿的头在夜风中一晃一晃的,似乎随时要从脖子上掉下去。
  “妈啊……”范婆婆身子一震,刘大少和马三刀同时怪叫一声,刘大少裤子马上就湿了,马三刀是湿第二遍了。
  好在这两家伙都是越尿越勇的勇猛之辈,这边范婆婆一个侧滚,滚出一丈开外,轻咤一声,站住了身子。随即就拨出了身边的木剑,横在胸前。那边刘大少又来一个鲤鱼打挺,脚一蹬地,腰一挺。想先向前跃起站起身来。谁知道这地上被两人尿弄得有点滑,这一把没挺起来,反而向后一撞,直撞到那玩意怀里。这下投怀送抱,当真是好生顺溜。
  刘大少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那玩意正含情脉脉的瞪着两黑血汪汪的眼睛,深情注视着自己。突然,那玩意啊一声张开了嘴。一条长长的舌头哧溜一下,直奔刘大少左脸:“我的个天哪!”刘大少一声狂叫,不知道哪来的一把力气,一把跳出一丈开外,浑身汗如喷泉涌,尿如黄河崩。
  这三人站定了一看,乖乖个隆地洞,不得了啦。这片空地上,十来个黑影晃来晃去,有没头的,有少腿的,近处还有个相熟的,那不是杨老头吗?双手齐腕断了,脸上眼睛都烂的没了,剩两个深深的眼框,他似乎也认出站在左边的马三刀了,都没眼睛了,那头还直冲着马德看哩。马三刀暗骂,你这家伙眼睛都没了,怎么还晓得尽盯我看哩?范婆婆那边大骂起来:“马三刀啊,你不是说只有四个吗?怎么来了这么大一帮子?还尽是些凶的……我看这都是地煞啊!”
  “啥,这么多,还都是凶得?”刘大少脱下布鞋,就要往这未来的老丈头头上砸,心说:奶奶的,有意见你也不能这样吧?不就是摸摸你女儿手吗?至于把我骗到这里来跟这些玩意儿开全民表决大会吗?这他妈又不是选村长。
  马三刀心里那个冤屈啊:“我真不知道哩!”
  “范婆婆,别说了,你刚才说的那剑,丢给我!”刘大少危急关头一声断喝,范婆婆用木剑在身前划了个印决,从腰上摸了把短剑。“来,接住了。”刘大少一把接住剑,心里不由叫了声苦,这么短,要说是把杀鱼刀还有人信。说也奇怪,本来在范婆婆烧的纸灰圈里打转的这些鬼影,像突然找到方向似的直奔刘大少而来。
  那杨老头哇一声怪叫,那血淋淋的断腕已到刘大少面前,那边一个浑身素白的女煞鬼从左边打了个转,扑向刘大少肩膀,刘大少看得清楚,这女煞鬼面上千疮百孔,唯独一条长舌油光水滑,白森森的牙齿有一半已经腐烂露在外面。这一下让咬住了哪还有好讨得去了,刘大少哎呦一声,一个着地滚,拉远了些,随即拨出短剑,范婆婆刚才说的话还在耳边:“你拿了这柄引邪剑,此剑剑鞘属阴,乃坟头十年以上老竹所制。那些邪物定会朝你而去,你拨出剑来,横在胸前,那剑剑刃泡在火硝中足有一年。又用雄鸡血开得光,一旦出鞘,火罡极足,定能骇得那些鬼怪不敢近身。”
  ‘咻’的一声,刘大少拨出剑来,横在胸前,胸前自有一股英雄气概。猛觉手上不对,马上低下了豪杰头,圆睁开英雄眼,这才发现此剑既短……且断……断!?
  刘大少急得头皮一炸:“范婆婆唉,郎个是把断的啊!”
  范婆婆闻言一看,也急得一拍大腿:“哎哟,走得急,拿错啦,那把好的丢屋里啦!”
  刘大少气得刚要嚎,那杨老头的断腕已经直伸到面前,刘大少一看那剑虽短且断,但还留着一截子剑刃,当下也没多想,翻手就把断剑插了下去,一碰上杨老头的腕子,杨老头惨叫一声,犹如怪袅夜啼,听得他牙一酸。只见杨老头两个空空的眼框中喷出两道黑气,直往后退,身影变得似乎有点透明。在那纸灰圈里哀号不已。再一看自己那剑,已经断得就剩一柄了。
  一击得手,刘大少还来不及松口气,那舌头长得出奇的女鬼的牙齿就到了他脸边。刘大少眼一黑,突然间全身没了力气,这时耳边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那长舌头女鬼浑身黑烟滚滚,腥臭味扑鼻而来。一阵黑烟散后,一张燃烧的符纸飘了下来。
  “婆婆啊,你总算找到符啦……”刘大少死里逃生,大出一口气。范婆婆身形边晃,一会儿就连贴几张,平地上黑烟滚滚,鬼叫声不断。马三刀在一旁赞叹道:“范婆婆,您老真是神仙啊!”
  话没说完,范婆婆发话了:“大少啊,你那边看着点,这六甲驱邪符我就带了十张,用完啦就得靠你罩着了。”刘大少还没听明白过来,一个鬼影飘然而至,双手向刘大少的脖子掐来。等等,这鬼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不是得脑血栓死的老赵头吗?只见他头吊在脖子上,仅一丝皮肉粘着,十只手指如匕首一般直插过来。刘大少情急之下大叫:“等等,等等,赵大爷,赵祖宗喂,我还和你打过牌哩!”
  谁知这下一喊似乎起了反应,那老赵头吊在脖子上的头歪了一下,似乎在打量着刘大少。这时候场子里还剩三个鬼影,都和老赵头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老赵头松了一口气,这下都认出是熟人了吧,开口就套近乎:“祖宗唉,咱们也算邻居一场……那个……”
  话没说完,刘大少看见范婆婆那边用极恐惧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自己是天大的恶鬼一样,正要发问。突觉得背上一冷。情知不妙,回头一看:那花,那驴,那小媳妇……
  这下惊得刘大少像只受惊的蛤蟆一样,双腿一弹,原地跳起足有三尺来高。连跳两下,径直蹦到范婆婆旁边。惊觉范婆婆全身像打摆子一样,不由自己声音也有点打颤:“婆婆,你怎么怕成这样啊……”范婆婆吞了一口口水,说:“这些玩意一见她,都吓得不敢动弹,你说我怕不怕……”
  一听这话,刘大少算是对对方的本事有点认识了,只听身边鬼叫声声,三个鬼影极力想逃散开去,却始终跑不出那个纸灰圈,敢情不是和我套交情呀?这时,只听得那驴上的女子阴阴一笑,听得范婆婆和刘大少几人全身冰凉:“这老婆子还有点本事。”话音刚落,她突然尖笑一声,阴风一卷,地上的纸灰一下就吹了个干干净净。
  范婆婆牙齿打着架:“会说话,还会笑?”
  马三刀接道:“是会说话,昨晚还找我讨了个杏吃哩!”
  
  第六十三章
鬼婴!(4)
  
  范婆婆却想起老道公生前上课时和自己说的一段话:邪力能驱死物,不惧禁符。心有意而能言,意有的而能行。掩面哭则牲畜夜惊,开口笑能人兽难宁。戾气难平,阴狠无消。可谓凶灵也。无结丹而心境通明者,遇之,当退而远之。
  “能笑,这,这是凶灵啊……”范婆婆颤声道:“快退!退!”
  这时,场中几个鬼影尖声而鸣,向四周散去,那小媳妇厉声长啸,只见小山洼子中,忽的狂风大作,一大片乌云遮住头顶月亮。几个黑影像被看不见的手捉着,直向那小媳妇而去。数声惨叫后,化作黑烟几股。
  看到她这等威势,刘大少早就吓得绿了脸,马三刀却又爽爽的尿了一裤子……“咄,六甲六丁听我令,梅山七郎借我神……”范婆婆脚下踏起二十八宿罡步,咬破食指,在拣来的一根树枝上写了个劾鬼印决。身形一定,左手掐决,右手握着树枝直刺那凶灵。
  “尔等妖邪,速退!”刘大少看得分明,范婆婆那树枝上的印决突然燃起红色火苗,射出三尺开外。那凶灵大惊,喷出一口黑气,座下驴子向后倒退不己。
  那小媳妇恨恨的怪叫一声:“死老婆子,今晚可是你传消息说要收我?”
  范婆婆心里后悔啊,这好生生的整治个鬼胎就好了,真不该去惹这号人物。刘大少心里更是骂娘了,这老娘们没个本事还说大话,惹来了正角,这下害死人了!只听得喋喋声不休,那小媳妇向后退了几步,脸上青绿之气大盛。
  范婆婆忙道:“这位……咳咳,何出此言,这怕是搞错了吧,我是叫他去给您烧点纸钱,您看这误会闹的……”
  那小媳妇哼了一声:“这当儿才说搞错了,我看迟了吧!”说完脸上青气一收,突然从身后伸出数只胳膊来,都为青紫之色,有长有短。直朝那范婆婆抓来,只听哧哧声数响,一只只胳膊被斩落下来,被范婆婆树枝上的赤红色火苗化为一堆灰烬。但是,那火苗也就慢慢暗淡下来。小媳妇把头发一甩,那头发迎风就长,如同黑色的水草一样漫天向范婆婆卷去。
  范婆婆见机的快,向左一跃,躲开头发的横扫,谁知胳膊上被几根发丝扫到,一下就见了血。范婆婆本来有了点告饶的心,这下看到这个样子,不由大怒:“你这凶灵,这多年来不知拖了多少人下水,害了多少性命,竟然拿别人肢体做这等事,也不怕天谴吗?我范希斗今日就算不敌,那也要拼了我的老命收了你!”原来那些胳膊都是这些日子来,小媳妇所害之人身上的,死而不得全尸,死者之魂魄极难超度,很可能飘零各处,渐渐消散。对死者来说,这是极苦的一件事。
  那小媳妇冷笑一声:“我才死了月余,哪里有几年的道理。”
  “月余!”范婆婆瞳孔一缩,佝偻的老身子骨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他妹妹的,这也太邪乎了吧?一个月,短短一个月,眼前这东西竟害死了这许多人?想到这,范婆婆目光一凛,中气不足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哼哼,你且看我是谁!”小媳妇用手往那白板脸上一抹,顿时,显露出五官模样来。范婆婆老眼昏花,一时还没打量出个因为所以然来。刘大少却是大叫一声:“阿兰,她是阿兰!我滴神哩!”
  “老泥匠家那姑娘?”范婆婆问。
  “就是他,那天村长烧她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我还瞧见她吃鸡鸭心肝呢!血淋淋的……”刘大少忙道。
  “荒谬,荒谬啊!”范婆婆直拍大腿。
  那边小媳妇却又说道了:“我死时尚无人理我,还要百般的侮辱我的身子,放火烧我,我又何必理会别人。你知道我有多疼吗?”说完,身子腾空而起,四周头发飘飞,在四下如蛇信子般伸缩不定,眼中凶光大盛。刘大少一看,原来那小媳妇的脸蛋上全是被火烧灼的痕迹,黑乎乎的一片,就跟红烧排骨似地。难怪抹了那么多的脂粉,原来是为了遮丑。“我冤死后无人过问,胡乱的就埋了,又有谁来理我?埋了便埋了,还被陈瘸子这老混蛋挖出来抱回去蹂躏,又有谁来救我?我尸身吸了阳气,得了煞气,成了精,但我不愿伤人,只除了这陈瘸子,其余的便是吃些畜生,你们倒好,竟然放出大火来烧我,害我尸魂分作两处,在这水坝游荡,又有谁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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