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校对)第2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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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头三好长逸还是个未至而立的一门重臣,行事以干练狠辣著称,他跟随家主长庆公前往山城国,调查一桩拖欠赋税、贪墨公款的事件。
  当时涉嫌的九个庄头和代官,都被不问青红皂白地捆起来,绑到帐前问话,个个丧魂落魄,汗出如浆,说不出话来。唯有一个穷酸的青年武士站出来,面无惧色,仗义执言,说这种方式只会制造冤案,对查出实情毫无帮助。
  长庆公未曾发话,三好长逸却对其不屑怒斥,说了些“你这区区无名之辈又懂些什么”之类的话,然而却不想那青年淡定地讲出一番分析,指出了罪魁祸首,还拿出了切实的证据,说明另外八个人有小过而已,未犯下重罪。
  此举令长庆公“龙颜”大悦,当即将这个青年武士的名字记在心里,任用为治理町镇和寺院的奉行。三好长逸也是刮目相看,以礼相待,郑重地进行了一次拜访。
  如此便是岩成友通这个名字,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接下来纵横捭阖于界町、京都、石山御坊之间,南征北战至白百川、高屋城、教兴寺各地,以一介无名乡下武士之身,逐渐到管理半国,统兵数千的一方诸侯,宛如梦幻一般。比起平步青云的松永久秀兄弟,也只差着半步了。
  二十多年一晃而过,如今可真是……
  虽然有万千的感慨,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也只有“沧海桑田”这四个字而已。
  岩成友通看着来者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轻轻一叹,幽幽道:“日向守,别来无恙?”
  而三好长逸径直地盯了半天,方才涩声答道:“老夫甚安,不劳挂念。只是念及那些趋炎附势、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才有些心焦难眠。”
  见状岩成友通唯有苦笑摇头,无言以对。
  三好长逸面色如常,身上却明明白白地显示出失望和愤怒的意思。
  才说了两句话,便有沉默了好一会儿。
  破庙外吱——的蝉鸣,便显得格外刺耳了。
  夏日午后,又没有一丝风,却还穿上了全套的正装,空气闷得令人难受。
  作为一个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政治家,三好长逸自认为已经完全将节操置之度外。这世上值得他赋予感情的,除了已故的长庆公,便只有自家儿孙,三四老臣,以及寥寥几位同僚了。
  而现在面前这位,以前正是这寥寥几位中的一个。
  所以他终是忍不住质问道:“不知道织田弹正,何许人也?”
  言下之意便是说:倘若为了自己或是家小活命,一时屈服,那也罢了。但现在你可是帮助敌人来进攻故旧啊!新主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卖命呢?
  另一方面,也相当于直截了当的承认,所谓的“臣服织田,讨伐筱原”只是一时手段,完全没有半点诚意。
  话音落地,岩成友通不由得轻叹了一下,据实以告:“鄙人尚未对织田弹正有过太多了解,只知道平手监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豪杰。”
  “嗯?”三好长逸大为震惊,继而转变成讥讽,“区区一个和泉守护代而已吗?”
  作为一个曾经执掌过畿内三四国地盘,堂堂的“从四位下,行日向守”,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平手汎秀在他眼里,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厉害的臭小子”罢了,就算将来混不下去了要投降,也只能降于织田信长才是。
  但岩成友通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是正色强调说:“织田弹正或许只是时运所致,将来未必就可拥有天下。但平手监物,确实是有着非凡器量,比之故长庆公,亦不逊色太多。”
  “荒唐!”三好长逸闻言大怒。
  长庆公是何等人?经天纬地雄才大略之辈!古今也只有镰仓殿(源赖朝)这般人物才堪与之相提并论,那平手汎秀是什么东西,岂能等量齐观?
  他再也镇定不下去了,腾腾起身,怒极反笑,斥问道:“那你倒好好说说,这家伙究竟哪一点厉害呢?”
  岩成友通依旧是端坐着,从怀里取出竹筒,轻轻饮了一口清水,才慢条斯理做了回答:“日向守大人,您虽然说是被拘禁,但其实并未被彻底限制吧?想必也知道,下野殿(三好政康)逃出生天的事情吧!”
  “不错。但这与你方才所言,有何相干?”面对这知根知底的老友,三好长逸毫不讳言。
  “但您肯定不知道,下野殿本该被擒住,却是被我放走的。”
  “什么?难道!总不会是——”
  “正是,平手监物大人作为对三好家的‘取次’,私下同意将下野殿放走。当然这话换了个场合,我是不会承认自己说过的。”
  “……是主税(岩成友通)你的恳求吗?”
  “是的,我加以恳求之后,没过多少工夫,平手监物大人便应允了。”
  “……难以理解!是妇人之仁吗?”
  “平手监物的手段,您也不是没体会过,可有半分手软之处呢?他既然肯如此轻易地放走下野殿,便说明在他心里,如下野殿这般人,根本不足为大患!这样的气概,恕我孤陋寡闻,除了长庆公之外,未见过第三人有。”
  三好长逸默然不语,良久才喟然道:“看来你心思已定,不会再动摇了。”
  岩成友通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肃然曰:“为报长庆公提携之恩,日后我若有余力,必会尽力保存三好一族的血脉和家名。”
  话已至此,何复多言?三好长逸闭上了眼睛,仿佛一下子变得极为疲倦,轻声道:“我们该谈谈接下来的作战之事了。”
  此行之前,长逸也没指望见一次面能有什么用处,只是不亲口问一问老伙计投敌的原因,不亲眼见到老伙计的抉择,心里始终是难以接受,难以安定。这是他心里残留下来所剩无几的一点真情实意在作祟。
  而今见到了也确认了,也足以彻底死心了。
  平手汎秀,确实是人杰啊!三好政康这样文武兼资,天赋异禀的才俊,居然可以视若疥癣之疾。为了收服岩成友通的忠心,轻易就放虎归山——也许在那家伙眼里,这根本不算是虎,只是条豺狼罢了吧。
  三好长逸对岩成友通这个老朋友的眼光并不怀疑。短短几句话,他便相信了平手汎秀是令人恐惧的大敌。
  但纵然是如此,确定好的计划,也不能因此更改。
  无他,大丈夫之道,生未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耳!
  PS:以上剧情对三好三人众的描写均为虚构,请勿与史实对照。
第三十二章
海上的不速之客
  深夏日的岸边,海风强劲而又平稳,带来一股淡淡的腥咸味道,对内陆人而言并不怎么好闻。但若能忍受这一点的话,便能享受难得的凉爽。
  平手汎秀正在此有条不紊地整军集合。他沿着濑户内海的海岸线行船,登上了四国岛,带领六千五百人来到赞岐。
  土佐的长宗我部元亲突然展示出反三好的态度,进军阿波,令筱原长房被迫回防,平手军获得了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但汎秀对此并不感到吃惊。
  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甚至再具体一点说,是长宗我部元亲决定要出兵之后,平手汎秀才对船队下达了登陆赞岐的指示。因此外人看来波澜诡谲的急转直下,对他来说就并不存在了。就像是观看一场预知了结果的戏剧,无论剧情编纂得多么曲折,演员演绎得如何贴切,总也是抱着置身事外的心态,淡定自若的欣赏。
  也许那些第一次随着父兄出征的二代们会觉得乏味,但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大多是不会喜欢什么惊险刺激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在古今中外都广为人知。没有必要的话,谁愿意把小命栓在腰带上过日子呢?
  况且也没有堵住斩将夺旗建功立业的路子,仗还是有得打,只是敌人被反复削弱了,大部分人对此感到满意。
  第一次归属在平手汎秀麾下作战的佐佐成政,这次没别安排到先锋位置,而被命令在主将身边随侍。他骑着马陪同在一侧,见了这井然有序,丝毫不乱的军容,就不由得感慨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监物大人实在令在下钦佩。”
  他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斗将,历来被认为不善谋略,只知冲杀。但看这话里的那点歆羡之意,似乎他本人也想做个羽扇纶巾的智将,只是力有未逮啊。
  其他众将或在船上操持尚未结束的登陆,或在整备刚上岸的队伍,都不在身边,眼前只有佐佐成政一人与主将并驾齐驱。
  驾着马缓缓踱步的平手汎秀闻言不觉莞尔,提了提马缰,笑道:“这可真是当不起的谬赞!话说这私下的场合,就不用如此客气了,我们还是姓名相称吧!”
  “不可,上下尊卑,礼不可废。”虽然周围并没旁人,但佐佐成政仍是秉持了平素习惯性对礼节的重视。
  “这样的话,我也只能叫你内藏助大人了。”平手汎秀佯作不满。他坚持要与这个自幼相识的同僚以朋友的方式称呼,这部分是因为双方往日关系确实不错,另外一部分是因为汎秀想让双方的往日关系更加确实地印证。
  寄骑既是助力也是监视,信长说不定会在适当的时期,问询起一些不容易回答的问题,需要未雨绸缪。
  佐佐成政是个刚正朴实的武将,被言辞一激,便不知如何应对,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那我便逾越了,甚左!”
  “这才对啊!”平手汎秀回头哈哈大笑,正好看见对方也偷偷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顿时他觉得身后这人骨子里也是个受不了繁文缛节的乡下武士,只不过特别能装罢了。
  “话说监物大人——话说甚左,究竟是用何种手段,说动长宗我部家主动袭击阿波的呢?”片刻之后,佐佐成政问出了心里遗留已久的问题,“毕竟我家是没多少精力顾及四国的,日后这长宗我部要独立应付筱原长房的敌意,那可是十分艰难的啊。”
  这个问题不是他一个人不明白。只是别的人没这资格当面直截了当地发问。
  “手段嘛……说起来倒也不麻烦……”平手汎秀半点没犹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我素来知道,那土佐的长宗我部元亲,乃是个深具野望和才具的豪杰,我提供了一个不容拒绝的梯子,他便一定会向上爬。”
  佐佐成政显然不是一个优秀的捧哏,他没有问这个梯子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惊讶为什么汎秀对一个土佐国人众那么了解,而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平手汎秀等了一会儿,却完全没收到回应,只能咳了一声,自顾自补充道:“按照预先约定,只要讨取或擒获伪公方足利义荣,送至京都,即可获得幕府所承认的‘土佐守护’之职。”
  所谓的“伪公方”,原是足利义昭的堂弟,在“永禄大逆”之后被三好三人众搬出来,硬推出来做牌位,算日子当上“左马头”(等于准征夷大将军)的时间比义昭还更早。只是没来得及入主御所,也并未受到公认,随着三人众失势,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故而佐佐成政一时感到惊讶:“原来长宗我部是为了这个……不想这伪公方之身,居然价值一国守护,真是……”
  作为一个尾张的乡下人,他深知守护名分在基层中仍然是十分有力的舆论武器。否则当年信长何必要把那么叫什么斯波义银的废物迎接回来,派人好生伺候着呢?虽然现在那家伙已经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着了……
  如果长宗我部元亲真的是如话说所说的那样深具野望,理所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为此得罪一个日薄西山的三好家,也依然是不会犹豫的。
  “你我觉得值不值,并不要紧。”平手汎秀微笑着朝着京都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位大人,却觉得很值啊。”
  事实确实如此,佐佐成政当即哑口无言。
  土佐一国,对于京都人而言,不过是几百公里外的穷山沟罢了,全然不值得关注,其原本的拥有者细川家也早就衰败陨落,守护之位出于空悬的状态。
  反观仍然被三好家拥立的足利义荣,虽然看上去不值得一提,但毕竟顶着令人畏惧的名分啊,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会让当今的公方大人感到忌惮。
  想当年义昭最落魄的时候,身边只有不到十个家臣,一起在泥塘里躲避追杀,如今靠着织田的大势也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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