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十字(校对)第5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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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着不敢和堀悌吉作对,各种风言风语却飘进了二重桥。
  “有很多人对海军的行为不满?”
  “这个……”木户大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是的,陛下。”
  “有明确的理由么?”
  “理由很多,其实也很简单……”木户说道,“海军最近划出了大片田地作为军功授田,同时还控制了不少橡胶种植园、甘蔗种植园等,打算建立荣军农场……而这些农场和种植园原本是交给各家管理和控制的,用于冲抵他们的国债,现在海军既不偿付国债,又收走了土地,他们觉得……”
  木户内大臣有一点没说:当初将这些种植园和农田交给财阀时是按照远低于正常市场价给各财阀的,海军要收走自然涉及到补偿问题,海军省和军令部开出的补偿价是折算价的1.2倍,即允许财阀们赚20%,不过骄横惯了的财阀怎么肯接受这样的价格?后台背景强的压根不想谈,背景弱的则开出3倍、5倍甚至10倍的补偿要求,堀悌吉本来就对趁火打劫的财阀憋着一肚子火,这样子干脆不谈补偿了,直接征收了事。
  当然,征收归征收,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只说补偿问题慢慢谈,先征收再说,但怎么谈、怎么补至今为止尚无定论,所以财阀们不满的情绪开始散发出来了,势力小的还不敢吭声,势力大的如三菱、住友、三井等都提出了抗议。
  “南洋地盘这么多,为什么海军只盯着他们手里这些?难道就不能去打别处的主意么?”
  “海军表示,这些是敌对势力控制的,没收有理,当地居民的产业最好不要去动,免得引起反抗而得不偿失……”
第146章
昭和维新(13)
  堀悌吉这么干是反复考虑过的,虽然南洋各地目前都在日本控制之下,但严格说起来,日本是准备“帮”当地人独立的,没收英、法、美、荷的产业理所当然,再没收当地人的产业就有些说不过去——也许一时的武力可以压制反抗,但时间长了终究会酿成不安定因素,个别领域巧取豪夺当然是免不了的,但整体上海军对属地产业和居民财产很诡异地没有采取没收手段,反而只和当地“自治政权”打交道,要求他们向日本提供一部分报酬,作为日本允诺他们独立自治的“感谢费”。
  道理和支持鲍斯建立印度政府一样——为了获得印度独立,鲍斯前前后后送出去近2000吨黄金和白银,结果日本还未捂热转手又送到德国变成了军火,现在对黄金的索取已告一段落,但对印度土地和其他产业的索取才刚刚开始,按照山下奉文的意思——所有英国在印度开办的工厂、铁路、公用设施都应该交付日本,这是日本的战利品,同时印度还要再提供一部分土地作为感谢,除此以外,经过堀悌吉的劝说,山下奉文也改变了主意,打算扶持林立的小邦组建独立政权,鲍斯的印度国民政府今后将统治一个极为松散的邦联政权。
  坏处是明摆着的,中央凝聚力和向心力不够;好处也很明显,这个所谓的印度邦联版图很大,除了独立出去的巴基斯坦,和明确由日本占领的锡兰,其他诸如不丹、锡金、尼泊尔(不包括廓尔咯部分)、孟加拉全在这个邦联的版图内——这将是一个拥有数百种语言,近千个土邦的松散政权,只有廓尔咯保持了独立于这个体系的地位。
  山下奉文这么搞当然是违背了日本最初扶持鲍斯的承诺,但也不算明显违背——因为日本当初只同意印度独立,没有说独立的印度应该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国家,再说消灭土邦本身就是英国人的“恶政”,日本现在自然是希望“拨乱反正”,而恢复权力的各土邦对此自然欢欣鼓舞,一方面坚决拥护日本的“帮助”,一方面又抵制新德里让他们感觉不爽的政策,山下奉文这个印度总督在其间左右逢源、其乐融融,鲍斯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上次堀悌吉前来巡视鲍斯躲着没见就是在赌气。好在山下奉文也理解他的苦恼,已经占了便宜便不想再去找鲍斯的麻烦了。
  一些土地还不是财阀反响最激烈的,反响最激烈的是海军对南洋矿产和工厂的控制,婆罗洲的油田本来已答应贱卖给财阀们了——三菱等7个财团已瓜分完毕,结果海军一发话,“石油是国家命脉,怎么可以私下授予?”然后以前得了便宜的陆军也乐得装糊涂,南方军和海军直接把婆罗洲油田给拿下了,然后其他工厂、铜矿、铁矿、煤矿也经历了差不多的场面。
  于是财阀们酸溜溜地评价:现在南方军和海军关系好得几乎就要变成海军陆战队了。不过今村均自己手里也有牌:当年满洲国建立后,关东军是拒绝三井、三菱等财阀入驻的,只把利权送给了满铁,现在南方军如法炮制,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有南方军做初一,印度军就能做十五,于是印度地盘上的产业也瓜分完毕了。
  唯一没有瓜分的只剩下中国派遣军控制的地盘,倒不是冈村不想,而是因为冈村控制着上海黑市,发卖日本的各类产品,同时东南一带又引入了财阀投资组建工业区,因此双方合作还算是如胶似漆的。
  这样一来,虽然日本控制的地盘很大,但财阀真正能介入影响并享受权益的地方其实不多,陆军中枢与各藩镇之间的矛盾也有很大程度是基于这个原因,海军无非是最后往上面添了一把火……
  裕仁对此心知肚明,他也暗暗期盼着财阀和中枢能够与海军闹起来,不过现在看来双方关系虽然恶化,还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
  “淳宫(秩父宫雍仁亲王的小名)最近怎么样?”木户本来还想再解释两句,没想到裕仁直接问到了自己的弟弟。
  “这个……殿下……在御殿场疗养……”
  “朕当然知道,朕问的是,他最近在和什么人打交道?和堀君有过接触么?”
  “枢密使大人去探望过殿下一次,只聊了半个小时,送了一堆西药后告辞了,其余无殊……”
  “聊了半个小时?他回国后到朕这里聊了多久?”裕仁自言自语地说道,“有15分钟么?”
  木户满头大汗:堀悌吉来拜访时他全程都参与,傻瓜都看得出两人交流都在说官话:一个说得益于“祖宗神明庇佑,陛下运筹帷幄、八纮一宇,幸不辱命”,一个说“爱卿栉风沐雨、劳苦功高,不封公爵何以旌功?”说的人不累,听的人都嫌累,能打15分钟太极算不错了。再说,比较这个有意思么?
  “宫外言辞你要注意些,告诫各方,这种诽谤堀君的话不可再流传了……”
  木户内大臣满脸苦涩,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是,微臣遵旨。”
  以他对裕仁的了解,这句话绝对要反着来听,告诫是假,压制是真,压制得越狠,将来的反弹就越厉害——偏偏你还挑不出毛病来。
  从皇宫回来后的木户不知道应该怎么理解并评价这中间的是非曲直,站在中立立场上,他很容易知道裕仁内心深处的惊恐——堀悌吉在改革纲要中明明白白写着“削弱皇室影响”的条文,而从天诛国贼以来,甚至更早一些时候,堀悌吉及海军一向是不将天皇放在眼中,也难怪裕仁会持有该态度。
  但木户又知道现在绝不是和堀悌吉正面顶牛之时,“削弱皇室影响”这话只不过是一个条陈,一般人说当然是大逆不道,可在堀悌吉这种位置上人来说就太正常不过了,那纯粹是理论意义上的事,怎么能因为还没发生过的事就迁怒臣下呢?更何况,在木户看来,所谓“削弱皇室影响”在一个军人眼中也属于比较正常,放在堀悌吉身上就更正常,毕竟“削弱皇室”不等于“削弱天皇”,像堀悌吉这样深受伏见宫博恭王欺压之害的官僚,说出“削弱皇室”是太正常不过的反应了,谁也不想要头上有个不学无术的亲王吧?——虽然伏见宫博恭王离不学无术还差得远。
  至于财阀和海军之间的分歧,他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海军的做法虽有些不太地道,但财阀们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整个南洋加印度的英、法、美、荷资产是一笔多大的利益,财阀们就想用区区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的代价全拿下来,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国家的利益,真当军队手里的枪炮是摆设?再说,南洋这么大的地盘除了这些资产,还有其他大片产业,完全可以相得益彰、互相辅助的,根本不必要闹得这么僵。
  要知道堀悌吉和一般军人不一样,那是敢杀人,敢天诛的人物,惹恼了他是什么事都可能办出来的。所以他打定主意装作没听出裕仁话里话外的潜台词,是真心打算和财阀们提醒一下的。
  当然,堀悌吉那里也要提醒,枢密使礼节性地去看望雍仁亲王是可以的,但如果多次接触,没事也会变得有事起来,他还不想掺和到废立之事中去,那样的话才要真正的世界大乱了。
  可惜他想得过于乐观了,此时此刻,在御殿场这里有人在拜访雍仁,身份很敏感,正是退役多年的陆军中将小畑敏四郎,一个过气多年的预备役将领本来无足轻重,但放在小畑敏四郎身上却绝不简单——第一,他有皇道派“余孽”的嫌疑;第二,他是近卫师团师团长武田攻的老师。
  这段时间以来,让东久迩宫稔彦王、石原莞尔和多田骏等陆军既得利益者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山下奉文和堀悌吉的结盟,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在改革国家的组织中以堀悌吉为首,山下奉文为副,以北一辉的思想作为精神遗产,通过推动改造国家,实现另一种“陆海军一致”,虽然两人都矢口否认有这样的密谋,但消息传得漫天飞,再加上堀悌吉确实和山下奉文串联过,所以陆军中枢是提心吊胆的。
  在日本陆军中,下克上、独走不是什么大事,口头训诫一番最多退出现役就能了事,唯独皇道派和统制派的政治倾轧完全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本来这些争斗只局限于陆军内部,海军是坚决的中立派和反陆军派,中枢是完全可以放心的。但现在仔细回过头来看,东久迩宫稔彦王就开始慌了手脚,山下奉文是皇道派余孽,堀悌吉赞同北一辉的很多想法,堀悌吉最信任的参谋松田千秋是226兵变的同情者,驻守东京、最为关键的近卫师团师团长武田攻是山下系的干将,而且头上还有另一个皇道派余孽的老师小畑敏四郎,等于中枢完全被皇道派包围了。
第147章
昭和维新(14)
  堀悌吉自然不会拾人牙慧用皇道派、统制派的名头,他开出的名头是改革派和保守派。皇道派和统制派还算是互相中立的名词,但改革派和保守派明显是有优劣之分的,谁是改革派呢?海军上下都是改革派——当初改革海军军制就可以看得出来了;陆军中山下奉文肯定是改革派,据说南方军的今村均也是改革派。
  谁是保守派呢?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保守派,就连被堀悌吉明确划入保守派的五摄家和九清华也不承认自己是保守派(五摄家是指近卫、九条、鹰司、二条、一条这五个从镰仓时代以来专门出任摄政、关白的家族;九清华是指久我、转法轮三条、西园寺、德大寺、花山院、大炊御门、今出川),当然,把这些划入保守派有打死老虎的意思,因为这些贵族除了近卫外,在现在这个时代基本已失势了,真正让堀悌吉头等的保守派是参加重臣会议的人物(包括若槻礼次郎、冈田启介、广田弘毅、近卫文麿、阿部信行、米内光政、宇垣一成),这些基本都是当过首相的人物,除了若槻礼次郎算是有一点改革思想,米内光政出身海军再加原来和堀悌吉一个派系不会掣肘外,其余或多或少都反对堀悌吉的改革,特别是在天诛国贼中被赶下台的宇垣一成,更是强烈反对这些举措。
  至于梅津美治郎其实也可以算是保守派,不过这个保守派被堀悌吉用“北上”和坦克大炮收买了,暂时不想掺和其中的是是非非,在梅津美治郎眼里,这些都不重要,他评价的标准只有一个——现在支持关东军北上的就是改革派,不支持的就是保守派;至于冈村宁次,从来不会对这些发表意见,只要不妨碍他做生意赚钱就好,问题是满朝大臣公认做生意最强的就是堀悌吉,这个隐含的价值取向就很明显了;最后一个小矶国昭虽然因为宇垣一成的关系被列入保守派,不过他的实力很弱,明哲保身的味道更强,对宇垣一成上蹿下跳挑事的行为也看不过,奈何自己出身宇垣派,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现在靠边站多年的小畑敏四郎居然敢大模大样地来见雍仁,可见政治气候已完全逆转了,这可是比堀悌吉前来拜见还要令人惶恐的事。
  为了避嫌,雍仁以前是不打算接见类似小畑敏四郎这种身份敏感人士的,只想随便找个人打发了事,经历过226事件的他不想再跳进另一个大坑了,可惜小畑敏四郎出现的时机很好,正好是木户打电话给雍仁婉转提醒后者不要太高调之后,这个提醒不但没起到提醒的应有作用,反而刺激了雍仁的逆反心理——怎么,我连见一见老朋友都不行了?
  见!一定要见!看二重桥能把我怎么样?
  雍仁是个很有意思、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物,他评价自己说是“内弁庆”的人物(窝里横),本来非常高调、非常爱出风头,结果在继宫明仁亲王出身后就收敛了,而在226事变后就更加收敛,但这次木户的敲打不但没有收到成效,反而激起了他的反抗心里,说真的是适得其反。
  “这次来拜见殿下,实在是很多年没有见到殿下了……”小畑敏四郎的语调很平淡,说话不疾不徐,“听说殿下一直在养病,而且病情与微臣居然有几分相似,微臣对于这些还有一点心得,又怕书信说不清楚,干脆还是直接来一趟。眼下看殿下气色如常,反而是我多虑了……”
  “也不是,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治是治不好了,不过拖还是可以拖上几年的。”雍仁淡淡一笑,“正好前短时间堀君送来了一批美国的特效药,吃了之后感觉效果很不错,所以这两天感觉心情也舒畅不少。”
  “原来堀君已经来过了。”小畑敏四郎这属于明知故问,实际上他是属于被管制人员,在东条英机当首相时被管束得很紧,东条上台之后才陆续放松了管制,石原莞尔虽然与他很多观点不同,但在谋略和战术素养上还是非常钦佩的,不止一次请过小畑敏四郎出山,包括山下奉文和冈村宁次都请过小畑敏四郎出山,他都没有答应。
  既然对方主动提到了堀悌吉,小畑敏四郎便顺着这话问下去:“不知道殿下对堀君主持的改革事宜有什么想法?”
  “想法?没有……”雍仁摇摇头,“也不该有想法,我都已经躲在这里养病了,还能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么?”
  前面还好,中规中矩,最后半句却把想要表达的牢骚满腹怨气都爆发出来:自己的兄长裕仁一直在监视自己,包括限制自己的各种活动、严禁结交各路大臣、要员,这些雍仁都是知情的,平时能装作不知道,关键时刻怎么忍得住?忍得住就没有“内弁庆”这个称号了。
  小畑敏四郎眯起眼睛一笑,心想:果然,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耐不住性子、藏不住话,这性子当朋友还是可以的,要登上大位就有不少麻烦了。不过他没有挑破,反而因势利导地说道:“堀君的改革方案有一些流传,也有一些误解,他的用意还是好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句实话,我看不出来,也看不懂他要干什么。”雍仁一摊手,“最近我就看看报纸而已,更多大事没关心。”
  “可是,高松宫殿下不是这么说的啊。”看着当面撒谎的雍仁,小畑敏四郎直接抬出高松宫宣仁亲王(裕仁、雍仁之弟),“他说殿下对于国事有很深刻的理解。”
  “他真这么说?”
  “我怎么敢欺骗殿下呢?”小畑敏四郎笑道,“难道您忘了高松宫殿下是海军人物么?他可正好在堀君手下效力啊……”
  得,现在没话说了。
  高松宫宣仁亲王出生于1905年,现年正好40岁,是大正天皇第三子,王妃是德川庆久之女德川喜久子。
  从排行来说,他的长兄是裕仁(1901出生),二哥是雍仁(1902),三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小弟——出生于1915年的三笠宫崇仁亲王。
  从年纪上说,裕仁、雍仁、宣仁彼此年纪只差1岁、4岁,基本算同一个年代的人物,而崇仁就与他们差不少,辈分是兄弟关系,年纪看上去更像子侄关系。皇室成员在青少年时期安顿时也做了明显区隔,雍仁因为性格远较沉默寡言的裕仁活泼,同时在滑雪、橄榄球等项目上表现都很好,很出风头,在国民心目中很受拥戴,再加上裕仁夫妇一开始生了4个女孩,一度被人称呼为皇太弟。
  也因为这种尴尬场面,皇室没安排雍仁过多参与军务,反而介入外交——1937年到欧洲巡回访问,出席了乔治六世的即位仪式,随后访问了瑞典和荷兰,最后访问了德国并与希特勒展开会谈。但即便这样,226兵变中的皇道派还是有拥立雍仁的打算,这也难怪裕仁铁了心要镇压皇道派——对任何有可能威胁他皇位的人或事他都不会手软。
  年纪更小的宣仁和崇仁则被安排进了军队。宣仁入海军,资历是海兵52期,与源田实、渊田美津雄是同期同学,担任军令部成员和大本营海军参谋,不但与山本五十六过从甚密,还参与了策划珍珠港战役的全部计划——当然地位不能与龟参谋相提并论。崇仁入陆军,资历是陆军士官学校48期,老师是辻政信,目前是大尉军衔,在中国派遣军效力。
  由于堀悌吉早早被赶出军队没有自己派系,加上他与山本五十六的关系,所以最初山本派人马全是堀悌吉的人马,等堀悌吉带领联合舰队对外连获大胜,对内天诛国贼和海军改革后,海军其他派系全部消亡,现只有一个派系——堀派,作为山本派旧部,源田实、渊田美津雄的好朋友,宣仁也是理所当然的堀派,在渊田美津雄成为52期第一个少将时,他和源田实一样都拿到了大佐军衔。
  宣仁现在不但是军令部要员,还有皇族这个身份,按理说堀悌吉搞改革是要尽可能避开他,即便不能予以罢黜也要将其疏远,但堀悌吉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将所有改革条款全交给宣仁过目——绝大多数中将都只能看到部分,偏偏身为大佐的宣仁看到了。他享受的待遇是和山本五十六、伊藤整一一样的,堀悌吉还特别当宣仁的面,讲解了为什么要削弱“皇室影响力”以及该怎么削弱“皇室影响力”这种心惊肉跳的问题。
  对这样出乎意料光明磊落的做法,宣仁极度服气。他在大本营和军令部当过核心参谋,自然知道伏见宫博恭王和堀悌吉之间的矛盾,当初他对伏见宫博恭王也多有攻讦,能够下意识地理解“削弱皇室影响”的必要性,但堀悌吉的解释显然不止于此,而是敞开了说:如果这套体系不改,顺着目前思路来,再过20年——差不多海兵52期掌握大权时,他宣仁就要变成天皇代表而操控海军了,他可能变成第二个伏见宫博恭王。
第148章
昭和维新(15)
  这说法顿时让宣仁感觉毛骨悚然: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论战功不如渊田美津雄;论水平不如源田实和一大堆同学,现在大家都是同学,哪怕彼此间有分歧看在他皇室成员的份上嘻嘻哈哈就过去了,那不是因为他威望足够,而是因为涉及争夺还不大,彼此没必要翻脸。如果到那时自己站在海军最高位,需要让一批能力、水平、功劳都强于自己的人听从安排,光靠同学关系就不够用了,搞得好只是勉强平衡,搞不好就是第二个伏见宫博恭王的下场——粉身碎骨!
  所以他能认同堀悌吉的观点:皇室成员到陆海军服役不是不行,但做到一定程度一定要抽身退出,再做下去相当危险——如果皇室成员水平和能力不够,勉强坐上去要控制军队就会排斥异己,届时就会出乱子;如果皇室成员水平够,真能控制军队,甚至能达到目前堀悌吉的水平,那二重桥里的天皇位还坐得安稳么?
  堀悌吉开出的药方很简单:皇室成员应该在军队服役,但做到中将后就要退役从政,利用自己身份和地位来抑制军队的胡作非为,决不能让皇室出任陆海军4个主官当中的任何一个位置;此外,皇族也不要担任内阁首相职务。这样一来,皇族成员与军队的关系,和政界关系可以维系,与天皇关系也可以维系。
  堀悌吉的意思很简单:当初军部反对内阁干涉时口口声声说统帅权独立,但如果像现在这样天皇直接依靠皇族把手伸到陆海军,直接操纵军部,谈什么统帅权独立?不过是从一种依附转为另一种依附而已。
  当然,在堀悌吉主张的改革中,为照顾皇室面子,这种安排不必公布成文,只当做惯例布置下去就好。
  从理论上说,这肯定不利于天皇掌握军队和内阁,但反过来看,谁能保证代表天皇下去的皇室成员一定会服从天皇而控制军队和内阁呢?只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能公开讲述而已,堀悌吉在论证过程中没用日本的例子,只用了明成祖朱棣的例子——名曰靖难,实则是皇室造反。
  话里话外的意思宣仁原原本本都和雍仁讲了,雍仁也说了一堆他的理解——他本以为只是兄弟两人间的私下交流,没想到宣仁还把这件事又汇报给了堀悌吉,看现在小畑敏四郎问话的意思就是他已知情了,或许是代表堀悌吉再来谈一谈。
  “堀枢密欲重建皇道派?”
  小畑敏四郎摇摇头:“不,只有改革派,没有皇道派,更没有统制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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