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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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渭,顾名思义,就是古时的渭州。不同于如今位于秦州以东的渭州【今甘肃平凉】,隋唐时的渭州就在韩冈现在立足的地方。汉晋之时,此地名为襄武,直至隋唐,亦是渭州州治襄武县之所在。只可惜安史之乱后,吐蕃势力扩张,将此地占据,不复为汉家所有。从那以后,渭州的位置自西向东迁移了五百里,这正是汉人王朝势力大幅消减的最有力的证明。
  从高处俯视,地形上的细节被模糊了去,但却能统观全局。至少在河谷中分辨不出来的唐时渭州城的遗址,在盘山道上,却能看得很清楚。古渭州城的城墙已经尽毁,不过城基即便掩盖在雪地中,依然十分显眼。六七里长的大城,比起不远处的古渭寨要雄伟上许多。只可惜几百年前的繁华州城,各色人种纷至沓来的街市,如今仅剩一片残迹。
  从盘山道上下来,一支兵马迎面而来,在最前面引路的杨英是王韶从德安带来的一名乡里,也是他的贴身亲信,在经略司补了一个不任实职的弓箭手指挥使。而跟在后面,领着一队骑兵的是驻扎在古渭寨中的秦凤西路都巡检,他同时还兼任着古渭寨主一职。
  “刘昌祚见过机宜。”
  在王韶身边拜见的西路都巡检,高大的身材是标准的北地男儿。相貌说不上英俊,线条冷峻,却极有男性魅力。他身穿着一身远比韩冈王厚等人要单薄得多的外套,在寒风中全无瑟缩之意,健壮的身材显露无遗。
  刘昌祚应该超过四十岁了,比王韶还要年长一点,不过从他外表上却看不出来。他的父亲刘贺二十年前战死于定川寨一役,因此受了荫封,被录为正九品的右班殿直,主管威远寨。刘昌祚二十年在边陲,累立功勋,到如今才刚刚升做内殿崇班,与王韶同品阶。不过因为文武之别,在王韶面前还要低上一头去。
  见着架在刘昌祚身后坐骑上的一张长弓,王舜臣有些跃跃欲试。那是一张闻名秦凤,全长超过四尺的巨弓。据称力道有三石之多,搭在弓上的长箭也是特制,径圆半寸许,又比普通的两尺箭矢长了近半。当刘昌祚将他的巨弓拉满,弓弦与弓臂的距离,也只有如此长箭,才能搭得上去。
  按说四尺长的巨弓不可能在马上张开,但刘昌祚以箭术闻名秦凤,却硬是能做到。据说他骑射时甚至能箭出百步之外,能一箭洞穿战马。蕃人捡到他射出的箭矢,都是拿回家去供奉起来,以为神箭。
  刘昌祚与王韶互相行过礼,又与王厚相见。到了韩冈这边,听了他自己的通名,刘昌祚身子便轻轻一震,眉头也不自觉地挑了起来。韩冈的名讳在秦凤路上已经够响亮了,让向宝有苦说不出的人物,动动手指就灭了一个蕃部、毁了一个豪族的策士,刘昌祚早有耳闻。他对韩冈拱了拱手:“韩抚勾。”神色间并不是很亲热,向宝是他的顶头上司,不敢跟韩冈太过亲近。
  经略安抚使司勾当公事,是韩冈预定的差遣。王韶、吴衍和张守约三人的荐章已经得到批准,韩冈的任命也在半个月前下来了,等过年后他去京中流内铨应个卯,便是真正的官人了。抚勾就是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的简称,就像王韶的管勾机宜文字,可简称为机宜和帅机一样。只是韩冈总觉得这个简称,就跟上海吊车厂、自贡刹车厂的简称一样可笑。
  韩冈深深地还了一礼,道:“学生尚未拿到流内铨下发的官诰,当不得都巡称呼。还请都巡唤韩冈本名便是。”
  刘昌祚点了点头,转身对王韶道:“机宜,末将已在营中做好了准备。天寒地冻,请机宜早些入营歇息。”
  “都巡有心了。”王韶谢了一句,与刘昌祚并肩走了。韩冈等人跟在后面,一行向古渭寨中而去。
  快过年的时候,王韶当然不会无事前来,但用心不在古渭,而在秦州。古渭升军的风声他已经暗地里放出去了,很快就会传入李师中耳中。他当然得到古渭寨走一遭,以便取信于李师中。
  官场相争,争功诿过是少不了的。在如今的情况下,王韶有李师中居中掣肘,河湟开边始终未有开张。功是没得争的,但过却必须要诿。大言诳君,让天子苦候不得,这个罪名,王韶不肯担在身上,也不能担在身上。韩冈给王韶出的计策,便是让皇帝赵顼明白,究竟是谁在给河湟开边的战略捣乱。
  上弹章攻击李师中没有任何意义,经略使说话的分量总比机宜文字要重上许多。所以让李师中自己蹦出来给赵顼看,才是最佳的策略。从古渭建军,退到屯田市易,再退到屯田或者市易,只要李师中一步不让的姿态做到了天子眼前,谁还能再责怪王韶一年以来毫无动静?如果李师中在其中退上任何一步,却又遂了王韶的心思。
  说实在的,能想出这样让对手进退两难的计策,王韶觉得韩冈比他还要像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油子。
  不过为了让李师中上钩,必须让他深信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是真心地想在古渭设军。现在都快要到送灶王的日子了,再过六七天便要过年。这时候还往古渭跑,李师中再精明,疑心再重,也肯定不会怀疑王韶的真实用意。
  “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走在刘昌祚的身边,王韶下定了决心。
  ……
  狂风吹得门窗哗哗作响,雪花被狂风卷着,从门缝中钻进屋内,屋中火盆里的火苗被风压得只在木炭表面跳动,半点暖意也散发不出来。
  原本王韶预定着在古渭住上两天,就赶回秦州。可以赶在除夕之前,回到家中。可一场暴风雪突如其来,打断了他回程的计划,不得不暂留在古渭寨里。
  王厚拥在火盆旁,双手几乎要伸进火盆中央,南方人怕冷,王厚尤甚。他在关西的几年,最怕的就是冬天。他的两只眼珠随着在屋中来回踱步的韩冈左右晃动,最令他气结的是韩冈踱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卷不知何时带来的诗经在默读。
  “看起来要在这里过年了。玉昆,你也别晃了,看着眼晕!”
  韩冈笑道:“闲来无事,只有读书消磨时间了。”他看看蜷在火盆边的王厚,又道:“处道你还是起来走一走的好,坐着反而会更冷。”
  王厚站起来,学着韩冈的样在屋中来回走动,走了几步,又没话找话的抱怨起来:“这刘昌祚真真是讨人嫌,玉昆你好心要去帮他救治伤病,他倒好,哼哼哈哈的就是不肯答应。不然,倒有些事做。”
  “他也是怕向宝,等到告身下来再说吧!到时我便名正言顺地能做点事了。”王韶在里屋休息,刘昌祚又提防着自己,韩冈没事可做,也只能读书。
  过年时要敬天,要祭祖。但被暴风雪堵在军营中,这些礼节也便没人去搭理。没有爆竹,没有烟花,在狂风骤雪声中,熙宁二年即将宣告结束,熙宁三年很快姗姗而来。
  听着外面军营中的喧闹,韩冈放下手中的书卷,推开了屋门。一阵寒风卷入屋内,让王厚冻得一声惨叫。王厚在别人面前,一贯谨严守礼,性格郑重严肃。只不过与韩冈惯熟了,才会露出了真性情。
  韩冈微微一笑,走到了屋外院中。不知何时,已是云收雪散,繁星重新闪耀于天际。韩冈站在院中,仰头向天,深邃的天穹有着无尽的神秘。仰望天际,慨然兴怀。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不知数百里外,父母和云娘是不是也在仰看同一片天空,也不知道,留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是否也能看到同样的星空。
  王韶出来的时候,正看着韩冈独立在院中,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笼罩在身周,神情有些落寞,不知因何而伤感。韩冈献计献策,手腕老辣,步步算计人心。虽然是帮着自己,王韶却暗中有了几分顾忌。只是现在看着韩冈望天伤怀的样儿,王韶的心情不由得一松,心想他也许是想家了缘故,“毕竟还是少年人……”
第三十二章
营中纷纷难止休(上)
  军营中的新年枯燥乏味。没有哪家商人会到古渭附近卖爆竹,就是竹竿都少见【注1】,半点也没有过节的气氛。也就驿馆外面的军营里,吆五喝六的赌博声最为响亮。
  到了元旦那一日的午后,刘昌祚领着一群偏裨校佐过来拜贺,请着王韶和韩冈一行吃了一顿酒席,也便散了。
  古渭寨平日里提供的酒菜着实提不上筷子,用的盐质量又不好,吃到嘴里泛着苦味。这里常用的井盐远不比上秦州通用的池盐——解州盐池和青白盐池所出产的食盐,放在大宋全境都是上等口感。
  咸中发苦的菜肴,习惯清淡口味的韩冈根本吃不下去,王韶父子浅尝即止,赵隆和亲卫们也都是叫苦不迭。王舜臣不住地抱怨:“就仗着这鸟地方产盐,一斤一斤往菜里添,想把俺们做腌肉不成?”唯独李信一人,默不作声地吃了个干干净净。
  刘昌祚待客虽然都是一板一眼按着礼节来的,可这一番款待却是不冷不热。王韶看起来全然不介意的样子,但对王韶性格已经有所了解的韩冈知道,他的举主恐怕心中早已狠狠地记了一笔。
  韩冈心中也不痛快,他知刘昌祚忌惮向宝,心中便转着念头,想着用什么办法让刘昌祚恶了向宝,不得不投过来。
  不过韩冈还是颇受古渭寨下层官兵的尊敬,见到他,点头哈腰的为数不少。服侍韩冈起居的士兵,也是嘘寒问暖,甚为殷勤。
  韩冈在甘谷城的一番作为,几乎传遍了秦凤路的各处寨堡。数万秦州将士都知道,很快就要有个孙思邈孙真人的徒弟来管勾秦凤路伤病事宜——尽管孙思邈弟子身份的误会,韩冈绝不会在明面上承认,反而竭力澄清;但谣言传播的速度和广度,却不出他意料,正中他下怀。
  吃着兵粮,守着边疆,谁也不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地不受一点伤。刘昌祚顾忌着向宝这位顶头上司,但普通的士兵可不管那么多。高高在上的都钤辖连眼角都不会往自家身上瞟一下,何苦为他得罪日后可能成为救自己一命的恩公?
  韩冈房中取暖的火盆,就算是到了后半夜也从来没熄过。而他晨起活动过筋骨后,便立刻有人送来大桶的热水请他沐浴更衣。骑乘的坐骑,被刷洗得油光水亮,喂得也是最上等的豆粨。吃得盐苦了,韩冈提了一句后,也好了不少,据说是改用了净水漂去了粗盐中苦味,经过第二次熬煮成的精盐。
  这等待遇,连王韶都靠他沾光。王厚也看得眼热,私下里避过他老子,笑着对韩冈道:“玉昆你日后在秦凤估计都可以横着走了,真没人敢得罪你。”
  韩冈笑而不语,这话他不好回。
  以待人殷勤论,刘昌祚待王韶、韩冈一行的态度要倒着数,而古渭寨低层将校们的表现,则让韩冈想把刘昌祚揪过来,让他好好学一学。至于古渭附近的蕃部对刘昌祚的态度,则是略逊于后者,而远超前者。
  最为亲附大宋的纳芝临占部早早地在年前就送来了几十只羊充当节礼,还特意给刘昌祚选了匹好马——一匹高大雄峻的枣红色河西马。到了正月初二,部族中的首酋们又在族长的带领下过来拜贺,在古渭州中,无一家能比他们更恭顺。
  纳芝临占部本是古渭州最大的吐蕃部族,一度拥有附近的九条谷地,数万人丁。但如今势力大减,仅保住了其中的三条——这还是靠着他们二十年前第一个归附大宋所结下的善缘方才得以保住。
  而取代他们成为古渭最强蕃部的,就是刚刚走进官厅的一群蕃人所代表的部族。
  王厚、韩冈闲来无事,守在官厅外,看着一众蕃人鱼贯而入——主要还是韩冈拉着王厚,他希望能藉此对认识古渭的蕃部了解更多一点。在官厅外不过一个时辰,他对西北蕃部,已经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这比坐在秦州官厅中,翻着故纸堆有用得多。
  王韶人在厅中。他提举秦凤蕃部大小事务,既然他人在寨内,而蕃部又来了人,刘昌祚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让王韶坐进他的官厅。
  “是青唐部的人……”
  王厚附在韩冈耳边说着。这几年王厚跟着王韶在陕西缘边地区跑了许多地方,对各地的大蕃部都有基本的认识,不同蕃部拥有的旗号和装束都有细微的差别,韩冈看不出来,但王韶和王厚一眼就能分辨。
  古渭的青唐部与吐蕃赞普唃厮罗和董毡所据有的青唐王城两不相干,只是恰巧重名而已。说起重名,韩冈前世曾经来过古渭,不过那时名号已是甘肃陇西,还逛过县城附近的首阳山,就是传说中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饿死的地方。
  但不仅陇西县,河北、河南、山西的很多地方都有个首阳山,皆自称是伯夷叔齐最后隐居之所。只是如今韩冈“旧地重游”,却没听说古渭这里有什么首阳山,想必也是后人臆测生造出来的。
  青唐部在古渭附近是人丁最多,据地最广,也是最为富庶的一个部族,甚至连带着古渭寨合在一起被世人称作青渭。其所据有的盐井,据说每天能给青唐部带来八匹马的利润。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北宋马贵,一匹最普通的驽马也要十贯往上,而战马都是三十贯起头,往百贯上跑。即便以价格最廉的驽马计算,八匹马就是一百贯,而一年便能净入三万五千余贯!
  王厚当日提起青唐盐井,曾经叹着气,若这三万五千贯年入归属古渭寨,不用下面的臣子提,官家自己都会要求古渭建军。
  “青唐部不是没有归顺吗?他们怎么也来了?难道俞龙珂打算向朝廷要个官做?”韩冈有些想不通。他这些日子,也多方搜集蕃部的资料,虽不如王厚的见多识广,但还是知道青唐部的族酋究竟是何人。
  青唐部并未归顺大宋,没有接受朝廷官职,更没有献土。按照大宋对蕃人的分类,他们属于生户,而投效了大宋的纳芝临占部则是熟户。一个生蕃部落跑来拜年,是惯例?还是特例?
  “能关起门来称大王,俞龙珂当然不会愿意成为大宋臣子。但这不代表青唐部不愿与朝廷交好。平日结个善缘,也省得日后麻烦,许多蕃部也都是这么做的。何况青唐部除了盐和马,也不产其他东西,都要靠着来古渭的商队……”
  “青唐部不是号称帐下超过十二万口?”王舜臣一贯地把蕃人当贼看,从来都是往坏里想他们,“俞龙珂那鸟货说不定想做个李元昊,前面磕着头,背后捅刀子,囫囵个儿的占了古渭州!”
  “十二万口?”王厚不屑地冷笑一声:“的确是有!把羊算上去还少一点,加上狗那就多一点。再添个马,说不定能上十三万!”
  韩冈也摇头失笑,这样的传言都是不能信的,秦州是西北重镇,汉人也才不过十余万丁口【注2】,一个蕃部怎么可能有与秦州相当的人力:“帐下十二万口当然是个笑话。古渭就这么点大,能容得下多少帐?大小部族加起来,说不定的确能有十二万。单一个青唐部,能有个三万丁口,编组两三个装备齐全的千人队就不错了。董毡或木征的直领部族,估计也不过是十万上下!”
  “但董毡和木征一声号令,三五万吐蕃精锐也是轻而易举。即便俞龙珂,也能在古渭凑个一万上下吧?”
  “兵力多少无关紧要,”韩冈说道,若要拓边河湟,却连青唐部都打不过,那就别去想河州木征,以及青海畔的董毡了,“青唐部当道而立,要出兵河湟,绕不过他去。要么灭了他,要么就要收服他。决不能容许他首鼠两端!”
  “可木征、董毡和西贼都派人去过俞龙珂的帐中。”韩冈对地理的认识,已经被王厚所敬服。而青唐部的战略意义,不必韩冈说,王厚也明白。就算他对地理不甚了了,但从木征、董毡以及夏人对俞龙珂的拉拢中,任谁都能看得出青唐部的重要性,“墙头草是两边倒,俞龙珂可是四方跑。董毡、木征、西贼还有朝廷,他都是逢着庙就烧香,一个菩萨也不得罪……”
  王厚正不屑地说着青唐部四面拜佛的丑事,官厅门前人影一晃,身高体阔的赵隆从厅中走出来。赵隆的身材和相貌所具有的威慑力,要远高于王舜臣和李信,故而被王韶带在身边,与刘昌祚一起接见蕃部来客。而王舜臣和李信就只能站在帐外,守着韩冈和王厚。
  注1:最早的爆竹,就是将干竹节放进火里去烧,听着竹节爆裂的声音,爆竹因此而得名。到了北宋后,火药爆竹才逐渐流行开来。
  注2:古代统计人口,只记男丁数量,也即是二十到六十的成年男子数目。男丁十二万,换算成总人口,大约有三十万。
第三十二章
营中纷纷难止休(下)
  跟在赵隆身后,是先前进去的青唐部蕃人。他们都是结着粗大的发辫,盘在头顶,油腻腻的,多日没有洗过的样子。身上穿的也是一层层交叠起来的刺花袍服,内里是羊皮,外面则是上好的丝缎,形制与后世的藏族服饰的区别不是很大。领头的吐蕃人,肤色黝黑,风吹日晒的容貌判断不出年龄,三十到五十都有可能。
  陪着蕃部首领出来的是刘昌祚,韩冈心知,能让刘昌祚亲自送出来,又能让王韶命赵隆引出厅门,这蕃人身份肯定不低。
  “是俞龙珂的兄弟瞎药。”刘昌祚送着一行蕃人出门便回转厅中,两名亲卫带着他们继续往城衙的大门去。赵隆也要转进去复命,却被韩冈拉住,问了来人的身份,竟是青唐部族酋的亲兄弟。
  “鸟名字……”王舜臣冲着瞎药一行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吐沫,他的父亲虽不是战死疆场,却是死于旧日与西贼对垒时所中的箭疮,每天夜中听着父亲躺在床榻上的呻吟,就是王舜臣幼年时代最深刻的回忆,论起对蕃人的看法,不论党项还是吐蕃,他比韩冈、王厚都要偏激,“蕃人就是蕃人,就不会起个正经名字!姓俞的弟弟,竟然姓瞎……该不是他家老娘给他们找了两个爹吧。”
  韩冈失笑,蕃人的名字的确够怪的,但朝廷给归附蕃人的赐姓赐名同样不靠谱。赵思忠,赵保忠,赵尽忠,幸好没了赵全忠——因为不吉利。
  “哪里不正经了……”王厚吃吃笑道,“‘鱼’‘虾’本就是一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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