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校对)第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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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冈恭声行礼:“学生韩冈。得招来衙中候命。”
  “韩冈?”成纪知县脸刹那间冷了下去,不复方才的温和。
  德贤坊军器库的事让他吃了不少挂落,今年的考绩少不得要判个中下,磨勘时间又要延长一年。他从陈举那里听了不少小话,几乎把韩冈恨到了骨头里。什么事不能县里处分,偏偏闹到州里去!张载的弟子又如何?张横渠不知收过多少弟子,只听过两次讲经也能算是学生!这样的灌园小儿,又有什么好后台!?
  “你就是韩冈?!”成纪知县又追问了一句。
  “学生正是韩冈。”韩冈恭恭敬敬地行礼回话。
  知县的脸板着,冷声道:“韩冈,你既然应了差役,却只做了一天的监库。我成纪县事务繁芜,也留不得闲人。如今正有一批犒军的银绢和酒水要送去甘谷城,就由你来带队。”
  “要不要继续担任衙前?”若是担任押运,运输途中的损失都得自己来承担。但他韩家可没半点多余的钱钞。
  对于韩家来说,卸了衙前苦役,是最好的选择。而一起跟进来的陈举,则是温和地笑着,冲韩冈投过来鼓励的眼神。韩冈心底却在冷笑:“若真的有心,现在就该帮我说话了。”
  这肯定是陷阱!
  单看现在这种情况,周围衙役都是虎视眈眈,而且也不知陈举是怎么在成纪知县面前编排的自己,那位年轻的进士知县看过来的眼神也是颇为不善。也许自家只要说个不字,大概就会被掀在地上,碗口粗的杀威棒伺候。不管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还是没生病前的状况,都是挨不了几下,就要一命呜呼。
  陈举倒是好演技,但群众演员们的水平就差得多了。韩冈在他们眼中看到的尽是杀机,不是“也许、大概”,而是“肯定”!杀人灭口,顺便收拾人心,陈举的确好算计。
  “但若是我答应呢,你还能当下动手?君子不吃眼前亏,就是暂且应下又何妨。当着我的面把周凤放了回去,想的就是让我这个单丁户说个‘不’字罢?如何会让你如愿!”
  心念转动,韩冈便一口应承下来,“既是明府之命,又为得国事,韩冈自当遵从!”
  不得不应下押送犒军的差事,韩冈脸上如同挂着寒霜,只当他看到陈举的脸色也是一般的难看时,才让他的心情好上了一点。
  出了二堂,他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自己命运自己不能把握,而是被人操纵着。如果能有个官身,陈举之辈如何能动他分毫。发自内心的感叹喃喃出口:“还是做官好啊!”
  注1:关西人俗称父为老子。所以有小范老子【范仲淹】,大范老子【范雍】的说法,这是尊两人为父的意思。而为了让儿子免去服差役,老子上吊的事,也非杜撰。
第一十三章
赳赳铁骑寒贼胆(上)
  “从秦州往甘谷城的路可不好走。”普修寺的厢房中,韩千六在灯下摇头叹气,“黄大瘤死了,李癞子服软,本以为再没事了,怎么还被摊到这桩差事。唉……”
  “谁让孩儿得罪了县尹。”韩冈也是苦笑,“自来做官都是瞒上不瞒下,都生怕事情捅到上面,妨了自家升官发财的路。但军器库一案被州里截了去,死的、办的都是成纪县中的人。县尹因此吃了不少排头,少不得一个失察之罪,当然看孩儿不顺眼。”
  “这……这……”韩千六给惊到了,已是初冬的天气,头脸上却腾地冒出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流。黄德用区区一个班头就害得韩家差点翻不了身。现在黄德用死了,但陈举还在,却又得罪了知县,他舌头吓得直打结:“这……这可怎生是好?!”
  “爹爹不用担心。”韩冈安慰着,“孩儿现今与吴节判交好,若有什么事情,他总会帮忙担待着。县尹如今也不过是出口闲气,不会做得太过。左右就是一趟押运,避是避不过的,先走着看罢。”
  韩冈这话是说给韩千六听的,实际上他面临的情况要危险得多。成纪知县不会要他的性命,但陈举可是要的。他在公堂上没能如愿,后续手段当是一招招的接着杀过来。而从这几天来跟吴衍的接触来看,韩冈知道,雄武军节度判官绝不会正面与陈举过不去的。
  做官的都是怕麻烦,能少一件事就是少一件事。他能为韩冈移文成纪县,是他看着韩冈顺眼,能帮就顺便帮一手,但如果帮不了,那也就摊摊手,连句抱歉都不用说的。
  不过韩冈本来就不是把希望寄托给别人的性子。他对吴衍的要求也不多,请他随便找个理由,遣几个可信之人假借去甘谷城送信的名义与韩冈他同行,算是随行护卫,应该不成问题。再多的,韩冈自信光凭自己就能解决。
  陈举的势力在内而不在外,秦州城中他根深蒂固,可出了州城,陈举能动用的手段就只剩下几个选择,要防备起来也容易了许多,就是怕陈举害他不成,转去找父母和小丫头出气。
  “别说这个了。”韩冈不想再在知县和陈举的话题上说太多,省得他走后父母和小丫头担心,他问韩千六道:“去年杨太尉修甘谷城。爹爹你也是应役的,从秦州到甘谷,哪段路平,哪段路险,应该有个数罢?”
  韩冈嘴里的杨太尉,大名唤作杨文广,是当年威震云中的杨业杨无敌的亲孙,力克契丹的杨延昭杨六郎的儿子。韩冈不论前生今世,都是对这几个名字耳熟能详。
  杨文广为将有勇有谋,不输父祖之风。如今已年近六旬,仍拼杀在对抗西夏的第一线上。他曾参加过平定侬智高的战役,当主帅狄青北返后,以邕州知州的身份镇守广西边境。在现如今的大宋诸多武臣中,杨文广算是硕果仅存的名将。
  去年修筑甘谷城的时候,杨文广是秦凤路兵马副总管——总管则惯例是由身为文臣的秦州知州、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兼任——现在他正担任泾州知州,抵抗着西夏人的进攻。
  当时为了能在西夏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处在战略要地的甘谷城——当时还叫做筚篥城——筑好,秦州的六个县几乎是全民动员。秦凤经略司一口气从秦州调集了七八万民夫参加,韩冈的大哥去了甘谷城工地夯土,而韩千六也被紧急征召起来运送粮草。
  “去年为了给甘谷城运粮,你爹俺从秦州到甘谷,再从甘谷到秦州,来回跑了整六趟。说起来,那条路真是再熟也不过了。”韩千六叹了口气,感慨万千,“那条路啊,可不好走!”
  韩冈点了点头,虽然甘谷城就在秦州州城的西北面,直线距离只有五六十里,但由于两城之间隔了一重高耸分水岭,一个在藉水河谷,一个在渭水河谷。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隧道或是穿山公路。想从秦州城运辎重去甘谷,必须先向东,沿着藉水走到陇城县【今天水市麦积区】,那里是藉水与渭水的合流处。
  藉水与渭水虽然都是东西向,不过北面的渭水更近于西北——东南走向,与由正西向正东流淌的藉水有个不大的夹角。韩冈押运的这批军资便是要在陇城县由藉水河谷拐个大弯,转到渭水河谷,再从渭水上溯,改往西北方向去。一路要经过三阳寨、夕阳镇、伏羌城、安远寨,最后才能抵达目的地甘谷城。
  “根本就是要绕个大圈子,多走上百十里地。”韩冈对秦州到甘谷的这条路,了解得就这么多,“而且渭水和藉水都不是一条直线,河道在山间曲折多变,看起来近,走起来却远得很。”
  “所以说不好走啊!山路又长又窄,又是弯弯绕绕,不过隔着一重山,竟是要走上四程路。”韩千六用手指在茶盏中占了点水,直接在桌面上画起路线图来,“从州城到陇城,这是第一程……”
  一程就是一天行程,韩冈打断韩千六的话,问道:“不过才三十里地,秦州到陇城的官道修得又好,怎的这就算是一程了?”
  韩千六笑道:“三哥儿你不知道,从陇城往三阳寨【今天水渭南镇】的第二程这小六十里地太难走了,都是在山夹缝里,没得地歇脚。所以到陇城后须先歇上一夜,第二天四更天不到就得上路,一鼓作气到临夜时才能赶到三阳寨。”
  韩冈点头受教,心知这一路陈举若有什么安排,应该先出现在第二天,如果第二天没有出现,那便会出现在第三天。“那第三程就是从三阳寨到夕阳镇【今天水新阳乡】喽?”
  “哪得那么好事?!才二十里地出头怎么歇?还是四更天上路,巳时前能在夕阳上镇歇个半刻,再急脚赶过裴峡去,大约酉时能入伏羌城【今天水甘谷县城】歇息。”
  韩冈再点头,又把裴峡两个字记在了心底。
  韩千六看着韩冈老实听教,兴致一下变得极高,更是说得口沫横飞:“伏羌城那是甘谷水【今散渡河】汇入渭水的地方,这第四程便是沿着甘谷水向北去,三十里到安远寨【今安远乡】,再三十里方才到甘谷城。杨太尉在大甘谷口修得这座城,把整个甘谷都括了进来,少说也有数千顷的上等良田。甘谷本是筚篥族世代所居,甘谷城刚修的时候也还叫筚篥城。不过十几年前他们给党项人逼走了,换了心波三族来占着。现在甘谷有一半的地是他们的,还有一半他们也想贪掉。听说如今正闹着呢,三哥儿你通过甘谷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碰到些麻烦。”
  对于北上甘谷的路线,韩冈大体上已经了解了差不多,现在又从有过亲身经历的韩千六印证了一番,几个可能有危险的地方他都会做好防备,如果吴衍派来的人得力,保着自己安全抵达甘谷不成问题,即便不得力,他当日就在军器库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足以应对一些危急状况。等到安然抵达甘谷城,他有的是办法出头。
  对于情报的搜集,韩冈也许还不如秦州城中惯谈着家长里短的妇人,但对相关情报的整理、分析、推断,这些在后世就算在商业活动上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在此时的情报活动中,依然是块因少有人涉猎而缺乏系统的空白。
  这些天来,韩冈对有关陈举的情报着力打探了不少,排除掉了一些明显夸张扭曲的信息,陈举所拥有的明面上的实力,韩冈大体上都已经有所了解。而既然看到了冰山露出海面的部分,那隐藏在水下的阴影也逃不过明眼人的追根究底。
  陈家的田产遍布秦凤路的五州一军,其能动用的人力,至少在秦凤是个惊人的数字。而秦州城中的几家市口优良的出售吐蕃特产的商铺,以及面向蕃部的大型商号,证明陈举必要时还能动用蕃人的力量。与京中的联系,在各处城寨中的人脉,通过对陈举摆在明处的实力的解析,他所能动用的手段韩冈可以做到心中有数,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父母和韩云娘的安危。
  “爹爹!”灯火在韩冈脸上投下的阴影中满载着忧心,连一贯锐利的双眉也变得纠结起来,“孩儿这一去,陈举必然有花招要使。孩儿倒不惧他的龌龊手段,就是担心你和娘会有什么不测。舅舅如今在凤翔军中,陈举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不如你和娘带着云娘去投舅舅一阵子,等孩儿把这里的事处理好,你们再回来。”
  “三哥儿你孤身一人对付陈举,可有多少把握?”
  韩冈展颜笑道:“爹,你也看到黄大瘤的下场了。陈举势力虽大,在孩儿眼里也并非无懈可击。只要没有后顾之忧,孩儿有的是手段应对。”
  “好!”韩千六没多考虑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李癞子和黄大瘤的结局,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也知道自己留在秦州只会给儿子添乱,“俺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去你舅舅那里避一避。”
第一十三章
赳赳铁骑寒贼胆(中)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而书房中仍燃着幽幽烛火。陈举犹未入眠,正与刘显隔案对坐。桌上摆着的两盏尤冒着滚滚热气的紫苏和气饮,清淡悠然的香药味随着蒸汽弥散在书房中。宋人喜饮茶,更喜欢名为饮子的药汤。陈举便最喜的便是在入夜后,喝上一盏浓浓的紫苏饮,视天候的变化增减汤中的辅料,用以滋补养身,近五十的年纪,还能有着一头黑发,也都是日常调养得宜之故。
  “都安排好了?”陈举郑重其事地问着刘显,慈眉善目的一张脸透着阴狠。上一次他这般谨慎计划,是六年前要对付一个进士出身的主簿,再上一次,则是十一年前的成纪知县,如今他要害的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措大,但陈举的表情,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比对上两个进士还要紧张三分。
  “押司放心!今次让薛廿八和董超跟着韩三去。他们两个都是武艺高强,又对押司你忠心耿耿。一路两百里,总能找到机会料理了他。”说罢,刘显谦卑地看着陈举,“不知押司意下如何?”
  陈举举着碗喝了一口滚热的紫苏饮,挑起眼问道:“没了?”
  刘显愣了一下,小声问道:“……难道押司觉得薛廿八和董超两人对付不了韩三?”
  “对付韩三?”陈举带着疑问的口气慢慢说着。脸色猛然突变,甩手用力一砸,哐当一声,紫苏饮在空中泼洒开,天青色的薄胎瓷碗在地上碎成了千百片,刘显从椅上被吓得跳了起来。
  “你还敢小瞧韩冈?!”陈举眉头缠绕一股子戾气,指着刘显的鼻子厉声骂道:“看看你前面支的招,那猴崽子上当了没有?!他比鬼都精!两人顶个屁用,他能让王五、王九帮他杀刘三,难道就不能收服薛廿八和董超?!”
  刘显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今天白天让陈举跟韩冈示好,就是他这个狗腿军师出的主意。只要韩冈敢为自己申诉,少不了被打上十几记杀威棒。以刚病愈的那个痨病鬼的身子骨,三五棒也就死了。能把韩冈打死在县衙中,日后谁还敢捋陈押司的虎须?没想到韩冈却一口应承了下来,什么伎俩都没用了,总不能这样还打,韩措大也是有后台的。
  陈举骂了半天才停,厌憎看着百无一用的户曹书办,也不指望他的主意了,道:“末星部那里派人去知会一声,让他们动手。韩冈这一队才三十多人,末星部应该能对付得了。”
  刘显有些迟疑:“拦道劫路……末星部怕是不敢动官中的财货!”
  “那他们今年冬天就给我冻着。一滴酒、一匹布、一两棉花都别想从我这里买到!”陈举赚钱可不仅仅靠着鱼肉乡里,他家的商号暗地里掌控了好几家蕃部的交易权,这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万贯的主因。他冷哼了一声:“前年他们能做下,今年难道就不能做了?”
  “知道了!”刘显低声应下。秦州的蕃部多有靠劫道来赚外快的,虽然很少有部族敢动官货,但商旅被劫的不在少数,末星部也不例外。但官货和私货有时不一定能分得清,就像末星部,他们前年就误劫了军资,惹起了好大一通乱子来,是因为没有留下活口才逃过了追查。只是没能逃过陈举的眼睛,成了他捏在手中的把柄。
  陈举屈指叩了叩桌子,凶厉之色在眼中闪过,光是一个末星部他并不觉得有多保险,兔子还有蹬鹰的时候,狮子搏兔也不是十拿九稳:“再送封信去甘谷,跟管库的齐独眼说一声。万一末星部缩了卵,我们还有后手。”
  一般来说,押运粮秣军资中最让衙前们头疼的,不是艰险曲折的道路,而是抵达目的地后,接收点验押运物资的监库官吏。如果说从秦州到甘谷在崇山峻岭中穿梭的四日行程,有如潼关之险、蜀道之难,那甘谷城的监理库帐的管勾官齐独眼就如黄泉前的鬼门关一般。
  多少衙前押运了粮秣军资抵达甘谷之后,都要在齐独眼手中被血淋淋的剥上一层皮去,如果老老实实交钱免灾,那也就罢了,若是推三阻四,少不得要吃几顿杀威棒。陈举跟齐独眼交情匪浅,狼狈为奸的事情没有少做过,请他出手对付韩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齐独眼太贪了,不大出血根本使唤不动他。”刘显替陈举心疼着钱钞,齐独眼之贪,名震秦凤,若不是他买来的后台牢靠,早就被弹劾下去,要请他出手,不是百来贯就能打发的。“可今次又不是一定要他出手,末星部的那一关韩冈根本过不去,只是为防不测才要劳动到他。”
  “这笔钱省不得,宁可到最后成了画蛇添足,也不能让韩冈逃出生天去!”
  如今的局势,陈举不会吝惜家产,虽然他能把韩冈弄去押运军资,但他的身家、他的弱点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有始作俑者的韩冈死了,表面上跟自己毫无瓜葛的死了,才能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们,收回他们的贪婪目光。
  韩冈必须死!
  ……
  两天后,熙宁二年十月廿八,天上铅云密布,空中寒风凛冽,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眼见着就要落下,无论从天气还是黄历来说,都是不宜出行的时候。但韩冈却没有按照历书自由行动的权力。
  从县衙拿到通关文书,再查收了押运的银绢酒水和载货的车辆,韩冈跟赶来送行的韩千六依依道别。而韩冈的母亲韩阿李,已经带着小丫头在城外等着,等韩千六送走了儿子后,就一起去投靠韩冈在凤翔府做都头的舅舅,过了年后再回来。
  韩冈的外公过去也是个都头,好水川一战,宋将任福及其麾下全军覆没后,他曾被紧急调往笼竿城驻守。与被同时征发到笼竿城的韩冈祖父结识,最后将女儿许配给韩千六做媳妇。有韩冈的舅舅这位两代在军中的老军头保护,至少安全上不用担心。
  目送韩千六离城,韩冈开始了自己衙前生涯的第二项差事。
  随行的有三十七名赶着骡车的民夫,他们都是乡里的三等和四等户,服的是夫役,与韩冈服的衙前役类型不同,但同样的辛苦和危险。除此之外,还有两名跟韩冈一起来押运军资的长行——军中的普通士兵都唤作长行——一个姓薛,族中排行二十八,人称薛廿八,一个大名唤作董超,都是常年在县衙中跑腿的角色。不过以韩冈看来,这两名军汉都是从骨子里透着阴狠凶戾的人物,绝不是好相与的。
  “夜里睡觉要小心了,要不干脆先下手为强。”韩冈心里盘算着,到底哪一种策略更安稳一些。他心中已是喊打喊杀,视线中也不免带上了一点杀意,如刀一般在两人的脸上划着,反倒将薛廿八和董超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忍无可忍,狠狠地瞪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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