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玩店(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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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要在奎尔普的膝上坐一坐呢,”侏儒有意想用安慰的口气说话,“还是要到里面她自己的小闺房去睡觉呢——可怜的耐丽选择哪一样呀?”
“对待孩子,他真有一套高明的法子!”布拉斯喃喃地说,仿佛他和天花板之间在窃窃私语,“依我之见,听他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我根本就不待在这儿,”女孩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在那间屋里拿点东西,然后,我——我——再也不下楼到这儿来了。”
“那个小闺房真是雅致!”侏儒说,他的目光随同女孩子一道进了房间,“像模像样的闺房!耐丽,你肯定就不用那房子了吗?你肯定就不再下来了吗?”
“肯定,”女孩子说着就带着取来的几件衣服匆忙走开了,“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她太敏感,”奎尔普目光紧跟着她,说道,“过分敏感,真可惜!那张床我睡倒挺合适,我想,我应把那个小房间变成我的小房间。”
布拉斯先生赞成这个主张,只要源于这个话题的意见他都赞成。侏儒进了室,试试看效果如何。他仰面躺在床上,嘴衔烟斗,跷着腿猛烈地吸烟。布拉斯先生对这一幅图景大加喝彩。奎尔普先生觉得床既柔软又舒服,就决定使用它,晚上当床睡觉,白天可以做睡椅。为了立竿见影把床当睡椅,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把烟吸光。那位法律绅士这时已头晕目眩,恍恍惚惚(这是他神经系统受烟草刺激产生的一种反应),找个机会溜到露天下待了一会,等到神志完全恢复正常又回来,这时他面容平静,心平气和。可是那个讨厌的侏儒很快又劝他吸烟,恢复精神。这一下弄得他跌跌撞撞倒在睡椅上,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奎尔普先生占有新房产以后首先就采取了上述这些步骤。有几天他倒的确很忙,没有搞什么特别花样,因为这期间他一方面在布拉斯先生的帮助下对所有财产作详细登记,另一方面还要出门办别的事,办那些事他心情舒畅,每一次出门就是好几个钟头。不过这时候,他那贪婪和谨慎的意识已彻底清醒,没有一夜不回到房里。与此同时,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对老人的病情也日益焦虑,好也罢,坏也罢,总要有个结论。很快他就口出怨言,吁叹不能容忍下去。
耐儿战战兢兢,对侏儒尽量躲避,免得他找她谈话。一旦听到他的说话声,她就闻声而逃。她对于律师的笑容如同对奎尔普的鬼脸一样感到可怕。她整天处在担惊受怕之中,生怕离开外公病室会在楼道上或过道上碰到其中任何一个,因此她一刻也不离外公,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时才壮着胆子出去一会儿,在一间空闲的房间里透透新鲜空气。
有天晚上,她偷偷来到平常待的窗口,坐在那儿。她心里非常难过,因为老人这天的病情加重了。突然间,她听到街道上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朝下面看看,认出那人是吉特,他的叫声引起她的注意,也使她从悲伤的回想中清醒过来。
“耐儿小姐。”男孩轻声唤她。
“是我呀。”女孩子回答。对这位涉嫌的罪犯,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交谈。但是,他毕竟是她喜欢的老朋友,还是打交道吧。“有什么事?”
“我有话早就想对你说,”男孩子回答说,“但是楼下的人把我挡在外面,不肯让我见你。你不要相信——我希望你真的不要相信——我被赶走是活该,你相信吗,小姐?”
“我就得相信,”女孩子答道,“要不然外公怎么会对你生那么大的气?”
“不知他为什么,”吉特说,“我肯定没有干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没有,也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怎么说我也能实心实意地讲这样的话。现在我只不过来问问老主人的病情,竟然不让我进门!——”
“他们根本就没有同我讲过,”女孩子说,“我的确不知道你来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叫他们这样对待你。”
“多谢你,小姐,”吉特回话说,“你这么说叫人听了也是一种安慰。我说过,我决不会相信,你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那倒是真的!”女孩子说得十分恳切。
“耐儿小姐,”男孩叫了一声就走到窗口下,小声地说,“楼下住了新主人了,对你就有变化了。”
“的确是。”女孩子回答。
“他以后病好些,对他也同样有了变化。”男孩子用手指着病室说道。
“他的病要是好些——”女孩子补充说,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啊,他会好的,会好的,”吉特说,“我相信他会好。你一定不要灰心,耐儿小姐。求求你千万别这样。”
这是鼓励、是安慰,话虽不多,说得也很简单,但耐儿却深受感动,一时间哭得更厉害了。
男孩子急了,赶忙说:“只要你不灰心,别让自己病倒,他肯定会好的。你要是得了病,他在恢复期间就更糟糕,甚至又会回到老样子。等他病好了,说些好话——耐儿小姐,代我说说客气话。”
“他们要我在很长很长时间里,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你,连你的名字都不准提,”女孩子说,“我不敢说,即使有可能,说句把客气话对你管什么用啦,吉特?我们马上就很穷了,连面包都几乎没得吃了。”
男孩说:“我找你帮忙,并不是要求召我回去上工。我在这儿等了这么长时间想见你,也并不是为了吃饭、为了工钱,不要以为我遇到了什么麻烦想和你谈那些事情。”
女孩子心里很感激,态度和蔼地看着他,不过在等待他可能还有要说的话。
“不,不是那么回事,”吉特磕磕巴巴地说,“我是完全为了别的事。我知道,我并不懂得多少道理,可是要是能够使他相信我这个仆人一向对他忠心耿耿,尽自己能力工作,从来没有什么歹意,他也许就不会——”
吉特说到这儿,支吾了好半天,女孩子请他把话说出来,而且要快点说,因为时间很晚,该关窗子了。
“他也许就不会以为我说的话过于冒昧——是吧,不能说是冒昧,”吉特突然勇气倍增,叫嚷着,“这个家已经不属于你、不属于他了。我和妈到底还有个穷家,比你们和这些人住在一起总要好些。为什么不搬到那边去住呢?在那边住,他慢慢再找更好的房子嘛!”
女孩子没有说话。吉特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以后心情很舒畅,舌头也灵活了,说话就滔滔不绝了。
“你以为那房子小,很不方便,那倒也是。但很干净。你可能以为那里嘈杂,但我们家的院子很宁静,在全城是数一数二的。至于几个孩子也不用担心。小娃娃几乎不怎么哭,另外一个也很乖——再说,还有我亲自管教他们。我肯定他们不会过于惹你烦的。试试吧,耐儿小姐,请试试看吧。楼上前面那一间住起来非常舒服。烟囱那边就可以看到教堂的钟,随时知道时间。妈说,你就需要报时的钟,也确实如此。你还可以让妈照应你们俩,我可以跑跑腿。我们不是想要钱,保佑你,你可不要往那儿想。你去试探一下老主人好不好,耐儿小姐?只是请你答应试一试。千万动员老主人过来,首先问一下我究竟干了哪些错事——你肯答应我吗,耐儿小姐?”
这个请求很恳切,可是耐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街门忽然打开了,只见布拉斯先生探出戴了睡帽的脑袋,吆喝着问:“是什么人在那儿?”吉特闻声就立即逃走,耐儿轻轻关了窗子也就回到了房间。
布拉斯先生问了没有几声,头上也戴着睡帽的奎尔普先生就从同一道门里露了面。他仔细打量了大街的前前后后,还跑到对面查看了房子的各个窗口。他没有发现任何人,又立刻与法律朋友一起回到了屋里,就听他在抱怨(女孩子从楼梯上听到)说,有一伙人对他图谋不轨,他身陷危险之中,因为有一帮歹徒要对他抢劫。这伙人一年到头都潜伏在房子四周,他要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尽快处理好财产,好回到自己那安静的住所。他这么咆哮了一阵,恫吓了一阵,又回到女孩子的那张小床上,蜷缩着身子睡觉去了,耐儿也悄悄回到楼上。
她和吉特那场简短而没有结束的对话,很自然地在她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天晚上她就做了梦,那场对话她也久久不能忘怀。围在她身边的尽是些债主、贪财的看护,甚至连身边的女人对她也毫无关切和同情之心。因此,女孩子那富有感情的心灵立即为善良而又慷慨的灵魂所打动也就很自然了,尽管那灵魂安身的庙堂还不够整洁。感谢苍天,这种灵魂栖息的庙堂非人工所造,那里悬挂的褴褛破布,其价值却高于紫红色的优质亚麻!
老人的病终于度过了危险期,并且逐步痊愈。他的神志正不太明显地缓慢恢复,但是,智力有所衰减,功能也受到损害。他现在心平气和、寡言少语,常常坐在那儿沉思冥想,但并不沮丧。他对什么都容易产生乐趣,甚至连阳光照在墙上或射到天花板上,他都感到很惬意。他从来不抱怨白昼太长,或者夜晚令人生厌,的确,什么时间的概念,什么忧愁和疲倦的感觉,他似乎一概忘却了。他往往一坐下来就是连续几个小时,把耐儿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拨弄着小指头,有时候抚摸她的头发或者吻一吻她的眼眉。若是见她泪水汪汪就大惊失色,赶忙找一找原因,甚至在找原因的时候竟然会忘记自己要干的事。
他和女孩子一起乘车外出,老人靠着垫子,女孩子待在他身旁,如同平时一样他们手拉着手。大街上声音嘈杂,万物流动不息,一开始他大脑感到困倦,但是他不惊不奇,不喜不忧。要是问他可还记得这样或那样的事,他说:“啊,记得,完全记得——为什么不记得?”有时候他扭过头来,还伸着脖子,瞪着眼睛认真看着人群中某个陌生人,一直看到那人消失,若要问他为什么老盯着那人,他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有一天,他坐在安乐椅上,耐儿坐在凳子上,紧挨在他身旁。这时候,门外有个人在问是否可以进屋。“可以。”他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他知道那人是奎尔普,是这房子的主人,当然能进来。他就进了屋。
“你的病终于康复,我很高兴啊,邻居,”侏儒说话了,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现在你够强壮了吧?”
“是的,”老人说得有气无力,“是强壮。”
“邻居啊,你知道,我可不是想催你,”侏儒说话扯高了嗓门,因为老人各方面的感觉都比以往迟钝,“不过,你要是能作下一步安排,还是越快越好啊。”
“一定的,”老人说,“对你我双方都好。”
“你看,”奎尔普稍停片刻就接着说,“这里的东西一旦运走,这房子再住下去就不舒服了,其实人就不能住在里面了。”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老人说,“可怜的耐儿,还有她这孩子可怎么办呢?”
“的确是个问题,”侏儒又是嚷又是点头,“你提得很好。那就请你考虑考虑吧,邻居?”
“我当然要考虑的,”老人回答说,“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住下去了。”
“我看也是,”侏儒说,“东西都卖掉了,不过没有卖到应有的价,但也还可观——相当可观。今天是星期二,东西应该什么时候搬走?也不要太匆忙,比方说今天下午怎么样?”
“那就在星期五上午吧。”老人回答。
“很好。”侏儒说,“就这么说定了,大家都谅解,不管什么情况,不能超过星期五,邻居。”
“一言为定,”老人说,“我会记住的。”
老人在整个说话过程中样子古怪,甚至没精打采,奎尔普先生对此颇感困惑。但是,老人不住地点头,还一遍又一遍地说“星期五上午,我会记住的”,因此他要老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就没有什么理由了。他就说了些友好的话,对朋友气色明显好转也说了许多恭维的话,然后就友好地告辞,下了楼,把经过情况向布拉斯先生作了汇报。
这天一整天,第二天一整天,老人始终处于这样的状态。他在房子里前后徘徊,在各个房间里进进出出,仿佛怀有一种茫然的意图要向它们一一道别。但是,对于早上的面晤,以及另找住处的必要性,他既没有直接暗示,也没有用其他方式提起。他有一种模糊的意识,那就是女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他经常把她搂在怀里,要她高高兴兴的,还说他们彼此不会分开。至于他们真正的处境如何,他似乎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仍然处于身心蒙受苦难以后的境地,显得暮气沉沉、兴趣索然。
这种状况我们称为返老还童。可是这正如我们把死亡比作安息一样,不啻一种可怜而又空洞的嘲弄。人老珠黄,目光迟滞,哪儿有童年的欢歌笑语、勃勃的生机?哪儿有无忧无虑的快乐?哪儿有无所畏惧的坦陈?哪儿有永不消失的希望以及时生时遁的喜悦?僵直而丑陋的死神,外形严酷,哪儿有酣睡中的平静美,表明醒时已逝后的休息,更表明温柔的希望和情爱在醒后又要降临?把死神和睡眠并排放在一起,试问谁能从两者之间找到相似之处?把孩子和孩子气的人相提并论,你会因为给幸福的晚年冠以自豪的头衔而感到脸红。这样做,无非是在丑陋而变了形的肖像上贴个标签而已。
星期四到了,老人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这天黄昏,他和女孩子默默坐在一起时情况就变了。
在又小又阴暗的院子里,靠他的窗口下生长着一棵树,在这样的地方可以说树叶茂盛、郁郁葱葱了。微风吹过,枝叶婆娑,白色的墙壁上叶影漫舞。老人坐在那里注目观看,只见暮色苍茫中树影在抖动,一直到日落西沉。接着夜幕降临,月亮缓缓升起,他还是在原地坐着。
一个长期不能安眠而辗转反侧的人,这寥寥的绿叶,这洒在烟囱和屋顶上的微弱的光辉也足以使他畅娱心怀。人们从此还得到启示:迢迢世外的地方是一片恬静、安息与和平。
女孩子不止一次地以为:老人有所感触,只是不肯开口。可是现在他在流泪,这泪水使她那哀痛的心情缓和下来,仿佛老人要朝她下跪,要请求她的宽恕。
“宽恕你——什么呀?”耐儿插了话,不肯让他那么想,“啊,外公,你能有什么要我来宽恕?”
“过去的一切,眼下已落到你身上的一切,耐儿,噩梦里所做的一切。”老人回答。
“别这么说了,”好孩子说,“请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谈谈别的事吧。”
“好,好,就谈别的事,”老人说,“该谈谈我们老早以前谈过的事——多少个月以前吧,是几个月以前吧,或是几个星期前,还是几天前谈的?究竟是多少日子,耐儿?”
“你是指什么,我不懂呀。”女孩子说。
“今天我才想了起来,从我坐这儿起,我全想起来了。我为此要祝福你,耐儿。”
“为了什么事呀,亲爱的外公?”
“为了你曾说过的话,耐儿,你那时说过我们一旦沦为乞丐会是什么样子。我们小声点,嘘!楼下那些人要是知道我们的打算,他们准会大声嚷嚷,说我疯了,要让你离开我。明天一过,我们就不能再住这儿了,我们要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
“好的,就让我们离开吧,”孩子挺认真地说,“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回来,连想也不用想它。我们宁可光着脚,在世界上到处游荡,也比留在这儿强。”
“是要这样,”老人答了腔,“我们靠两条腿,走过田野,走过森林,走在河边。我们到哪儿,上帝也在哪儿,就把我们自己托付给上帝吧。到了夜晚,我们就躺在苍天之下,就像远方那地方,你看多明亮,总比待在这小房间里要好得多。耐儿,你看待在这儿时刻叫人提心吊胆,做疲倦的噩梦。耐儿,你和我一起还可以快快乐乐过着幸福的日子,渐渐就把这儿的生活给忘掉吧,就当作从来没有过一样。”
“往后我们还会幸福,”女孩子叫着,“而待在这里永远别指望有幸福的一天。”
“对,在这里永远不会有幸福——永远不会有——你说得完全实在。”老人说,“明天一早我们就悄悄溜走——早点走,不声不响地走,不要让人看见,也不要让人听到什么动静——不留下任何痕迹,以免他们顺着痕迹跟踪我们。可怜的耐儿,你脸色苍白,由于看护我、为我哭泣,眼睛也肿了——我知道——都是为了我。但是,我们远走他乡,你还会好起来,还会欢欢喜喜的。明天一早,亲爱的,我们就抛开这悲哀的场所,像鸟儿一样又自由又幸福。”
这时候,老人双手紧抱住头,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从那时以后,他们要在一起东奔西走,永不分离,除非死神从他们俩当中夺走一个。
孩子心潮澎湃,充满了希望和信心,根本没有想到饥寒交迫、受苦受难。她以为,未来的生活就是重新过着往日他们度过的单纯而愉快的日子;就是摆脱她所经受过的阴沉和孤寂;就可以逃脱那些没心没肝的人,在她最近受难的日子里正是被这帮人所包围。往后老人就恢复健康、恢复安宁,过着平静的幸福生活。在她的视野里,到处是阳光、小溪、草地以及明朗的夏天,这样一幅光彩夺目的画面上不可能还有污点。
老人躺在自己的床上,甜美地睡了几个小时,她在忙于逃走的准备工作。她自己穿的几件衣服要带上,他穿的几件也要带上;那些旧外衣,和他们倒霉的命运很相称,要取出来穿上;那根手杖,支撑他艰难的步履,也要带上准备他用。但是,她要准备的工作还不仅仅是这一些,那些房间她还得一间一间地去看一看,以向它们作最后一次告别。
离别的时间到了,一切与她原来所期待的是多么不同,尤其是与她经常想象的场面简直是大相径庭啊!这个地方她度过了那么多时间,想到这些她思绪万千,心潮澎湃。她希望自己要横下一条心,尽管在这儿度过了许多孤寂而凄凉的时间。要不然和它们告别还谈得上什么意气风发呢?她又坐到了那个窗口——往日她在这儿度过多少个黄昏,不过房间比现在要黑暗得多——这地方曾给她带来的希望和欢乐此刻全都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她的眼前,把往日在这儿的忧郁和悲伤一刹那间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自己的小卧房也一样依依不舍。她常常在夜晚就跑到这里祈祷,祈祷中渴望的时间现在就要降临。她在这里睡觉多么宁静,做过多少回美梦。临走前不到这儿看一看,不对它表示一下情意,不洒一洒感激的泪水,那实在于心不安。房间里还有些零星的东西,微不足道,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可是她还是想带走,然而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她想到那只小鸟,可怜的鸟儿还挂在原来的地方,失去了这个小动物她哭得好伤心。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忽然生了个念头:想个什么办法把鸟儿弄到吉特手里。吉特会为了她而把鸟养起来,说不定他会以为:她把鸟儿送给他,证明她对他怀着感激之情。想到这儿她心里就很舒坦,很欣慰,高高兴兴地睡觉去了。
她做着一个又一个的梦,梦中漫游的地方尽管是阳光普照、一片明朗的世界,但是她似乎在追求一种隐约的目标,上下奔波却无法到达,等到醒来时才知道还是夜晚,天空繁星密布,星光灿烂。到后来东方发白,星光渐渐暗淡。她一知道天亮了就赶快起床,准备打点起程。
老人还没有醒,她不想惊动他,就让他继续睡,一直睡到太阳出山。他心里很急,他们要尽快离开这房子,一分钟也不能拖延,他们很快地准备就绪。
孩子牵着他的手,两个人一道下楼梯,迈步特别谨慎,特别小心,一听到楼板有咯吱响声浑身都哆嗦,常常停下来注意动静。老人忘记带上一个行囊,里面有他必须携带的轻装。回去取尽管只有几步,可是这么一点儿耽搁似乎也会有大难临头似的。
他们终于走到了楼下的过道,就听到奎尔普先生和他的法律朋友鼾声若雷,比狮子的怒吼还要令人恐怖。门闩生了锈,开门时很难不发出响声。拉开了铁闩,发现门上还上了锁,尤其糟糕的是钥匙不在。女孩子忽然想了起来,她曾听到一个看护说过,奎尔普每天晚上都要把两道门锁上,钥匙就放在他卧室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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