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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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您的第一个指责,阿尔福莱德,我认罪。可对于第二个嘛,哦不对,不对啊!”
“我说对鲍芬先生是言犹未及,索福罗尼娅,”拉姆尔先生说,他的语气昂扬到像在表达一种伟大道义的程度,“是因为把鲍芬先生降低到了我的水平;对我的言之过甚嘛,索福罗尼娅,是因为把我抬高到了鲍芬先生的水平。鲍芬先生的宽宏大度我是望尘莫及的啊。”
“您说望尘莫及,是指对您自己吗,阿尔福莱德?”
“我的爱,我不是说这个。”
“不是说这个吗,你这个咬文嚼字的人?”拉姆尔太太调皮地说。
“不是,亲爱的索福罗尼娅。从我的低下水平上,我认为鲍芬先生是太慷慨大方,太宽厚仁慈了,他对那些与他毫不相称、对他忘恩负义的人是太好了。对于他这些高贵的品质我是决不敢妄自企求的。相反,当我看见他的这些高贵的品质表现出来的时候,我心头不禁激起义愤。”
“阿尔福莱德哟!”
“我亲爱的,我说激起义愤,是对那些一钱不值的人而言,这些高贵的品质在我心中唤起一种挺身而出的欲望,想要来阻挡住所有这种人,不许他们侵犯鲍芬先生。为什么呢?因为出于自己低下的品性,我更多了解人情世故,更少一些细致柔弱。我没有鲍芬先生那样的海量,我比他更能够感受他所受到的损害,并且觉得自己更有办法对付那些损害他的人。”
拉姆尔太太感到,似乎今天早晨很难把鲍芬先生和太太引进一场愉快的谈话里。已经抛出好几个诱饵了,但这对夫妇却都一言不发。只见拉姆尔太太跟她的丈夫两人在感动而动人地讲着话,但却只是他们两人在讲话。假设这两个可爱的老家伙听见这席话内心已有所触动吧,但到底还是希望能确实证明一下才好,尤其是,至少这两个亲爱的老家伙当中的一个是多少指名提到过的。如果说,这两个亲爱的老家伙是太腼腆或者太愚蠢了,不善于在这场谈论中接受要求他们占有的位置,那么,看来有必要拽着他们的胳臂和脑袋把他们拖进来才行。
“不过,”于是拉姆尔太太便以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向鲍芬先生和太太问道,“我丈夫实际上是不是说,他出于对另一位他急于想效劳的人的仰慕,甚至于把他自己暂时的不幸也不放在心上了?是不是我们因此可以说,他的天性是宽宏大量的呢?我这个人不长于议论,不过确实是如此的吧,亲爱的鲍芬先生,鲍芬太太,是吗?”
无论鲍芬先生或是鲍芬太太都仍然一言不发。他坐在那儿,眼睛望着餐盘,吃他的松饼和火腿,而她则怯生生地眼睛盯着那把茶壶。拉姆尔太太天真的呼吁只投入空气中,跟壶里冒出的热气混融在一起,袅袅飘散。她朝鲍芬先生和太太瞟了一眼,慢慢地抬起眉毛,仿佛在问她的丈夫:“有什么不对劲儿吧?”
拉姆尔先生以前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都曾发现他的胸膛是很能发挥作用的,便设法把他宽阔的衬衫前胸尽可能高地挺起来,然后才面带微笑,这样呼应他的妻子说:
“索福罗尼娅呀,心爱的,鲍芬先生跟鲍芬太太会提醒您想起一句古老的格言:‘自己夸,不算夸;别人夸,一枝花。’”
“自己夸吗,阿尔福莱德?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俩是一个人儿吗?”
“不,我亲爱的孩子。我的意思是说,您只要稍为想想就不会记不起来,您现在所一意夸奖的我对鲍芬先生的感情,也正是您对鲍芬太太的感情呀,这您自己对我说过的。”
(“我算说不过这个咬文嚼字的人,”拉姆尔太太快活地对鲍芬太太悄声说,“假如他逼我承认的话,恐怕我非得承认不可了,因为这是千真万确的呀。”)
拉姆尔先生观察到,鲍芬太太仅仅从茶壶上把眼睛抬起来一会儿,尴尬地微微一笑,而这也根本不是什么笑容,然后她又重新垂下眼睛。这时,他的鼻子上开始忽隐忽显地出现了好几个白色的凹斑。
“你承认这个指责吗,索福罗尼娅?”阿尔福莱德以一种嘲弄的口吻问道。
“确实,我看呀,”拉姆尔太太说,她仍然很快活,“我只好求法院来保护我了。我非得回答这个问题不可吗,法官老爷?”她对鲍芬先生说。
“您如果不喜欢回答就别回答,太太,”鲍芬先生说,“这毫无关系。”
夫妻二人一同对他非常怀疑地瞥了一眼。他的态度是严肃的,但是并不粗鲁,他好像对于这种谈话的调子有某种程度的厌恶,但却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这其中显示出几分威严。
拉姆尔太太再度抬起眉毛来向她的丈夫请示。他轻轻一点头回答她:“再试一次。”
“为了使自己免遭暗中自我褒扬的嫌疑,我亲爱的鲍芬太太,”活泼的拉姆尔太太说,“因此,我必须告诉您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求您别讲了。”鲍芬先生打断她说。
拉姆尔太太笑着转向他:“法庭反对吗?”
“太太,”鲍芬先生说,“法庭(假如我是法庭的话)的确反对。法庭有两条理由反对。第一,因为法庭认为这不公平。第二,因为这位亲爱的老太太,法庭太太(假如我是法庭先生的话)会因为这个感到苦恼。”
拉姆尔太太说:“法庭认为什么是不公平的呢?”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她身上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出,她是摇摆于两种姿态之间——在这儿的曲意奉承的姿态和在特威姆娄家的傲慢不逊的姿态之间。
“如果让您讲下去,”鲍芬先生回答说,一边劝慰似的点着头,仿佛在说,只要办得到,我们不会对你们很苛刻的,我们会尽力办的。“那就不正直坦诚,所以就不公平。既然这位老太太觉得不舒服,就一定是有充分理由的,我看出她不舒服,我也明明看出她有充分理由不舒服。您用完了吗,太太?”
拉姆尔太太终于决定采取傲慢不逊的姿态,便把餐盘往外一推,眼睛望着她丈夫,笑了起来;然而决不是快乐的笑。
“您用完了,先生?”鲍芬先生问道。
“谢谢您,”阿尔福莱德露出满嘴的牙齿来回答,“假如鲍芬太太答应的话,我还想再来一杯茶。”
他把茶溅了一点儿在胸膛上,这个胸膛本来应该大大发挥一番作用的,而现在却少有作为;不过整个说来,这杯茶吃得还算有一些气派,虽然这当儿,他鼻子上忽隐忽现的白斑几乎大到好像是用那把茶壶压出来的一样。“感谢不尽,”然后他说,“我用完了。”
“现在,你们哪一位,”鲍芬先生柔和地问道,同时掏出一个皮夹子来,“你们俩哪一位是管钱的?”
“索福罗尼娅,我亲爱的,”她丈夫说,他这时正仰靠在椅背上,用一只右手向她一挥,左手横吊着,大拇指塞进背心的袖洞里,“这是您管辖的部门呀。”
“我倒情愿这是您丈夫管辖的部门呢,太太,”鲍芬先生说,“因为——不过别管这个因为了,我倒情愿跟他打交道呢,不管怎么吧,我尽可能不冒犯你们,把我要说的话说出来;假如我能丝毫不冒犯你们,那我就太高兴了。你们两位为我帮过一个忙,一次非常大的忙,因为你们作过一件事(我的老太太知道这是什么事),所以我在这个封套里放了一张一百英镑的钞票。我认为这个忙帮得完全能值一百个英镑,所以我心甘情愿付这笔钱。劳驾你们收下,并且也请接受我的谢意,好吗?”
拉姆尔太太眼睛不看着他,以一种傲慢的动作把左手伸出去,鲍芬先生便把那个小封套放进她手里。当她把这个小封套传送到她的怀中时,拉姆尔先生的脸上显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呼吸也更加自如了一些,因为在这张钞票尚未安全地从鲍芬先生掌握之中转移到他的索福罗尼娅的手里以前,他还不能十分有把握地认为这一百镑钱已经归他所有了。
“这不是我凭空猜想吧,”鲍芬先生对阿尔福莱德说,“您曾经大体上考虑过,先生,在适当的时候来这儿代替洛克史密斯,是吗?”
“的确不是,”阿尔福莱德表示同意说,牙齿闪闪发光地微笑着,脸上的鼻子显得太大,“不是您凭空猜想。”
“而或许,太太,”鲍芬先生继续说,这次是对索福罗尼娅,“承蒙您的好意,也曾经把我的老太太放在心上,她荣幸地让您反复考虑过,您能否有朝一日负起照料她的责任,我说的差不离吧?您考虑过,您能否在她身边做一个类似贝拉·维尔弗小姐一类的人,或者比这更近一层的什么,对吗?”
“我敢说,”拉姆尔太太目光中带着轻蔑,声音很大地说,“我如果能在尊夫人面前当个什么人的话,先生,我几乎不会做得更差些,比起贝拉·维尔弗小姐来——您是这样称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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