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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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定了,鲍芬先生!”维纳斯在短短的一阵考虑之后说。
“谢谢,维纳斯,谢谢,维纳斯!讲定了!”
“我什么时间去找您,鲍芬先生?”
“随您高兴。越快越好。我现在得走了。晚安,维纳斯。”
“晚安,先生。”
“也向在场的其余诸位道一声晚安吧,”鲍芬先生说,眼睛朝店堂四边一瞟,“这些东西看来真是稀奇古怪呢,维纳斯,我很想哪天来仔细看看。晚安,维纳斯,晚安!谢谢,维纳斯,谢谢,维纳斯!”说完这些话,他便一颠一颠地踏上街道,一颠一颠地朝家中走去。
“现在,我不明白,”他一边走一边思量,手杖抱在怀里,“是不是有可能维纳斯在设法压倒魏格,自己来占上风呢?是不是有可能他打算在我收买了魏格之后,把我完全捏在他自己的手里,再来把我剥得只剩一把骨头呢?”
这是个狡猾而多疑的念头,完全符合他从那群守财奴那里学来的处世方法,当他一颠一颠穿过一条条街道时,他的样子是很狡猾而且多疑的。不止一两次,不止两三次,就说是五六次吧,他把手杖从搂着它的手臂上取下来,用手杖头对着空中猛然一下直打下去。很可能是赛拉斯·魏格先生那副木呆呆的尊容一次次在瞬息间隐隐出现在他的面前吧,因为他打得非常心满意足。
再过几条街便到自己的屋子了,这时,一辆小小的私人马车迎面而来,从他身边驶过,又转回头来,再从他身边驶过。这是一辆行动古怪的小马车,因为他再一次听见它在自己身后停住,并且转回头来,再一次看见它从自己身边向前驶去。然后它停住了,然后又向前走去,便消失了。然而并没有消失多久,因为,当他到达自己街道转弯处时,这辆马车又停在那里。
当他走到这辆马车旁边时,车窗里有一位太太的面孔露出来,他正要走过去时,这位太太却柔和地喊着他的名字。
“请问您是哪一位太太?”鲍芬先生说着,便停了下来。
“拉姆尔太太。”这位太太说。
鲍芬先生走近车窗,问拉姆尔太太可好。
“不太好呢,亲爱的鲍芬先生,我很不安,很焦急,弄得自己——也许是很愚蠢吧——心神不定呢。我等您有一阵子了。我能跟您说句话吗?”
鲍芬先生建议拉姆尔太太把车子驶往他家,再走几百码就到了。
“我倒觉得不去好呢,鲍芬先生,除非是您特别希望这样。我觉得这事情太难办,也太微妙了,所以我倒愿意不在您家里跟您谈。您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吧?”
鲍芬先生嘴里说不觉得奇怪,然而意思里是觉得奇怪。
“这是因为,我对我所有的朋友对我的好评是太感激了,这太打动我的心了,要我冒险失掉这样的评价,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即使是出于责任感吧,我也不能这样。我问过我的丈夫(我亲爱的阿尔福莱德,鲍芬先生),这到底是不是出于责任感,他非常着重地告诉我,是的。我真希望自己早点儿问他就好啦。那我就会免去许多苦恼啦。”
(“这可能是又有人要扑在我头上啰!”鲍芬先生非常惶惑地想着。)
“是阿尔福莱德让我来找您的,鲍芬先生。阿尔福莱德说:‘索福罗尼娅,见不到鲍芬先生就别回来,全都告诉他。不管他会怎么想吧,他一定应当知道这件事。’劳驾您上车好吗?”
鲍芬先生回答说:“当然好啦。”便在拉姆尔太太身边坐下。
“慢慢走,随便去哪儿,”拉姆尔太太对车夫招呼说,“别让车子格格响。”
“我看,这一定是又有人扑上来了,”鲍芬先生自言自语地说,“这以后呢?”
第十五章 拾垃圾的金人儿情况最糟的时候
鲍芬先生家的早餐通常是最为愉快的,并且总是由贝拉主持。拾垃圾的金人儿的面色和举止在早餐时刻一般都是清爽明朗的,仿佛他的每一个新的日子都是用他健康的天然性格来开始的,并且,因为即将重新陷入他财富的败坏人心的影响之中,他有必要保持这几个小时的清醒。在这个时刻,人们很容易相信,他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随着这一天日子的进展,阴云便愈聚愈多,最后便把这清晨的光亮完全遮掩了。不妨说,随着他自身影子的加长,贪婪和怀疑的影子也在加长,终于黑夜便逐渐包围了他。
然而,有一个早晨是令人后来长久不能忘怀的,这天早晨,当拾垃圾的金人儿开始露面的时候,在他身上还是漆黑的午夜。他那已经改变了的性格从来没有像这一天那样显著地表现出来。他对待秘书的态度改变得那么厉害,满含着专横的怀疑和傲慢,以至于早餐还没进行到一半,秘书便起身退席了。他对秘书离席而去的身影投去狡黠而恶毒的目光(纵使他不曾做得那样极端,没有在洛克史密斯关门走出室外时,悄悄对他挥舞捏紧的拳头,以示威胁)。这目光竟使贝拉瞠目呆坐,气愤非常。这个一年当中最为不幸的早晨,正是鲍芬先生跟拉姆尔太太在她的小马车里交谈之后的第二天早晨。
贝拉眼睛望着鲍芬太太的面孔,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对她丈夫这种狂暴脾气的评论或解释,然而那张面孔上却一无所有。她在那张面孔上只能看出那张面孔也在焦虑和苦恼地观察着她自己的面孔。当只剩下她们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这是直到中午才办到的,因为鲍芬先生长久地坐在他的安乐椅上,有时起来在早餐厅里一颠一颠地来回踱步,紧捏着拳头,嘴里咕咕哝哝——贝拉愕然地问她,出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不对头?“他不许我跟你谈这个,贝拉,亲爱的;我不能告诉你,”这就是所能得到的回答。后来仍然是这样:每当她出于惊讶和沮丧,抬起眼睛来望着鲍芬太太的面孔时,她还是看见这张面孔也在焦虑和苦恼地观察着她自己的面孔。
她预见到即将有祸事出现,感到心情沉重,左思右想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鲍芬太太望她的那种眼光好像这祸事她也有份似的,贝拉觉得这一天的日子又长又闷。已经是下午很晚的时候了,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仆人传来鲍芬先生的话,请她上他的房间里去一趟。
鲍芬太太也在,她坐在一张沙发上,鲍芬先生正一颠一颠地来回走动着。看见贝拉,他停了下来,招呼她走到跟前,拉起她的手臂来让她钩住自己。“别惊惶,我亲爱的,”他温存地说,“我不是跟您生气。哎呀,您在发抖呢!别惊慌,贝拉,我亲爱的。我不能让您受委屈。”
“不能让我受委屈?”贝拉想。然后她用一种惊讶的口吻大声重复这句话,“不能让我受委屈,先生?”
“唉,唉!”鲍芬先生说,“不能让您受委屈呀。去把洛克史密斯先生叫来,劳驾。”
假如这中间有足够的间歇的话,贝拉一定会茫然不知所措;然而仆人发现洛克史密斯先生就在近旁,于是他几乎马上就来到了。
“把门关上,先生!”鲍芬先生说,“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谈,这件事我认为你一定不大高兴听吧。”
“很抱歉这样回答您,鲍芬先生,”秘书回答说,这时他已经关上了门,正转过身来面对他,“我觉得很可能是这样的。”
“您这算是什么意思?”鲍芬先生气势汹汹地说。
“我的意思是,从您嘴里听见我所宁肯不要听的话,这对我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噢!也许我们要改变一下这种情况了。”鲍芬先生说,同时把他的脑袋威胁似的摇晃着。
“但愿如此。”秘书回答说。他是安详而恭敬的,然而,贝拉认为(并且是高兴地认为),也是坚持他的男子气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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