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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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鲍芬先生以一种非常适意的口气慨叹一声,安坐在凳子上,手里还像抱个婴儿似的抱着他的手杖,“这地方舒服,这地方!两边还有这些个歌篇儿挡着,像是用一页页书做的马蒙眼似的!嗨,真带劲儿!”
“要是我没搞错的话,先生,”魏格先生婉转地暗示,一只手撑着他的小摊儿,弯下身子对东拉西扯的鲍芬说,“您刚才提起,说您想着一桩什么差事要我做?”
“我就来谈这个!好的。我就来谈这个!我想说,我那天早晨听的时候,我听得真鲜慕,真情佩原文为with
hadmiration(应为admiration)amounting
to
haw(应为awe),作者用误拼表明书中人物讹读。呵。我心眼儿里想:‘这是个装着一条木头腿的人——一个有文学的人装着一条——。’”
“呃——这么说不完全正确,先生。”魏格先生说。
“怎么,这里每支歌儿您都又知曲名又知调儿,要是您想马上把随便哪支念念或者唱唱的话,您只要把眼镜子唿哧一戴,马上就能办到呀!”鲍芬先生喊着说。“我瞧见您是这么做的!”
“好吧,先生,”魏格回答他,自觉地把脑袋点一点,“那么咱们就说是有文学吧。”
“一个有文学的人——装着一条木头腿——所有书上印的对他都会敞开着大门!我那天早晨心眼儿里想的就是这些。”鲍芬先生继续说,身子向前倾着,在不受晒衣架阻碍的范围内,用他的右臂尽量画了半个圆圈;“‘所有书上印的,对他全都敞开着大门!’是敞开大门的,对吗?”
“噢,真的,先生,”魏格先生谦虚地承认,“我想,随便拿出哪一片儿用英文印下的纸头来,对我都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
“当场办到?”鲍芬先生说。
“当场办到。”
“我早知道嘛!那么您想想看。瞧我,一个没装上一条木头腿的人,可是一切书上印的东西对我都关着大门。”
“真的,先生?”魏格先生回问,越来越感到自己蛮不错。“忽略了教育?”
“忽——略——啦!”鲍芬着重地重复说。“这个就别谈了。虽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要是您指给我看个‘鲍’字,我也不能回答说,就是鲍芬。”
“对呀,对呀,先生,”魏格先生说,给他来点儿鼓励,“这也算是学问呢。”
“这是点儿学问,”鲍芬先生回答,“可是我敢赌咒说这是太少了。”
“或者,对一位勤学好思的人来说,这点知识不像他希望有的那么多,先生。”魏格先生承认。
“现在,听我说。我退休了。我跟鲍芬太太——海勒瑞爱蒂;她父亲名叫海勒瑞,她母亲名叫海蒂,就得出这个名字来——靠过世的主人家留下的遗嘱,我们过得挺富裕。”
“那位绅士过世了吗,先生?”
“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说了过世的主人家吗?这会儿要我在字母和语法书里去铲呀筛的,是来不及了。我渐渐变成个老家伙了,我想要省点事儿。可是我又想读点什么——读一部精印的大字本的书,一部市长上任时候游街示众的、好多本的了不起的大肚皮的书伦敦旧俗,每年十一月九日,是市长上任的日期,要举行游行仪式,届时还要把大部头的市政记录册也抬出来游行。”(也许他是想说大部头的书,可是由于联想的关系,给搞错了)“又要能配你的胃口,还要能从从容容任你读下去。我怎么才能那么读书呢,魏格?我——”他用那支粗手杖的杖头敲敲魏格的胸脯,“要找个真正有本领干这个的人,付钱给他,每小时付他那么多钱(就算两便士吧),请他来干这个。”
“哼!非常荣幸,先生,说真的。”魏格说,他开始用一种和从前大不相同的新眼光来看待自己了。“哼!这就是您所说的差事,先生?”
“对。您喜欢干吗?”
“我正在考虑,鲍芬先生。”
“我并不想,”鲍芬大方地说,“把一个有文学的人——装上一条木腿的——卡得太紧了。不会因为每小时差半个便士咱们便谈不拢的。时间随您挑选,在您白天给您这儿的房子办完事以后。我住得离闺女胡同不远——朝荷洛威监狱方向走——等您这儿结束了,您只要朝东偏北走,您就到了。每小时两个半便士。”鲍芬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粉笔,从凳子上让开,用他自己的办法在凳面子上算起账来;“两条长道儿,和一条短道儿——两便士半;两条短道儿凑一条长道儿,两个两条长道儿是四条长道儿——总共五条长道儿,每礼拜六个晚上,一晚上五条长道儿,”他又把这些道道全都一条条画出来,“这您就总共有三十条长道儿了。一个整数目!半克朗!”
指指这个数目又大又令人满意的计算结果,鲍芬先生用袖子蘸点唾沫把道道全都擦掉,坐在剩余的痕迹上。
“半克朗,”魏格说,心里在盘算,“对。(不算多,先生。)半克朗。”
“一个礼拜呀,您知道。”
“一个礼拜。对。现在谈的是关于智力上过度疲劳的价值。您也想到诗歌了吗?”魏格先生问,同时心里还在考虑着。
“是不是诗歌价钱大点儿?”鲍芬先生问。
“是该大点儿,”魏格先生回答,“因为,一个人要一夜接一夜地去啃诗歌,当然应该为他所伤的脑筋期望得到报酬。”
“给您说实话,魏格,”鲍芬说,“我并没想到过诗歌,除非是这种情况:要是您偶尔有心思给我跟鲍芬太太添上一段您的歌篇儿,那么我们就来点儿诗歌也不错。”
“我懂您的意思,先生,”魏格说,“但是我不是正经干音乐这一行的,我不愿意让自己来搞这个,所以说,要是我偶尔来点儿诗歌,我得要求您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看待。”
话到此处,鲍芬先生的眼睛发亮了,他抓起赛拉斯的手热诚地握着,坚决表示说,这已经超过了他所能要求的,认为这真是非常友好的表示。
“您对条件是怎样想的呢,魏格?”鲍芬先生又问,怀着难以隐瞒的焦急。
赛拉斯用他那又硬又冷的态度刺激出这种焦急来之后,开始对他的对手非常了解了,他答话时的神情仿佛是,他所说的东西是异乎寻常地宽宏大量:
“鲍芬先生,我从来不讨价还价。”
“我想您也就是这种人!”鲍芬先生深表敬佩地说。
“不,先生。我过去没跟人争过这个,将来也不会去争。所以说,跟您一言为定,爽快公平,您——好吧,加一倍给我!”
鲍芬先生对这个结论似乎有点儿缺乏准备,不过他还是同意下来,并且指出,“您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办,魏格,”又再次为此和他握手。
“您能今儿个晚上就开始吗,魏格?”他接着又要求说。
“好吧,先生。”魏格先生说,同时留神让他一个人去着急。“要是您想这样,我看没啥困难。那件必需的工具——一本书,您是有的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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