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校对)第4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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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后见状方才松了口气,淑妃却是激动的涕泗横流。不怪淑妃表现的比太后似乎还要激动,皇家特殊的生育、教养方式,使得父母与子女、子女们之间,自一出生就聚少离多,亲情方面远较民间家庭淡漠。
  一些做母亲的千方百计为自己儿子争皇位,大多也不是因为有多疼爱儿子,而是为了自己将来的身份地位打算。如此一来,夫妻之间反比这母子之间感情更加深厚。
  以淑妃而言,她正当妙龄,一旦皇帝仙去,她不但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而且母子俩很难保证今后的地位,就是这份依赖心也使得她比皇帝的生母更在意皇帝的死活。
  万历皇帝扶着昏沉沉的头,听李国舅把有人用魇偶术诅咒他的事情一说,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查!马上给我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欲加害朕!”
  万历皇帝霍地立起,咬牙切齿地吩咐,满堂太监、宫娥一见龙颜大怒,如割麦子般齐刷刷跪倒,伏地顿首!
  李太后惊魂稍定,也是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还跪着做什么,一群没用的奴才!马上去搜,就是把这皇宫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那魇偶给哀家找出来!”
  李太后懿旨一下,整个皇宫立即狼奔豕突,乱作了一团粥……
  ※※※
  陶主事听说叶小天来访,不禁有些愕然,因为他正要去见叶小天,伺机完成李国舅交待的任务,却不想叶小天竟主动找上门儿来。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微微一笑,道:“他主动找上门儿来可不正好,倒省了你我另寻借口约他出来!”
  那管家道:“他既来了,咱们的计划就得提前了,等我安排一下,咱们便去迎他!”
  那管家走到门口,唤过一个自己带来的随从悄声吩咐几句,那随从立即飞也似地向外奔去,那管家这才回到厅中,对陶主事道:“走吧!就按我方才所说去做,不要露出马脚,是非成败,可是在此一举了!”
  陶主事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扮好的装束,轻吁一口气,带着这位貌似管家,但是言辞语气明显不是他府中下人的人迎出门去。
  皇帝突发重疾且迄今未醒的事儿,陶主事的确知道,做了这么多年的京官,这点人脉他还是有的,不过他并未把这件事和他要做的事联系起来,因为李国舅并未把完整的计划说给他听。
  李国舅交给他的任务是:“接近叶小天,与他成为腻友,赢取他的信任!”陶主事一直严格按照李国舅的吩咐在做,直至今日,李国舅的这位心腹忽然扮成管家来到他的府上,告诉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陶主事已经上了贼船,明知李国舅鬼鬼祟祟的举动定有阴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本来他换好装束,是要想办法把叶小天约出客栈一唔,继而达成李国舅的要求,却不想叶小天竟主动上门了。
  叶小天一见陶主事亲自出迎,赶紧举步上前,正要拱手行礼,看清陶主事身上装束,居然是一身孝服,腰系孝带,不由一愣,愕然问道:“陶兄,你这是……”
  陶希熙黯然叹了口气,一脸悲戚、声音沙哑地道:“为兄刚刚收到老家送来的消息,说是老父亲突发重疾,医治无效,竟尔过世了。”说着便抬起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
  其实他父亲在四年前就过世了,正是因为丁忧三年,回京后原本的实缺已经被别人顶了,这才走了李国舅的门路“重新上岗”,不过叶小天对此并不清楚,一听之下连忙肃然致哀,道:“陶兄节哀顺变,千万保重身体。”
  陶希熙默默地摇了摇头,道:“贤弟请厅上坐吧。”
  二人进了客厅,下人奉了茶上来,陶主事便哑着嗓子道:“贤弟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事么?”
  叶小天有些犹豫,人家老父亲刚刚过世,正在心中悲痛之际,自己还跑来打听消息,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啊。陶主事见他为难,便道:“贤弟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虑。”
  叶小天这才有些难为情地道:“这个……不瞒陶兄,小弟昨日参加宫中观焰大会时,见皇上突然龙体不适,被扶入后宫休息,观焰大会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弟此番进京,本是为了……咳!陶兄你是清楚的,所以对于陛下龙体是否康复,小弟甚是关切,却不知陶兄对此是否清楚。小弟要知道皇上情形,才好安排行止。”
  陶主事轻轻“啊”了一声,飞快地向垂手侍立一旁的那位“管家”看了一眼,缓缓答道:“你我相交莫逆,有些事也不必瞒你,其实陛下……龙体一向虚弱,昨日大概是因为天寒风冷,陛下仰观烟花时间又久,所以突生眩晕,如今已经无恙了。”
  叶小天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咳,先前不知陶兄家里出了大事,小弟在这种当口儿还来叨扰,实在是难为情。”
  “贤弟不必客气!”陶主事到:“只是为兄此刻心中烦乱,不便招待贤弟……”
  叶小天忙起身道:“小弟明白,小弟这就告辞了。”
  “实在对不住!”陶主事没精打采地起身,并未挽留他,只是怏怏地把叶小天送到府邸门口,叶小天回身道:“陶兄止步!”
  陶主事站住脚步,对叶小天道:“今日一别……”说到这里,陶主事忽地一阵哽咽,热泪簌簌而下,道:“为兄马上就要返乡丁忧了,这一别不知何日才有机会与贤弟相聚……”
  叶小天看他难过,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之前刻意接触陶主事,也是希望在京城多结一份善缘,说不定来日用得上。如今见陶主事真情流露,真个把他当了朋友,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如今京城各衙门还没撕去封条开衙办公呢。不过丁忧是孝道的体现,不要说是陶主事这种级别的官员,就算是一二品的大员,如果听说父母过世,立即返乡奔丧也是合乎礼制的,根本不需要朝廷允许,只留书一封说明情况即可。
  所以正值新春,衙门未开并不能阻止陶主事返乡,看陶主事这模样是马上就要走了,这一去就是守制三年,而叶小天又远在贵州做土司,今生再见的机会确实渺茫。
  叶小天是个重承诺的人,什么“今后你我自会相见”一类的客套话儿对真心当成朋友的人是说不出口的,只能不断地安慰:“陶兄不要悲伤,保重身体、保重身体啊!”
  陶主事唏嘘一阵,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方佩玉,摸挲一番,对叶小天道:“贤弟不日就将成为一方土司,为国戍边,镇守一方。为兄就把这方玉赠给贤弟吧!
  古语有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愿贤弟谨记君子之德,不忘本心!这方玉虽然不算珍贵,但它陪伴我已多年,聊作为兄的期望与祝福,盼见玉如唔啊!”
  叶小天深为感动,连忙双手接过。礼尚往来,人家有所赠,自然应该有所还。只是叶小天匆匆来陶府拜见,身上值钱的玩意儿不多,陶主事虽说这方玉不值钱,可看起来也不是个廉价的玩意儿。
  叶小天心思一转,便挂好佩玉,把腰间的彝刀摘了下来,这口彝刀削铁如泥,刀鞘上还镶有宝石,陪伴他也有些年头了。此番进京,他为了强调自己的“土司属性”,所以除了入宫时要摘下,其它时候常把这口刀带在身上。
  叶小天摘下佩刀,双手捧起,郑重地对陶主事道:“这口宝刀亦陪伴小弟多年,如今赠与兄长,兄长见此刀,便如见到小弟当面了!”
  陶主事忙也郑重地双手接过,心中狂喜:“事谐矣!”
第43章
快刀加颈
  宫里面,太监宫娥们里里外外的翻,当真把整个宫廷给翻了个个儿,可是正所谓一人藏物千人难寻,仓促之间,一件小小的布偶或草偶,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听说没有找到东西,李太后心中甚是恼怒,她见胞弟还坐在一旁,便抱着万一的希望对李玄成道:“三弟,你可有办法帮皇帝找到那只魇偶么?”
  李玄成原本不想牵涉太多,省得被人疑心到自己头上,但是徐伯夷把那只布偶放在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若不指点一番,叫皇帝找到那只布偶,那么对于魇咒的说法恐怕皇帝还是半信半疑。
  想到这里,李玄成便把眉头微微一皱,故作迟疑地道:“臣弟的道行有限,恐怕未必能够算到那只魇偶的所在,臣弟勉为其难,且试试吧!”
  李玄成故作神秘地掐指默算一阵,开口道:“陛下发作之际,正在乾清宫前的丹墀之上,这魇偶术虽然神秘,却不能距离目标太远,否则岂非千里之外就能伤人了么?既然要在近处,那么不出我所料的话,那只魇偶应该就在乾清宫!”
  万历皇帝此时头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不复方才的震惊与暴怒,听了李玄成的话,他并未大发雷霆,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位年轻的舅父,说道:“那么就有劳国舅走一遭,一定要为朕找出罪证!”
  李玄成颔首道:“自当为陛下效命!”
  李玄成赶到乾清宫,一群太监听闻消息都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乾清宫内,还有小太监扶着梯子爬上龙柱,检视着藻井与房梁,至于地上的饰物和家具本来就不多,如今已经被全部翻检过了。
  至于地面,扫上一眼就行了,根本不用检查,因为那金砖都是偌大的一块,铺得严丝合缝,根本没可能有人能够撬开一块金砖,在夯实如铁的地面上挖一个洞,藏点东西进去,再把金砖铺好,且整个过程不被人发现。
  李玄成开口问道:“殿里都搜过了么?”
  一个大太监回答道:“回国舅爷,殿里已经搜过了,如今正在搜殿顶,至于殿外……您看,就是这石栏、石阶,石龟、石鹤还有金亭子,也都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李玄成四下看了看,肯定地道:“本国舅只能算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一时也无法算的太过清楚。不过,依本国舅推算,那魇偶若是在,就必然在这殿前石阶之上!”
  李玄成走到石龟面前,弯腰看了看,那只石龟昂颈抬头,但身下的缝隙很有限,而且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可能藏有东西,李玄成又绕着石鹤转了一圈,长腿独立的仙鹤更是一目了然,无法藏什么东西。
  李玄成向左右的金亭子指了指,吩咐道:“那里边都搜过了?”
  大太监答道:“是,已经使人查过了。”
  李玄成道:“这殿前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那就只有这两处了,你们重新搜一下!”
  那大太监无奈,只好吩咐人赶到两侧金亭子旁,打开四边的雕栏窗门,跷着脚儿向内探望。
  李玄成见状,喝道:“这样草草检视怎么行,你们派个人进去仔细地搜,不可放过一处地方。”
  那大太监听了,便派了两个年纪小身材也小的小宦官,踩着年长太监的肩膀爬上石台,钻进了金亭子。两个小太监钻进亭子不过片刻,其中一个金亭子里便传出一声喜悦的惊呼:“找到了!我找到了!”
  接着,就见一个小太监举着一只布偶欢喜地从金亭子里爬了出来……
  ……
  万历皇帝握紧手中那只写着他的生辰八字,头顶插了一根银针的布偶,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李太后气得浑身哆嗦,恨声说道:“好胆!好大胆!竟敢谋害君上,哀家要诛他的九族!”
  万历阴沉着脸色,把手中布偶转动了两圈儿,对李玄成道:“国舅,这只布偶,是在金亭子之中发现的?”
  李玄成颔首道:“是!小太监钻进去后,初时四下搜索并无发现,后来偶然抬头,发现在内壁顶上,悬挂着这只布偶,将它摘下来还发现,它是被人粘在上面的。”
  万历皇帝把那布偶凑近了嗅了嗅,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股子鱼腥味儿?”
  李玄成道:“臣已经叫人看过了,那是干掉的鱼胶!”
  鱼胶是海八珍之一,本是一道极美味的菜肴,此物煮熟的时候极具粘性。万历皇帝想了想,忽地若有所思,道:“朕想起来了,昨晚在殿上传赐百官的菜肴之中,似乎就有一道是鱼胶?”
  李玄成点了点头,道:“是!臣还吃过呢!臣以为,应该是有人把鱼胶抹在布偶上,趁人不备,偷偷打开金亭子,将布偶反手粘在亭壁内侧。当时众人都在观看焰火,动作快些,是无人能发现的,也恰因如此,不钻进亭子,是找不到它的。”
  万历皇帝点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朕本来就觉得奇怪,如果是有宫娥太监意图谋害朕,为何要冒险在乾清宫下手,有些说不通。如今看来,意图对朕不利的应该是外臣了!”
  淑妃怒不可遏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意图弑君就是死罪!那些外臣平日里上殿下殿,不可能胡乱走动,也就是昨晚,陛下召他们入宫观赏焰火才有机会。陛下,当时是谁站在藏有布偶的那座金亭子边儿上?”
  万历皇帝被她一语惊醒,马上传唤昨夜乾清宫的当值太监进来问话,那太监捧着记录册子,战战兢兢地答道:“奴婢查了记载,昨夜……昨夜站在金亭子旁边的,是铜仁府推官叶小天。”
  万历皇帝的目光微微跳跃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叶小天!”
  ※※※
  “这个人叫叶小天,是铜仁府进京述职的一个推官,现在住在刑部前街的三宝客栈。你们要做的事,就是阻止他回到客栈,明白么?”一个三角眼的汉子把手中的银钱扔给前面几个泼皮,冷冷地吩咐道。
  几个泼皮连连点头:“七爷放心,咱们爷们就是靠这行当吃饭的,不就是拖延他回客栈吗?容易。”
  “他出来了,你们去吧,记着,要是这桩买卖干不好,回来打断你们的腿!”
  三角眼摞下一句狠话便扬长而去,几个泼皮互相递个眼色,眼看叶小天从陶主事府上出来,便迅速撤进了小巷,他们这些人对京城的大街小巷再熟悉不过,一看就知道叶小天要经过哪些地方。
  京城乃是天下至尊的居处,是强龙到了这儿也得盘着,是猛虎到了这儿也得卧着,地方官员甭管是何等要员,在地方上是如何的跋扈,进了京城大都无比低调,轻易不敢招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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