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华(校对)第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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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蒙军计算行军时日,也该和他们接触上了吧……这些南方的支那军人,在满洲这片土地上,该怎么应付现在这个局面呢?不由自主的,大喜谷久藏都有些期待了起来。现在围绕着这片黑土地,方方面面的棋子都已经布置下来了,这一个棋局,大家又应该是什么样的下法?
第七十三章
遭遇
  北京城里的政治气氛,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叫做凄凉。各部现在除了留一二十号人维持,其他的都消失得不见踪影。以前一些要害大部门庭若市得景象,现在只剩下了一片冷清。原来充斥在整个城市里面,威风得不可一世的北洋军人和警察,现在都没了踪影。北洋军警联合执法处、京师步兵衙门都已经裁撤,北洋陆军第一、第三混成旅被改编成了中央陆军第十五师。原来这些被裁撤下来却无从安置的军警们在临时参议会过渡委员会办公的地方闹了几天的事情,就在段芝贵的镇压和过渡委员会的不理不睬当中纷纷散去。随着袁世凯的死去,北洋大佬纷纷退隐当寓公,除了在河南、直隶还有些北洋余脉存在,其他的都已经烟消云散,京华烟云,似乎一时就已经风平浪静。但是在表面的安静下面,还有些不安分的潜流在四下涌动。
  在北京烂面胡同的一个小茶馆里面,一个穿着多罗呢长袍马褂的,相貌清俊的三十多岁的文人,正神色不宁的坐在靠窗的一个茶桌前面,眼神似乎就在看着门外面那些黑乎乎的残雪。茶馆老板过来给他掺茶,嘴里还不住的唠唠叨叨。
  “气数尽了也就这个样子,北京现在这个样子,真真是个死城!以前这个胡同还了得?里面就是陆军部衙门和交通部衙门,往常在这里等着候差等着接见办事的马车轿子一直停到胡同口还拐弯儿!那些大人随员都在我这个茶馆里面泡茶,孬的不要,都是四块八一斤的好花茶!以前六个伙计还忙不过来!可您瞧瞧现在,还成个什么局面?南方现在兴盛起来了,不要咱们北方人,这世道怎么说得准?现在走在北京城里,你要是说一口南方人那种鸟叫式得话,谁都高看你一眼……贾宝玉后来当了和尚,袁大总统病死在铁狮子胡同,我看也差不离儿。要是雨辰那个南方将军来北京,我倒是要问他一问,他还要咱们北京人不要?咱们这是几百年的天子帝都!不是其他那些下三滥的地方……”
  那人听着老板在那里发牢骚,也只是笑笑,这人是原来北洋大将,陆军部部长,大本营总参谋长段祺瑞手下一个得力的秘书,叫做曾毓隽。常年只是为段祺瑞在外面奔走联络,得了一个绰号叫做“行秘书”。他今天在这里,却是在等人的。
  门口一个人影一闪,走进一个穿着大皮袍子的中年汉子,戴着礼帽。进了茶馆眼光一闪,就看见曾毓隽坐在那里。摘下礼帽只是朝他点点头,就坐在他的身边。来人是个大光头,眉毛极浓,看起来非常的干练。曾毓隽忙招呼老板掺茶,等老板走了之后才笑道:“坦直兄,从天津一路过来的?”
  来人叫做王坦,原来是在临时参议会中的直隶议员,赵秉钧的得力干将。在临时参议会中颇为出卖了一些风云雷雨。主子垮台,也跟着避居天津。但是他和赵秉钧都不是老实的人物,在私下里大有些活动。
  他叹了一口气:“火车上面几乎就撞上了坐花车的段香岩,真他妈的晦气!好容易到三等车厢里面才躲开他。看着他现在攀上高枝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呸!他倒霉的日子还在后面!……清和兄,这次段总长点头了?”
  曾毓俊缓缓摇头,招呼王坦喝茶,看他在那里吹着茶水的热气,才长叹一声:“段总长是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最是刚直不过的了,又伤心大总统的死。认为自己没尽到责任。他在天津没有产业,只好住在北京原来的官邸里面,等着过渡委员会将来收房子呢。外事他现在也不问,整天和王士珍他们往还。我这次往来联络,全是徐又铮的意思。”
  听着曾毓隽说起徐树铮的名字,王坦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徐次长当初在任上飞扬跋扈,和赵秉钧相处得并不很好。听到是他在主持这个事情,忍不住就有些不是味道。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种争权夺利的局面了。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听着曾毓俊把声音放低,娓娓的说下去。
  “现在局面已经是衰微已极了,但是南方欺人太甚,完全不给咱们北方军民一点出头之路。咱们还是不能甘心。直隶的军政局面已经给段香岩搞垮了,山东在南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也无能为力。现在就河南还有咱们原来的几个老师,兄弟这次走河南一趟,他们也是满腹怨气。雨辰就给了他们两个师的番号,可是河南那里原来有1、4、6、7加上宏威军和其他杂色部队,怕不有五万来人!给了师的番号也不发饷。指望豫北一地养活那么些军队,还不是指望他们自己饿垮解散拉到?雨辰的心思也真毒!兄弟这次和几个师长都谈过了。他们都是一个心思,不解散部队,不按雨辰给的番号编遣,时刻准备打回直隶,维持住北方的局面,再看风色发展!又铮知道智庵先生在天津有所动作,就想咱们配合好了,选最好的一个时机发动。名目也是现成的,护国军嘛!雨辰和临时参议会串通一气,擅自废除民国法统和临时中央政府,这完全是蔑视法理,我们是哀兵,只要时机得当,没有不打胜仗的。”
  那王坦连连点头:“护国军这个名目好!现在没了中央政府,雨辰以临时军务部的名义号令天下,各省除了他的嫡系,都是在观望局势。只要咱们大旗一举,被他压迫的各省势力定然望风景从,我们北洋在北方的势力根深蒂固,他现在北方布置的军队主力又在东北被牵制,咱们有的是成功的机会和把握!当时智庵先生离开天津的时候,和芝泉老总约定,他维持剩下的军队,智庵先生在政治上面想办法。虽然现在芝泉老总不出面,但是又铮老兄出来维持也是一般的……我们智庵先生的意见就是……”
  他突然住了口,神色警惕的四下看看。曾毓隽笑道:“坦直兄,你还以为是以前的北京?天下的势力都汇聚在这里打探消息?现在这里已经没人关心啦。连雨辰的那个派驻北方的情报头子白斯文都坐镇天津去了。在这里大声嚷嚷都是无碍的。”
  王坦自失的一笑,但是还是压低了声音,将身子靠近了曾毓隽。声音从牙缝里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阴冷低沉得象把刀子:“智庵先生的意思就是……想办法暗杀了雨辰!”话音一落,对面本来一直言笑自若的曾毓隽顿时挑高了眉毛,吃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只是怔怔的看着对面神色阴冷的王坦,半晌说不出话来。
  整个茶馆的一下都安静下来了,只有门口小贩有气无力的叫卖声音传了进来。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半晌曾毓隽才缓过神来,皱着眉头道:“这想头虽然异想天开,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雨辰和咱们大总统最大的不同就是根基没有我们先大总统深厚。他在,则他们江北系统荣,他不在,则他们江北系统自然崩溃。他的嫡系几乎都集中在带兵,在政坛毫无根基。这是肯定的!”他说得有点兴奋,但借着就口风一变:“但是怕很不容易吧……他是个拥兵快三十万的大军统率,身边有成百上千的卫队。来去扈从如云,咱们要是暗杀失败,那就是白送把柄给雨辰啊。要知道他现在还不敢翻脸断然解决咱们北洋的残余势力。就是不想多个掀起内战的名目,就是解决山东的第五师,也是借着安蒙军北上东北,他需要打通津浦路,完成对安蒙军的补给任务才着手进行的,不然咱们这点残余力量怎么够他一打的?”
  王坦咬着牙狠狠的笑了起来:“放心,智庵先生也不是笨蛋,这点也都考虑到了。没有绝对的把握,是断然不会下手的。现在雨辰在上海虽然扈从严密,但是他总是要见客办事的啊!智庵先生已经在南方物色合适人选,许以重金,总有人能办这个事情的!现在智庵先生天津那里,还有一个前南方的议员叫雷新田的在帮助智庵先生办这个事情,一个月内总会有眉目的!咱们的身家性命要紧,这个事情自然是慎之又慎!”
  他似乎是不想在这里多呆,站起来将礼帽合在自己头上:“又铮那里,你们就负责把军队运动好,随时做好准备。只要风声一传过来,马上就以护国军的名义发动!燕荪先生现在在天津筹饷,断不会让河南的弟兄有什么冻饿的。我们之间的联络,还是以人互相见面为主,不要书信,不要发电报。一号,十一号,二十一号,咱们就在这里见面,自己不得来也要派知心可靠的人过来带话。就这么吧,早说早散,我还要回天津和智庵先生汇报。也等你这边的消息。”说完朝桌上丢了一张一元的光复票,匆匆的朝曾毓隽一点头,拔腿就出了茶馆。
  曾毓隽慢悠悠的把桌上那张一元的光复票拿起来打量,雨辰发行的这种纸币,因为准备金充足,信用卓著。已经通行到南方来了,原来大清银行改建的中国银行和交通部筹资成立的交通银行发行的所谓京钞,当初一元光复票就能换七块多!现在北洋垮台,这些京钞就更不值钱了。雨辰的势力发展渗透,通过这张票子就能知道无遗。自己这些人苦心孤诣的想办法推翻他甚至杀了他,有把握成功吗?而且如果真的除掉了雨辰,对这个已经乱到了极处的国家,到底是有好处吗?这些问题他不愿意深思,只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茶碗上空飘扬变幻浮动的热气发呆。时势,真的是不同了啊。
  在北京城总有一些残余势力再不甘心他们的时代就这样逝去,而在做垂死挣扎的时候。安蒙军将士却在连天风雪当中向奉天城挺进。一路虽然辛苦,但是还很顺利。眼见得就要迫近辽河,渡了河离奉天城不过就一两天的路程了!
  奉军二十七师早有联络官派安蒙军第一师里面,是个结实粗壮的少校,叫做韩麟春的。却是奉军中少有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科班参谋。原来在奉天督练公所里面做事,改新军之后就担任了师部的参谋。这次被张作霖派来当作联络官和一路的向导。
  他也戴着安蒙军的皮帽子,在连天大雪里面已经将护耳放了下来。陪着陶定难和王挺一起骑马行军。看着周围的地形,他跳下马来从自己的图囊中取出地图铺在马鞍上面,但是风总吹得他按不住地图。陶定难见状忙吩咐了一声:“帮韩参谋压好地图,可能是咱们的行军出什么问题了!”几个参谋和护兵跳下马来,帮韩麟春按住了地图。他仔细的在地图上面看了一下,又用手在那里比划。最后才把地图收进图囊,跑到陶定难马前汇报:“陶师长,我们离辽河不过四十多里路了,没有走错道!但是张师长这个时候应该派驻军来迎接咱们了。这些在奉天的时候都说好的啊!”
  陶定难刚想张口,一阵狂风卷着雪花就灌进了他的嘴巴里面。他呸呸了几下,在马上转过身子来:“你看看这他妈的大雪,下得接地连天的!咱们虽然带了一台无线电报机,但是这种天气怎么架得起来天线?什么消息都收不到。咱们又要避开南满铁路周围三十公里以上,什么镇子城市都错开了。能在这种天气走对道也很不容易了!张师长派来迎接的驻军可能错过了吧!反正咱们只要走的道没错就成!今天天黑之前赶到辽河南岸宿营,明天白天过河,尽早挺进奉天。你的联络功劳,我们一定从优加叙!”
  正说话的时候,就看见前面的大雪里面匆匆的赶来了十几骑马,马前面一个人依稀就是“狼居胥”骑兵团的团长侯明上校,他是征蒙战役中的大功臣,在塞外带领骑兵杀得那些号称马背上长大的草原汉子望风而逃。回到天津,老团长高升,他也坐上了这个英雄骑兵团的团长宝座。这么大的雪里,他的马还是来得飞快,几步就冲到了陶定难前面,他在马上猛得一收缰绳,骏马高高人立起来,在雪地里面打了几个圈子。他看着陶定难,歪戴着自己的皮军帽,朝他在马上行了一个马马虎虎的军礼。
  “师长,有大情况了!我们团向前搜索开路。在雪地里又撞上一群黄衣骑兵!咱们还以为是自己人。结果一看他妈的帽子上面有个黄五星,说的也是叽里咕噜的日本话!”
  侯明带着骑兵团向前搜索前进,作为第一师的开路先锋。他们“狼居胥”骑兵团是唯一一个师属的骑兵团,编制也比普通骑兵团大很多。他当了这个团长,又要参加国战。当真是兴头得不得了。也秉承自己一直身先士卒的作风,带着部队在最前面搜索前进,又手痒痒的恨不得碰上什么不开眼的马匪,好打个痛快。雪大能见度不高,他也不觉得辛苦,带着自己手下这一群虎贲,就朝北面的辽河搜索前进。他划算得很清楚,这个时候辽河肯定是上冻了。自己带着先头部队先过去,在对面占领一个桥头堡。无论有什么情况,大部队过河都有了依托。这也是他们这些机动骑兵应该的使命嘛!
  他们一路上都不下马,吃饭喝水都在马上解决。在风雪中艰难的跋涉前进,认不清楚方向就按着指北针指出的方向埋头向前走。正行军当中。就隐约听见对面又人喊马嘶的声音隐约传过来,他按住了自己部队前进的脚步,正狐疑的问手下:“有没有听见人的声音?”
  然后大家就看见一队人马从风雪中直撞了出来,这些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在大雪中也举着军旗。都是和安蒙军颜色相似的黄色军装,带着大棉军帽。每个人都大背着用枪衣包裹的骑枪!
  双方迎头大撞,隔了三四十步就是一阵人喊马嘶,狼居胥骑兵团从骑兵到团长都是烈性人,都一下把枪从背上扯了下来,掀开枪衣就开始拉枪拴。对面也是一阵叽哩呱啦的鬼叫。也纷纷从背上摘枪。幸好天气奇冷,双方的枪拴都冻住了,戴着手套的手也不方便顶子弹上膛。要不然光这一下遭遇,说不定互相就开火了!多少都得撂几条人命下来!
  侯明忙扬手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停止了动作,他担心对面是张作霖派来接应的骑兵。虽然越打量越是不对,一个念头突然跳进了他的心头,不要是日本鬼子吧!出发动员前安蒙军已经传达了可能遭遇日本军队干涉的精神,大家都憋足了劲,日本军队要敢于干涉,都豁出去揍他们一个痛快的。但是现在骤然碰到,这帮骑兵骑的都是改良过马种的东洋马。高大神骏,比侯明他们骑的蒙古马种要高了一个头。声势也颇为吓人的样子。他们在对面也平端着枪,指挥官也压着不让开火。双方就这样虎视眈眈的对视。
  侯明在马上迎着风雪向前了几步,大声的问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是什么部队的?”他先用南方话说的,接着又用北方的官话说了一遍。在北方作战快一年,他的北方话早说得可以以假乱真了。对面一阵扰攘,终于有一个生硬的中国腔调开始说话:“我们是大日本帝国关东军广岛兵团福山骑兵部队的!我们在这里演习,方圆都是军事禁区。你们赶紧退出去!不然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不负任何责任!”
  侯明的脑门子一下顶上了火,他纵横大草原已经练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他妈的中国人的土地成了你们日本鬼子的军事禁区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的人马。一百多人的一个骑兵连,每人都带着步枪马刀,还有一架刘易斯机关枪,他们骑兵团可是优先换装单位呢。带着七八个弹鼓几百发子弹。对面小鬼子不过一个骑兵小队的样子,二十来个人马,只有骑枪马刀,怎么样也干倒了他们。可是风大雪大的,跑了几个就不好了。而且他们既然在这里演习,也不知道有多少部队,看样子是把辽河封锁了!他娘的,这不就是冲着咱们安蒙军行军北上来的吗?
  无论如何也要把当前的局势搞清楚!侯明下定了决心。朝自己部队一挥手,带头朝后退了下去。手下的士兵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朝他们团长发出一阵不满意的叫喊声。但是军令最大也没有办法,眼见得退出去几百米看不见对面的日本骑兵了,那帮孙子估计也是赶回去汇报了吧!侯明跳下马来,朝自己带的骑兵连嚷嚷道:“都冲老子他娘的喊什么?都给我下马来,朝枪机上面撒尿,把冻化开!把步枪揣怀里。随时准备打响,咱们再摸回去,看看日本鬼子到底有多少?这样回去汇报给师长,怎么个打法才有个准定的主意!”
  团长这么一说,底下的士兵顿时笑逐颜开,照团长的命令行事之后一群士兵把身上的皮军大衣翻了一面过来穿着,都是白色的羊毛里子。继续朝前摸了过去。枪都揣着,随时准备打响。因为团长已经下达命令了,咱们尽量朝前搜索前进,如果实在不行,碰到小股敌人,打翻撂倒几个,抓个活舌头回来也成!
第七十四章
冲突
  辽河岸边的大雪下得是连天接地,一小群骑兵在他们胆大包天的团长亲自带领之下在这最好的掩护下面隐秘的前进。但是这场大雪虽然很好的遮盖了他们的行迹,但是也带来了另一个不好的副作用,能见度实在是太差了!他们一路行进过去,入眼全是一片洁白,哪里能看见日军的动向!
  侯明骑着马突然在前面立定了,后面的队伍不知道团长发现了什么,都警惕的取出骑枪来,散开了队形。侯明笑骂道:“都他妈的给我靠过来!老子有话和你们交代!”骑兵们放松了一下,都笑着围了过来,雪粘在他们的眉毛上和脸上,每个人都变成了小老头一样。对于在这种鬼天气当中充当尖兵出来搜索探路,没人有半点怨言,都是士气高昂。
  侯明看着他们,皱眉道:“兄弟们累不累?”底下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累的,有说不累的,有的在乱开玩笑的。归根结底到一个意思上面。就是老大你有什么命令,尽管的说罢!
  侯明擦了一把脸,看着雪花在他的皮手套上面融化:“弟兄们,这种鬼天气,要查清楚辽河南岸日本鬼子的分布不撞到他们大本营里面是看不清楚了……我们就这一百多号人。鬼子至少有二三千以上吧!日本能叫做兵团的部队,都是师团的规模了。大家觉得该怎么办?”骑兵们看着他们团长眼光闪烁外加一脸的坏笑,都知道他拿定了主意。大家都是当初在蒙古大草原上同生共死出来的,谁还不知道他们团长那个德行。都板着脸等他说话。
  侯明无趣的耸耸肩膀,眼光炙热得象要把雪都融化:“我们找一队巡逻的骑兵小鬼子,干他一家伙!抓几个活的大概不难!但是大家记好了,见了师长上交战果的时候,谁都要说是小鬼子先他妈的动手的。谁要是大嘴巴乱说,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骑兵们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纷纷的赌咒发誓:“团长,你带咱们打东洋萝卜头,咱们还能这么没眼色出卖你?放心,谁要是乱讲话,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生儿子没屁眼!”侯明用力的一击掌:“咱们散开队形,相互之间保持目视可以联络的距离,发现鬼子了就迅速靠拢。敌人要是还是一个小队的规模,我们就打他妈的!”
  安蒙军所属中央陆军第1师直属“狼居胥”骑兵团1营2连的一百多名弟兄们立即按照侯明的命令,张开了广大的正面,向前搜索前进,每个人都提着精神有浑身兴奋得燥热。江北军系统每天的三操两讲课中,什么时候不讲甲午这类的国耻?这次安蒙军出动来扫平满洲分离独立势力,谁都知道他们背后是日本某些野心家在撑腰。打这些满洲人大家都觉得肯定是摧枯拉朽,没什么味道。下层官兵没高级军官那么多顾忌,都跃跃欲试的巴不得和日本鬼子被吹到天上的关东军见上一仗,打疼了他们就老实了!每个人都恨不得马上撞上一队小鬼子,好干个痛快。枪都被他们贴肉放着,把枪机保护好,到时候马上就能使用。唯一的问题就是,小鬼子怎么还不出现?
  日军关东军第5广岛师团的直属骑兵第5连队第4中队1小队的二十三名骑兵,正在向南面搜索当中。连队本部接受到的命令就是在这次演习进行当中,该连队必须在辽河南岸展开广正面的搜索行动,务必要查清楚安蒙军北上的动向,如果发现了就要一直和他们保持接触。对他们施加压力,迫使他们不能通过辽河北上。必须严厉而坚决的展示日本军的态度。就是军事演习区绝对不允许华军通过。必要时,可以严正而毫不退让的表明日本军这种庄严的态度。
  日本骑兵少尉福田荣治接受到的就是这样的命令。说实话,这种充满了腹艺技巧的上级军官的指示,初听的时候是充满了对长官的敬畏。认为他们说话下命令实在是太华丽太有水平了。到了后来遇到实际情况就觉得头疼,他们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底要达到什么样的结果?自己要怎么样执行命令才算他们心里真正想做的?这个二十二岁的少尉微微有点怨气的带着自己的小队在大风雪中展开巡逻,他们要在这鬼天气中整整搜寻六个小时,才能回营地吃上口热饭。
  但是这一切对于光荣的广岛师团下属的骑兵部队来说,再大的艰苦都是在他们的忍受范围之内。福田荣治也没有半点抱怨这场大风雪的意思。他心里面只是在琢磨,要是遇到了支那的那个所谓的安蒙军,自己到底该怎么样表达日本军庄严的态度呢?是干脆用枪射击,还是用马刀的刀背去砍他们?穿着黄色军装的日本骑兵的脸都被大围巾包了起来,在福田荣治的沉思当中,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右翼和一队散开的骑兵在很近的距离交错过去了。
  他们未能发现安蒙军的骑兵完全是因为安蒙军特制的这种适合于雪地作战的大衣,骑兵是皮面的,步兵是斜纹呢子的。反过来就是白色羊毛的里子。这是雨辰特意指示定制的冬季作战的军装。在两队骑兵交错过去的时候,福田荣治没有发现安蒙军白色的人影,而安蒙军最左翼的一名骑兵却在大风雪中看见了日军穿着黄色军大衣,向前缓缓前进的身影。总算是逮着一条大鱼了!
  福田荣治的小队成三角队形,向前缓缓前进着。前面是三四个骑兵的尖兵,后面才是小队的主力。全小队有二十三支骑枪,二十二把西洋式马刀和一把小队长家传的日本军刀。其他装备就是一概欠奉了。而悄悄的从他们后面摸上来的,骑兵团长,因为作战勇猛大胆被手底下士兵戏称为“炮灰侯”的侯明,正带着一百一十四名骑兵,一百多条德国式骑枪,一架刘易斯机关枪,每个士兵还携带着四枚民元式手榴弹,加上不少士兵都有自来德式手枪。不管从兵力还是火力上面都是远远的超过了福田荣治带领的这一小队的骑兵。侯明他们的骑兵从后面绕了个圈子,散开了队形,以袭步赶了上去。看着慢慢向前没有反应的那一小队日本骑兵,侯明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好大的一块肥肉啊!
  满天风雪掩盖了一切的声息。直到自己背后一片爆豆也似的枪声响了起来。福田荣治和他手下的骑兵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侯明指挥手下整整一个骑兵连集火射击。先打他们一个闷棍,哪个日本鬼子能活下来就各安天命了。一阵枪声响过,十几个日本兵就栽下马来,这么冷的天这么厚的军服,连血都流不出来人就已经再没了动静。还有不少马同时被打到。将马上的日本骑兵甩了下来。刘易斯机关枪还吼叫着,把试图转身抵抗的日本兵一个个按到在雪地里,机枪的响声在雪地里显得发闷。直到一个弹鼓里面五十发子弹全部倾泻出去这才停止射击。这一小队日本兵已经没有能站在地上的了。每个士兵都打完了一夹子弹,呼啸着就过来看有没有日本兵还活着,他们是要带一两个活口的呀!
  侯明骑在马上抖着自己那支打光了子弹的自来德手枪,这一仗实在太不过瘾了!没有骑兵的互相冲撞,没有马刀的大力砍杀。这些日本鬼子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实在有些欺负人!他大声的下着命令:“看哪个萝卜头还活着,好生服侍着,千万别让他死了,咱们的情报还要靠他们嘴里挖出来呢!”
  福田荣治在枪声一响的时候腿上就中了一发子弹,接着自己的爱马声驹一声悲鸣重重的一跳,将他甩下了马来,他整个人一头栽进了冰冷的雪地当中,接着自己的坐骑也摔倒在自己的身边,一条马腿压在了他背上不住的抽动。听着子弹在他头顶嗖嗖的掠过,人马惨叫嘶鸣的声音响成了一片,他想跳起来抵抗,但是受伤的那条腿怎么也使不上劲。他想把自己背上背的骑枪摘下来,但是枪上面还有马腿压着,竟然是毫无办法。他咬着牙趴在雪地上面。头脑一片混乱懵懂。他们是遇上什么敌人了?马匪还是安蒙军?怎么就有人敢在这片土地上向他们大日本帝国最精锐的陆军开火射击?这个时候他竟然一点也想不到别的东西了。就看见面前一个士兵从死马上面挣脱下来,正在取背上的骑枪准备抵抗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发子弹同时击中了他,那个士兵象触电一样在那里舞蹈,然后就惨叫着摔倒在自己的面前。福田荣治认得他是自己手下一个叫做广平次郎的广岛农家子弟,三年的老兵,现在身上却不知道被打出了多少窟窿!过了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的时间,枪声终于停歇了下来。然后就听着敌人发出古怪的呼啸声音向这里驰来,似乎还在翻检地上有没有活人。他想起日本陆军的战阵训,自己是日本军官,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活下去当俘虏!他咬牙摸着了肋下挂着的那把祖传的军刀,将刀把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几十个安蒙军的骑兵一路翻检着尸体,要不就是已经死得透了就是只剩下一口气,在这大雪天里面也活不了多久了。侯明坐在马上一边给自己的手枪压子弹一边发着脾气:“他妈的一帮兔崽子,下手就不能轻点?要是没个活口咱们还得去找,再碰上这么巧的事情除非做梦!真是打起仗来一个比一个手都黑!”骂完手下的士兵又开始骂这队倒霉的日本鬼子:“你们这帮萝卜头,就不知道能长结实一点!一发子弹打不死该多好?省得咱们这么费劲巴拉的。你们爹娘造你们出来没点灯?这么这么不经折腾?”
  他在那里骂骂咧咧,两个安蒙军的骑兵搜到了福田荣治那里,死马的腿还在他背上抽搐。一个骑兵抽出了马刀,一刀从战马的脖子上面刺了上去。当骑兵的爱马都是一般的,谁也不忍心战马再受折磨。就在声驹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的时候,一直趴在地上的福田荣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音,瘸着腿就跳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爆发力的。他举着军刀高高扬起,就想对着身边最近的一个安蒙军骑兵砍下去。那个骑兵明显被吓了一条,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在这危险的时刻,当的一声枪响。一发7.63毫米的手枪子弹准确的把福田荣治手中的军刀从中打断。巨大的冲力还带得他手中剩下的半截军刀脱手飞了出去!然后就听见侯明在那里举着手枪欣喜的高叫:“还是有个活的,还是肩膀上面带花的!把他给我抓住了!”十几个士兵都扑了上去,赤手空拳的福田荣治竭力挣扎,还是挨了几下重的,被七手八脚的按进了雪地里面,几个人就开始动手捆他。福田荣治虽然胳膊都快被扭断了,但是他却一点感不到痛,屈辱的感觉还有即将沦为俘虏的巨大恐惧让他的眼泪都下来了。天照大神,杀了我吧!
  侯明带着一个半死的日本少尉俘虏得意洋洋的赶了回来,第一时间就冲到陶定难面前汇报。在他的口中这次主动偷袭自然就是变成了他们在搜索前进过程中遇到日本军队的骑兵,第一个骑兵小队不许他们前进,第二个骑兵小队他们却先开火射击,自己不得已还击。以无一伤亡的代价全歼日本兵一个骑兵小队,生俘一名日军骑兵少尉。他们在路上也想让这个日本鬼子开口,但是给他揍了几下狠的。他只是嚷嚷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但是看那个激烈的挣扎程度,估计也是想寻死的可能性居多。
  “师长,我们一路搜索,很短时间就先后碰到两个日军骑兵小队,这种警戒密度。怎么样也有好几个中队的骑兵形成搜索警戒线!前面一队骑兵说这里是关东军广岛兵团在演习。我估计小鬼子怎么样也有几千人把辽河封锁了!他们就是存心不想让咱们过去!能见度太差,我们为了安全,没有继续搜索前进了。但是抓了个活口,只要撬开他的嘴,什么都能知道了,咱们总能拿出个应付的办法出来!”
  陶定难还没有开口说话,旁边的奉军少校韩麟春已经发怔的叫了出来:“你们打光了一个日本小队?天老爷!这是要惹出大事情来的啊!”
  侯明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骄横的神色,哼了一声道:“就是老子打的,又怎么样了?难道把这帮日本鬼子当祖宗敬?就是关东军全部都在面前,老子的骑兵团一样在里面杀个七进七出。小日本在咱们中国的土地上面搞什么军事演习,还不是帮那些叛匪撑腰?拉屎拉到我们安蒙军头上来了,难道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他用无比轻蔑的目光看了韩麟春一眼,觉得和这个北洋军官没什么说的,他心里也一直耿耿于怀老参谋长孙裳的死。自己在那里喘着粗气。
  韩麟春没有理睬侯明对他的态度,朝着还是沉吟的陶定难急切的道:“陶师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啊!我知道为什么没有碰上咱们师长派来迎接的队伍了。一定是关东军在这里搞演习封锁了辽河,他们迎接的队伍过不来!但是现在怎么闹出了伤亡事件?关东军在东北无事还要对石头踢三脚呢。现在给他们这个借口更让他们能掺和进这个事件里面了。我们张师长一直在对日本人竭力忍让,就是怕局面变得复杂。现在终于闹成这样……奉天省算是完啦!”说完他竟然腿一软,坐在了雪地上。对于这个奉军北洋军官来说,擅自和日本关东军开衅,还杀了他们几十个人,实在是天塌下来一般的事情!
  陶定难和在马背上面的王挺对视了一眼,果断的向身边的参谋还有副官下达了命令:“找一个背风的地方,命令电台台长,限二小时内要通安蒙军总部和后方总参谋部的电台,将日军封锁辽河的消息向他们汇报,请示办法。部队就地停止,构筑工事,准备作战!侯团长,你带领骑兵团向两翼延伸搜索,看日军的警戒范围到底有多长,这次无论如何不许发生冲突!遇到日军阻截,朝咱们的主阵地收缩后退!”他一口气下达完这个命令,王挺在旁边补充道:“还有,命令各部队雪地构工,注意保暖问题,这个天气非战斗减员下来不得了,去吧!”几个参谋、副官包括侯团长都大声的答应是,飞快的去了。陶定难却脸有忧色的看着还在飘扬着大雪的天空,最后却坚定了自己的容色。他一把将还坐在地上的韩麟春拉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韩兄弟,日本鬼子没什么可怕的。这次的事变,也就是他们挑起来的。我们作为军人,如果连这点和外敌作战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不如回家抱孩子去了。军人就是等待这个光荣的时刻。”他的语调低沉,但是出奇的坚定。韩麟春听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陶定难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向韩麟春道:“咱们安蒙军北上,早就做好了和关东军见一仗的准备。现在也正是时候。”
  安蒙军所属中央陆军第1师是雨辰系统配备无线电台的五个师之一。电台台长是海军转行的。技术是没得挑的,在陶定难的严令下面,用尽了一切办法在满天的大风雪中寻找着后方电台的呼号。他似乎也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好容易和后方两个电台要通。断断续续的将紧急电文发送了出去,一看时间,正好两个小时。这个海军出身的中校电台台长一下就瘫了下来。总算是完成任务了!他在这里完成任务只觉得轻松,但是却不知道后方两个电台收到这里的通报之后的忙乱震惊。
  安蒙军一到东北,可就和日本军队干上了!等到关东军发现了他们骑兵的伤亡,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调兵遣将了!留给后方总部可以用来应变的时间并不是很多,现在必须要拿出一个办法出来!由于何燧已经和第二师开始行军,途中不到时间不架设电台。只有安蒙军在天津的留守处收到了电报,他们不过是一个军需处长在那里坐镇,这种事情如何敢自己作主?一边着急的呼叫跟着第二师前进的何燧总部,一边立即将电文转发给松江的总参谋部作战处虎穴作战室。急切的请示办法。
  虎穴作战室是在中午吃饭时间收到这个电报的,正在吃饭的司马湛一下就跳了起来!饭盆给他扔得到处都是,满地都是残汤剩菜,他也不管不顾的一头冲进了作战室。本来在他们的想定当中,和关东军可能发生冲突是在向南满发起进军之时。那是后方有稳固的奉天城,完全可以游刃有余的选择怎么开打。现在却是在安蒙军还没到达奉天,在辽河南岸就碰到封锁河防的关东军,而且还发生了冲突!经过千里跋涉的安蒙军没有稳固就近的后方,可以和关东军一决高下么?这仗打到什么样的规模合适?这里安蒙军和关东军如果大打出手,奉天城的张作霖会不会有不稳?天津的日本中国驻屯军会不会有所动作?所有问题都纷至沓来,需要司马湛马上拿出应对的办法出来。他一边朝作战室冲去,一边手里还挥着那份电文下命令:“请司令和吴参谋长马上到虎穴作战室来,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商议!”
第七十五章
战意
  在公元1913年2月1日这一天,雨辰正在高昌庙原来的总办办公室,当年他用作自己在上海军政府都督位置的办公室,现在是他布局政治方面的另一个指挥中兴当中。正接见着蔡锷将军。这位云南名将在北京半真不假的给袁世凯干过一段时间。却一直通过白斯文和蒋百里司马湛负责的江北军总参谋部作战处联系,将情报不断的转递给江北方面。这个事情直到现在段祺瑞才有所耳闻,这位北洋大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他自己的公馆里面痛苦而愤怒的咆哮:“松坡误我!”刚愎的段祺瑞自然将去年年中南北会战中自己指挥失误、调度无方、还有众多北洋军的军无斗志和装备不善导致的最后失败,完全归咎给了蔡锷。这对段祺瑞来说自然是一种安慰,但是在雨辰看来,就算没有自己安排的那些草灰蛇线,北洋的失败也是必然的。因为他们毕竟代表的是旧的一个时代,在新兴势力蓬勃的在地平线那头升起的时候,他们为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殉葬,就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情了。这些他们未必明白,就连雨辰自己,都是只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
  蔡锷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消瘦,他才到上海,雨辰就请了美国的医生为他治疗他的喉部旧有疾患,医嘱是新鲜空气和静养,最好能离开中国到那里去渡一段时间长假。但是在现在这个各方面势力不断互动,情势变幻得目不暇接的时候。蔡锷拒绝了雨辰计划送他去美国疗养的计划,他还是留在了上海。这个大时代正在激烈变迁的时候,蔡锷不想置身在外。
  雨辰看着蔡锷精神不错的样子,朝他微笑道:“松坡先生,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啊!最近吃东西怎么样了?正常吗?每天还是去跑一圈马?”他有点猜到蔡锷的来意,却想避免这个话题。语气中尽是避重就轻打哈哈的意思。对蔡锷他虽然敬重,但是还没有到交心的地步。
  蔡锷看着雨辰故作轻松的样子,不禁摇头苦笑:“雨司令,这次真的是多谢您了,到了上海就安排我检查治疗,美国医生说我的喉咙再拖一下的话,很可能就发展成癌症了。您这可算是救了我一命!在上海住得也很安逸,还特别为我配足了勤务人员,住的大洋房,连我爱骑马的习惯都照顾到了……这叫我说什么才好?说句不恭的话,您这个岁数,知道收揽天下英才的手段,已经不亚于当时的袁慰亭了。”
  雨辰本来满面含笑的听着蔡锷的话,一听到他说袁慰亭就心下一沉,蔡松坡轻巧的又把话题转过来了!他昨天晚上和陈卓谈了快一夜,正布置了将在2月15号举行的大选事宜的方方面面。哪个党派需要打压,哪些党派可以联络,哪些人物需要什么样的位置拉拢。殚精竭虑的设计出了好些的方案,既要做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又要确保自己在其中得到最大的实惠,早上这个时候,自己实在已经是疲惫到了极点。但是蔡锷又来拜门,他在上海这短短的日子里面,已经有两三封信写给自己,要自己收揽北洋人心,尽量招募北洋旧有人才。说他们有经验,有能力,也是中国现在最有政治经验的一个团体,现在在北中国还是有着。如果能够和他们结合起来,将这些现在漫无头绪的北洋力量收拢在一起的话,雨辰的强势地位就无法动摇了。
  但是雨辰对他的提议,一直是不置可否。他心里面也有担心,北洋的力量,毕竟是从旧时代走出来的。他们和中国的传统势力太盘根错节,有些东西也太积重难返了。将他们结合在自己的麾下。第一是和自己手下的基本势力,必定会有矛盾产生。第二就是他们的潜势力也的确太大了。万一势大难制,自己将来怎么控制他们?最后的原因就是他心中的那点雄心了,他真的想摆脱旧时代的很多羁绊,这样他才能放手以他自己的方式,打造出带有他个人烙印的新中华,北洋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啦。但是这些话,他却不能放心的对蔡锷说,甚至对自己的嫡系手下,都不能说得清透明白。很多时候,自己的心思,需要手下来揣测。如果说这是上位者必须要有的心术,那他现在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环境,是最能改造一个人的。他已经不是在原来的时代,玩弄一点心术的普通小白领了。
  所以他只是含笑着和蔡锷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松坡先生实在是太夸奖我了,我不过是秉承着大家的公议,做了一点事情出来罢了。未来如何,还要看看呢……现在要紧的是你的身体问题。你和百里兄是我国军界的两大泰斗,才学远胜兄弟十倍,未来借重的日子还长着呢!所以现在你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百事都不用操心?这样可成?”
  蔡锷目光闪烁的看着雨辰,仔细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雨辰也沉得住气,只是含笑看着他。眼睛里面的神色,全然是温情关怀,换一个人,说不定真的就被他感动得五体投地了。但是蔡锷心里面却只是苦笑,民国短短的一年多历史,政坛上面就换了两个强人。袁世凯的作风是权术味道很重,以官位爵禄网络天下英雄,手面很大,但是考虑的更多是团体乃至个人利益。到了后来,国事已经放在这些私心后面了,这是他致败的原因,也是他始终不敌雨辰的原因。在政治上面,他更多的是抱残守缺,看他的做法,和清末时代政治情势,没有什么变化,无非就是披了一件民国大总统的外袍罢了。
  而雨辰呢,在权术方面虽然还不如袁世凯,但是笼络人的手段却和他差相仿佛。但是他更多的是对症下药,不是一味的以官位爵禄来诱惑人。看看他搞的青军会,和对国战的反应那么激烈慷慨就明白了,他知道人心所向!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太多的为个人私心考虑的事情,有些加固自己权位的做法,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他要不这么做,反倒是奇怪了!最主要的事情是,蔡锷也敏锐的发现了,雨辰知道这个国家已经不能维持旧有的步伐和做法了!时代潮流浩浩荡荡,这个积重难返的国家,的确需要改革变化。但是这种变化要做到哪一步才算得体,现在任何人都没有答案。他只是希望雨辰不要步袁世凯的后尘,以一个团体作为自己角逐到这个天下的基础,最后又囿于这个团体之内,不能示天下以致公,最后国家大势,就败坏于党争和钩心斗角的斗争当中。现在这个国家,多么需要天下有识之士的共同出力建设啊!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不管雨辰多么不愿意听他把意见当面说出来,但是他觉得自己也非说不可。蔡锷的声音悠远,听起来似乎还带点金石交加的声音:“雨司令,我的身体,当真是不相干的……如果说以前有些病,也是看着国事在一天天的败坏,自己却无能为力急出来的!现在袁世凯已经倒下,重任落在了您的肩头。现在天下之大,已经没有能和你正面角逐的力量啦……”
  他斟酌着词句,神色也变得越来越郑重了:“现在还有实力,不管是哪方面实力的力量,无非就是北洋残余和同盟会的民党势力。雨司令已经给了民党出路,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旗下,这也是双方理念,多少有相近的意思。但是北洋经营那么多年,北洋人员遍布中央地方各处。现在雨司令对他们的做法,却是暂时维持敷衍,二十万北洋军,只给了四个师的番号。中央部门,现在等于完全推倒!挺进山东,除了还留一个都督,其余官吏一概撤差。将来如何,那是可想而知的。这是不给他们出路啊!这些人如果没有了出路,他们会做什么事情出来?当初清朝停八股科考取试,一味将国家军政大权交给地方实力派或者留洋回来的学生。那些指望通过科举出身的士子没了出路,就大量的跻身新军,最后新军就成了清朝的掘墓人,我是练新军出身的,这些太清楚不过了!现在司令对待北洋,虽然和那时的情势不同,但是道理是一样的!司令的确需要对他们有一个安置,说句诛心的话,对民党势力也是一个牵制平衡!他们这些人才武弁的本事经验,也不能浪费了啊!”
  这话实在是说得透彻交心,一下就让雨辰霍然的站了起来,大步的背着手在厅内踱步。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完全和自己坦诚无欺的谈话了?雨辰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说完了话在椅中神色泰然的蔡锷。实在是非常有道理啊!自己原来几个心腹,一直坚持自己意见的何灼然有意无意的被自己冷落在核心小圈子之外。吴采只是埋头做事,是自己政策的忠实执行者,对自己的决定,几乎从来不反对。陈山河就是自己的盲目崇拜者,别指望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建议。李章云只是自己的大管家,只是在花钱的时候才唠叨他几句,上次还被他驳了一个没脸,现在看自己的神色还有些警惕的样子。陈卓算是自己搞党派政治的一把枪了,但是枪就是枪,还是要听他这个主人的。蒋百里原来还能维持和自己平等的思想和地位,但是自从表示效忠以后,这种平等也越来越维持在面子上面而已。天津会议以来的翻云覆雨,自己做得让他大出意料,从此更是表现得心服口服的样子,这样下来,蒋百里也不过是另一个吴采。只有现在这个黑黑瘦瘦的中年人,才能和自己说出这么大有帮助又明白无隐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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