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精校)第2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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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哄笑声中,那些官儿们的脑袋,更深的低了下去。
  王超悄悄的凑到了溥仰身边,低声道:“大帅当真是雷霆手段啊……瞧瞧抓着的这帮玩意儿!可是怎么处理还真犯难,总不能挨个拿枪崩了吧?”
  溥仰瞪他一眼:“大帅怎么行事,还要向你小子解释不成?大帅总能料理得妥妥帖帖的!咱们爱新觉罗家,两百年就用的是这些王八蛋,怪不得现在日子一天儿不如一天儿呢!”
  两人正说话,白斯文也走了过来,到了这个时候,白大知县也镇定了许多。虽然脸色还有点发青,不过再没了半点畏缩。下半夜打着火把辨认这些家伙的时候,谁看到他不破口大骂?表态要娶他守寡二十年的老娘的好汉子也很不在少数。
  一开始白斯文还心虚着嗫嚅解释,到了后来,白斯文给骂得急了,脸抹下来揣荷包里。老子就给徐大帅效死了!你能怎么吧?光着屁股蹲在这儿的又不是白老子我!你小子有我这个门路,还要比我白斯文狗腿十倍!
  他和手下佐杂,勤勤恳恳的,不过两个时辰功夫就将擒获的所有人都分辨了出来,这个时候大步的走到了溥仰王超身后拱手,站在两人背后他忍不住就有些感慨。
  背后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家伙,眼前这两个年轻军官,武装带将西洋式呢子军装腰杀得细细的,过膝马靴反射着晨光,身边是一群雪亮的刺刀丛林簇拥,寒光闪闪……两人不过在负手闲谈,都站得腰背笔直,和后面那堆烂泥潭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气数如何,真难说得很哪……
  想到这个,白斯文本来就完下去的腰就更低了三分:“二位军门,人已经全部分完,一共三百八十九堂官,佐杂小老爷还不在其内……二位军门还有什么吩咐?”
  溥仰回头瞧他一眼:“能有什么吩咐?光屁股的丢一条裤子给他们,那么小的玩意儿,就别拿出来丢人了,全部押走!送两江督署!”
  白斯文又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贾藩台和刘臬台也在其中……这二位……”
  溥仰又哼了一声:“还能大过咱们大帅的军令?大帅给过他们脸了,他们是一把把的朝下撕!现在还想八抬大轿?跟着一块儿步蹽吧……早晨起来走走,强身健体!”
  白斯文只得苦笑点头,眼前这一口京片子的禁卫军军官,可真有个横劲儿!和他那个徐大帅,也算是差相仿佛了。
  王超大声下令,小舅子营官兵顿时开始动作,押着那些官儿们就准备开步走。官儿们蹲了半宿了,这个时候又是哀声震天,那藩台贾益谦还在人群当中大喊:“我们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徐一凡要扯旗造反黄袍加身随便你,可是总要给咱们留点体面!”
  正扰攘的时候,就听见卡子外头百姓们一阵喧哗,溥仰王超的目光都转了过去,就看见本来挤得水泄不通的百姓们波分浪裂,跌跌撞撞的让开。一群人穿着号坎,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什,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当先七八条汉子抬着一顶夏天用的凉轿,轿子上面是个胖大汉子,正声嘶力竭的大喊:“老子操徐一凡祖宗八辈儿!想造反是不是?好啊,我玉昆在这江宁城一天,要不砍了老子脑袋祭旗,你这个缺德冒烟的家伙反上京城去。要不你这孙子就把人全给老子放了!老子还要扯着你的手上紫禁城打官司去!”
  “……江……江宁将军玉昆!”白斯文颤声报出了来人姓名。
  王超的目光也投向了身边溥仰,他一只手已经扬起,小舅子营的禁卫军官兵们哗啦的一声将子弹推入枪膛,再哗的一声,卡子面前几十杆步枪已经举起,寒光在刺刀尖上闪动,对准了冲在最前面,想搬开卡子拒马的那几条壮汉。
  所有人顿时都停下了脚步,只是看着禁卫军黑洞洞的枪口。他们这些人,都是满城里面所谓的旗兵。但是说起来是兵,上一次操练是几十年前,还真没人想得起来了。最多的军事经验,也就是纠集弟兄打群架。手里一个个也没家伙,满城武库里面的洋枪,还是洪杨乱平后,淮军淘汰下来的燧发枪,早锈成了一堆铁疙瘩,人人手里抄着的家伙,还是打架用的小攮子铁尺,和眼前这一排笔直肃杀的禁卫军官兵比起来,塞人家牙缝也不够啊!
  这个时候,连周围百姓一直很高昂的喧闹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底下人不敢上前,玉昆还坐在凉轿上发疯般的又叫又骂。
  他虽然定的主张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说白了也就是让荣禄和徐一凡闹去,他省得麻烦。官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不二法门。
  可是今晚徐一凡发疯一般搜捕全城官员,这些在秦淮河胡地胡天的官儿们,还是有不少漏网,不管旗员汉员,第一时间就跑到他这里求救。一听玉昆就急了。
  朝廷给他的旨意,是协助荣禄和徐一凡顶着干。若是徐一凡在江宁城老实一点儿,他也不见得非要当这个出头鸟。可是徐一凡如此做,就是彻底撕下了脸。他就在江宁,如果不有所反应,怎么也推托不了!
  人救不救得了,那是个能力本事的问题。可是这个时候不出头,就是个忠心立场的问题!朝廷对徐一凡只有暗着来,要拿掉他玉昆的顶子,可是一份旨意的事情!谁叫他是旗人哪?
  当下玉昆反应还算快,一边安顿家眷马上出城,到苏州去,一边集合满城人手,先去救人,然后再和徐一凡闹。大冬天半夜里头,谁都在炕头搂着老婆睡了个五迷三道,一声召集令下,两个多时辰,健壮旗丁才算稀稀拉拉来齐,站在校场当中等候的玉昆大将军,批襟当风,心中除了悲壮,就是委屈。
  你徐一凡有本事,到苏州去当面找荣禄啊,找我一个满洲将军,算什么本事?是荣禄挑这个头儿,干嘛拿我这里开刀?
  这世道,没有老实人的活路啦!
  ※※※
  溥仰算是这次扫黄打非行动的总指挥,又是徐一凡身边亲信。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后面那些本来一脸晦气模样的官儿们,看到玉昆赶来撑腰,顿时也嗡的一声闹了起来。
  “嫖院子赌牌九,犯了什么王法,有大清律!参你乐意参谁还挡得住你费那几个笔墨钱,有这么糟践人的?”
  “徐一凡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们是朝廷两江牧守,小小有个举止不检,就算要黄封送京,也要朝廷放钦差过来!没有朝廷的旨意,了不起徐一凡最多能停了咱们差使,怎么处置,能由得了他!”
  “侮辱斯文,侮辱斯文……玉大人,替咱们做主啊!玉大人这里不成,还有苏州荣中丞,荣中丞不行,你老子上京控你徐一凡去!两江还是不是朝廷的地盘了,由着你第一天才到就如此跋扈?你徐一凡……你你你你,你就是个安禄山!这帮黄皮狗,也就是史思明之流!”
  “……老哥,兄弟学问浅,这俩人是谁?哪个地方的督抚?”
  眼看这些官儿们也要站起冲乱队列,溥仰回头大喝一声:“给老子用枪托砸!砸坏了,老子顶着!”
  有这声命令下来还不好办?几枪托下去,有的人门牙就飞到半天高了。这些家伙还是怕硬的,后面人乖乖儿继续蹲下,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玉昆。
  玉昆看到眼前景象,已经气得手足发抖了:“你……你……敢……”
  溥仰冷淡倨傲的扬起了脸,看他神态,倒有三分象徐一凡拽起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学的。
  他缓步走到当作障碍的拒马前面,挥手示意士兵动手搬开,接着就缓缓走向玉昆。他前进一步,挡在玉昆前面的壮汉们就退一步。仿佛为他助威似的,王超也发出了口令:“全体都有,预备~~~~~~~~~!”
  哗的一声,第一排禁卫军官兵举枪至腮边,做出预备放的姿势。几个挡着溥仰路的壮汉妈呀都叫出来了,他们都是满城旗丁,虽说是兵,打小可就没见过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乌黑的洋枪排得整齐,黑洞洞的枪口就轻轻颤动着指着他们,这种战场上滚出来的肃杀之气,让这些只打过群架的旗兵如何招架得住!
  抬玉昆凉轿的轿夫都吓软了几个,说起来也可怜,半夜好容易集合好人手,当年在关外也是马上来去如飞的玉昆玉大将军,却发现自己连马都上不了了。绿呢八抬大轿又太笨重太慢,只好找顶凉轿凑合,几个人一腿软,玉昆顿时就滚落下来。倒是引得后面还在张望的百姓一阵大笑。
  紧急关头,玉昆倒是身手敏捷的一骨碌爬了起来,正好和溥仰鼻子对鼻子,旗人大爷,倒什么不能倒了架子:“徐一凡裤裆没夹紧,把你这个小丘八漏出来了……喝,好大威风,还敢下令打朝廷命官!你知道我是谁么?叫你手下那帮混蛋放下枪,放人!老子和你也说不着,老子扯着徐一凡的袖子去北京打官司去!”
  溥仰一笑:“我知道你是朝廷满洲将军,超品武职大员,旗人重臣。我不过是徐大帅手下一个戈什哈,前程不过就是一个小都司,这也是才保的……不过老子另外一个身份,你知道么?”
  玉昆呆呆摇头,溥仰已经面目狰狞的冲着他嚷起来了:“老子是爱新觉罗嫡脉,醇贤亲王的小儿子!虽说生下来就过继给了端郡王府,可是落草就有贝子的爵位!当今皇上,是你太爷我的嫡亲同父哥哥!你小子什么身份?到你爸爸那辈儿,还没摸着北京城边儿吧?跟老子拿大?你什么爵?五等爵有没有?或者镇国公辅国公?入了八分没有?老姓是什么?老子打你都打得,打他们这帮家伙算个什么事情!
  老子这等身份,也不过是徐大帅帐下走狗。天下就是给你们这帮王八蛋搅坏了,天幸有个徐大帅来收拾河山,你他妈的出来充什么大头蒜,给老子滚蛋!要是不信,爷等着你,文打官司武斗手,由着你挑,滚!”
  这一顿是骂得痛快淋漓,玉昆脸上全是溥仰喷的口水,到了最后,溥仰厌恶的一摆手:“王超,别瞧着啦,大帅的差使要紧,带上这群乌龟王八蛋走!谁挡着,咱们手里烧火棍也不是吃素的,赶紧的,走!”
  不知道是给溥仰镇住了,还是被禁卫军手中洋枪吓住。数百禁卫军官兵排成整齐两列,将那堆破烂流丢的官儿夹在中间朝督署开步的时候,玉昆只是带着手下旗丁,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随着禁卫军军官的口令声,百姓人堆当中,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欢呼,接着就是一声连着一声,直冲云霄,仿佛要将整条秦淮河水,都要翻腾过来一般!
  百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玉昆脸色惨白,咬牙跺足:“走!找荣禄去!真是逼人上梁山啊!”
  而在远处,楚万里也骑在马上翘首朝这边望着,看事情已了,笑着一摆手,背后跟着的大队禁卫军官兵顿时毫无声息的变换队列,退了下去。
  “溥仰这小子……倒真成了大帅的好鹰犬了啊……派得上用场了。只是……将来叫这小子,如何自处?
  算了,这是大帅操心的事情,又没多开一份饷钱给我,我管那么多干什么……这狂风骤雨,在大帅雷霆一动之下,算是开始喽……”
第十六章
天下风雷(九)
  光绪二十年十一月二十这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注定是要被江宁百姓兴致勃勃的议论很久了。天才微微大亮,街头巷尾,已经全是被惊动的人。不管是起早挑菜送水,还是烧老虎灶,卖早点,只要能站下来的地方,都有人议论。
  “唉晓得啊,昨个秦淮河那些堂子,抓了不晓得多少大人老爷出来,押死囚一样就送到了督署,黄衣服禁卫军狠天狠地,瞧着都让人长精神!”
  每句开头那个唉字,是江宁土白,阳平的音,微微上挑。念起来极有韵味,今儿早上,江宁城到处都是唉来唉去,只要有一个人在谈论,旁边转眼就围上了一堆人。个个儿都兴致勃勃的,到了最后,不是丢了手上事情要去督署门口看热闹,就是帮忙猜测,海东徐大帅,到底要怎么对付这些被抓了现行的两江官吏。
  不论如何处置,老百姓们也都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日子,恐怕要和以前不一样了。
  百姓们议论,给押到了两江督署里面的文武百官们,也都蹲在督署校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们的命运。这些倒霉家伙,一堆一堆的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圈子围着。禁卫军倒也没有对他们如何不客气,随便他们在那儿长吁短叹,低声议论。还有热水送过来。几个身子骨特别差的,烟瘾最沉重的,还抬到了旁边小屋子里,送上几个烟泡。人群当中,贾益谦藩台,和刘长寿臬台都被请进了公堂,这两位都是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跟着来人就过去了,丢下一帮人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这个徐……徐制军到底要如何料理咱们?参咱们?那他何必这样折腾咱们,反正部里面议复出来什么样,那是朝廷说了算,他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将江宁官场都得罪完了?”
  “谁他妈的管他!只要他还没那个胆子绑咱们上菜市口,老子就跟他强项到底!我瞧着他多半要咱们画供,认了咱们违背官箴嫖院子,好料理咱们。有了咱们画的供,朝廷也只有捏鼻子认了他的弹章,我说,是条汉子的,就顶着不画这供!徐一凡现时还不敢杀咱们!现在江宁城有玉昆将军,苏州还有荣中丞,他还有武毅铭军七千马队!徐一凡再狂,现在还敢反了天了?”
  一个官儿也许是饿了,直着脖子灌下一大碗热水,拍着晃晃荡荡,只闹了一个水饱的肚皮:“前生不善,碰到徐一凡!架得住这一次,只要徐一凡在这位置上面,还架得住他第二次第三次?这官真没什么当头了,我瞧着朝廷想对付他也悬,要不大家就干脆换个省份,不要这两江的差使了……要不学学那个狗入一万遍的白斯文,看能不能钻徐一凡的门路?”
  这个官儿一声激起千层浪,骂骂咧咧的声音四起。
  “有门路可找,孙子才不找门路呢!徐一凡这是和咱们撕破脸了。他都做绝了,可给咱们留了一个投效的门儿没有?”
  “停了差使,我一家大小几十口你养活?这边事了,老子跺脚去苏州,等着荣中丞和徐一凡死磕!荣中丞要对付徐一凡,就少不了咱们站脚助威!”
  “是这个道理,去苏州,去苏州!荣中丞既然用得着咱们,就得给咱们补贴,藩库都在他手里攥着呢,到了他那儿,总能吃上饭。下面怎么着,走一步瞧一步吧,反正这个世道,大家还能有什么长远打算不成?”
  正在闹哄哄的,就瞧见督署公堂方向,走来了百多个禁卫军服色的军官士兵。徐一凡手下也没有巡捕官,大家都是一样军服,军官多了武装带和识别章,谁也闹不清这些黄皮子的人到底在徐一凡手下是什么职司,负责什么差使。只有当先一个人,穿着朝廷的官服,补子是三品的,顶子也红了,瞧着就是大员模样。眉目疏朗,极有气度。瞧着就是徐一凡手下得用的要员。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当先这人旁边,同样跟着一个一脸晦气色,怒气都快渗出了脑门儿的江苏学台蒋道忠!
  看到蒋道忠,这是昨儿唯一没落网的江苏三司,满校场的官儿们似乎看到了主心骨一样,乱纷纷的就要站起来。学台清贵,地位超然,算是两江读书人的老师。他发一句话,有的时候作用比藩台臬台还管用得多。看着他,有的官儿都快哭出了声音:“老师……老师,学生这……”
  “蒋大人,您要为咱们这些不成器的做主啊!徐一凡摧折咱们这些读书人也太甚了!”
  蒋道忠走到他们面前,脸色铁青的只说了一句话:“住口!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听唐大人发话!”
  众人心里面一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那红顶大员施施然出来,笑着拱拱手:“各位,兄弟是徐大帅幕中总文案唐绍仪,朝廷赏的布政使衔头。今儿这个样子,就不和各位道恼了,各位也实在太不自爱了一些……”
  人群当中一个人就喊了出来:“姓唐的,徐一凡要怎么料理咱们,爽爽快快说吧!都这样了,还谈什么面子!”
  唐绍仪也不生气,跟徐一凡这么久了,脸皮厚心眼黑多少也学了一点儿,招招手,身后戈什哈已经递上一纸名单,却不自己念,随手交给了蒋道忠:“学台大人,这个,就请老哥自己来吧,万一有什么错漏,也好补救不是?”
  蒋道忠恨恨接过,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还能有什么错漏!徐一凡处心积虑摧折两江,此间事了,我也是要上本的!”
  唐绍仪摊摊手:“这还不是由得蒋老哥!反正咱们大帅也不靠诸位吃饭……”
  蒋道忠也不再多说,铁青着脸就念着这份不长的名单,要是唐绍仪自己来念,这些官儿还真不见得自己站出来。蒋道忠这么一一点下来,报到了名字的都惶惶惑惑的走出来,没轮到的倒霉官儿们都羡慕的看着这些幸运的家伙,难道是蒋道忠走了门子,保了这些官儿出来?有些心思快,见识广的再仔细一想这些人身份,顿时心里就大叫不好。
  这徐一凡,心思也忒毒了!
  站出来的人物,也有七八十号,看名单念到了尾巴上,一直负手不咸不淡在那里扬着脸假笑的唐绍仪却脸色一板,冲着站出来的官儿们冷冷道:“大帅的恩典,各位都是用一支羊毛笔,十年寒窗,几场辛苦考出来的。一纸弹章上去,革了你们功名,也太对不起各位的辛苦……大帅又特特放宽了标准,不管是进士散馆,小京卿京察外放,举人大挑知县,或者五贡出身,只要是正途,这次都一概不问!差使给你们保着,蒋大人看着你们闭门思过十天,各自回任,下次就再保不得你们这样了!各位,请吧!读书人的面子,徐大帅总是要顾着的!”
  如果回去闭门思过,那就代表认了这次的过错,给徐一凡低头服软了。蒋道忠站在一旁胡子都快扯断了,恨不得能有几个强项的跳出来,不要这个差使,和徐一凡硬顶到底!可是昨夜如此一场惊吓下来,现在又听到差使保住。徐一凡要是在场,估计跪下来磕头的都有,再一对比身后那些还蹲着的家伙,人和人之间就怕比,那真是到天上去了。一群官儿们含糊着大声应是,忙不迭的对唐绍仪行礼,当下就看着蒋道忠,恨不得马上就抱头鼠窜。
  到了最后,蒋道忠恨恨一跺脚:“跟我来!不成器的东西!”当下掉头就走。后面跟着的那些官儿,兔子是他们的孙子,跑得那个飞快。
  校场当中一下安静下来,蹲着坐着,破烂流丢的这些官儿们,眼巴巴的只是看着唐绍仪。前面那些家伙郊天大赦,现在人人都起了侥幸之心。人的心思就这么奇怪,看到别人得了活路,就再没有装好汉的,只求唐绍仪再能说出什么好消息出来。丢了面子也就丢了,还能少掉身上二斤肉?出来当官,要站班,要伺候上官,脸皮早就用来当鞋垫了,不缺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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