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校对)第4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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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错了!”
  还未说完,营帐外就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却是奉命驻守千乘的田横闯入,朝两位兄长一拜,抬起头,眼中满是坚毅:
  “兄长,汝等在田横年少时,总骂我是条鱼,到了济水和海里玩闹,便不想上岸。可这次,田横既然重返齐国,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绝不会再像当年一般,像个懦夫一样,遁入海中!”
  此言掷地有声,田儋拊掌大赞,田荣张了张嘴,却无奈地叹气,他是田横的亲哥,知道老弟的固执。
  田横又道:“再者,去海外的路,已被截断!”
  “什么!?”田儋、田荣大惊。
  田横面容严肃,他来这,是为了禀报重要军情。
  “胶东舟师已占沙门岛,杀雍门司马,而后两百艘船直扑临淄,眼下已遮蔽了千乘海岸,休说百余艘船,四五千人,吾等连寸舟片板,也下不去了!”
  ……
  与此同时,千乘县,与收了风帆,躲在济水入海口天然良港内的齐人船只不同,茫茫大海之上,胶东舟师铺开了宽达一里的阵线,占据了的整个视野!
  船队的旗舰是一艘巨大的楼船,此船名为“余皇”,是当年任嚣在会稽俘获的楚国大舟,有三层,高八丈,通体漆成可怖的黑色。它在巡狩时作为秦始皇帝的载具,战时则是任嚣的旗舰。
  不仅外观巍峨威武,而且船上列劲弩,树旗帜,戒备森严,攻守得力,宛如水上堡垒。只可惜航速较慢,只能行驶在船队中后方位置,起到指挥和制高点的作用。
  除了“余皇”外,更有其余五艘楼船,大翼、中翼、小翼十余艘,艨艟十余艘,加上由当地渔船改造而成的小船数十。整支船队加起来也算是“百舸争流”,蔚为壮观。
  楼船之上,任嚣意气风发,对旁边的官吏们笑道:“尉郡守和我说过一句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从会稽来到胶东,吾等已休养了大半载,今日正是用武之时!”
  任嚣作为郡尉,原本郡内兵事完全由他说了算,但齐乱突发,皇帝下诏让郡守黑夫执掌陆师,任嚣也不敢说什么,但眼看黑夫势如破竹,平临淄之乱,他们却只在沙门岛杀了一批老弱病残的盗寇,也有些心急。
  所以他去夜邑补给淡水后,立刻借着东风,直扑临淄郡海岸,现在任嚣就指望,叛贼们走投无路,想要从海上逃窜,那他刚好能逮个正着……
  “那样的话,舟师斩获也不会太难看,我这做郡尉的,也能保留些许颜面。”任嚣苦笑,遇上一个强势且是皇帝信臣的郡守,实在不好过啊。
  还在想着时,却忽然觉得远处闪过一点光,随即有烟升起,与此同时,负责眺望敌情的兵卒也匆忙来报:“郡尉,岸上起火了!”
  听到一个“火”字,任嚣顿时一个激灵,水上作战,最惧火攻,船是由木头制作的,风帆也是易燃的麻布,一旦遇火,硕大一条船,便将葬身大海!
  任嚣第一想到的便是:“难道彼辈想要借火船来攻我?”
  但他伸手一试,这风向也不对啊,叛贼要放火船过来的话,反倒会烧到他们自己。
  但任嚣还是不敢大意,眼看济水入海口处,着火的贼船越来越多,他立刻让所有船只张帆,准备拉开距离,同时又派人乘艨艟靠岸查探敌情。
  艨艟离开后,岸上的火又大了几分,不单在船上烧,连入海口的芦苇从、红树林也尽数起火,在楼船上看去,仿佛是整个地平线都在熊熊燃烧!
  “莫非是……”
  任嚣眯着眼看了一会,才愕然发现,那些船压根没动,上面似乎也没有人,是齐人自己将它们统统点燃!
  真是咄咄怪事!
  这片燃烧的海岸,像是在宣誓齐人的某种决心……
  此情此景,让船上的楚越楼船之士面面相觑,哪有仗还没打就将自己船烧光的?
  连见多识广的任嚣,也不由称奇,想起了兵法上的一句话。
  “焚舟破釜,意欲何为?”
  ……
  PS:焚舟破釜,若驱群羊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孙子兵法·九地》
第0566章
焚舟破釜
  “什么!破釜沉舟!?”
  五月中旬,率领四千胶东郡兵抵达都昌县时,黑夫从自己的郡尉任嚣处得知了这个消息,顿时大吃一惊。
  好在秦朝传递消息,必须是书面形式,不得口头禀报,黑夫仔细又看了看军报,才发现任嚣说的是“焚舟破釜”,不是破釜沉舟。
  前者是孙子兵法上早就有的战术,黑夫当年也看过,有些印象,原话是:将帅赋予军队任务,要像登高而抽去梯子一样,使他们有进无退。率领军队深入诸侯国土,要像击发弯机射出箭一样,使其一往直前。烧掉船只,砸烂军釜,表示必死决心……
  所以项羽这孩子,对这万人敌的本事,虽然书读的不扎实,可活学活用起来,却十分厉害呢!
  当然,项羽的天才,仅限于战术上,在战略上,这时代的翘首叫韩信。
  算算时间,这两个孩子也快成年了,黑夫只听闻项羽随其叔父项梁,早在楚亡时就被迁入关中,不知是不是因他产生的历史变动。而韩信,这会应该在楚地某处,也不知受过胯下之辱没……
  “不管未来如何,这二人跟齐地,跟诸田,都没可能有瓜葛了。”
  因为齐地的历史,已经被黑夫搅得天翻地覆,本该带着五百壮士跑到海岛上的田横,如今却烧了船,他们为的不是拼死一战,而是为了……战略转移?
  黑夫再从都昌县到济水之畔时,对岸已经没了叛军,只有乱七八糟的营垒帐篷丢在原地,临淄郡尉楼亢正带着人清理战场。
  楼亢三月时打了一场可耻的败仗,又被叛军拖在济水,导致临淄空虚,差点出事,如今贼军撤走,楼亢却又谨慎,以为是计未敢渡河追击,连最后的补过机会也没了。
  黑夫与这位老郡尉一照面,便公事公办,按照秦始皇的诏令,收了楼亢的虎符,只留其继续约束士卒,四千临淄郡兵的指挥权则毫无疑问地转移到了黑夫手中。
  接下来数日,收拾了八千大军,黑夫继续向西推进,他们“收复”了沦陷贼人之手的乐安县,又抵达了叛乱的中心狄县。
  狄县城楼上还挂着狄县令、尉、丞三人无头的尸体,官服穿在身上,连铜印也在腰上挂着,只是尸身已经腐烂,臭烘烘的,长出了绿毛,爬满了蠕动的蛆虫,一团苍蝇绕着嗡嗡飞舞。
  黑夫皱起眉,让人将三人尸体放下来妥善收敛,听说狄县丞是在审理田氏兄弟的“谒杀奴案”时被杀的,也算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刻了。
  大家都是秦吏,黑夫朝他们作揖拱手,这时候进城的曹参也回来禀报,城内早已人去屋空,几乎看不到一个生灵!
  昔日繁华城邑,此刻仿佛变成了鬼蜮!
  等共敖捉了几个走不动路,躺在家里等死的老者一问,才知道,原来“齐王”和他的“相邦”“将军”带着海寇轻侠匆匆西去。城内的万余黔首听闻临淄“被屠”,生怕自己也遭了同样的下场,青壮大多跟着走了,走不了远路的老弱妇孺,则躲到了山林之间。
  稍后,占领了千乘县的任嚣也派人来禀报,千乘发生的事,与狄县如出一辙,烧毁沿岸船只,避免落入秦人之手后,千乘县的盗寇便撤走了。当地没走的人,也惧怕秦军报复,逃到了海岸边的沼泽树林中,以鱼鳖虾蛤为食。
  几个县加起来,至少跑了三四万人,这些人,在官府眼里都是从了逆贼的叛民,估计最轻也要被判将阳罪,黑夫现在可没功夫去管他们。
  “暂时不必追捕那些逃人,也不必分兵留守诸县,现在最紧要的,是搞清楚贼军去向,追上去,将其歼灭!”
  很明显,田氏兄弟是怕了黑夫的凶名,知道自己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难敌临淄、胶东郡兵,便战略转移了。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黑夫冷笑:“临淄郡托了彼辈的福,死了万余人,经济损失不计其数,恐怕要十年才能缓过来,再让他们多流窜几处,恐怕整个齐地,都将苦不堪言!”
  虽然当地人已经将黑夫魔化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可黑夫他,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呢。
  他接下来必须搞清楚的一件事是:田氏兄弟的万余人,去了何处?
  贼军车马较少,行进缓慢,很快,被黑夫源源不断派往四面八方的斥候来回报了。
  “贼众万余人,往济北郡著县、漯阴方向而去……”
  ……
  “济北郡……”
  黑夫听到济北就来气,济北郡守,就是秦始皇东巡时,在泰山底下献祥瑞最积极的那货。
  而这次动乱,济北郡也一片糜烂,著县、漯阴、高唐、平原,济水以北的数县,全部从贼!比隔壁的临淄好不到哪去。
  除了济北郡守听闻临淄乱起,急于对郡中诸田下死手,却打草惊蛇,导致他们集体反扑外。黑夫认为,朝廷在济北不合理行政设置,也是导致局势崩坏的重要原因。
  济北郡虽然叫济北,实际上,却包括了济北、济南两大片区,最坑的是,郡府居然设在泰山附近的博阳。这下,接待秦始皇封禅倒是方便了,却距离郡北有数百里之遥。
  郡北生乱,郡南驻军相救不及,眼下济北军勉强平定了历下冒出来的叛军,却奈何河对岸不得,只能与田既、田解等部数千人隔着济水对峙。
  共敖看着地图,笃定道:“田儋等人,定是想去济北,与高唐叛军汇合!”
  “然后呢?”
  黑夫问他下文,共敖却一脸懵,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当然是合兵一处,与吾等决战了!”
  曹参却以为不然,并指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卒万五千不敢与八千官军对垒,即便转移数百里,合济北之众,得卒两万余。到那时,吾等也可与济北之兵汇合,共同讨伐。贼军还是占不到便宜,更失去了狄县、千乘黔首相助,没了地利人和,谁给他们的胆量,敢在济北与我军决战?”
  黑夫颔首,老曹历史上虽然以“萧规曹随”出名,可行军打仗上,此人却很有一手,不但作战骁勇,看问题也比较全面,相比之下,共敖则只是先锋之才了。
  “曹参之言甚是,贼众若敢在济北与官军决战,那定是……”
  失了智!
  最后三个字黑夫没说出口,但众人都听明白了。
  黑夫鼓励曹参:“你接着说。”
  曹参拱手:“故,济北不是贼众的最终目的,眼下彼辈借道济北,能去的地方,无非是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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