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1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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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本王就把后路交给你了!等回到扬州城内之后,你便可以先将扬州路总管的一职暂摄起来。记住,一定要保住有用之身,今后才能报效朝廷。切记,切记!”帖木儿不花对张明鉴的表现非常满意,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笑着叮嘱。
  张明鉴立刻被拍得心里发热,眼睛发烫,真恨不能立刻在自己胸脯上划几刀,以表耿耿忠心。直到帖木儿不花和脱欢不花叔侄的背影去得远了,才终于平静的下来。把腰间宝刀抽出来,狠狠朝身边的矮树上剁了几下,低声嘶吼道:“直娘贼!这时候终于想起老子来了,早干什么去了,真当老子脑袋被驴踢过么?到底谁更傻,咱们走着瞧!”
  “就是,四哥,老贼今天分明是想拿着一个虚名,骗咱们继续去白白送死!”千户余大瑞刚才冷眼旁观的整个对话过程,走上前,咬牙切齿地附和。
  跟淮安军拼命的蠢事,他今天做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想再重复第二次了。那根本不是两军打仗,而是自己这边排好队,一波一波走过去,让淮安军用大炮屠杀!并且那朱八十一手里,据说还有更厉害的法宝,根本没来得及用在青军之上。不信去看看廖大亨和朱亮祖两个,麾下各自原本上万人的队伍,最后撤回来的,连两支千人队都凑不齐。
  “将咱们卖给朱屠户,咱们还得再倒找给他几十万贯,这老贼,算盘打得倒精!”另外一名青军将领丘正义也凑上前,义愤填膺地嚷嚷。帖木儿刚才的话,他也全听在了耳朵里。怎么想,都觉得此事充满了陷阱。与其冒险往里头踩,还不如现在掉头走开,免得将来追回莫及。
  “是啊,张头儿,咱们可不能上这个当!”
  “咱们别上这个当,直接投朱屠户算了!谁爱当这个傻瓜总管,让他自己当去!”
  “对,张哥,咱们干脆现在就反了,直接去投朱屠户,凉那铁木儿不花叔侄也没胆子发兵老追!”
  ……
  一时间,四下里议论声如潮,都认定了帖木儿不花和脱欢不花两个没安好心,大伙不该继续跟他们叔侄走在一起。
  张明鉴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无比深邃。将双手平端到身体两侧,用力向下压了压,沉声说道:“都别瞎嚷嚷,咱们先把扬州城抓到手里再说。老子虽然笨了点儿,也没那么容易骗!”
  “可,可您哪来的几十万贯,交给帖木儿不花去买官?”千户余大瑞猜到张明鉴是舍不得扬州路总管的职位,结结巴巴地提醒。
  “把扬州城握在了手里,还怕寻不出几十万贯?筹集几百万贯出来,恐怕都易如反掌!”张明鉴咬了咬牙,冷笑着发狠。“老子就砸锅卖铁,先弄几十万贯给他。只要他肯如约离开,老子就不怕收不回本钱来!非但要收回本钱,咱们兄弟今后想自己拉山头单干,也得全着落在这上面!”
  那倒是!众人闻听,佩服得五体投地。到底是张四哥,想得就是清楚。扬州城是什么地方啊,天底下最富的地方。城内随便一户豪商拉出来,家产恐怕都不下百万贯。等帖木儿不花走后,大伙以募集军饷的名义,派人在那些人的家门口一站,谁敢不给钱?一刀剁了他,看他脑袋经得起几砍?
  “可是,可是,四哥!”余大瑞依旧觉得不太妥当,将嘴巴凑到张明鉴耳边,继续低声提醒,“可是朱八十一,就跟在咱们身后。若是万一听说咱们在城里大肆搜刮,以他那嫉恶如仇的性格……”
  “扯淡!”张明鉴横了余大瑞一眼,不屑地撇嘴,“嫉恶如仇?
狗屁,他真要嫉恶如仇的话,淮安城的那些大盐商怎么死的?那张九四取高邮时,难道两手就一点儿血都没沾?到最后怎么样?到最后他还不是拿了高邮城,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更何况眼下扬州城还是大元朝的地盘,老子在大元朝的地盘里弄点儿钱花,关他红巾军淮安大总管何事。鹊桥两头设卡子,他还管到天上去了!”
  “这,这……”余大瑞被驳斥得无言以对,只好红着脸后退。张明鉴却一把拉住了他,以极低的声音命令,“不过你提醒得也没错,小心使得万年船!这样吧,我记得扬州城的大狱里,还关着一个刘福通麾下的什么光明右使。等回到城里之后,你立刻带人去把他给我悄悄地弄出来。换身干净衣服,好吃好喝招待着,再给他找两匹瘦马骑上。万一形势不对,干脆咱们就把这位右使大人推到前面去,让他跟朱屠户打擂台。我就不信,他朱八十一刀子再快,敢砍到刘福通刘大帅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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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血债(上)
  高,万户大人就是高。只有张九四那个蠢货,舍命夺了高邮却平白献给了朱八十一。如果他当时也如万户大人一样聪明,直接跟刘福通刘大帅搭上了线儿,这高邮城就是他张九十四的,还用再看朱屠户的脸色吃饭?
  当即,众青军将领便欢呼起来,一个个擦拳磨掌,跃跃欲试。
  人心里有了盼头,做起事情来就格外有精神。草草用过了饭,张明鉴就迫不及待地拉起队伍,匆匆忙忙朝扬州城方向赶。唯恐走得慢了,帖木儿不花和脱欢不花叔侄猜到自己的真实企图,拒绝履行先前的承诺。
  好在那帖木儿不花和脱欢不花叔侄两个也忙着从险地抽身,居然没想到张明鉴还有把扬州献出去的可能。回到城内后,立刻把麾下一众官员召集起来,当众宣布了对张明鉴的任命。然后便连声催着后者履行职责,从民间征调船只和役夫,以便把府库里的钱粮一股脑卷了,运往临近的庐州。
  那张明鉴也巴不得帖木儿不花叔侄早点滚蛋,好方便自己全力施为。因此立刻派出麾下得力人手,在衙门里的差役、帮闲的协助下,封锁码头,征用所有民船。随即又派余大瑞带兵去将城南最穷的几个街巷给堵了,将里边的百姓、流民以及市井闲汉,凡是男丁一股脑全强征,勒令他们去服劳役。闹轰轰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上午,终于将府库里的钱粮全都装上了船,恭恭敬敬地送两位王爷启程。
  “你,很好!老夫和镇安王两个着实没有看错人!”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却不肯马上离开,先把带领兵马护送镇南王脱欢不花和满载钱粮的船队离了岸,然后又回到了扬州城西水路码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来送行的张明鉴,大声夸赞。
  “末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是王爷布置得好!”张明鉴被看得头皮发乍,躬下半个身子,满脸堆笑。“先前说定的东西,卑职已经按照规矩,送到最后那三艘船上了。清单也刚才也一并交到了镇南王府的阿里管事手中。王爷随时都可以派人查验!”
  “嗯!这就是本王夸赞你的原因。懂事,比本王见到过的其他汉官懂事多了!”铁木儿不花看了他一眼,继续笑着点头。“本王走后,这扬州城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想尽一切办法,将朱屠户多拖在城外几天。千万别没等他兵临城下就望风而逃,那样的话,本王即便再有脸皮,也不好于朝廷那边替你说项!”
  “老王八蛋,你跑得比老子还快,怎么没觉得丝毫丢脸!”张明鉴心中暗骂,表面上,却装出一幅大义凛然状,“王爷尽管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朱屠户轻易进得了城!”
  “好,很好!很好!”宣让王帖木儿不花继续笑着点头,两只眼睛像夜晚的鬼火般在眼眶里来回滚动,“有你这句话,本王就可放心离开了。不过青军的兵马毕竟少了些,本王把廖、朱两位将军也留下来协助你。该让他们干什么,你尽管下令便是。他们两个都是顾全大局的人,绝对不会做出抗命不从的事情来!”
  说罢,立刻点了下手,将朱亮祖和廖大亨两人叫到身边,当着张明鉴的面吩咐道,“你们两个刚才可听清楚了?从今天起,你们二人和各自手下的弟兄,就一并归张总管调遣。如果敢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来,哼哼,即便张总管不处置你们,本王知道后,也绝对不会饶过你们!”
  “是!末将从命!”廖大亨和朱亮祖二人互相看了看,梗着脖子大声回应。
  二人麾下的义兵万人队都打残了,宣让王帖木儿不花此举,明显有卸磨杀驴的嫌疑。然而彼此之间地位相差悬殊,二人这会儿即便心里再不满意,也没勇气当众抗命。只能在心里将宣让王帖木儿不花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有朱、廖两位兄弟帮忙,末将一定能将扬州城再多守上十天半个月。好让王爷有充足的时间调整部署!”明知道帖木儿不花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掺沙子”,张明鉴依旧毕恭毕敬地回应。
  “好,好!那本王就预祝张将军一战成名!”帖木儿不花一边笑,一边从亲兵手里接过战马的缰绳,“你们三个记住,还是那句老话。本王不希望你们死在这里。留下有用之躯,才能报效朝廷!切记,切记!”
  “末将多谢王爷!”三个汉人将军同时肃立拱手,大声致谢。
  “呵呵,呵呵!”帖木儿不花仰头大笑,用力一夹马腹,带着亲兵向南飞驰而去。万余全副武装蒙古将士紧紧跟上,沿着运河,脚步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张明鉴一直目送着大队人马远去,直到烟尘已经被风吹散,才摇头笑了笑,把眼睛转向了愁容满面的朱亮祖和廖大亨,“两个兄弟请了!今后扬州城就归咱们哥仨了。张某不才,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两位兄弟多多担待!”
  “张总管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们两个莽夫,哪配在张总管面前提担待二字!”廖大亨和朱亮祖二人听得心里一哆嗦,赶紧主动低头。
  他们两个各自麾下的残兵败将,全都加在一起也凑不够三个千人队。而张明鉴麾下的青军,却还有六七千人,彼此之间的实力相差非常悬殊。况且张明鉴还顶着个扬州总管的头衔,职位也远在他们之上。因此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奢求能跟对方平起平坐。
  谁料张明鉴却是“诚心”拿二人当朋友,把手一摆,继续大声说道:“唉!
两位兄弟何必这么客气?!眼下扬州就是孤城一座,把城中的所有兵马加在一起,也凑不出两万人。张某我这个扬州总管,明摆着是临时抛出来顶缸的。能守住扬州,未必有多大好处。万一守不住,这丧城失地之罪么,少不得就要落在张某头上!两位兄弟都是明白人,难道连这一层,都没有看透么?”
  “这……”廖大亨和朱亮祖互相看了看,满脸苦笑。事实就是如此,张明鉴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扬州总管之位,分明是给他自己买了一艘开往黄泉的座舟。而自家兄弟两个的前途也没好哪去,万一扬州被朱屠户攻破,前面等着二人的,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张某不想死,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早就料到了二人的反应,张明鉴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张某凑遍了全军,凑出那二十万贯,可不是为了只买三天扬州总管当。张某不是傻子,之所以明知道是个坑还往里头跳,是想发一笔大财!不知道两位哥哥,可有兴趣跟着张某一起干?”
第226章
血债(下)
  “发大财,发什么大财?红巾贼可是马上就能打过来!”朱亮祖一听,立刻来的精神,兴致勃勃的追问。
  他麾下的义兵被红巾军给干掉了三成,在撤退途中又逃亡过半,因此急需一大笔钱财来招募新血,恢复实力。如果张明鉴真有发财的路子,他无论如何都愿意参上一股。
  另一个“义兵”万户廖大亨却迅速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先用力拉了一把朱亮祖,然后向张明鉴郑重施礼,“张总管厚爱,廖某跟朱兄弟感激不尽。但大敌当前,咱们还是先说说如何布防,才能确保扬州不被朱屠户轻易攻破才好。否则万一扬州城像高邮那样,被朱屠户不战而克,咱们三个无论想做什么,恐怕都是白日做梦!”
  “对,对对,廖兄弟说得极是。张某刚才孟浪了!”张明鉴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皱了下眉头,强笑着回应。
  “也不能说孟浪。张总管所谋甚大,我二人见识浅,无力参与其中而已。”廖大亨却得寸进尺,继续大声强调。
  “不,不,廖兄弟说得极是。守不住扬州什么都是白瞎。如此,就请二位带着人马入城,咱们去府衙从长计议如何?”张明鉴眉头又皱了一下,笑得愈发春光灿烂。
  “入城就不必了!”廖大亨笑了笑,轻轻摆手,“我兄弟二人麾下兵马全加起来,也凑不齐三个千人队。即便入了城去,恐怕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反而会因为旗号不统一,给张总管添乱。不如这样,扬州城东南有一片大泽。我兄弟二人就带着麾下兵马到那里靠水另结一寨,与张总管互为犄角。如此,万一朱屠户来攻,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多拖住他几天!”
  “呃?”张明鉴眉头拧成一团疙瘩,脸上阴云密布。右手紧紧按在刀柄上,半晌,才缓缓松开,“也好,就依照廖兄弟之言。今天劳烦二位先将就一晚,最迟明天一早,张某就会派人送些钱粮过去!”
  “如此,我兄弟二人就多谢张总管高义了!”廖大亨又向张明鉴施了个礼,然后用力拉了一把朱亮祖的袖子,转身离开。
  后者却兀自迷迷糊糊,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老廖,我说你今天吃错药了。好好的城里不进,非要跑到城东的雁栖泽去挨冻,还非得拉上我……”
  “闭嘴!如果你不想跟廖某走,尽管带着你们的兵马入城!”向来性情敦厚的廖大亨却忽然冷了脸,以极低却极其严厉的声音喝骂。
  “嘿,你还长脾气了!”朱亮祖也气往上撞,甩开廖大亨的手,低声数落。然而,念在彼此间多年的交情上,他却不好真的将廖大亨一个人丢在城外。一边走向自己的队伍,一边不高兴地嘟嘟囔囔,“真是的,邪门透了。明明三家全都进到城里,都未必能将扬州守住。你还非要分兵。还不肯接受送上门的发财机会……”
  “我是再救你的命!你知道不?不知道,就给我闭上嘴。等咱们俩把营地扎下来再说!”廖大亨在后边踢了他一脚,低声打断。
  “救我的命?凭你那三脚猫武艺?”朱亮祖回过头,不屑地撇嘴。然而看到廖大亨那阴沉的脸色,又把剩下的嘲笑话全都憋回了肚子里去。
  若论武艺和兵略,廖大亨照着他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然而若论揣摩世道人心,三个他绑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廖大亨。这已经都是以往经过实践证明了的事情,不需要任何质疑。所以,光是为了谨慎起见,他也要遵从廖大亨的选择。
  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和不满,朱亮祖气哼哼地领着麾下的残兵与廖大亨一道,在扬州城东五里的雁栖荡北岸扎了营。随后,又带领亲兵去打了几头野鹿,一边架在火上烤,一边等着廖大亨过来解开谜团。
  那廖大亨却一点儿不体谅他的心情,先领着一帮亲信将寨墙巡视了个遍,封堵了所有疏漏。然后又派人在附近挖了大量的陷阱,以防营地遭到偷袭。最后又遍洒斥候,探听红巾军的位置和动向。待一切都忙碌完了,才拎着半壶浊酒,步履蹒跚的走到了火堆旁。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姓张的怎么得罪你了,你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朱亮祖早就等得火烧火燎,不待廖大亨坐稳,就哑着嗓子追问。
  “他要发财,我不想跟着发,也没本事挡着他,如是而已!”廖大亨如同老了十几岁般,颓然蹲到了火堆旁,叹息着回应。
  “发财?那还不是好事儿么?咱们两个正缺钱粮来招兵?”朱亮祖听得满头雾水,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继续追问。
  “他想用刀子发财!”廖大亨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笼罩在暮色的扬州城,继续低声长叹,“他根本就没打算替帖木儿不花拖住朱屠户,他只想趁着朱屠户赶过来之前,捞最后一票!”
  “用刀子发财。你是说,他要抢那些扬州城的豪商?!”朱亮祖先是一惊,随即后悔得连拍大腿,“那你跟他客气什么啊?那些扬州城的豪商,有几个不是家财百万的?随便找两家抄了,就够咱们哥俩东山再起的了!唉,你这人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你如果想发财,现在去还来得及!”廖大亨白了朱亮祖一眼,扯开酒壶上的塞子,嘴对嘴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了几口,然后继续喟然长叹,“廖某不想拦你。但廖某既然做的是义兵万户,却多少还记得一个“义”字。廖某身为官兵,打不过红巾贼也就罢了,却不能所作所为,连个贼都不如!”
  “嘿,廖胖子,你还喘上了!”朱亮祖气得长身而起,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一边拔腿往远处走,“你不去我去,老子正愁没钱养兵呢!这下好了,张明鉴把麻烦全替老子解决了!”
  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去看廖大亨根本没有起身拦阻。只顾继续往他自己嘴里就像倒酒。不由得火往上撞,大步走回去,劈手抢过酒葫芦,“老子打的鹿,你别光想着吃独食。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廖胖子,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怕这儿!”廖大亨苦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口,“良心。廖某怕过了今儿晚上,这辈子都良心难安。杀人简单,廖某当兵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刀下没有屈死鬼。可把全城八十万百姓全杀光,朱亮祖,你下得去手么?你就不怕今后一闭上眼睛,满城的恶鬼都来找你?”
  “满城的恶鬼,你喝多了吧?廖胖子!”朱亮祖又被吓了一跳,随即不屑地大笑,“抢几个富户罢了,怎么可能牵扯上全城的人?那张明鉴又不是傻子,他也得想想身后名声!”
  “当官的都想着去做贼了,当兵的呢,他们能不趁火打劫么?”廖大亨看了他一眼,继续摇着苦笑,“眼下扬州城内,可不止是咱们和青军。还有那么多编制被打散了的,找不着地方安置的散兵游勇,那么多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张明鉴只要开了这个头,他能控制住局势么?恐怕到时候,抢谁,不抢谁。抢到什么时候为止,杀到什么时候结束,就由不得他了?你我二人如果在城中,手下的兄弟见有大财可发,能不眼红么?到时候这滔天杀孽,是算在你我头上,还是算在那名字都让人记不住的张三、李四头上?!一旦做下了此等恶事,无论是官府还是红巾贼,哪边还容得下你我兄弟?就是你们朱家,和我们廖家,恐怕也得赶紧将你我开革出族,以免遭受那千夫所指!”
  “这……”朱亮祖这辈子,都没考虑得如此长远过。禁不住愣在了原地,目瞪口呆。情况真的会变得像廖大亨说得那样一发不可收拾么?他不愿意相信。然而,心中却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财帛最动人心,一旦当官的带头做起的强盗,底下当兵的就彻底变成了一群禽兽,随时都会跳起来择人而噬!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一阵风从湖面上吹过,吹得他不断地打哆嗦。抬起头,再度望向已经渐渐模糊的扬州,却觉得整座城市显得那样静谧而华贵。这是运河上第一富庶之地,也是全天下最富庶所在。古语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得便是此处。而今晚,它却可能毁于乱兵之手,自己就站在城外,偏偏对此无能为力。
  忽然间,朱亮祖心里居然涌起一股期待。希望朱屠户的兵马,能立刻杀到城下来。哪怕是区区数百骑兵,就像傅友德当日突然出现于高邮城外那样,也能威慑一下张明鉴,让他无暇再祸害扬州。然而,这个期待却终归太不现实。朱屠户指挥的是一支联军,政令很难统一。又行行走于陌生的地域,不可能轻敌冒进,让已经锁定的胜局出现反复……
  “起火了!”忽然间,有人指着城内,低声叫嚷。
  “呀,起火了!是城东,城东成贤街方向……”有人跳起来,大声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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