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1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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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孛罗不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了眼睛,大声反问。“您是劝我不战而逃?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大都城那位,这些年正愁没借口砍我的脑袋呢,这回好了,我自己把脖子伸了过去!”
  “你留在扬州与城俱殉,他会念你的好么?还是会假惺惺地找个野种来过继给你,让此人来继承你的香火?”帖木儿不花脑子突然变得通透了起来,撇了下嘴,冷笑着反驳。“这些年,因为咱们叔侄轮番占据着扬州,他找了咱们多少次麻烦?威顺王,老夫,还有你这个镇南王,哪次不是打了胜仗得不到任何奖赏,稍有挫折就百般刁难?你装模做样抵抗一番,然后把扬州丢给叛贼。带着麾下弟兄去老夫那里,这样,朝廷就不用再担心你有钱造反了,老夫和你两个合兵一处,说不定还能把庐州多坚守一阵子。总好过先丢了扬州,再丢了庐州,然后像脱欢帖木儿那样,一败不可收拾!”
  这几句话,虽然充满了愤懑之气,可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因为身上同样流淌着忽必烈的血脉,镇南王脱欢不花,一直被大元皇帝妥欢帖木儿视为眼中钉。几次想痛下杀手铲除,都碍于朝廷的律法和祖宗的家法,始终找不到合适借口。只能总是变着法子给他气受。
  而扬州城,偏偏又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销金窟,脱欢不花在这里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养十万大军不存在任何困难。万一哪天起了歪心思造反,再加上威顺王、宣让王两人的支持,三家合力,足以让妥欢帖木儿皇位震动。
  所以最近数年来,朝廷始终在想方设法地消减脱欢不花叔侄三人的实力。而三人念在都是黄金血脉的份上,始终退避三舍。但这样退避下去,总有一天会退无可退。到那时,是伸着脖子任人宰割,还是铤而走险,依旧是个艰难的选择。
  整个问题的症结所在,其实就是扬州。扬州太富了,扬州在运河上的位置太重要了,无论落在谁手里,大都城那位都不会放心。然而脱欢不花将扬州丢给红巾贼,则一了百了。没有扬州城的财富支持,脱欢不花肯定没有了造反的可能。而朝廷那边反正早晚必然跟朱屠户决战,所以多一个扬州少一个扬州没啥差别。
  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宣让王帖木儿不花赌气说了几句话,却令二人眼前都是一亮。对啊,反正朝廷本来就不希望咱们占着扬州,把他丢给红巾贼便是。至于扬州被官兵光复之后,皇上再把他封给哪位功臣,那就是皇上自己的事情了,与二人再也无关!
  “只是,只是,朱屠户得了扬州之后,未必会放过庐州!”猛然间肩膀上好像卸下了万斤重担,镇南王脱欢不花觉得浑身都轻快了起来。但是看到周围垂头丧气的将士,他的脸色再度恢复了凝重,“万一他,他追到庐州怎么办?咱们还是要跟他拼命!”
  “首先,庐州附近没有这么大一条运河!”宣让王帖木儿不花迅速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回应,“朱屠户没那么容易把粮食和火炮运过去!其次,据老夫判断,他手下嫡系兵马并不多,吞下扬州已经是极限,再扩张,就要把自己活活撑死。第三,假使他不怕被撑死,非要来打庐州,也没关系。咱们叔侄把庐州也让给他,过江去找你叔父威顺王去。有本事他就继续过江来追!”
  “他当然不可能过江来追。可接连丢了扬州和庐州,朝廷会怎样处置咱们爷们?”镇南王脱欢不花摇头苦笑,满脸无可奈何。
  朱八十一追不上他,可朝廷的信使却追得上。一番处置下来,自己依旧难逃此劫。
  “他敢杀你么?也先帖木尔丢了三十万大军都没事儿,他敢对你比对也先帖木儿还严?大不了,夺了你我二人的王爵罢了,那更好。咱们爷们干脆顺着西边回到草原上去。放羊打猎,悠哉悠哉。至于南边怎么样,人家不愿意咱们爷们操心,咱们爷们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第222章
密谋
  退回草原上去,放羊打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自由自在。只是,草原到底是什么模样?镇南王脱欢不花在自己脑海里,居然找不到半点儿印象。作为一个生在王府,长在扬州的世袭贵胄,他熟悉的运河上的帆影和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却不了解什么是‘天似穹庐,笼罩四野’。他的足迹连黄河以北都没去过,更甭提长城之外,大漠之端。事实上,除了与生俱来的富贵和略带孔武的相貌之外,他已经是一个地道的中原人,帖木儿不花描述的那些生活,在他心里引不起任何共鸣。
  “扬州肯定是守不住!”见脱欢不花半晌不肯接自己的茬儿,宣让王帖木儿不花想了想,继续低声劝说,“朱屠户能轻而易举拆了宝应城,扬州城的城墙一样挡不住他。眼下咱们两个,又找不出对付火器的好办法。如果带着手中这点儿弟兄死扛的话,非但扬州守不住,庐州也是一样。弄不好,整个河南江北行省剩下的地盘儿,都得输给他。还不如暂且避其锋芒,留一点儿卷土重来的本钱!”
  “叔父说得是!”镇南王脱欢不花听了,连连地点头,“叔父说得极是。侄儿不是舍不得一座扬州,而是一时想不明白该……唉!”
  一句话没说完,他又叹息着摇头。举目四望,双眼里涌满了不舍。这是他的扬州,他镇南王家族祖孙三代努力经营了六十余年的扬州。他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天空大地,乃至一草一木。他自接任以来勤政爱民,尽自己最大努力避免官府对百姓的盘剥。他把这里像经营自己的家产一样经营,忽然间,却来了一伙人,说这份家产不是你的,你必须将其归还给原来的主人。这情景,让一个先前还雄心勃勃准备壮大家业的年青人如何能够接受?!
  非但他一个人不舍,周围的亲兵听到了帖木儿不花的话,也纷纷将头转到了一边,满脸凄凉。他们也都是扬州土生土长,从生下来就拿一份奉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们当中很多人甭说早已不会打猎放羊,甚至连蒙古话都说得不太利落了。忽然间要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重新像祖辈们一样生活,他们,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老夫说得只是最坏情况!”毕竟年龄比对方大了十几岁,帖木儿不花很快就察觉到了症结所在,“并不是说,咱们一定要退回草原。也不是说,放弃了扬州,就不再回来。老夫只是,想给咱们爷们多留一点东山再起的火种罢了。你要是舍不得,就先尝试着在扬州城内守一下。如果发现势不可为,就立刻向庐州撤退。朝廷的剿匪大军,据说已经在路上了。估计等你从扬州撤下来,他们差不多也就该开到黄河边上了。”
  朝廷的剿匪大军?最后一句话,让周围所有人眼睛都是一亮。朝廷先前之所以迟迟派不出兵马来,据说主要是拿不定主意,该先对付朱屠户,还是先对付刘福通这个罪魁祸首?毕竟后者的地盘从颍州直抵汴梁,远远超过了朱屠户治下一个小小的淮安。
  而现在,估计已经不用再争论了,拿下了宝应、高邮和扬州之后,朱屠户的势力,已经一跃成为红巾群贼之首。无论从擒贼先擒王的角度,还是防止其继续扩张的角度,他都应该是第一个被铲除的对象。
  “那,那小侄就依照叔父的意思,先回扬州收拾一下,然后就赶赴庐州与叔父汇合!”想到不久以后就可以与朝廷的大军前后夹击,将扬州重新夺回来,镇南王脱欢不花终于下定了决心,“扬州的府库里边,还有近两年的财税没有解往大都,所存粮食,也足够十万大军吃上一整年。小侄回去把这些都尽快运走,绝不能白白便宜了姓朱的!”
  “能运的运,不能运的就烧掉!”帖木儿不花点了点头,脸上显出几分阴狠,“还有城里那些有名的富商,也让他们一起离开。如果想留下来以身侍贼的话,你也千万别手软。宁可把扬州变成一个死州,烂州,也好过全须全尾的留给朱屠户!”
  “这……?”镇南王脱欢不花愣了愣,又开始犹豫不决。把扬州府库搬空,坚清壁野,他心里毫无负担。毕竟那些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属于朝廷和镇南王府的,绝对不应该留下来资敌。但是,把不肯随自己搬家的富豪们全杀掉,就有些超出于他的想象力了。那些人按道理都是他的子民,他自己打了败仗,输给了朱八十一,自己走就是。何必把灾难转嫁到自己的子民身上。
  “只要能把运河和扬州城重新拿回来,你还用怕没人来做生意,没人来向你纳税么?咱们蒙古人向来是牧羊人,不是农夫。咱们是用快马,用刀子来“收割”,不需要自己去种庄稼,更不需要考虑羊的想法。”帖木儿不花的声音继续从耳畔传来,听得脱欢不花浑身冰冷。
  自己是牧人,扬州城的百姓都是羊,而那些富户,无疑就是羊群中最肥大者……,这个比喻很生动,不知为何,却让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那些肥羊,那些肥羊一直对他毕恭毕敬。那些肥羊,那些肥羊一直把他当作头羊来追随,根本没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刀。而今天,他却要把刀向它们举起来……
  正挣扎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紧跟着,两名蒙古千户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告状,“王爷,王爷,您一定要为末将做主啊。张明鉴,张明鉴那贼,打了一头鹿不肯进献给王爷。居然敢自己烤了吃独食。末将,末将不过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就被,就被他打,打成了这般模样……”
  说着话,用手在鼻子上使劲儿揉了揉,揉得自己满脸是血。镇南王脱欢不花先前已经对麾下的青军万户张明鉴积了一肚子气,见到此景,新仇旧恨全都涌了起来,立刻把手伸向腰间的刀柄,准备下令亲兵去将张明鉴擒拿。谁料,按在刀柄上的手,却被帖木儿不花牢牢地压在了那里。
  “不要轻举妄动!”宣让王铁木儿不花的眼里,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张明鉴敢这么做,肯定早有准备。咱们现在跟他火并,只会便宜了后面的红巾贼。依老夫之见,你不妨再利用一次这只白眼狼。只要……,看他朱屠户到时候如何应对?”
第223章
扬州总管
  “这,非这样不可么?”镇南王脱欢不花原本就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听帖木儿不花说得阴狠,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不忍。
  帖木儿不花撇了下嘴,脸上的表情愈发地冰冷,“非这样不可!朱屠户起兵以来,不杀,不抢,行止皆有章法。无论是在红巾贼当中,还是在百姓当中,都混出了不错的口碑。老夫这一计,虽然不能直接让他伤筋动骨,至少,也能把这伪君子的真实面目,暴露于世人面前!”
  “可,可扬州城……”脱欢不花依旧犹豫不决,用极低的声音强调,“扬州城……”
  “不过什么?难道你到现在还舍不得么?”帖木儿不花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打断,“我蒙古男儿,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这是事儿你不用管了,老夫代你去处置。唉,老夫当年只想着把扬州交给你,也算对得起我那早去的哥哥。却忘了,该教你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王爷。等会儿老夫做事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用说。要知道,这世上,杀人可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说罢,立刻转过头,冲着周围的亲兵头目吩咐,“札木合,点一个百人队,陪老夫和镇南王去找张明鉴。老夫就不信了,这狗才敢跟老夫动刀子!”
  “是!”亲兵头目札木合答应一声,立刻去召集人手。转眼之间,便调集起了一个完整的亲兵百人队,簇拥着宣让王帖木儿不花和镇南王脱欢不花叔侄,气势汹汹地朝不远处的青军营地走去。
  那些正在点火做饭的青军将士见他们来势不善,纷纷从火堆旁站了起来。或者手按刀柄,或者拎起长矛,全神戒备。只要蒙古亲兵敢主动挑衅,随时准备上前拼命。
  “吆喝,还挺有脾气的!刚才对着红巾贼的时候,诸位的脾气都哪里去了?”帖木儿不花却毫无畏惧,带头从青军将士身边穿过,冷笑着奚落。“放心,老夫没想拿尔等怎么样。真的想要收拾尔等,就不会只带着随身卫队来了。张明鉴呢,让他速速出来见老夫!”
  “刚才,刚才要不是你们蒙古人先带头逃了,大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我们青军不行,你们自己上啊。我们青军拼命的时候,是谁在旁边干看着?!”
  “就是!平时欺负咱们时,一个个人五人六。到了战场上,怎么全都熊了?”
  ……
  众青军将士不服气,一个个大声还嘴。将平时压抑在心里的愤怒,全都爆发了出来。然而,愤怒归愤怒,在对方没表现出明显敌意时,他们也不打算率先挑起内讧。因此骂骂咧咧地让出一条通道,任由帖木儿不花和脱欢不花两个带着亲兵去找张明鉴的麻烦。
  青军万户张明鉴,早就知道脱欢不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因此,不待两个蒙古王爷靠近,就主动领着百余名死党迎了出来。远远地冲着后者拱了下手,大声问道:“王爷来找末将何事?红巾贼可曾追上来了?是要末将带着弟兄去先去抵挡一阵,好让王爷从容转进么?那样的话,王爷只要派人下个令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一趟?!”
  “你,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镇南王脱欢不花被气得两眼一阵阵发黑,快走几步,指着张明鉴骂道,“本王,本王哪里曾经亏待过你?你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若不是本王,你现在还是一介草民呢,见了个寻常小吏都得磕头作揖!本王这些年来,不遗余力地提拔你。没想到,没想到你,你竟然趁本王兵败,起,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你,你,你肚子里到底,到底有没有良心?!”
  问到最后几句,一时觉得气苦,两眼里竟然涌出了泪光。
  张明鉴原本是准备跟镇南王硬顶几句,然后就分道扬镳的。此刻见到对方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当众哭了鼻子,登时心中发涩,多年来扶植提携的重重好处,瞬间全都涌到了眼前。
  他的青军和王宣的黄军,都是在镇南王脱欢不花的全力支持下建立起来的。虽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减少正式官兵的损耗,并且粮饷大部分也需要自筹。但毕竟给了他们两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让二人从普普通通的乡间堡寨主,一跃成为四品高官。按照世人看法,这就是货真价实的知遇之恩,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更不该做出什么卖主求荣的事情来。
  然而,蒙古兵对汉兵欺压之狠,也同样让张明鉴无法忍受。若是换做平时,蒙古人还能借助祖上百战百胜之威也就罢了,张明鉴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敢起什么非分的心思。可今天一仗,蒙古军的虚实,已经全都被拆了个干净。分明是一群连真章都没勇气见的二世祖,还想着像以前那样骑在青军头上作威作福,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想到这儿,张明鉴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回应,“王爷这是哪里话来!末将即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王爷您本人起什么二心。可末将刚刚打了一头鹿,某些人却空口白牙想夺了去。末将是绝对不会给的。一旦被他得了逞,末将还有什么威望,约束麾下这七千多刚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弟兄?!”
  “你……”镇南王脱欢不花气得浑身哆嗦,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手下那两个千户肯定是欺负人欺负惯了,所以才想着不劳而获,去抢张明鉴的鹿。并且那两个家伙抢了鹿之后,也肯定是进了他们自己肚子,半两都不会献给自己这个王爷。可事实归事实,自己却必须替他们争这口气。因为这涉及到蒙古人和汉人之间的等级秩序,一旦乱了套,自己就愧对列祖列宗。
  “两位王爷要吃鹿肉,末将肯定捡最好的部位献上。可其他人,没这个资格!”张明鉴也豁出去了,咬了咬牙,再度大声强调。
  “你,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混帐,王八蛋!”镇南王脱欢不花被气得两眼发黑,破口大骂。帖木儿不花却从旁边轻轻推了他一把,走上前,大声喝止,“行了,张将军做的没什么错。想吃鹿肉,自己去猎,抢别人的,算什么本事?”
  “呃!”镇南王脱欢不花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看着自家叔叔,满脸不解。
  “刚才不是说了么,让你不要冲动!”帖木儿不花叹了口气,轻轻将他推到一旁。然后,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正面针对张明鉴,“刚才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们从你口中夺食,的确过分了一些!”
  “老王爷英明!”张明鉴猜不透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拱了下手,低声回应。
  “大敌当前,你也不要把这些小事太往心里头去。毕竟,咱们还是一家人,要共同面对朱屠户的追杀!”帖木儿不花笑着点了点头,慈祥得如同一个长辈在叮嘱自家子侄。
  “末将不敢!”张明鉴却凭着敏锐的直觉,发现了危险的迫近,向后退了半步,警惕地回应。
  “既然如此,有件事情,老夫还想委托给张将军!”帖木儿不花笑了笑,也主动后退。“不勉强,张将军若是觉得能接,便接下来。若是觉得不能,大伙也好商量。总之,不要在此刻其了嫌隙,让朱屠户白捡了便宜去!”
  “王爷说得有道理!”平生第一次,被蒙古王爷商量着做事,而不是直接发号施令。张明鉴觉得非常不习惯,皱了下眉头,沉声回应,“但具体什么事情,还请王爷告知。末将麾下的弟兄,今天伤亡惨重,未必还能当得起什么大用!”
  “放心,不是让你去跟朱屠户拼命!”帖木儿不花笑了笑,继续给张明鉴吃定心丸儿,“老夫明知道做不来的事情,怎么可能强迫你去做?鉴于青军今日的英勇表现,老夫想跟镇南王联合上本,保举你做扬州路总管。不知道,张将军可否愿意担此重任?”
  “保举末将,扬,扬州路总管?”张明鉴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大元朝的官制,扬州路总管和扬州路达鲁花赤平级,乃正三品高官。地位远在一般万户之上,甚至连行省的参知政事,在权力方面,都大大的不如。而自己得到这些,就因为刚才气愤不过,把两个前来抢食的蒙古千户痛揍了一顿。这也太离奇了吧,早知道这样,自己早就该动手打了,何必一直等到现在?
  正犹豫间,却又听帖木儿不花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你也应该明白,这大元朝的官场是怎样一个行情。虽然是临危受命,但这一路总管之职,也不能轻易谋得的。而老夫和镇南王那边,还急需一些钱财来鼓舞士气。所以么,这有些事情,咱们还是要按规矩来。张总管,老夫的意思,你可明白?”
第224章
虎狼
  “轰——!”张明鉴的脑袋里,忽然有颗炮弹炸裂开来。炸得他头晕目眩,身体战栗不已。
什么是大元朝的官场行情?大元朝的官场行情就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要你想要升迁就得花钱。而扬州乃全天下最富庶不过的地方,放在太平年间,想要谋一个扬州路总管之职,没有四五十万贯肯定拿不下来。如今虽然朱屠户马上就兵临城下了,恐怕也得二十万贯以上,不可能比这个价格更低。
  “末将惭愧!王爷,王爷的意思,末将真的不太明白!”凭借直觉,张明鉴就认定了帖木儿不花没安好心。然而,成为三品高官的巨大吸引力,又让他无法拒绝这个香气扑鼻的钓饵。这个时候成为扬州路总管,肯定是要想让自己去跟朱八十一拼命。可如果自己吞了钓饵却又把钩子吐出来呢?朝廷还能把已经封给的官职立刻就收回去?
  “朱八十一来势汹汹,本王和你家镇南王爷,决定暂避其锋樱!”果然,帖木儿不花的好处,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很快,就开出了交换条件,“我们二人不在期间,这扬州路的全部兵马和所有城池,就交给你来防御。此外,其他方面,咱们都按老规矩来!”
  ‘原来果真是让张某留在扬州城替你们去死!还想让张某再给你们一大笔卖命钱!’张明鉴的眉头迅速皱紧,滚烫的心脏迅速发冷。如此傻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哪怕是帖木儿给出更高的承诺,他也没傻到拿自己的小命去换。
  “老夫不是让你死守扬州!”帖木儿不花原本也没打算如此简单地就骗倒对方,见张某人脸色不对,立刻笑呵呵补充,“张将军文武双全,又忠义骁勇,老夫怎么舍得轻易让你去送死?老夫的意思是,你留在扬州,尽力为老夫和镇安王两个拖延敌军脚步。能拖多久算多久,也好让老夫和镇南王多一些准备时间。一旦情形不对,你可以立刻弃了城逃走,带着麾下弟兄来庐州找我们汇合!只要你尽了力,老夫保证过后没人敢找你的麻烦。即便你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假意投靠了那朱屠户。只要日后找机会再反正回来,老夫也保证,这个扬州路总管的职位,依旧是你张明鉴的!”
  “轰!”仿佛又被一炮砸中的面门,张明鉴觉得自己脑袋里乱成
一锅浆糊。出任扬州总管之职,却又不必承担什么守土之责。一旦见势不妙,还可以撒丫子开溜。甚至还可以把扬州城献给朱屠户。而自己所要付出的,仅仅是凭借扬州城的高大城墙,拖住朱屠户几天,让他不能对帖木儿不花和脱欢不花叔侄尾随追杀!天下居然还有如此简单的任务?如果宣让王真的有诚意的话,自己现在就拍了胸脯又能如何?!反正大不了到最后把城池向朱屠户一交,学习张士诚的模样,给托庇于朱屠户羽翼之下做一路诸侯就是。有了扬州城内的钱财,还吧找不到足够的人来吃粮当兵么?
  “怎么,张将军不愿意?”迟迟得不到张明鉴的回应,帖木儿不花忽然变得有些性急,把眉头一皱,大声说道,“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张将军不愿意把握机会,本王把这个机会给别人便是。正好本王麾下的廖大亨和朱亮祖两个今日都吃的大亏,本王就拿这一路正副总管的职位,补偿他二人也好!”
  “愿意!末将愿意!”张明鉴岂肯让差一点就到了手的好处归了别人?立刻张开嘴巴,大声回应,“末将愿意为两位王爷效死力!”
  “死就不必了。”帖木儿不花以外人难以看见的幅度翘了下嘴角,和颜悦色地勉励,“眼下国事虽然艰难,但也没到让你去死的时候。你记得,尽力多拖住朱屠户几天就是了。此外,其他几座城池的钱粮你尽管调用,扬州城府库里的钱粮,本王却得搬去庐州。这征调民壮的事情,也得着落在你身上!”
  “王爷尽管放心,末将一定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到了此刻,张明鉴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帖木儿不花话语里的陷阱?把个头点得像捣蒜一般,唯恐答应得慢了,扬州总管的位置落在了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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